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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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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35: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紅顏亂 作者:朵朵舞

風雲緣起 夜入偏城

    正是初冬時節,天才亮,薄霧彌漫,世界是淡白的,朦朦朧朧的,特別的清冷,本來就是偏僻的小城,越發得蕭條。

    “孫二哥,孫二哥,”城門口站著個穿兵服,提著燈籠的年輕男子,濃眉大眼,一副正直的憨厚樣子,哈著白氣,往城門邊上的兵衛亭叫喊著。

    沒過一會,兵衛亭里走出一個中年男子,胖得有點臃腫的臉一看到門口的青年頓時有了笑意︰“我說誰呢,小甦啊,這麼早就來頂班了嗎?”

    青年憨直得笑了笑︰“是啊,孫二哥,值了一晚的班,該累了吧,快回家吧,嫂子該燒了熱水等你呢。”

    孫二爽朗地一擺手,說道︰“小甦,所有的看門兵里就你最熱心腸的了,你看你,家里還有個老母親等你照顧,你這麼早來城門干嗎?大寒天的,離開城門還早著呢。”

    青年走到兵衛亭邊上,把手中燈籠一放,回過頭,對著孫二說︰  “孫二哥,我帶了兩口酒,你嘗點,天寒地凍的,暖暖身子。”

    “就你小子懂我的心意,酒可是好東西啊……”

    青年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葫蘆,遞給孫二,孫二一接手,還是熱的,高興地直笑,連忙喝了兩口,放下酒壺,臉上有了點紅暈︰“小甦,這酒還真不錯,好些日子沒喝過這麼夠味的酒了,你打哪弄來的?”

    青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是前些日子路過我們城的那個林將軍看我守門時,隨手丟給我的。”

    這個小城既不是魚米之鄉,也不是軍事要地,是啟陵國最為偏遠的小城之一,平時除了地方官,根本沒什麼七品以上的官會到此一游,前月,居然來了京中重臣,國之戰將,被稱為“啟陵之牆”的林瑞恩將軍。把整個城都忙亂了。將軍到了一日便離開,即使如此,也給城中的百姓留下了一年也說不完的話題。

    “是林將軍啊,”孫二無限感慨的樣子,“年紀和你也差不太多,卻已經是堂堂將軍了,真是少年英雄啊。”

    “是啊,脾氣也好,沒有官味,真是個好將軍。”

    孫二又喝了口酒,蹲在兵衛亭的門口,渾身發熱,被林將軍這個詞一提,談性大起︰“說起來,現在真是少年英雄的時代了,現在京中捏著重權的,無論是政權在握的樓澈丞相,還是擁有重兵的林將軍,都與小甦你差不多大,听說當今皇上,去年也才剛有第二個龍子,都是少年英雄啊。”

    “樓丞相也是這般年輕?我記得他當官也有些年數了。”小甦不解得問道。

    “小甦你不知道的嗎?樓相可是我朝最年輕的丞相,他當丞相時不過二十二歲光景,現在已經過了四年,他也不過二十六,七的樣子,年紀輕輕就權傾一時了。”

    “這麼年輕……”小甦也感慨起來,“少年得志,想必是杰出的英才吧。”想他見到的林將軍,斯文俊美,風采出眾,這樣一推想,樓相也肯定是少見的人才了。

    孫二听了這話,冷笑了一聲,看到青年用疑惑的眼光看過來,悶了口酒,徐徐解釋道︰“听說那樓相的確是個天人般的人物,可是要說到他的人品,那可比林將軍差遠了。樓相玩弄權術,一手遮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這麼說,他是個佞臣了?”青年問。

    嘆了口氣,孫二這麼回答他︰“也不能算是佞臣,這麼些年,也沒听說他欺壓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只能說……樓相算是毀譽參半吧。”

    兩人正談得起勁,城門口不遠處出現一輛飛奔的馬車,孫二和小甦都抬起頭,遠遠地望過去,一轉眼,馬車已經里城門只有百多米的距離,孫二從兵衛亭邊站起來,搖晃著手中的葫蘆,納悶得看著那馬車,這麼大清早,城門也沒開,怎麼會有馬車飛奔而來呢。

    馬車比一般的要大一些,樣式也倒普通,不見怎麼豪華,可是孫二一看就知道馬車不是一般人家的,大有來頭。那馬車一般,可是兩匹拉車的馬卻是少見的,通體雪白,高大肥駿,更難得的是,兩匹馬竟是一模一樣,兩跑起來的步伐也一樣快慢,馬車平穩,在不甚平坦的路上如履平地,而且速度也比一般的馬車快上很多。

    轉眼間,馬車已經來到兩人眼前,趕馬的是個中年壯漢,手中韁繩一拉,兩匹馬步伐一致,停了下來,訓練有素,頗為好看,孫二更加確定心中想法,不敢怠慢,走上前去︰“敢問趕車的大哥,現在城門還沒開,這麼早要進城嗎。”

    頭一抬,看到趕車人的臉,頓時一楞,兩道刀疤從眼角劃到嘴角,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倒有點像強盜。

    看到孫二錯愕不已的表情,壯漢不以為意,反而展露出一個笑容,對著孫二柔聲說道︰“官爺,我們想提前進城,不知道能不能行個方便。”

    壯漢本來就有些可怕的面容一笑,更加顯得猙獰,刻意壓低的聲音和他可怖的面容極不相稱,孫二被一嚇,好一會回過神︰“這個...恐怕不行。沒有上頭的手令,我們不能提前私放人入城。”雖然是偏僻的小鎮,但是處于國家邊境,所以進城和出城多了一道檢查的程序。

    壯漢顯現出為難的表情,大手撓撓後腦勺︰“官爺,我們沒有手令,但是我們決不是什麼宵小之徒,還是給我們行個方便吧。”

    听到他們的談話,小甦走上前,對著壯漢說︰“這位大哥,你就別為難孫二哥了,我們只是守門的,沒有上頭的命令隨便放人,是要擔上關系的。”

    听到小甦這樣說,壯漢一楞,也不知道如何接話。

    正在僵持的時候,馬車里傳出一道好听的女聲,低喚了一聲壯漢︰“樓盛。”

    听到這個聲音,被喚做樓盛的壯漢立刻恭敬地下了車,半靠著車,一邊伸手把馬車的厚重簾子卷起來,動作輕柔,小心翼翼。

    看到與他外表極不符的動作,孫二和小甦情不自禁一齊向馬車里看去。

    車子里很寬敞,竟放下了一個小小的靠椅,一個女子半倚著,黑色如同綢緞的長發大半用銀色的絲帶盤起,余下的青絲斜披在肩上,女子穿著白色的貂毛的裘衣。

    小甦沒讀過幾年書,常听別人形容美女用“國色天香”,听隔壁王婆說李家二姑娘長得國色天香,他見過那姑娘,除了水靈也沒其他什麼想法,但是,現在看到馬車里的女子,“國色天香”四個字就出現在他腦海里。

    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女子,三分雅致,三分清艷,三分高貴,最後還有一分攝人魂魄。

    車里的女子看到孫二和小甦有些呆傻的表情,淡然一笑︰“二位官大哥,我們的確不是壞人,今天要進城,是為了追趕已經快要出關的親人,還請給予方便。”說完,伸出一雙玉手,手心里躺著一個五兩重的金錠。

    看著美人一笑,真是猶如遇雪初融,春花乍放,小甦只覺得整個人沒法思考,但是看到美人手中的金錠,腦子像被雷劈了一般,熱氣上涌,臉漲得通紅︰“我...我們不是要錢。如果你們真有急事,現在可以過了,我們不是想敲詐錢財...”

    感覺被侮辱了,更何況對方是個像仙子一般的人兒,小甦只覺得羞憤不已。

    孫二想說什麼,最後也沒說出口。

    那女子露出絲詫異,隨即把金子一收,笑道︰“是我誤會兩位了,對不起。今天有所得罪還請海涵。”

    天剛亮,城門就開了,一輛馬車飛馳得通過城門,一轉眼已消失在街角。

    孫二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若有所思的樣子,轉頭對著小甦說道︰“也許我們城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小甦一臉不解︰“這是什麼意思?”

    “年輕人,閱歷少啊...”拿起酒葫蘆,又大口喝了口酒,孫二像是對小甦,又像自言自語,“那是極地雪貂毛做的衣服啊...全天下有幾個人能穿在身上.....”

    沒听清楚的小甦問孫二︰“二哥,你說什麼?”

    孫二轉過頭︰“小甦,你說,這天是不是要變了?”

    馬車飛奔在狹小的街道上,快但是很平穩,壯漢專心得駕著車,突然對著馬車說道︰“夫人,為什麼剛才不拿出林將軍給的手令呢?”

    隔了半餉,馬車里才傳來聲音︰“這里雖然是偏僻地方,到底也是朝廷的勢力範圍,萬一顯露身份,以他的權力,我們只怕難以出關了。”

    壯漢听出車內女子無奈的口氣,馬上轉移話題︰“說來也怪,這一路上,哪里不是伸手要錢,倒是剛才的兩個小哥,分文不要,真是奇怪。”

    “不奇怪...越是這種遠離繁華的地方,越是淳樸,真是諷刺啊,沒有了奢華的虛偽,反而能擁有真實。”女子的聲音顯得有些虛無,話音里滿是優柔。

    壯漢不說話了,只听到馬車輪骨碌轉動和馬蹄的有力節奏。

    小鎮的人們一定想不到,就是這陣馬蹄聲,把他們帶到一場動亂時代的篇章中去。

    史家這樣記載︰“時年天載四年,當朝丞相樓澈之妻,初冬之即離京城,至邊關,因此事引起後來的‘玉督之戰’...”

    歷史上常有人把這場變遷稱為“紅顏亂”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8-2 19:1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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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36:45 |只看該作者
風雲緣起 帝王燕

    天載初年,在百姓中口碑極好的皇子鄭 登基為王,這一切似乎都是民心所向,在初春之際,百廢具興,頗有欣欣向榮之態。

    今天是鴻福寺最熱鬧的一天,香客雲集,不僅是普通百姓來拜佛,就是京中的達官貴人也來了不少。更重要的,在京中最負盛名的兩位美人今天要來進香。

    雖說和尚是四大皆空的,但是和尚廟待久了,還是會產生視覺疲勞,听說今天兩位美人來訪,大小和尚心里都有點小小的雀躍。

    兩位美人分別是翰林院學士大臣的千金姚螢,另一個是京城提督司千金余歸晚。曾有見過她們兩人的學子這樣評論︰一個是嬌花照月,如春花之可媚,一個是弱柳扶風,如秋月之可憐。一頂暗紅色的四人轎在寺院最偏遠的廣力殿門口停了下來,轎一落地,一個丫鬟便走上前,伸手撩起幕簾,對著轎子里的人說︰“小姐,我們到了。”

    轎子里緩緩走出一個人,雖然早已見慣了小姐的容貌,四個轎夫瞬間還是有種空氣被抽走的感覺。

    歸晚從轎子里走出來,抬頭一望,是廣力殿,沒有什麼意外,的確是清幽僻靜,很合她的心意。余光一瞥,看到殿外還有兩頂轎子,心下有點訝意,不知道什麼人也挑了這條避過眾人耳目的路。

    淡淡低笑了一下,回頭吩咐轎夫去休息,轉過頭,帶著丫鬟玲瓏,向著鴻福寺里走去。

    廣力殿早有人等侯在側,看到余歸晚和丫鬟兩人徐徐走來,忙迎上去,在看清歸晚的面容時,怔了一怔,沒想到天下有這樣的美人。現在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麼達摩堂的師傅要派年輕一輩中定力最好的他來侯門了。

    定了一下神,他對著歸晚行了個禮︰“余施主,師傅正等候著呢,請跟我來吧。”

    丫鬟玲瓏對這和尚多看了兩眼,眼中頗有贊賞之意。

    歸晚點了點頭︰“謝師傅帶路。”

    三人往大殿中心走去,一路上沒有人說話,越加把這深幽的寺廟襯得莊重無比。

    剛來到這專門空出來的大殿,歸晚意外得看到除了達摩堂的弘遠大師外,還有一男一女,雖然只是背影,也顯出氣質不凡,從華貴的衣料來看,只怕也是非富即貴。

    弘遠大師有點凝重的表情,和他們在說些什麼,女子手中拿著一支簽,看樣子是正在解簽,男子秀逸挺拔,站在一邊。歸晚,玲瓏和小和尚三人靜靜站著,正談話的三人甚至沒有注意到她們的到來。

    拿簽的女子忽然輕輕一拍,把簽放在了桌上,站了起來,轉過身,和歸晚的眼神踫個正著。歸晚一楞,那女子也是一楞,旁邊的人更是呆住了。

    日和月同時照耀了大殿的感覺,一時間只覺得大殿忽然光亮了起來,在場的人也許永遠都忘不了這一幕,兩個都秀美絕倫的女子站在殿堂上,一個傾國傾城,一個絕代風華。

    一聲溫潤的笑聲打破這個僵局,陪在解簽女子身邊的男子笑出聲來,歸晚聞聲看去,想不到這大殿上還站著一個出彩之極的人物。一個秀逸挺拔的美男子,眼神輕潤,面如冠玉。

    男子帶著笑意對著身邊女子說︰“你看,我說的不錯吧。”

    前幾天,他對她說,你自負天下,可知道世界上有個跟你不相伯仲的人存在著。

    那女子笑了,春花燦爛,卻是對著歸晚︰“你是余小姐吧。”

    歸晚也帶著笑,如秋月之韻︰“你是姚小姐吧。”

    兩人都沒有回答,也都知道對方的身份。姚螢向來自負,今天見了歸晚也頗為吃驚,正想說什麼的時候,眼神瞥到弘遠大師沉重的表情,臉色一黯,露出點憂傷的感覺。

    歸晚看到,微微詫異,看到姚螢帶有歉意的點點頭,情不自禁輕回了禮,姚螢再也沒說任何話,向著殿外走去。與歸晚 身而過的一瞬,歸晚似乎看到她眼角隱隱帶著淚珠。她身邊的那位俊秀男子依然帶著笑,溫文爾雅,只眉宇間隱不可見一絲無奈。

    弘遠大師抬起頭,對著歸晚露出慈悲和藹的笑容,雙手合什,平靜地說道︰“余施主,今天是講禪還是禮佛?”

    歸晚心里還縈繞著剛才那一對壁人的影子,忽然突發奇想,回答道︰“我今天還是求簽吧。”

    弘遠大師有點吃驚,看了歸晚一眼,一種肅穆的感覺彌漫開來。略低下頭,剛才那一幕又浮現眼前。

    剛才進來的那個絕美女子叫姚螢,人如其名,美得如夢如幻,似乎有什麼憂郁籠罩著她,美麗的容顏上總是帶著點楚楚的幽愁,她求了一支簽,一支上上簽,不但是好簽,而且是簽中之簽,從他出家鴻福寺以來,近四十年,只有一個人拿到過此簽,拿到簽的那個人是前太後,榮華富貴,不可一世。可惜後來因為太子案,牽涉其中,一杯毒酒葬送了一生。

    今天再次看到這支名為“帝王燕”的簽,弘遠百感交集,傳說拿到這簽的女子會成為影響朝堂的因素,會導致江山變遷。拿過這支簽的前太後就曾專權朝政,脅持皇上。難道這個拿簽的女子又要與王權牽扯上關系?

    這樣美麗的女子又要走上那虛華的權勢之路嗎?

    “大師…”歸晚輕聲喚了一聲,今天的弘遠真是有點古怪,神情中帶著不合佛祖的深沉,仿佛明鏡也染上了紅塵的悲哀。

    弘遠定了定神,看著眼前這個風華絕代的女子,聲音沉穩地說道︰“既然余施主有心求簽,老僧定誠心相解。”

    歸晚點了點頭︰“我相信大師。”弘遠是有名的高僧,以見解超遠聞名,凡是他預言過的,必定成真。

    看著歸晚跪到了佛祖面前,誠心的求簽,弘遠站在一旁,攤開掌心,那支“帝王燕”就在手上,雙手和什,低低得念著“佛祖寬恕,阿彌佗佛。”只見他合攏的雙手中流下幾絲細不可見的粉末,等他念完,手中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睜開眼,跪在地上的歸晚正好求到了簽,站起身,向他盈盈走來,在那一瞬間,他似乎又回到了三十過年前,那個純真的的美麗女孩拿著一支簽向他跑來,讓他這個輩分並不高的和尚解簽,那支簽......

    帝王燕……

    真的是帝王燕……

    怎麼會這樣?不是幻覺,不是幻覺,顫抖著接過歸晚手中的簽,弘遠還以為自己瘋了,鴻福寺的簽是每天從達摩院隨機抽取,每支簽只有一支,這支簽,剛才分明已經被他用內力化成了粉,怎麼現在又在他的手中,難道自己真的瘋了?

    再仔細看,分明是那支“帝王燕”。

    歸晚吃驚得看著弘遠大師,從沒見過他這樣,他是得道高僧,永遠這麼睿智,沉靜,今天一反常態,尤其剛才接過簽,就像看到什麼鬼怪一般,嘴里喃喃念道︰“帝王燕,怎麼會,帝王燕……”

    丫鬟玲瓏走上前,想把歸晚拉後一步,看那弘遠的樣子,莫不是瘋了吧?

    歸晚搖搖頭,示意玲瓏退下。

    過了一會,弘遠才鎮定下來,他淡然笑了一下,對著歸晚和藹的說︰“余施主,今天老僧不能為你解簽了,這簽,我解不了,不知道你能否听老僧說一個故事。”

    歸晚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很誠心地點了下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弘遠大師眼神依然有點渙散,在他那有點瘋狂的舉動之後出奇地恢復了平日的鎮定,但是突然之間,像老了十歲的樣子。

    弘遠伸手招來一直站在外殿的領路小和尚︰“你也一起來听,”不等小和尚回話,他帶著笑容,很迷離地,已經開始徐徐講述他這一生中最難以忘懷的故事,“這簽,名叫‘帝王燕’,三十多年前,有個女子……”

    *

    九月,金秋,今天是黃道吉日,是當朝首輔——樓澈丞相娶妻的大日子,何況娶的還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全京城都為這件是議論紛紛,熱鬧非凡。

    余家庭院里來來往往,每個人都在匆忙地做事,但是臉上都帶著歡樂的表情。

    “玲瓏”歸晚喚著貼身丫頭的名字,臉上倒是鎮定自如,一點不慌張,也一點都沒有新嫁娘的歡快和羞澀。

    玲瓏從房外小跑進屋,一邊應聲︰“小姐,有什麼事?”

    歸晚看著她,笑出聲來︰“我讓你拿嫁衣,你跑哪去了?”

    “小姐。嫁衣放在你身後的那個櫃子里呢。”玲瓏人如其名,乖巧懂事,行事圓滑,頗有八面玲瓏的架勢。

    歸晚站起身,打開身後的櫃子,果然,一件精致美麗的紅色嫁衣擺在眼前,伸手輕撫過上面精巧的繡紋,這一針一線都蘊涵著這世上最美麗的祝福和心願。

    沒有多余的時間感嘆了,必須馬上換衣服了,伸手拿起嫁衣,就听見“嘶——”的一聲,嫁衣居然被勾破了一道長約兩寸的口子,玲瓏一听到聲音,立刻上前,來到歸晚身邊。

    嫁衣勾破是多大的不吉利啊,一定要找出勾破衣服的元凶。

    玲瓏剛將手伸進衣櫃要掏弄,忽然,看到歸晚眼神定定得看著衣櫃,玲瓏不解,也順著歸晚的目光看去,衣櫃里什麼也沒有,除了那支半年前求來,沒有扔掉的簽——“帝王燕”。

    回想起半年前听的那個故事,玲瓏有點生氣地拿起那支簽,嘴里嘟噥著︰“這支不吉利的簽,還是不要了。”說完,就隨手扔出窗外。

    歸晚並不阻止,笑了笑,拿過嫁衣,對著玲瓏說︰“好了,現在想想怎麼補救吧。”

    兩主僕拿出針線開始忙碌起來。

    只是不自覺的,歸晚會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8-2 18:3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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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39:42 |只看該作者
風雲緣起 亂了

    幽靜的亭台連著池塘,沒有任何圍欄,藍色的水,白色的玉階,猶如融成了一體,一個娉婷的身影坐在玉階上,和水和玉化在一起。

    如同綢緞般的漆黑長發柔順地被銀色絲帶挽著,更加襯得歸晚膚白如雪,那張秀麗無雙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玉階上,沉靜在自己的世界里。

    伸手撥弄水,一道道漣漪從她的手向外擴散,似乎感到有趣,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做同一件事,思緒卻已經飛得很遠了。這半個月來發生的事,耐人尋思,她需要好好整理思路。

    半個月前,她做為全京城最風光的女人,嫁進丞相府。嫁給一個地位僅次于皇帝的人。

    那件嫁衣有道口子,在玲瓏的巧手下,一點瑕疵也看不出來,可是……看不出來就代表沒有了嗎?破痕被繡工給掩飾了,破痕就不存在了嗎?

    她不喜歡自欺欺人。

    漣漪一圈又一圈,手感到涼意上涌,卻沒有收手的打算。

    她的丈夫權傾一時,權勢無人可敵,更難得的,他還是個翩翩美男子,聞文爾雅,體貼過人。似乎沒有任何的缺點呢。帶著點諷刺,她笑了。

    怎麼也沒有想到,新婚之夜,她連這個傳說中完美無暇的丈夫是什麼樣都沒見到。

    他到宮中去了,宮里有急事,新郎沒辦法脫身,你這個丞相夫人還是體諒一下吧,他畢竟是少年得志,以後還要你支持他呢,張麼麼笑著跟她解釋。

    宮里不是晚上不能留男人的嗎?

    摟相怎麼相同,他可是得了令牌,可以出入自由的,皇上還在宮中給他設了別館呢。

    ……

    他的丈夫還真是權大于天啊。

    新婚之夜就在別人拼命的奉承,贊美,和客套中,糊涂地過去了。

    第二天,更大的震驚等著她,正在吃著早餐,丈夫沖沖趕回來了,她也許怎麼也忘不了這一刻,她一抬頭,就楞住了。

    他的丈夫就是半年前陪著姚螢去求簽的男人,與半年前有所不同的,那男子比前一次見面更加深沉了,多了種含而不露的威嚴。

    突然感到腦子有點混亂,半年前遇到他時,並不知道他的身份,還以為他和姚螢是一對壁人,就在拜佛之後一個月,就听說姚螢入宮為妃,當時自己還為她感慨不已,偶爾也想到過那個陪伴在傍的爾雅男子。

    想不到他就出現在她的眼前,還是用這樣的身份。

    口微張,想要說什麼,卻怎麼也想不到好的稱呼,索性就不說了,等待著他開口。

    真誠地一笑,樓澈看著眼前這個美麗動人的女子,心里有無限的謙意想要表達,也不知道如何說起,想了一會,第一句話居然是︰“早膳還可口嗎?”

    他居然問自己早膳好吃嗎?歸晚抑制不住,笑出了聲,實在想象不出他是個權傾朝野的人。

    這一笑把僵局給打破了,樓澈帶著欣賞,看著歸晚那堪稱春花乍放的笑顏,忽而,又想起什麼似的,表情雖然不變,眼里卻也半點笑意也沒有了。

    注意到他眼神里波瀾不驚,歸晚斂去笑容,冷靜地看著他,自覺告訴她,她的丈夫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說。

    譴走了所有的僕人,大廳只剩下兩人。

    雖然心里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但是接下來的話還是給她帶來了震撼。

    樓澈對她說,不能成為一個好丈夫,要她多多諒解。

    她笑,問他,是不是因為姚螢呢?

    樓澈楞住,帶著無奈,回答說,是的。

    听到這麼斬釘截鐵的回答,怔住的反而是歸晚,抬起頭,看著樓澈。

    溫文男子淡笑著,如春風拂面,眼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原來這個權勢滔天的男人也有做不了的事,也有無奈的遺憾。

    看到歸晚平靜的表情,樓澈有種解脫的感覺,不管怎麼說,他對她有著說不盡的謙意,表達不完的愧疚。

    兩人安靜了許久,歸晚突然發話,那我以後該怎麼做呢?

    樓澈柔聲道,除了感情,什麼東西我都能滿足你。

    歸晚訝意地看著他,意識到他是在向她許一個承諾,是一個極其珍貴的承諾。

    樓澈真誠地,溫柔地繼續說道,你可以把我看成哥哥,只要你願意,我會關心你,保護你,寵你。只要是你要的,無論是金銀珠寶,奇珍異玩,還是地位權勢,我都會盡我所能滿足你。

    歸晚完全的怔住了,凝視他的眼楮,問,滿足我所想嗎?

    是的,滿足你所想,我會給你這世界上所有女人所能幻想得到的虛榮。

    ……

    能滿足她所想。

    手已經完全冰冷了,她收回手,看著淺淺的波紋趨于寧靜。她笑了,水池倒影出她的樣子,竟好象有兩個美人對視一般,顯得有點詭艷。

    該怎麼辦呢?到底該怎麼辦?

    從小在富貴之家成長,看慣了勾心斗角,見慣了三妻四妾,她對感情早就淡了,沒有執意的追求。這樣的丈夫已經算是最好的吧。

    可以不對她有任何要求,沒有任何負擔。還承諾給她這世上最好的物質享受,容貌,權勢,地位,什麼都不缺。這半個月來,正如他所承諾的,兩人像兄妹一樣相處,而且他對她是極盡寵愛,全國的奇珍異寶不斷地送到她的面前。她的哥哥在一夜間官升三品。一切榮華都在向她靠攏。

    他在討好她,盡他所能得滿足她。

    得夫如此,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歸晚笑了,笑得嬌柔,笑得傲慢,笑得輕狂,她不明白啊,真的不明白,她得到了一切,又好象什麼也沒得到,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連自己都糊涂了。

    手還是冰涼的,她伸出手,凝視自己的縴縴十指,忽然注意到手腕上戴著的玉鐲,跟她的肌膚一般,晶瑩剔透,白玉中還帶著紅色的血絲般的花紋,手一抬,就輕輕流動,活的一樣。一般人根本設想不到,這個鐲子是用天下聞名的白玉羊脂精心打造出來的,更珍貴的就是它的紅色流絲,大瓊國的貢品——紅吟羊脂鐲,就戴在她的手腕上。

    這個鐲子的價值可以讓全京城的人活三個月,多麼珍貴,多麼奢華,多麼的諷刺啊。

    情不自禁,她這半月來時常想起姚螢。

    那個入了深宮的女子,她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歸晚輕逸出一身嘆息,弄不清自己的想法,這半個月來,她多少已經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是對那個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恨是惱還是無奈了。

    听說姚螢被選入宮,極受寵愛,僅半年時間,已經是貴妃了。但是宮內的權利斗爭,她似乎還沒辦法完全適應,全靠樓澈做她的後盾,為她遮風擋雨,為她鞏固權勢。

    她是怎麼想的,感到愧疚,所以為自己的情人找一個不比自己遜色的妻子,難怪自己當初接到御旨賜婚,覺得不可思議,原來竟是這樣的內因。

    而她那溫文的丈夫到底又是怎麼想的呢?和皇帝愛上同一個女人,因為權勢的差距,不得不放手,卻又心甘情願為她玩弄權術,這算不算成也權謀,敗也權謀呢。

    ……一切都是亂,不明白是亂,明白也是亂。

    不理是亂,理了還是亂,有可能還是亂上添亂。

    不想了,不想想了,心,煩了。

    只手撐起身子,輕輕揉揉有點發酸的腿,她撩起散落的發絲,對著明淨的水,整理自己的儀容。

    *

    樓澈走到自家的後花園,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美景。

    清水伴著玉階,玉階上坐著歸晚,正對著清明如鏡的水拂弄頭發,自然優雅的動作,絕美動人的容顏,真是芙蓉面,玉柳姿,說不盡的風情,看不厭的絕代風華。

    自己的妻子有多美,他是知道的。

    除了美,她還有更加深刻的東西,她淡然,高貴,還有一種自如。

    他虧欠她,欠她一個幸福,所以他極盡所能,從別的地方彌補她。

    他承諾她,滿足她所有要求,在她需要幸福的時候,他願意像哥哥一般,給她自由,讓她高飛。

    走到歸晚的身後,溫柔得喚她︰“歸晚”

    倏的回頭,在看到他時,歸晚露出一個如花嬌艷的笑容︰“夫君大人。”

    這是新婚後,給他的專稱,夫君是身份,大人是地位,多麼貼切的稱呼。

    樓澈聞言,笑了一下,不知不覺,已經習慣她這甜美的叫喚。

    “在家很悶吧?”半個月來,每天都有達官貴人的夫人來訪,他知道她處理的很好,她有她自己一套對付世俗的辦法,甚至還游刃有余。

    跟在宮里的那個柔弱女子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她並不像外表所表現出來那樣純真,比起嬌柔的外表,她應該有著更自我,更堅強的內心吧。

    看著她略帶詢問的眼神,他建議︰“我帶去你出去逛逛,如何?”語音里帶著寵溺。

    終于可以出去了嗎?歸晚心里雀躍不已,忙支起身,站起來,很老實地回答︰“我早就悶了,可以出去嗎?去哪?”

    看著她高興的樣子,心里也跟著高興起來,樓澈笑語︰“今天外面很熱鬧,你一定會喜歡的。”

    “恩。我好象很久沒有出去了。”一拂身上的塵埃,她舉步就往外走,回過身,“不是說出去嗎?太陽快下山了。”

    樓澈看著她如同孩子般的表情,感染到一絲歡快不已的氣氛,隨後跟著。

    兩人剛走到門口,管家已經匆匆忙忙地趕過來,表情嚴肅。

    歸晚一看,心里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淡笑如風。

    管家恭敬地一行禮︰“爺,夫人,這是宮里急召。”

    果然是這樣,歸晚波瀾不驚。樓澈接過冊子,迅速瞥了一眼,臉色沒有絲毫變化,笑著轉頭,對著歸晚,含著愧疚的說道︰“歸晚,宮里有事,今天我不能陪你了。真是抱歉。”

    看著他笑的溫和,翩翩風度,她不以為意︰“沒關系。我自己去就行了。”

    “出去多帶些人。”一個女子出門,尤其是一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子出門,安全應該是放在第一位的。

    歸晚莞爾,狡黠地一笑︰“放心吧。”

    看著那笑,他安心了,轉過頭,向門口快步走去,一轉眼的時間,已經從歸晚的視線里消失了。

    看到管家還恭敬地站在原地,歸晚吩咐︰“給我準備一套合身的男裝。”

    管家一點頭,什麼都沒問,什麼都沒表示,依然恭敬地退下。看著他,歸晚知道,不到一柱香的時候,衣服就會在她面前出現,看過家里的僕人,她就明白為什麼耬澈能在官場通暢自如了。

    暗笑自己想得太遠,還是先去把衣服換了,等會就能上街了。隔了一柱香的時間,樓相的府邸後門,平時不常開的門忽然從里面打開,一個縴細的身影走出來,銀線繡工的衣袍,玉帶紙扇,秀美絕倫的容貌,顧盼之間,流露出攝人神采。

    認清了方向,她向著京城最熱鬧的地方——百華街走去。

    ……

    這一路上,張燈結彩,的確熱鬧非凡,歸晚從未在這個時間出過門,一切顯得新奇無比。

    人人臉上似乎都有喜色,她不由有點納悶,今天並非節日,為何會有這樣歡慶的氣氛。正好看到一個面色和藹的老者在擺攤,她湊上前,壓低聲音道︰“老伯,今天特別熱鬧,是有什麼緣故嗎?”

    老者頭也不抬︰“年輕人,平時只會玩樂,不關心國家大事。今天是林少將軍回朝,再過一會就要路過百華街了。”

    是那個號稱“啟陵之牆”的少年戰將?歸晚心眼一轉,倒有點想看看這個據說和她丈夫平分秋色的少年英雄。

    老者還在那里低儂︰“現在的少年人,真是……”話音沒完,一抬頭,看到帶著微笑的歸晚,一怔,下面的話全吞進肚子,一時間說不出話。

    歸晚向他一點頭,笑著道了一聲謝,往著百華街的中心而去。

    老者傻在當場,嘴里還念念有詞︰“現在的少年人……都長如此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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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40:39 |只看該作者
風雲緣起 如霜少年

    這樣的熱鬧,歸晚第一次親身接觸到,以前曾經參加過節慶,但是身為高官子女,每次都是坐在高高的樓台上,俯眼看著百姓的歡慶,總像隔著膜,朦朦朧朧的,看戲似的。從來都不知道,這樣站在百姓中,切身感受到這種喜慶,竟能這樣觸動心懷。

    新皇登基,邊關戰事大捷,民眾無不歡慶,每張臉都在笑,親切的,歡快的,受到感染,歸晚也帶著笑顏。

    ……

    在市集輾轉了近一個時辰,天色漸漸暗下來,雖然處處傳言林少將軍進京要經過百華街,但時到了這個時候仍然沒看到任何軍隊經過百華街。

    歸晚難免有點失望,何況肚子已經饑腸轆轆,正在猶豫間,一眼瞥到街口有家“來福樓”,陣陣香氣往外飄,正在沉思要不要在外面用餐,腳已經很誠實地走到酒家樓下。

    “來福樓”在繁華似錦的京城只能算是二流的酒店,龍蛇混雜,既有有身份的官家人,也有來來往往的江湖人,酒家坐滿了人,頗為熱鬧。

    歸晚雖然從沒有進過這種酒樓,但是她本性灑脫自然,對新奇事物的接受能力也非一般大家閨秀可以相比,半點也不扭捏,舉步走進酒樓。

    小二滿場跑,忙碌非常,一眼看到又有客人上門,兼且穿著不俗,馬上迎了上來,嘴里還招呼著︰“客官,里邊請。”走近一看,心一跳,做跑堂三,四年了,還沒見過如此俊美過人的少年。

    歸晚一踏進里堂,心里哀嘆,滿堂的嘈雜聲,竟然沒有一張空的桌子。

    似乎看透她心中所想,小二滿臉堆笑,安撫道︰“公子,別擔心,我幫您找個好位子,您稍等。”話音剛完,他已經穿梭在桌子之間,靈活度可見一般。

    歸晚莞爾,開始仔細打量四周,倒也自得其樂。正在她放眼看的時候,小二已經竄了回來,笑嘻嘻地說︰“位子已經找好了。”

    跟著小二來到窗邊,原來是個靠窗的位子,半扇窗子開著,外面喜慶場景一攬眼底,桌子邊已經坐著兩個客人,一個是中年文士的打扮,衣料普通,帶著笑,倒有點風雅的樣子,另一個,是個二十幾歲的少年,面目英俊,目如朗星,就是表情冷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勢。

    看到歸晚,中年文士朝她點了點頭,算是招呼,歸晚如法炮制,還了禮,那冰冷如霜的少年則文身不動,像是沒有看到她一樣。

    坐下身,隨口叫了幾樣小二推薦的招牌菜。她安下心來關心周圍環境,這個位子的地理環境真不錯,即能看到整個大堂的情形,又能把外面的情況盡收眼底,在觀察的同時,她發現那個冰冷的少年在時刻注意窗外的情況,雖然他掩飾的很好,但是歸晚還是注意到他盯著窗外時會流露出一絲肅然。

    不一會,歸晚叫的菜已經上了,肚子餓,吃起來都覺得很美味。

    同桌的中年文士邊吃飯邊對著少年說話,說得都是些京城趣事和在民間流傳的話題,雖然只是他一個人說,少年听,但是他的口才頗為了得,歸晚也听地津津有味。

    “螢妃受到皇上的寵愛,可謂是三千寵愛于一身,听說螢妃喜歡江南的風景,皇上已經在宮中大興土木,打算要在宮中造一座景儀院。”中年文士突然提起這個話題,歸晚听到,事關姚螢,難免注意起來。

    冷少年听到這個,臉色更冷,眉一蹙,有點不滿的樣子。

    原來他也有表情的,歸晚暗想。

    中年文士也注意到他有些不滿,笑了一下,接著又說︰“說來也有趣,無獨有偶,樓相不久前娶妻,據說也是寵愛非常,為搏妻子歡心,最近在收集天下奇珍。”

    歸晚剛吞下據說是“來福樓”招牌的香滑牛肉絲,听到這話,一怔之間,咀嚼都來不及,肉絲就滑下喉嚨,哽了一下,頗不舒服,微微抬頭,想听他如何議論此事。

    文士不再往下說,反到是那個沒什麼表情的俊朗少年,把頭從窗口方向轉回來,和歸晚帶有研究眼神剛好撞上,少年眉頭皺得更深。

    原來他有一雙如此漂亮的眼楮,歸晚感嘆,就是太過冷漠了一點。

    少年飛快地掃了文士一眼,說道︰“沒有其他可說的了嗎?”似乎對文士剛才說的話題很厭煩。

    文士雅然一笑,說道︰“這可就是最近的京城大事了,無論是螢妃還是樓相夫人,她們的娘家都雞犬升天,不是官運亨通,一夜之間連升三級,就是御賜金銀和良田。”

    少年沉默,忽然說道︰“因為兩個女人?”

    文士笑出聲︰“當然了,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是兩個貌勝芙蓉的美女子,”看到少年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又接著說,“有時候,女人的美是一種武器,越美的女子越危險,比起真刀真槍更要可怕。”

    听到這話,歸晚楞住,冷漠的少年听了,也露出深思的表情。過了半餉,少年冷哼了一聲,冷冷道了聲︰“禍水。”

    听到這里,歸晚忍不住笑出聲,心想,要是少年知道對面坐著吃飯的就是他說的禍水,還不知道什麼表情呢。

    文士和少年不約而同看過來,不知道“他”為何發笑,看到歸晚的笑容,少年冰冷的臉顯出一種不懂其含義的表情,而文士也吃了一驚,接著暗嘆了一聲。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文士也不再說話,少年依然帶著警惕的神情,看著窗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歸晚覺得窗外的士兵開始變多起來了。

    歸晚隱隱感到一絲緊張和不妥的氣氛,正好肚子吃飽了,還是早點離開吧,看向桌子邊另兩個人,他們依然坐著,還沒有想走的意思。

    伸手叫來小二結帳,看到小二一臉的巴結和殷情,多賞他一些賞錢吧,當時還在這麼想的歸晚,在手伸進腰囊時,臉色一變。

    出門前,明明帶著錢袋,為什麼現在不翼而飛,難道是剛才那群孩子飛奔過來時,不小心撞掉了,還是無意中被偷了呢?原因倒不是很重要,沒了這點錢也不是很在乎,但是……

    但是現在付不出錢,真的是很窘迫,很丟人啊。

    小二已經從剛才的笑臉迎人變成了沒有表情,說實話,要是平時踫到這種付不出錢的客人他早就破口大罵了,可是對著這個美得有點過分的少年,這重話怎麼也罵不出口,何況當小二這麼幾年,看人已經看出精了,這少年分明是富貴人家出身,說不定真是出了什麼差錯,才付不出錢。

    歸晚確認自己身上真的沒有一分錢,開始有點頭疼,現在這情況該怎麼辦?值錢的首飾都因為扮成男裝而放在家中,而身邊又沒有錢……

    看到那文士注意的眼神,歸晚苦笑一下,一時間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注意到她尷尬的境地,連那冷漠少年都把眼光移了過來。歸晚心中叫苦不迭。正想叫小二拿紙筆,她立張字據什麼的,少年已經一錠銀子拿了出來,放在桌上。

    小二笑著拿著飯錢和賞錢走了,歸晚楞在當場,真是沒想到那冷漠的少年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帶著感謝對著他笑了笑,低聲說︰“謝謝。”

    少年悶悶得回了一聲︰“不用。”就再沒說任何其他字眼。

    歸晚不以為許,想想對方應該是個不愛交際的人,但是就這樣欠一個陌生人的人情,實在不是很妥當。心下一轉,問道︰“兄台家住何處?我明日定當歸還。”

    少年正低頭喝了一口酒,聞言,抬起頭,看著歸晚︰“不用了。舉手之勞。”

    文士也對著歸晚笑道︰“是啊,小兄弟,出門在外,難免有不方便的時候,你就不用客氣了。”

    對方都這樣說了,再客氣就太扭捏了,歸晚這樣想,站起身來,對著少年和文士,欠了欠身︰“多謝了,那我先告辭了。”

    轉身離去,走出酒樓,已經是上燈時刻了,一陣冷風迎面吹來,歸晚看著街上的人比起她進酒樓時真是少了許多。倒是官兵多了不少,三兩個一組,不知道在搜索什麼。

    也許真是發生什麼事了,這麼想著,連逛的興趣也沒了,何況身無分文,想到這,回想起剛才的情景,歸晚忍不住一個人笑起來,從小到大,這樣的事倒是頭一回,這感覺還真新鮮。

    那個少年不是普通人吧。那種冷淡的氣質,還有那種嚴厲時肅然的眼神,再加上那中年文士,談吐不俗,兩個人必定有些來歷。

    抬頭一看,天色快要全暗了,還是回家吧。盡管知道,樓澈今天是不可能從宮里回來,但是晚回去,玲瓏會擔心的吧。

    轉過身,決定從小路走,然後從後門回家,如果讓下人看到自己男裝,有損她丞相夫人的美譽呢,盡管名譽這種東西虛偽得讓人厭煩,但是還得時刻維護它,還真是矛盾的無奈啊。

    感嘆著,歸晚走到了百華街的街尾,拐進一條靜謐的巷子。

    後來,歸晚數次後悔當初自己這個小小的決定,如果當初選擇的是大路,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麻煩了吧,可惜當初的自己並不知道。

    那條巷子既清潔又安靜,其主要原因是巷子的另一頭通向京城好幾家高官的後門,其中也包括樓丞相的府邸,所以即使到了晚上,這也是非常安全的。

    安全,這是對普通情況來說。當然也會有例外的時候。

    而歸晚似乎就踫到了例外,當她才走進巷子,還沒走幾步,忽然看到眼前黑影閃過,還以為自己眼花,下一刻,一把匕首已經橫在脖子邊。

    一個硬聲硬調的聲音在她耳邊說︰“不要回頭,慢慢往前走。”

    听話地往前走,並不反抗,走了一小段路,已經听不到任何的喧嘩聲了,身後的那個生硬聲音才命令道︰“停。”歸晚听話地停了下來。

    身後卻沒有任何動靜,歸晚到此刻有點心慌了,這種讓人窒息的沉悶讓她有點不知所措。感到身後的那個人呼吸有點亂,時細時粗。

    難道他受傷了嗎?這念頭飛快閃過歸晚的腦海,轉念一想,對方有武功,即使受了點傷,自己也不可能靠武力取勝。

    就在她苦思對策的時候,刀離開她脖子少許,身後人突然又開口︰“把衣服脫下來。”

    听到這話,歸晚頭痛了,本來身外之物,他如果是搶劫,她倒也好應付,可是現在面對這樣匪夷所思的要求,她還有她丞相夫人的美譽要維護,是堅決不能答應的了。

    不幸之中的大幸,從他說話中明顯表現的氣弱,歸晚可以肯定他是受傷了,也許還不輕。何況他生硬的語調讓她起了疑心,乘著刀離開脖子,她突然回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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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41:13 |只看該作者
風雲緣起 蠱丸之毒

    霍然轉身,一張蒼白的臉映入眼,借著月光看清對方的臉,心里暗叫不好,大麻煩惹上身了。

    臉部輪廓分明的線條,深邃的五官,比一般男子更高壯的身型,再加上一口生硬的話音,分明是個異族男子,而且身穿囚衣,囚服露出的地方可以明顯看到被拷打過的痕跡,分明是逃犯,聯想起這次邊關戰事大捷,剛才看到酒樓門口官兵增多。

    歸晚已經大致猜出他的身份,肯定是這次戰敗被俘的弩族將領。想完,心里哀嘆,什麼不幸的事似乎都在一天里踫到了。

    耶歷快要連拿匕首的力氣都沒了,逃出來已經用完他所有的力量,可是現在不能倒下,他的意志力提到最高,只要換了衣服,乘著天黑,還有絲機會逃出京城,如果到了天亮,一切都完了。就在他想喘口氣的時候,被他所挾持的少年忽然回過頭,讓他反應不及。

    殺了他,剛轉過這個念頭,他提起一口氣,這時候,他看到了少年的臉。

    是月神听到了他的祈禱,現身他的眼前了嗎?他疑惑。

    月光下,少年的臉一半在亮光里,一半在陰影里,照在光線中的半邊臉明秀美無雙,影在黑暗中的臉清艷絕倫,顯得無邪的表情在月光下隱隱帶著邪媚。

    頭腦一陣恍惚,耶歷這一刀砍不下去,弩族的人世代供奉月神,而眼前少年給他太大震撼,在這危機四伏的時刻,他無法辨別這是夢是幻。狠起心,拿起匕首向自己的手腕劃了一下,頓時血流出來,感到刺骨的痛,他的頭腦因為這痛楚清楚了許多,再凝神看向少年。

    常听說天朝有的男子貌如女子,沒親眼看到,還不怎麼相信,現在......耶歷心里感到些失望,自己還以為死之前,看到了月神。

    兩人都不吭聲,沉默了好一會兒。

    歸晚的心跳得有些快,後悔剛才轉過身,就在自己轉身的一瞬間,她看到這個異族男子眼里的殺意,當時的心都涼了半載,手已經摸到袖子口,不到萬不得已,她並不想用這個東西保命。在猶豫間,男子突然顯出詫異,疑惑,不敢相信的表情,嘴里還輕輕念了一句︰“索格塔?”

    索格塔是什麼?應該是他們弩族的語言吧。不管是什麼意思,這個詞救了自己的命,也救了對方的命。不然的話,一定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吧。思緒轉了轉,正想著怎麼脫身,忽然注意到那男子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怪,甚至帶著迷離......神志不清了嗎?正想著是否要乘這個機會往外跑,對方做了個讓她動彈不得的舉動,他居然拿匕首劃了自己一刀,劃得那麼深,血從傷口涌了出來。

    歸晚馬上明白他的意圖,他的眼神由迷離又轉為犀利,瞪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歸晚不敢動,怕一個小小的動作都會刺激他做出更瘋狂的事情,他如果只刺他自己到也算了,萬一刀鋒一轉,劃到她的身上,那就不好了。

    背脊上冷汗都滲出來了,歸晚依然帶著算是親切的笑看著對方,希望降低對方的敵對態度。

    耶歷看著他,心里有點佩服,現在已經知道對方是個俊美得過分的少年,可是面對這樣的場面,他既沒有大叫,也沒有慌亂,仍然帶著那種自如的笑容,一時間,耶歷不知道該不該殺他,時間在流失,力氣也快沒了,現在殺他于事無補,何況......他那麼像索格塔的化身。正苦苦思索怎麼辦的時候,他注意到少年也在沉思,忽然一個念頭閃過腦子,這個少年這樣的容貌,這樣的鎮定,不是普通人,也許靠他能救自己一命,而且自覺告訴自己,那美少年絕對不像外表那麼縴弱。

    說時遲,那時快,在歸晚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那男子抓住手臂,下頜被捏住,剛吃痛,微微張開的嘴中已經被塞進一粒東西,還沒嘗到味道,已經滾進肚子,心一慌,直覺告訴她,得馬上吐出來,伸手用最大的力氣推開男子,她立馬蹲在一旁,干嘔起來。也沒去細想男子被她推開的問題。

    男子最後一絲力氣都用完了,被歸晚推開,側躺在地上,看到歸晚的動作後,他冷哼了一聲,說道︰“沒有用的,這是弩族的‘蠱丸’,你吐不出來的。”

    聞言,歸晚心里一悶,“蠱丸”她听說過,是種只有弩族的高位者才會使用的密毒,回過頭,冷眼看著躺在地上的男人,沉思一下,想通了,不怒反笑︰“你已經是死路一條了,你想我救你。”

    好聰明,耶歷也笑︰“你別無選擇不是嗎?”

    輕哼了一聲,歸晚放棄嘔吐,站起身,俯視著耶歷,帶著淡淡的表情說道︰“我能在京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你怕我找不到能解毒的人?”笑話,她是丞相夫人,何況丞相給過她承諾,要翻個京城,以樓澈的權勢,能有多難?

    “可就算你翻了整個京城,也找不到解藥,”見歸晚嘴一動,他趕在她前面說,“等你找到弩族人,毒也要發作了,何況並不是每熱弩族人都會使用和解‘蠱丸’。”

    知道他所言不假,歸晚沉吟︰“我怎麼知道你剛才給我吃的是‘蠱丸’,而不是十全大補丸。”

    男子啞然,忽然伸手,用盡力氣,才從腰帶的暗囊里摸出一根約一寸長的銀色棒子,放到嘴邊,輕輕吹了一下。

    沒有听到任何聲音發出,正疑惑間,一種錐心的痛從胃部傳開來,痛得歸晚差一點就失去意識,身子因為受不了疼痛,半蹲,痛楚一直延伸到心髒,說不出任何話,手捧著心髒疼痛的位置,等著痛苦過去,等了大約有一盞茶的時間,痛慢慢褪去,歸晚覺得熬過了半天的感覺。

    等痛完全消失了,她慢慢站起身,心里暗惱,向那弩族男子瞪過去,發現他一動不動得筆直躺在那里,不會死了吧。

    心一慌,她微微湊近他,他可不能死。

    接近一看,雖然只有很微弱的呼吸,但是他還沒死。

    心里暗恨,腦子轉的飛快,歸晚看著弩族男子,猶豫要不要救他。不救他,她必須馬上回去找到丈夫,動用兵馬,想辦法找弩族人解毒,這樣的話,又要和弩族發生沖突,可是前段時間戰爭才剛結束,回想起剛才在街上看到百姓歡慶戰爭結束的場景,歸晚心里泛起一絲不忍。

    另一個辦法就是救這個弩族人,反正對方的命也握在自己的手里,不怕他反悔,根據她看人的經驗,暈過去之前他說的話應該都是真的,但是,讓她救他,她的自尊有點受損,畢竟是受到威脅,何況身體也受到傷害。

    想了一會,歸晚恨恨地一咬牙,她決定救這個弩族人。

    兩者相衡取其輕,在兩個辦法中,怎麼看都是第二個相對容易做到。

    但是她歸晚決不是個善良到可笑的人,從來沒想過要以德報怨,所以......她絕對會還以顏色給這個弩族人。

    想清楚之後,歸晚冷顏地看著昏迷的弩族人,以清脆無比的嗓音說,既是說給自己听,也是說給昏迷的人听︰“你會後悔讓我救你,你也絕對不可能活著走出京城。”

    說完,她很冷靜地思考,怎麼救他?以她一個人的力量不可能做到這事,看來不得不利用下身份了。

    走到巷口,她向四周看,沒有一個閑人,忽然眼楮余光看到街口走來一個官兵,看穿著,是京城守兵,暗道,有救了。伸手招呼對方過來。

    那小兵走近,正想吼,誰給“他”那麼大的膽子,居然敢支使官兵。

    一面金燦燦的小牌在面前搖晃,上面赫然一個“樓”字。腿一軟,小兵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

    歸晚輕聲笑︰“你不用緊張,我有兩件事要你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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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緣起 京城很小

    陽光明媚,鳥語花香,陳舊的閣樓上,站著一個少年,眼楮看著窗外,沒有表情,凝神看著遠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風大了。

    吹揚起少年的頭發,衣袖擺蕩,漸漸有些心煩,歸晚從衣袖中取出一條銀色的絲帶,把頭發高高束起。眉頭微蹙,她看著遠方,耐著性子等待。

    忽然從東方飛來一只雪白的鴿子,在舊閣樓的上方轉了好幾圈,忽然拍拍翅膀,咻地停在扶欄邊,小小的鴿腦袋東轉西轉。歸晚走近,低喃了一聲︰“終于來了。”抓住鴿子,伸手捏住鴿子腳上的環,從中抽出一張便條。仔細地看了上面的內容,微微有點失望。

    抬起頭,略一沉吟,她轉身走入閣樓內。

    閣樓內比起破舊的外表要精致得多,里面有兩個房間,外面的是一間簡單的書房,里面是臥室,歸晚踏進臥室,一個丫鬟坐在床邊。

    听到聲響,玲瓏回過頭,用略帶失望的聲音說道︰“他還沒有醒過來。”

    把眼光轉向床,上面躺著的異族男子閉著眼,氣息平坦,睡得非常安穩的樣子。讓人以為他是在午睡,過一會兒就能醒過來似的。

    明明已經昏睡三天了,為什麼還沒醒來?想起兩天前,大夫信誓旦旦向她保證,今天一定會醒,現在都已經接近黃昏時分了,連一點點要醒的跡象都沒有,看著他安詳的睡顏,歸晚帶著諷刺地一笑,這個時候了,還能睡得如此香甜啊……

    三天前,她吞下了“蠱丸”,為了尋求解藥,她動用了丞相府的一切力量,甚至包括各地的探子,可是,三天來從各地收集來的信息竟是少之又少,望著床上昏睡不起的人,難道最後的希望還是在他身上嗎?

    輕嘆口氣,她對著還在床邊坐著的丫鬟說︰“玲瓏,你先回去吧。”三天以來,都是玲瓏在相府和這里兩處奔波,一直傳遞消息,照顧病人,她也該累了吧。

    “小姐,相爺很擔心你。”玲瓏溫婉地提醒。

    她不明白,小姐為什麼要救這個不明來路的異族男子,小姐做事一向分寸得當,別人常說自己人如其名,玲瓏乖巧,其實真正做到八面玲瓏的是小姐,她跟隨小姐多年,從沒見小姐做過有失分寸的事。這一回是怎麼了?

    明白她在擔心什麼,歸晚苦笑了一下,她何嘗想惹這一身的腥,但是性命悠關,她也是無可奈何啊,這事不能明說,如果告訴玲瓏,又要平白惹出風波。

    嘴角一勾,她笑得輕松︰“不要擔心,玲瓏。”看到玲瓏因為她這句話安下心來的樣子,歸晚催她,“快走吧,回去告訴管家,我吩咐的事不能讓外人知道,一切都要秘密進行。”

    玲瓏回答了一聲是,整理一下衣裙,正要走出閣樓,歸晚忽然又叫住她︰“玲瓏,在這里的一切,不可以告訴夫君,知道嗎?”

    玲瓏露出不解,不過看到小姐不願意再多說什麼的樣子,依然很柔順的點了點頭,走出了閣樓。

    看到她離去,歸晚就著她剛才的位子坐下去,感到位子還有點微熱。順著床看去,他昏地非常沉,但是面色比起三前的夜晚要好很多。

    吃了六支百年人參,面色當然好了。歸晚惱道,她給他吃的是人參靈芝,他給她吃的是密毒。還真是天淵地別啊。

    正想站起身,忽然瞥到床上人的眼楮輕輕動了一下,歸晚身形一頓,復又坐下,盯著床上人看。心里暗暗驚喜︰他要醒了。

    耶歷感到左手刺骨的疼痛,逼地他不得不醒來,眼楮慢慢地睜開,眼前一片模糊,一片光暈中,有一個人坐著,是誰?

    是他,是那個晚上巷子里俊美的少年。

    頭腦一陣暈眩,他感到四周都在搖晃,忽然一只手扶住了自己,轉頭一看,少年在身邊,他問︰“我睡了幾天了?”聲音沙啞得嚇人。

    “三天。”少年的聲音清脆好听,跟他們弩族的勇士完全不同。感到嗓子眼像火燒一般難受。正想著,一碗熱湯已經端到面前,他抬頭,對上她含笑的臉。

    伸手接過湯,心里有點愧疚,自己給他下了毒,他卻這麼周到體貼。喝了一大口的湯,頓時覺得全身暖暖的,力氣也恢復了,這是人參湯吧。他們弩族人生了重癥絕癥才會用的珍貴人參,天朝卻遍地都是。

    看到他喝了一口湯之後就楞住了,歸晚催促︰“不好喝嗎?”

    輕搖頭,一口喝完參湯,耶歷放下杯子,對著歸晚,輕輕道了一聲︰“謝謝。”

    歸晚一怔,回道︰“客氣什麼,”看到他一杯參湯下肚,精神好了很多,有些問題就可以問他了,有些事,她等了三天了。

    還沒等歸晚開口,耶歷忽然搶先問︰“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不知道為什麼,很想知道他的名字。

    “索格塔。”

    “什麼!”耶歷大叫出聲。

    看到男子听到這個名字臉色大變,驚訝出聲,歸晚心中暗暗好笑。那一日听到他喃喃“索格塔”,昏迷後也有時叫出這個詞,所以就想試試,想不到他反應如此之大。

    看到他用奇怪,驚疑,甚至是感嘆的眼神盯著自己看,忍不住笑出來,“我和你開個玩笑,我怎麼會有這麼古怪的名字,我叫余晚。”

    听到他的回答,耶歷才釋然,原來是玩笑,但是那絲絲的失望為什麼會涌出來呢。

    這個人真的是挺有趣的,听到假名字,他一臉震驚,臉色一連三變,真是有夠奇怪,告訴他真名,他又好像有點失望,看來弩族人也挺單純的呢,如是想,歸晚問他︰“我的名字,你知道了,你的名字呢?”

    沉默了半餉,就在歸晚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忽然把手握成拳,放到胸前,念了句弩語,回過頭,對著歸晚說︰“我本來不在這里把名字告訴任何人,但是你救了我的命,我們弩族人是最重恩情的...”說到這里他忽然停頓下來,飛快地掃了歸晚一眼,“我叫耶歷。”

    “什麼!”這次換成歸晚驚訝地輕叫出聲。

    雖然只是一聲很輕的叫,耶歷如雷電般的利眼已經望了過來︰“怎麼?你听過這個名字?”

    當然听過,難怪他從牢獄中逃出來,難怪這三天的京城戒備會如此森嚴,難怪還听說林將軍親自領兵捉拿逃犯,原來......原來他是弩族王子。

    自如地一笑,她面不改色︰“沒听過,”看到他仍不是很相信的眼神,又補充道,“因為耶這個姓在天朝從沒听到過的嘛。”

    稍稍放下點心,耶歷嚴厲的表情緩了下來,他不想因為名字暴露身份進而要殺人滅口。潛意識里,他不願對這個少年揮刀。

    但是這個少年不是普通人吧,他居然能把他安全地藏了三天,這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的,想到這,他的又提起戒備心,忽然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問︰“這里是什麼地方?”

    “這里是‘來福樓’的後院。”歸晚看到耶歷一臉的不解,才想起他是弩族人,又補充道,“這里是百華街,離那條巷子並不遠。”

    提到那條巷子,耶歷眉頭一皺︰“怎麼會在這里?”太不安全了,居然在京城的中心地區。

    “這里才是最安全的,”看穿他心中所想,歸晚的聲音里沒有起伏,像敘述家常,“理由有兩個,其一,這里在你逃出來那天就搜查過了;其二,如果那天把你送到偏遠的郊外,只怕你已經沒命了。”

    見耶歷點點頭表示同意,歸晚又接著說︰“現在我已經救了你了,你也該把‘蠱丸’的解藥給我了吧。”等了足足三天,她的耐心都快用完了。

    為難地看著歸晚,耶歷沉思了片刻︰“我不能給你解藥。”

    ......

    氣氛突然間冷了下來,兩人面面相覷,陷入沉默之中,各有各的心事,百轉心腸。

    耶歷想︰不能給他解藥,他不像表面看起來這麼柔弱,給了解藥,也許就不會幫助自己了,如果要離開京城,還需要他的幫忙,只要能安全離開京城,以後再回報他的恩情。

    歸晚想︰他不肯解藥,肯定是想我幫他離開京城吧,真是得寸進尺,那就暫時忍讓吧,等得到了解藥,他就別想活著離開京城。

    想到這里,耶歷真誠地說道︰“余小兄弟,只要我能離開京城,在這之前,我一定會把解藥給你的,你不用擔心,只要不吹動谷笛,蠱毒在肚子里一輩子也不會發作。”

    歸晚也不生氣,依然笑語盈盈︰“耶歷大哥也請放心,小弟自會想方設法,安全送你出城。”

    兩人相視一笑,就此達成“協議”。

    既然達成了不成文的協議,歸晚又解除了隨時毒發的隱患,一時間,心頭一塊大石放下,兩人在臥室里,稱兄道弟,談天說地,也頗具樂趣,尤其是耶歷說的塞外風景和人文,讓歸晚見識不少。

    忽然間想起什麼,止不住好奇,歸晚問道︰“耶歷大哥,這索格塔究竟是什麼意思?”

    耶歷正想開口,忽然看到歸晚盈盈笑顏,那一晚在巷子中的遇見他的情形又回到腦海中,他把眼前這美少年錯當成神靈,一時間竟啞口無言,回答不上來。

    看到他不回答,歸晚還以為觸犯到某些弩族人的禁忌了,說道︰“剛才還要請你見諒,我少不更事,盜用弩族名字了。”

    想起剛才的事,耶歷擺了擺手︰“沒事。”臉色沉靜,有點嚴肅,歸晚見了,也無話可接。

    又啞然一陣,耶歷顯出為難的表情,歸晚暗暗好奇,耶歷開口說道︰“其實......你挺配這個名字。”說完,臉色更差,似乎自己在埋怨自己什麼。

    聞言,她一陣糊涂,正想問他什麼意思,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他們的談話。

    歸晚面色一變,朝耶歷使了個眼色,又用手指了指床底,耶歷明白意思,從床邊坐起,立刻鑽進床底。

    看到他鑽了進去,歸晚撫平床單,才從容得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門一開,和一雙漂亮的眼楮對個正著,看到他,歸晚不免也小小的吃了一驚,冰冷的表情,漂亮的眼眸,分明是三天前幫她付帳的俊朗少年。而且這一次踫面,少年的身邊站著若干的官兵,正在歸晚閃神的一小會,兩個士兵,小跑地靠近,對著門口的冷漠少年行了軍禮,齊聲說道︰“將軍,前堂沒有收獲。”

    原來他就是年少俊才,和樓澈一文一武輔佐皇帝的林將軍。歸晚猜出他身份的同時,意識到了危機。

    注意到對方也略顯吃驚地看著自己,歸晚不動聲色,笑著招呼︰

    “看來京城真的是很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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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41:32 |只看該作者
風雲緣起 索格塔

    都說奇人必有奇遇,是不是指現在的這種狀況呢,歸晚苦笑。

    注意到對方的眼里也有詫異之情一閃而過,歸晚略一沉吟,心想這也許是個絕好的機會,把耶歷交給林將軍,然後再向林將軍尋求解救之法,就不相信耶歷能受得住刑部的重刑。

    正這麼想著,忽然瞥到里屋床底的角落微微一道銀光閃過,歸晚的心頓時疙瘩一下,她當然知道那是耶歷的谷笛,那日刻骨銘心的痛楚又回到腦海,是耶歷在提醒她不可背叛“協議”!

    現在可是進退兩難了。

    “原來你就是那個赫赫有名的林將軍,那日多謝了。”爽朗的和對方打招呼,歸晚在心里提醒自己要鎮定。

    輕點了一下頭,林瑞恩一時說不出話,三天前,押送進京的弩族要犯突然逃出,他便服追捕,犯人是在這一帶逃脫的,他布下天羅地網,卻沒有抓到人,整整三天,耶歷是在人間蒸發了嗎?整個京城全搜了一遍,卻還是沒抓到他,問題到底出在哪呢?

    會不會有什麼地方遺漏了,今天他只好帶著人再搜一遍,卻不想又踫上這個少年。

    京城真的這麼小嗎?林瑞恩听到他的第一句話,也有些困惑。

    自己為什麼會記得他呢?是因為那日他穿著高貴,卻付不出飯錢的事給他影響太深刻了嗎?

    隱約覺得答案不是這樣,林瑞恩蹙起眉,張口說道︰“我是來追捕逃脫的要犯,這幾日,你可見過一個異族受過傷的年輕男子?”聲音和他人一樣是冰冷的。

    當然見過,他還在床底呢。

    “沒有,這幾日我都在屋子里待著,沒出門。”歸晚說得誠懇。

    略點頭,林瑞恩眼楮向屋子里轉了一圈︰“我們是例行公事,你不介意我到里面看一下吧。”

    “當然沒關系,”歸晚聲音輕快,心底暗暗緊張。

    引著他走進屋,歸晚心頭千百個念頭一閃而過,沒有想到一個兩全之法,回頭看了看林瑞恩沉穩冷漠的臉色,忽然想到什麼。轉頭嫣然一笑,口里說道︰“將軍,前一日多虧你相助,小弟一直銘記在心。”

    林瑞恩深深皺起眉,男人怎麼能這麼笑呢?是因為他面目俊美的關系嗎,這麼嬌柔的笑容在他的臉上能表現得如此美麗無邪。

    沒有答話,突然注意到對方把自己領到了里屋,林瑞恩腳步一緩。

    見他停了下來,歸晚伸手去牽住他,把他帶到床邊,指了指,床邊唯一的凳子︰“將軍你坐。”

    如果別人突然對他伸手,他會毫不猶豫得扭住他的手腕,可是當  這個少年自然地伸手牽住他的時候,他只是微微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手已經伸了過來,正想甩開他的手,只覺得手上一陣溫潤細膩,低頭一看,縴縴玉指,白皙細膩。

    腦子轟然一震,這分明是一雙女子的手。

    回過神,看見“他”指著里屋床邊唯一的凳子,他倏地甩開“他”的手,看著凳子,也不知道是否該坐下去。

    看到林瑞恩瞪著凳子,歸晚心怦怦地跳,她這一著的確是冒險之極,把林瑞恩領到床邊,她的確是別有用心,別的官兵看見將軍坐著,就不會來搜床底,而對于林瑞恩來說,一般人對于身邊觸手可及的東西反而不會太注意,她要賭,賭林瑞恩坐下後唯一的盲點。

    可是現在見他瞪著凳子,難道是發現什麼了?

    猶豫了一會,看到“他”望著自己,似乎有點不安,轉念想到,也許“他”女扮男裝是有苦衷的,自己又何必揭穿“他”呢。就這樣想著,他坐了下來。

    歸晚暗里松了一口氣。向著門口望去,四個士兵已經走進屋子開始搜查了。

    越看越皺眉,歸晚忍不住嘀咕︰“怎麼這麼粗魯。”在外屋搜查的士兵東翻西找,手下一點都不放松。

    林瑞恩也看到手下士兵搜查,一想起“他”是女兒身,士兵們的動作在他眼里也顯得有些粗暴。正沉思著,听到“他”輕輕一聲埋怨,忍不住地,他開口︰“動作輕點。”

    外屋的四個士兵不約而同都抬起頭,轉頭看向林瑞恩,看到他一臉寒意,不由面面相覷,腦子里都多了一個念頭︰將軍今天真是有點古怪,放柔了動作,他們頭一次搜查地如此小心翼翼。

    很快就把外屋搜查完了,四個士兵走到林瑞恩面前,恭敬地站著,等著將軍的命令。

    按慣例是要連里屋一起搜查,抬頭飛快的看了“他”一眼,林瑞恩有點舉棋不定,舉目四望了一遍,他終于開口︰“這里我看過了,沒有異常。”

    听到這話,歸晚心里一陣喜悅,終于把這個冷漠的少年將軍給騙過了。這樣想著,她看向他,眼神一接觸,他竟然先別過臉。

    看著四個士兵退下,林瑞恩正想起身離開,歸晚忽然問︰“將軍,你剛才所說的異族逃犯可是弩族人?”

    點了點頭,林瑞恩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他”為何要問起這個。

    歸晚解釋︰“我在想,如果像將軍這樣搜,也許不會有結果,還不如,在他回弩族的路上伏擊,說不定會有用。”

    沒有想到會听到這一番話,林瑞恩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向門口走去。

    雖然沒有听到他任何答話,但是歸晚知道他把話听進去了,心里有點高興,只要他把這話听進去,她的計劃就一半成功了。

    看著眾人離去,林將軍頭也不回地走了,歸晚緩緩合上門,整個人靠在門上,吁出一口氣,側過頭,對著床的方向︰“現在可以出來了。”

    慢慢從床下爬出,耶歷用奇怪的眼光打量歸晚︰“你為什麼要提議他賭住我回家的路?”

    听出他的不滿,歸晚莞爾,徐徐說道︰“我這麼做,你才有機會逃回家啊。”

    看到他一臉的不解和不相信,歸晚安慰︰“你別急,我慢慢解釋給你听。”

    ======================================================

    天色很暗,沒有月光,兩個人影慢慢地在京城的北城門邊走著,看他們悠閑的步伐,似乎在散步,在如此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散步。

    走地很慢,一邊在觀察周圍環境,歸晚輕松自如,側過頭,看到對方因為在黑暗中更顯得灼烈和謹慎的眼光,她笑語︰“不用這麼嚴肅吧。”

    看到她如此自如的笑容,耶歷說︰“我們弩族人只要不在自己的家里,就會保持警惕的姿態。”

    “那倒是個好習慣。”話音里淡淡的,似高興,似無奈,似感嘆。

    听出她話音里別有含義,耶歷轉頭看他,天色太暗,怎麼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就如同她的心一樣。

    轉眼已經走到了城門邊,抬頭看看天色,歸晚停下腳步︰“好了,到了。”

    同樣停下的耶歷看到眼前只有兩人的城門,質疑道︰“這樣真的行得通?”

    “當然了,現在的林將軍在東面布下層層關卡等著你,因為那是你回去的方向,現在你從北邊出去,就不會踫上了,再說,雖然饒了遠路,但是一個月後從楓都轉向,你還是能回到弩族,是失掉性命好些,還是繞些路回家好些,想必你心中早有計較了吧。”

    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歸晚不給他喘息的時間,催促道︰“今晚你就從這走吧。再不走,就沒機會了。”

    凝神看著歸晚,耶歷點了點頭。

    “那麼...”歸晚笑笑,提醒他,“我對你的承諾全都兌現了......”

    沉默著,耶歷卷起袖子,看到歸晚防備的往後退,他笑出聲︰“別誤會,其實,我是以血養蠱,解藥就是我的血。”

    看著他,歸晚恍然大悟,心里暗暗惱,早知道解藥在她面前躺了三天,何需這麼麻煩。

    含笑著看著耶歷拿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刀小小的口子,血慢慢流下來,歸晚頭皮發麻,先不說要喝他的血,現在身邊也沒碗一類的東西,難道要她湊上去喝嗎?

    “怎麼了?”耶歷疑惑地出聲,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喝解藥,還一臉的為難,他不是應該很高興能解毒了嗎?

    算了,性命比什麼都重要,這麼一想,歸晚走上前,湊到他傷口出,喝起血來。

    耶歷一震,當歸晚輕湊到他傷口的一瞬,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他傷口蔓延開來,傷口都不痛了,只覺得全身只有傷口微微發熱。

    在想什麼呢,就算對方美麗動人,到底也是男人啊,這兩天對著他頻頻閃神倒也算了,現在居然還有心動的感覺了,耶歷啊耶歷,你到底是怎麼了?

    心里暗暗天人交戰,他忍不住,看向低頭喝血的少年,黑綢般的發絲,白皙如玉的肌膚,小巧的下巴,優美的脖子,還有......

    驟然抓住少年的手臂,耶歷激動不已︰“你...你不是男人?”

    突然被抓住手臂,歸晚吃痛,抬起頭,看著耶歷一臉的震驚,疑惑,歡喜,听到他的問話,詫異了一下,平靜地回答道︰“是啊,我又沒說我是男人。”

    看著歸晚平靜的表情,嘴唇上還有沒 的血跡,在黑暗中更顯得艷若桃李。耶歷心里豁然開朗,一點點的歡喜累積起來,他朗笑出聲。

    歸晚像看著瘋子一樣看著他,提醒︰“城樓上還有守兵。”

    剛說完,就應證了她的話,城門邊上跑出兩個守門兵,耶歷看也不看,灼灼地看著歸晚︰“果然是索格塔...”

    兩個士兵靠近了,耶歷人突然動了起來,有如豹子般靈敏,抽出對方腰間的劍,動作迅速,干淨利落,兩個士兵連聲音也沒發出,就到另一個世界去報到了。

    冷然看著對方的行動,歸晚眼中顯出一絲神秘莫測。

    處理了兩個士兵的耶歷轉過身來,把劍放在自己的腰間,大步向歸晚走來。

    他才剛殺了人,感覺到他身上似乎有血腥的氣味在流蕩,歸晚向後退。

    加快腳步地靠近,一把抓住歸晚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前,耶歷神情喜悅,喃喃道︰“索格塔,你是索格塔。”

    根本不明白他在胡言亂語些什麼,使盡力氣推開他,她冷聲提醒︰“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不在乎被推開,但是後面一句話點醒了耶歷,放開手,他定神看著歸晚,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會回來的。”

    說完立刻轉身,向著城門的走梯跑去,像是想到什麼,身形一頓,回過頭,對著歸晚再次承諾︰“我會回來的,索格塔。”

    歸晚無語,看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接著又听到城門發出聲響,料想他出城了,臉上神情變換莫測,忽然勾出一個諷刺的笑容,她低語︰“弩族人隨時保持警惕的心態嗎?”低笑一聲,她舉手一揮,本來空無一人的黑暗中竄出兩道人影,轉眼之間,來到她身邊,分明是兩個高手。

    兩人並肩站在她身後,其中一個以一種沉悶低啞的聲音說道︰“已經通知林將軍了,他從這里出去,死路一條。”

    望著黑暗,歸晚沒有表情,輕輕得說,像是說給身後人听,也像是說給自己听︰“你都不能活著回去了,還怎麼回來,”停頓一下,似乎心有不忍,她輕聲解釋,“真是殘忍,誰讓你是異族呢?多麼無奈的命運啊...”

    沒有人回答她,只有風吹起,在黑暗中帶走她的聲音,沉淪在寬闊無比的城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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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42:02 |只看該作者
錯種禍源 皇宮勝宴

    秋葉春花野杜鵑,安留他物在人間。

    秋風四起,池塘里雖然早已沒有蓮花的影子,隨著秋意漸濃,楓葉飄落池上,倒也別有風味,滿目猩紅飄在水上,時不時打著轉。昨天晚上回來時沒有注意到楓葉凋落,難道這是一夜之間落下的嗎?昨夜不知花落下,今日別有愁上頭。

    自己做的是對的吧,沒有錯吧?他本來就是天朝的敵人,放虎歸山的話,也許以後會有更多的人會犧牲,如果這樣想能讓自己煩躁的心平穩一點,她會一直這麼告訴自己,自己沒有錯。

    “歸晚。”溫柔體貼的叫喚不遠處傳來,這麼溫暖人心的聲音,除了她的丈夫別無他人。

    悠悠轉過頭,看著樓澈從回廊走來,像在霧中一般,驀然回想起這幾天真是有如夢中,如煙如霧,勾起笑容︰“夫君大人,下朝了嗎?”

    這麼虛幻的笑容,他第一次看見,昨夜天快亮了才回來的歸晚,見到他第一句話帶著失落和疲憊︰“我回來了,好累哦。”不知道這幾天她到底遇到什麼事,她不說,他不問,隱約知道她動用了部分探子和護衛,但是自己承諾過,她的一切,他不需要深究,只要包容就夠了。

    滿含溫情地,樓澈拿過放在回廊上的碗,看到里面文絲未動,詢問道︰“怎麼不吃這羹,不合胃口嗎?”

    “是我自己沒胃口,”歸晚笑笑,眼光閃爍不定,唇微啟,想是在掙扎什麼,半餉,開口,“朝廷沒發生什麼大事嗎?”

    驚訝地看向歸晚,帶了點訝異和探索︰“我不知道你對朝政也有興趣。”

    聞言,歸晚不吭聲,樓澈看著她,總覺得今天的她有很多的話沒說出來,整個人顯得失落,矛盾,還有種說不出來的憂郁,心有不忍,又憐惜她眼里所蘊涵的困惑,他徐徐開口︰“朝廷的確發生了大事,”注意到歸晚因為這話而顯出一點在意,他繼續說,“據說昨天林將軍追捕弩族王子,結果讓他溜走了。”

    歸晚抬頭,再一次確定︰“溜走了?”

    “恩,本來已經是網中之鳥,誰知半路殺出弩族人來營救,所以讓他給跑了。”話音里不無遺憾。

    歸晚一時百感交集,昨日種種歷歷在目,她並不是冷血的人,所以她困惑,疑慮,矛盾,耶歷是國家的對敵,是弩族的重要將領,他的死是天朝多少人的願望,昨天那樣做完全是正確的,但是剛才听到他逃走了,她心頭一塊大石落下來,她並沒有害死他,也許潛意識里,她也期望自己不是間接甚至直接害死他,希望自己不要牽涉到這種血雨腥風中去。

    淺淺地,淡淡地笑開了,心底的陰郁一掃而空,伸手拿過盛著羹的碗,她慢慢地吃起來。

    突然見到她有了胃口,眉間的憂郁突然就沒了,樓澈也安心不少︰“都冷了,叫下人拿去溫一下。”

    “不礙事。”歸晚含著羹回答。

    也許是心情放寬,半冷的羹在她嘴里也顯得美味,滿足的輕嘆一聲,發現樓澈還站在回廊上,她驚訝地喚道︰“夫君大人,怎麼了?”

    樓澈慢步走到邊上,坐在歸晚的對面,看著歸晚,有話要說卻什麼都沒說。

    明顯的,感受到樓澈的眼光透過自己,其實看的是身後飄滿紅葉的池塘,看著他溫潤的眼楮,歸晚心中百轉柔腸︰“夫君大人是聯想到什麼了嗎?”

    “也許吧,”樓澈永遠帶著種微笑,像是三月的春風,讓人感受到清新和溫和,“歸晚,下月初,我們要進宮一趟。”

    下月初?不就五天之後嗎?歸晚問︰“是宮中有什麼喜事要慶祝嗎?”

    樓澈的點頭證實了她的猜想︰“景儀院造好了,小皇子滿兩周歲,皇上擺宴慶祝雙喜臨門。”

    景儀院?好熟耳的名字...在哪听過?忽然想起酒樓的那天,中年文士以帶著諷刺的口吻提起過,為螢妃造的宮殿。恍然大悟似的,歸晚看向樓澈︰“我也要出席嗎?”想象一下當日會發生什麼情景,她就有點頭皮發麻。

    和樓澈去見螢妃,多奇怪。

    “當然了,你是我的妻子啊。”溫和的聲音很肯定。

    听到這話,歸晚無語,注視著樓澈平穩的不露一絲情緒波動的臉,忽而問道︰“不會有矛盾嗎?”

    挑起眉,樓澈反問︰“什麼矛盾?”

    歸晚放下碗,看看廊外的天空,整理了一下思路,緩緩說道︰“夫君大人是當朝首輔,權傾朝堂,天下什麼事你不明白,明知是對的事情,應該做,那麼明知是對的但是以後會後悔的事情呢,你會做嗎?”

    看到她真誠的眼神,輕柔的話語,樓澈有些茫然,直覺地開口說︰“怎麼會有明知是正確,但是以後卻會後悔的事情呢?”

    “你不是已經做過一回了嗎?”狡黠地笑了一笑,歸晚說。

    一震,樓澈眼神銳利地看向歸晚。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尖銳的一面,歸晚狀似無辜,繼續說︰“皇上是君,夫君是臣,皇權是綱,感情是常,這不是矛盾嗎?”

    樓澈啞然,深深打量著歸晚,在他這種注視下,歸晚自如地一笑,站起身,輕輕揮了揮衣袖,轉身向廊外走去,很隨意地拋下話︰“真是手執棋子的局中人啊。”

    明白她意有所指,樓澈有些惱,平時刻意回避的問題驟然被拿到面前,還有些惱那個雲淡風清的身影,對著那道離開的身影回答︰“觀棋不語才是真君子。”

    听到了他的話,身影沒有停下,依然向外走著,歸晚暗道,誰讓他們把她拉來觀棋呢,螢妃,樓澈,她,本來就是各有棋局,現在非要把他們拉到一個棋局上來,她也是被命運所迫啊,不過,不幸中的大幸,她不是下棋的那個。

    =================================================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屋檐相連,竟然看不到頭,身陷紅瓦大院里,歸晚不得不感嘆,皇宮的雄偉華麗比她想象中更勝一籌。

    “真是奢侈的豪華啊。”似感嘆,歸晚這樣說道,伴隨她的話音只有轆轤的馬車聲。

    听到她的低語,樓澈解釋︰“先皇喜愛華貴之美,所以宮中整修過一番。”聲音里似乎也略帶些惆悵。

    側過臉對著樓澈,眼里沒有情緒,帶著淡然的笑容︰“想必景儀宮也是這般華美吧。”

    樓澈不語,笑著拉攏車簾,很溫柔的輕樓過她,答非所問地說道︰“不要這樣吹風,容易著涼的。”不習慣這樣的親熱,本想推開他的歸晚,听到這話,稍稍放松了下。

    正在兩人各有所思的時候,馬車停下了,絲竹之聲,嬉笑之聲,喧鬧之聲隔著簾子也傳了進來,受到這些聲音的鼓惑,歸晚也有點興奮之情涌上來。听到報官大喊一聲“樓丞相及夫人到。”身邊一空,樓澈已經下了馬車,歸晚挪了一下身軀,正想跟上,簾子被撩起,一只手伸到她跟前,她舉目望去,本來熱鬧的宮殿前,華服官員和女眷全注目著自己這里。

    莞爾一笑,她握住樓澈伸來的手,慢慢踏下馬車,眾人似乎都有些怔忪,回過神來,立刻有幾個官員圍過來,對著樓澈又是奉承又是諂媚,官話,空話,鬼話連篇,看著他們一副虛偽討好的面容,歸晚心里暗笑,也有些怔然,這就是權力嗎?真是無所不在的權力啊。

    就在這一撥又一撥的官員朝拜中,忽而眼角一瞥,還有人站在左邊角落里,巍然不動。原來還是有不畏權勢的人,帶著好奇,歸晚定楮看去,頓時驚了一下,站在那里,挺秀身姿,不是林瑞恩將軍是誰?

    今天穿著一身白色儒服,身上冷漠之氣因為衣服不同,顯得斯文,光看外表,誰又知道他是戰場上英勇無敵的戰將。他站在一旁,身邊也是官員圍著,但是大部分都是武將,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歸晚覺得他似乎也在注意這邊。

    終于應付了一大群人的寒暄問候,等到各人散去一些,歸晚覺得有些疲累,難道這就是宮廷宴會?虛偽,華麗,帶著奢靡的氣息。

    注意到她的神態有些怪異,樓澈低聲問道︰“歸晚,累了嗎?”有些心疼她的疲憊。

    側頭一笑,歸晚揶揄︰“夫君大人,現在宴會還沒開始呢。”

    樓澈微微一怔,朗笑出聲。引來幾個官員的再次注目。

    “真是個風華絕代的女人呢,”角落里,一個身穿武袍,身材高壯的男子一邊看著,一邊評論道。景儀宮里處處熱鬧,只有這一處,四五個人圍著林瑞恩站著,開口說話的是林瑞恩得力前鋒羅乘。

    左邊站著的一個高瘦男子唏道︰“老子們在邊關拼死拼活,這些平時只會舞文弄墨的,倒在京城快活。你看這樓夫人,老子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呢。”

    當今皇上重文輕武,那是天下共知的,武官在宮中沒有文官升遷的快,待遇也比不上文官,所有邊關將士心里都多多少少有點怨氣。

    “周將軍,注意言辭,這是什麼地方。”喝住他的就是陪在林將軍身邊的中年文士,他是軍師,一向以計謀百出和高瞻遠矚而出名,在軍中輩分高,被他這麼一喝,那高瘦男子也就不說什麼了。

    轉身,看到林瑞恩一臉高深莫測,微微一嘆,開口道︰“將軍,我想以你的眼力,你也該認出那樓夫人,我們和她可算是一面之緣了。”

    不吭聲的,林瑞恩置若罔聞,依然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軍師不以為許,繼續講︰“想不到她就是樓夫人。”這句話倒不像是他講的,而是代林瑞恩講出來一般,林瑞恩眉一皺,正想說什麼。就在這時,注意到樓澈低頭,面色溫柔的說了什麼,歸晚側頭嫣然一笑。見狀,林瑞恩一楞,眉頭皺得更深,張了口卻忘記了要說什麼。

    看到他的樣子,軍師也皺起眉頭,哀嘆一聲︰“紅顏都是禍水啊。”

    听到他的話,林瑞恩還來不及反應,旁邊的高瘦漢子已經開口︰“想不到陸軍師也喜歡上那個美人兒了,”停頓一下,似乎想起什麼,他又道,“這可不行啊,陸軍師,你孩子都可以上戰場了,你還想著這麼年輕美麗的,這可對不住夫人啊,要我說,這麼美的人兒,跟我們將軍倒有些般配。”

    他說完,自己還嘻嘻地笑了兩聲,似乎認為自己的注意不錯。

    “住口,”林瑞恩暴喝了一聲,“說什麼瘋話。”

    附近的人都回過頭來,所有人都是第一看見這個冰冷的少年露出怒顏,高瘦男子楞在當場,不知該做如何放應,所有人幾乎都是驚異于林瑞恩奇異的表現。

    剛喝出聲,他就有點後悔,這些都是一起在戰場上殺敵的弟兄,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剛才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能忍受這些帶有妄想的瘋言瘋語,嚴重干擾到他的情緒,一偏頭,看到軍師了然于心的表情,一陣煩躁又起,別過頭,正好對上歸晚詫異的探究表情,他猛地轉頭,裝做沒有看見。

    就在林瑞恩煩躁不已時,一道墨藍色身影來到殿前,高聲喊道︰“皇上,皇後,螢妃娘娘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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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42:45 |只看該作者
錯種禍源 後園密會

    滿殿的官員女眷全都低頭行禮,大殿內頓時鴉雀無聲,只听見一陣腳步聲走進,接著就是一聲溫和的“免禮——”

    歸晚緩緩抬頭,皇上為首站在大殿之中,身邊各站著一個女子,站右邊的,是讓歸晚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的螢妃,而左邊的就應該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了,曾听說在宮中專門針對螢妃的就是皇後,耐不住好奇,歸晚不禁先往皇後看去,皇後身穿淡紫的水袖服,雖然沒有螢妃般傾國傾城之姿,但也是鳳眉丹目,分明一個清秀佳人,更難得的,她氣質嫻雅,有種可親而不可近的雍容華貴之感。

    同樣身為女人,歸晚也不得不暗暗稱贊一聲,不愧為一國之母。  偏頭看去,皇上已經坐下,歸晚也伴著樓澈在左首第一席坐下。

    酒席已經準備好了,各人沒有皇上的指令,沒人敢動,歸晚抬首看向皇帝,與她想象中真是完全不同。皇上面目英俊,雖然年近三十,大概是由于養尊處優的關系,看起來依然氣度翩翩。但是,讓歸晚感到遺憾的是,皇上沒有銳氣和魄力。當今皇上在做太子時因為平易近人而深受百姓愛戴,但是做為皇帝,這樣的溫和必定是個缺憾吧。

    看到皇上舉起玉樽,歸晚也拿起面前的白玉杯,一時之間根本沒有听到皇上到底在說些什麼,只是耳邊似乎傳來什麼“天下太平”“五谷豐登”“是開朝以來難得一見的盛世”“皇上英明”之類的詞。虛偽的奉承在這個場合看來是普通不過,歸晚帶著笑,始終保持儀態得坐著...“這就是樓卿的嬌妻把。”忽然傳進耳朵里的話似乎在提她,聞聲,她抬頭,看到皇上溫和的笑著凝視這里。

    身邊的樓澈已經開口︰“是的。”歸晚含著微笑點了下頭示意。

    皇上似乎頗為欣賞,笑著贊揚︰“樓夫人風姿無雙,和樓卿可謂是一對壁人啊。”

    听到這話,螢妃和皇後同時把眼光移了過來,歸晚抬頭,正好對上螢妃的眼楮,真是秋水為瞳,但是此刻她的眼里卻帶著困惑,溫柔,甚至有點不甘,還有一些連歸晚都不懂,說不清的情感。

    看到這樣的眼眸,連歸晚都覺得心頭沉重起來,硬生生移開目光,注意到皇後看著自己,臉上帶著笑,卻又神色復雜。

    幸好這時候,皇上又轉向其他大臣,注意的視線一離開,歸晚輕吁一口氣。

    雖然明知今天的宴會會暗流洶涌,但此刻面對著,又是別有滋味了,歸晚暗暗發誓,此類宴會以後千萬杜絕,真是傷神傷情又傷身。  拿過酒杯,她輕茗了一口酒,借著這個動作,躲開幾道復雜的目光。再也不敢抬頭向最中間的位子,她把眼光往下移了點。

    坐在皇上下首的似乎是皇上的胞弟,果然與皇上有幾分相像,但是氣質上是迥然不同,皇上溫和親切,但是這個端王以冷漠無情而著稱。但是由于他曾經救駕有功,更加顯得跋扈非常。正在觀察著,端王似乎注意到有人注視,轉過頭來,鷹一般的眼楮射過來。歸晚對上如此冷酷的眼楮,微微一怔,繼而一笑,若無其事轉過臉去。

    端王見她自然地轉過眼光,竟是一楞,平時遇到這種情況,別人不是唯唯諾諾得移開目光,就是嚇得不敢動彈,這個女子倒確是非同一般,這個樓澈,運氣不是一般的好,先有一位美麗無雙的螢妃,後又有個風姿絕倫的妻子,天下的艷福他倒是享了一半。

    別過眼,也能感覺到端王那里傳來的陣陣壓迫感,轉頭看向下方,那些喝了酒的官員,百態橫生,笑鬧一片,心里一陣煩躁,歸晚拉拉樓澈的衣袖,樓澈略低頭,不解地看向歸晚。

    “夫君大人,端王爺的視線也太無禮了吧。”歸晚如是說道。

    聞言,樓澈抬頭向端王那邊看去,面上帶著淡笑,眼里卻是冷峻的警告。

    這個笑面虎,對上樓澈的眼,端王面色更嚴厲,現在沒必要和他這個丞相做對,暗咒了一聲,他把臉移開。

    頭一次看到樓澈如此表現,歸晚有點不能適應,平時在家看到的樓澈都是溫潤如同三月春風,剛才那中笑里藏刀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見,這也是他的一面吧。不然的話,在這個爾虞我詐的環境,他如何保住地位權勢。

    暗道自己想的得太多,畢竟身旁的這個人承諾過,他是不會傷害自己的,既然不會傷害自己,又何必去管他的手段和方法呢。

    沉靜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歸晚,忽然被一陣絲竹聲震醒,這才發現歌舞助興的表演已經開始了,抬頭看去,席前幾個妙齡舞女翩翩起舞,輕盈的舞姿,動人的姿態,或靜或舞,或扇或轉,絲竹之聲動听,舞女之姿動人,一時間場上朦朦朧朧,如夢似幻。

    不一會兒,歌舞就結束了,听到傳官報時辰,歸晚嚇了一跳,竟然才過了半個多時辰,難道是她度日如年,才覺得時間特別難熬?

    听到傳官說,歌舞只是今天宴會的小小插曲,真正的重戲是飯後看戲。歸晚啞然,一個慶祝兒子滿兩歲的宴會搞得如此隆重,是不是有點太過奢侈了?後來才發現自己錯了,這個宴會美其名是為小皇子慶祝,其實是祝賀景儀殿的造成。把一個孩子的生日當成名目,討另一個女人的歡心,這個皇宮的一切都顯得那麼迷離和不可思議。

    ......

    宴席差不多要散了,皇上,皇後及螢妃先行離開,暫作休息,離開戲還有半個時辰,所有大殿官員散開,開始在新造的景儀宮觀賞,三三兩兩的女眷,高談闊論的官員,氣氛比剛才吃飯輕松不少,笑聲陣陣傳來。

    歸晚感到有些無聊,樓澈又在宴席散去時,說有要事同皇上商量,接著就走了,現在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這半個多時辰該怎麼度過?轉眼看到別的女眷們有的聚在一起聊天,有的撲蝶賞花,暗暗嘆息一聲,可惜自己平日並沒有可以談心的高官夫人或小姐,否則現在也不會百無聊賴了。

    再坐著也不妥當,歸晚站起身,心想還是到處轉轉,欣賞一下新造的宮殿,否則,她連這趟進宮的目的都快忘了。

    景儀宮的構造跟其他宮殿幾乎沒有什麼兩樣,金碧輝煌,沒看幾步,歸晚就厭了,暗道,皇上要討螢妃的歡心,怎麼如此沒有新意?轉著轉著,已經遠離人群,她也懵然不知。等她回過神,已經來到景儀宮的後殿,這里燈光碎散,跟大殿的燈火通明截然不同,往園子看去,歸晚當場楞住。

    蓮池,楓葉,回廊,竟然跟丞相府一模一樣,就連池上飄著紅葉也相差無二,如果不仔細看,簡直讓她錯認為回到相府了。

    心里暗驚,歸晚饒著池子走著,跟平時在家散步完全不同,她此刻心情頗為沉重,想到螢妃這樣做身後的含義,歸晚就暗暗捏把冷汗,這事要是給有心人事知道了,捅破了,簡直是大罪,罪禍九族啊,回神一想,天塌了也有樓澈撐著,自己又怕什麼。

    心情復雜地繼續走著,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安排,後院居然一個侍衛和宮女都沒有,稍稍定了心,歸晚又有點好奇,這園子是否真的處處和相府相同呢,想起蓮池邊有個自己平時很愛待的玉階,不知這里是不是也有,想到這,歸晚舉步向著園子深處走去。

    走到蓮池的最邊上,果然有玉階,歸晚此刻也不得不佩服螢妃了,看來又是一個痴情人。

    證實了自己的猜想,正想轉身回去,身後已經腳步聲傳來,歸晚詫異,一路上並沒有看到任何人,是誰在這個時候走進園子?

    回頭一望,遠遠走來的竟然是樓澈和螢妃!

    歸晚思路斷了一秒,想要打招呼,又不知怎麼開口,注意到兩人身邊沒有其他人,氣氛又有點詭異,自己這個時候出來會不會太奇怪。心下一轉,她屈身躲在玉階旁的假山後,這時候又慶幸這里和家里造的一模一樣,躲在這里決不會被發現。

    “螢妃娘娘,你到底要帶臣到哪里去?”樓澈喚住螢妃,語氣帶著疏離。

    美麗的臉龐上帶著幽怨,姚螢回過身,直視著樓澈,這個她傾心相愛的男子,現在居然用如此冷漠的聲音,如此疏遠的稱呼叫喚她,她覺得心都擰得有些痛了,聲音柔柔的,她開口說道︰“你不認識眼前的地方嗎?”

    怎麼會不認識呢?樓澈依然不帶感情地說道︰“這是新建的景儀宮。”

    “不是,”姚螢使勁搖頭,聲音更加悲涼,“這不是景儀宮,這不是,”手指向著圓子一一指去,她帶著哭音說道︰“這是我最愛的蓮花,你造的蓮池,這是我愛的回廊,你造的回廊,那是我愛的玉階,你造的玉階......”話不成音,姚螢啜泣不已。

    看著眼前的姚螢悲傷地哭泣,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樓澈楞住,情不自禁地,眼前浮過歸晚的樣子,同樣是兩個如此美麗的女子,本質上卻如此大的差別嗎?姚螢外表美艷,內心柔婉,歸晚外表雅秀,內心...內心應該是自如灑脫的吧。

    “你在想什麼...”姚螢一陣心慌,看到樓澈似乎剛才心不在焉似的。

    回神看著姚螢,樓澈嘆了一聲,溫和地勸道︰“螢兒,你在做什麼你知道嗎?這里是皇宮,耳目眾多,你答應過我,萬事小心,你現在這樣給人看見了,會惹來殺身之禍的。”

    听到他改變稱呼,姚螢才慢慢放下心來,幽幽說道︰“我是著急,今天看到你...你對余小姐這麼好,我太傷心了,所以...”

    眉頭一皺,樓澈回答道︰“歸晚也是你給我找的妻子啊,你到底要我怎麼辦?”心好煩。

    微微楞了一楞,姚螢露出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容︰“是啊,是我給你找的,我本來想,我不在你身邊,給你找個不比我差的女子給你做妻子,可是...可是我今天看到了,我又忍不住嫉妒了...天啊,我是多麼卑鄙,連我自己都厭惡自己了。”雙手蒙面,姚螢的淚水又忍不住地往下掉。

    當初自己進宮時,真心地希望樓澈能夠得到一個好妻子,想起在鴻福寺驚艷一瞥的余歸晚,就求旨賜婚,可是那時的心痛是什麼,她放不下...放不下眼前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啊,所以在新婚之夜把他召進宮,她千方百計得留住他,自己在宮中受其他姘妃的欺負,他就會留在自己的身邊保護她,所以她不反抗,寧可依靠他來保護,人人把她當成軟弱,哪里知道她別有用心呢?

    只要自己在宮中是弱勢,他就會永遠留在身邊吧,所以她不介意,不介意傷害自己,換得他無法割舍的眷戀。

    從姚螢身上彌漫著一種很濃的悲傷感,連歸晚都感受到了,心里也有些傷感,多麼沉重的感情啊。

    樓澈無語,只能看著姚螢,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這個女子的身上開始籠罩著化解不開的悲傷和憂郁,嘆了口氣,他從袖子里取出方巾,很溫柔地為哭成淚人兒的姚螢 去眼淚。

    他的氣息一靠近,她就覺得很安心,輕輕靠在男子的肩上,注意到他想後退,她伸手樓住他的腰,輕柔地說︰“不要離開我,我以後再也不管你有沒有其他女人,只要你不離開就行了。”

    听到她的話,樓澈不說話,但是也沒有推開她。

    歸晚終于忍不住,從假山偷偷望外看了一眼,沒有想到,看到的就是螢妃溫柔地靠在樓澈身上的美麗圖畫,其實他們是很般配的一對,可惜命運弄人,不知怎麼了,今天的自己也有些傷感了,雖然樓澈不是她愛的人,但是親眼看到他和螢妃的親熱,心里還是有點疙瘩。

    沒有愛情基礎的自己都會有點介意,如果讓深愛螢妃的皇上知道了...豈不是...不敢深想,歸晚提醒自己忘了今天看到的一切。

    終于等到他們遠去,歸晚松了一大口氣,靠著假山的身軀有點酸,她站直身子,也許戲要開始了,正打算慢慢走回去。一轉身,听到樹叢里有聲音傳出,她心下一驚,難道樹叢里有其他人藏著?

    退後兩步,向著發出聲音的地方,凝神看去,黑暗中,她和一個人的視線踫個正著,歸晚一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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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種禍源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沒有想到樹叢中會有人,歸晚有些慌張,今天的事如果泄露,會引來殺身之禍,心里撲通撲通地跳,她盯著黑暗中的那個身影看,輕喝一聲︰“是誰在那?”

    樹叢中的人似乎也被她給嚇了一跳,往後縮去,踫到的樹枝颯颯作響,在如此寂靜的黑夜顯得突兀無比。

    看到對方比她更加慌亂,歸晚靜下心,冷聲道︰“出來。”樹叢靜止不動,過了一小會,一道身影從樹叢中慢慢鑽出來,身型縴瘦,穿著一件墨藍的長衣,他很慌,衣服被樹枝勾到了,用手去撥,竟然幾次都沒撥下來。

    見他狼狽不堪的樣子,歸晚心頭一松,有點想笑,那個一直在黑暗中的身影抬起了頭,歸晚凝神看去。

    沒有想到躲在樹叢中的居然是這麼一個清秀少年,皮膚白皙可比女子,五官精致秀氣,一雙眼楮說不出的清澈和透明,對著如此一個純真俊美的少年,歸晚一時無語。

    整理一下情緒,歸晚開口,話音平靜無波︰“你是誰?”看他的衣服不像王侯貴族,氣質更不像,貴族中沒有如此如水般清澈的眼神。

    少年很驚訝的樣子,很快又平靜下來,回答道︰“我是跟著昆圓戲班的。”

    心里轉了一圈,才想起等會要開戲的戲班好象是什麼有名的昆圓戲班,歸晚心定了一半,只要他不是什麼皇宮中人,就很好處理了。

    “既然是戲班的人,為什麼不去前殿做開戲準備,反而到這里來了?”

    少年聞言,呆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沉默了一下,才喏喏開口︰“我不是唱戲的,只是跟著戲班,乘著開戲,到這里休息一下,看會書。”說完,他微低頭。看他眼神鎮定,倒不像是撒謊。

    這才注意到少年剛才慌張爬出來,身邊落下一本書,歸晚蹲下身子,伸手拿起那本書,在少年微微驚訝的眼光下,翻開書頁,看了幾眼,耐不住驚訝,想不到他看的居然是《輔國奇謀》,他居然在看如此深奧的謀略書?

    沉吟了一下,歸晚心情有點復雜︰“剛才…你都看到什麼了?”

    少年清澈的眼眸立刻顯出了一絲慌亂,抿了抿唇,最後什麼也沒說。看到這樣的情形,歸晚可以肯定他看到剛才的一幕,這下可有點糟糕了。

    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歸晚問少年︰“你今年幾歲?”聲音柔如春風。

    少年有點訝意,用那種質地清脆的聲音回答道︰“十九歲。”

    比自己大一歲,歸晚笑,還能擁有如此清澈透明的眼神,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再純真,再無辜,現在牽扯到了這事,都無法脫身了。

    看著這樣的少年,歸晚一時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前殿熱鬧非凡,這里卻冷清非常,極然的對比,把這里劃分成一個奇怪的空間,一個身穿華服的少女和一個清澈如水的少年兩兩相望,卻相對無言。

    不能再拖下去了,歸晚心念道,盯著少年,她清楚地告訴他︰“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真是麻煩呢,現在開始命運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看到少年露出困惑的和慌張的表情,歸晚禁不住也泛起憐惜之心︰“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以選……”

    “我不會說出去的。”少年突然出聲打斷她的話,用一種無比堅定的表情說,聲音都因為他堅定的決心略微上揚。

    輕輕點了點頭,歸晚笑著回答︰“我相信你,”看到少年因為這句話顯出一個笑容,歸晚又提醒他“可是我不能拿那麼多的人命押注在你身上。這件事事關重大…現在你只能兩路選其一。”

    少年的臉在黑暗中襯得更加蒼白,帶著沉思的表情,少年靜靜地听歸晚說話。

    “第一條路,是你死。”一點都沒有注意到自己講的是多麼殘忍的事,歸晚的聲音沒有起伏,倒像是說一件平常不過的事,“我現在大聲把人叫來,就能把你置之死地。可是…你願意就這樣死去嗎?”停頓下來,歸晚看著少年,想要看穿他玻璃般透明的眼神下到底是怎樣的心。

    看到少年帶著苦笑,歸晚又拋下第二個方案︰“你還有第二條選擇,”又仔細地看了少年一遍,她才開口,“你願意離開戲班跟我走嗎?”少年聞言,一震。

    面對知道秘密的人,通常只有兩個辦法,其一是殺人滅口,其二是收為己用。面對這樣的少年,歸晚更傾向于第二種。不管這皇宮是如何的殘酷不仁,她也不想隨波逐流,輕賤人命。何況從這少年給她的感覺是可造之材。

    看著少年沉默,她等著,沒有絲毫的不耐煩,靜默地等他給她一個答復。

    少年的眼楮在黑暗中越來越堅定,抬起頭,對上歸晚的眼楮︰“我願意跟你走。”

    ……一瞬間,歸晚又有種錯落夢中的感覺,那個少年堅定地對她說

    ……我願意跟你走。

    ========================

    這就是一場戲。

    坐在席上,歸晚看著台上敲鑼打鼓,人影舞動,有點頭暈,轉頭巡視一圈,官員有的听得痴迷,如痴如醉;有的心不在焉,和身邊女眷眉目傳情;看到如此情形,心中不免感到好笑,樓澈沒有回來,螢妃借口身體不適,也沒出現,連皇上都沒來,只留眾官員女眷看戲。

    忍不住,歸晚莞爾一笑,真正唱戲的走了,倒留下看戲的,這些官員是觀眾,專注地看著戲,卻沒有發現,主角都退場了,而自己,發現主角都退場了,卻也不得不繼續看著這場沒有主角的戲。

    真是可笑的皇宮。

    情不自禁地,思緒回到剛才,那個清新的少年。自己跟著他到戲班主的面前,戲班主一看是丞相夫人,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所有要求。原來那個少年也是破落書香之家出生,生活清苦,跟著戲班來京城,想參加明天開春的科舉考試。

    這樣一個純真的少年也想要步入官場嗎?真是殘酷啊。

    可是,剛才少年听到別人稱呼她丞相夫人時,似乎很震驚,怎麼也想不到,她就是那個親眼目睹丈夫和當今貴妃幽會,還為他們處理麻煩的人。想起少年剛才目瞪口呆的樣子,歸晚就忍俊不禁。

    ……

    戲已經演到高潮,就在這時,一道人影走到右席,坐了下來,同席的人驚訝的抬頭,驚訝地開口道︰“將軍?你怎麼現在才到。戲都演一半啦。”高瘦漢子一向口沒遮攔。

    林瑞恩點點頭︰“不要緊。”安靜地坐下,神情微微有點恍惚。

    軍師湊近臉,有點憂慮,關心地問道;“將軍,你剛才去哪了,我差人都沒找到你。”

    林瑞恩楞了一下,有些猶豫地回答︰“我剛才在景儀院的後園逛了一下。”

    “啊?”軍師露出驚訝的表情,壓低了聲音,“螢妃娘娘不許一般人去逛那個園子。將軍你不知道嗎?”

    苦笑了一聲,林瑞恩的眉間隱隱帶著深思,轉過頭,情不自禁向著左邊第一席看去,雖然距離有點遠,也把那張容顏映進眼中,口里回答道︰“我不知道有那樣的規定。”

    “只要不說出去就沒事了。”軍師安慰地一笑。憑將軍的地位,誤闖園子又如何,只不過,那是皇上的寵妃,沒必要為這種小事傷神。

    “是嗎?只要不說就沒事了?”無意識的,林瑞恩重復念了一遍。

    注意到他的古怪,軍師轉向左,順著林瑞恩的眼光看過去,不禁嘆了口氣,心里也煩悶起來。

    台上,戲依然如火如荼的唱著。

    =========================

    戲終于唱完了,歸晚感到如釋重負,雖然沒听幾句,她也能感覺到戲很精彩,忽悲忽喜的,只可惜,自己沒有那種心情去細听,本來生活就像戲,又何必去听戲呢。

    起身向著殿外走去,殿外馬車正等著,她也累了,今天要回家好好休息。來的時候沒有發現,原來大殿的走道如此之長,還是說,自己的心情變了呢。

    “樓夫人…”一聲叫喚把歸晚叫住,轉過頭,端王帶著笑站在三步外。

    微微一屈身,歸晚淺笑作答︰“端王有何指教?”這種冷酷的眼神,讓人倍感可怕,卻又不得不微笑應付。

    端王兩步並一步,跨到歸晚身邊,和歸晚並肩,向著殿外走去︰“我是看,樓相不在,為夫人做開路先鋒。”

    歸晚亦步亦趨,淡淡回道︰“真是有勞端王掛心。”

    端王笑出聲,連笑聲都比別人囂張︰“樓相真是醉心國事啊,這麼晚了也要留宿宮中嗎?”

    “夫君為國出力自是應該。”說話說得如此虛偽,歸晚發現自己越來越適應這里。

    “真的是如此簡單嗎?”話音一頓,注意到歸晚沒有任何情緒表現,話鋒一轉,“如此嬌妻子在家中,要是我的話,就決不會留在宮中。”語帶輕薄,故意試探一下,他倒要看看,這個女子的耐性有多大。

    听完這話,歸晚僅僅輕蹙一下眉,轉而又淡然一笑︰“那端王妃真是幸福。”抬眼看到馬車就在前方,她暗松口氣,側頭一點︰“王爺,勞你費心,我已經到了。今天真是謝謝王爺了。”說完,也不等端王反應,頭也不回地走了。

    端王楞在當場,沒法反應。身邊一個絳服官員靠近,站在端王的身邊,諂媚地說道︰“王爺喜歡這個女人嗎?”

    見到端王沒有一點反應,自以為猜對了,又賊兮兮地說︰“這個樓夫人動不得,我倒是可以弄一個和她六七分像的女人,給王爺欣賞。”

    忽然間,端王冷笑一聲︰“誰說本王喜歡這個女人,”說得如此咬牙切齒,他側過身子冷眼看著眼前人,恨聲道︰“就算本王要,也不會要個假的,周太首,如果有時間來揣摩本王的心思,不如花點時間去想想怎樣長久得保住你項上烏紗。”

    說完,大步流星地離開,余下那絳服官員一臉怔然,滿頭大汗。

    歸晚走近馬車,這才發現那少年等候在側,看著他站在那里玉挺的身影,心下一暖,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完皇宮的虛偽,再看到這個清新如水的少年,讓她感到一種久違的親切感。

    穩穩地坐上馬車,她反手招少年上車,本來這麼做不甚妥當,但是現在天色也晚,沒有別的馬車,總不能讓少年跟著馬車跑回相府。

    兩人面對面的剛剛坐穩,馬車已經開始動了,歸晚舒了一口氣,伸手去撥動車簾,想看看外面,突然面前多了一只手,把簾子輕輕合上,少年的聲音很溫柔︰“外面風很大了。會著涼的。”

    錯愕得看著對方,歸晚怔住,多麼熟悉的一幕,來的時候,樓澈也好象這麼說過。

    少年看到歸晚的反應,臉一紅,馬上把手縮回去,是啊,對方這麼高貴的身份,哪容得了他來指手畫腳呢,這麼想著,少年顯出無措的表情。

    注意到少年突然很倉促,歸晚倩兮一笑︰“謝謝,”看著對方清澈的眸子,心念一動,問,“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回答︰“我叫管修文。”

    歸晚看了他一眼,閉上眼楮,輕靠在馬車上早已備好的靠墊上,听著馬車轆轤聲,沉思了許久,淡淡地說道︰“你準備好了嗎?要進入官場,可是比戰場更凶險,如果沒有堅定的信念,如何在這條路上走下去。現在的你遠遠不夠。”

    這聲音如此輕,幽幽的,卻一擊一拍地打進管修文的心中,專注得看著眼前這個閉目養神的女子,這個曾經很平靜地說出要殺他的女子,這個改變了他命運的女子,突然間很茫然,信念...他該抱著怎樣的信念來走未來的路呢?

    馬車仍舊跑著,把金瓦紅牆的皇宮扔在車後,這時候誰都不知道,這一夜,改變了幾個人的命運......

    一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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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43:08 |只看該作者
錯種禍源 皇後之淚

    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

    轉眼已經是天載二年初,今年京城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顯示了難得的好兆頭,正是應了“瑞雪昭豐年”這句古話。可惜的是,就在新年之初,發生了一件轟動京城的大事,皇上拜佛祈求來年的祥瑞,在護國寺內,突然有僧人說,當今螢妃是“禍國之源”,皇上一怒之下,斬了僧人,後來才發現,這僧人是民間極其有名的,被譽為“佛僧”的志空大師。一時間,京城里風雲幻變,人人均對此事議論紛紛。

    這件事似乎一點都沒有影響到相府,由于今年相府多了位夫人,而顯得格外熱鬧。大雪覆地,銀裝素裹,丞相府里張燈節彩,熱鬧非凡。相府大院里,一位管家打扮的老頭,步履穩重,大踏步得向西廂房走來。看到門扉緊閉,有些意外,走上前,有節奏地敲門,嘴里喊道︰“管公子,管公子......”

    門應聲而開,從廂房內走出一個少年公子,深藍色綢衣,朗眉星目,斯文俊美,帶著親切的微笑,流露出一種難以言語的清新華貴之感。就是閱人無數的管家也暗贊不已,恭敬地一行禮︰“管公子,今天前院正在煮梅花酒,相爺和夫人請你去前院。”

    管修文來到相府整整已滿兩個月,回想起兩個月前,真是有如在夢中一般,溫和地對著管家點點頭,說道︰“有勞管家了。”隨手搭上門,隨著管家向前院而去。

    一路上遇到丫鬟嬤嬤,無不行禮,管修文均微笑以答。管家由衷贊賞,全府都知道,夫人從皇宮中帶來回來一個弱冠公子,誰都不知道他的來歷,夫人說是可造之才,在相府不多久,連相爺都贊賞他的才華,收他為徒,並預言,今年開春,他必高中。自己做管家多年,相爺說的話從沒錯過。

    這位可是未來的狀元爺啊,抬眼看了身邊人一眼,更難得的,他從不驕傲,對人永遠親切有禮。

    兩人剛已經走到前院門口,就看到樓澈迎面走來,兩人腳步一停,樓澈走近,臉上帶著春風拂面的微笑。

    管修文早已躬身行禮,嘴里喚道︰“先生。”看樓澈頗有點匆忙的樣子,猜也猜得到他準是要進宮,心里不自覺得泛起排斥感,借著低頭,他微閉眼簾,掩去眼底流露出的一絲厭惡感。

    樓澈剛接到宮中急報,皇上心急火燎地召他進宮,看來又是為了“禍國”一說之事。心里對這件事早已厭倦,但是君王有令,做臣子的又怎麼能違抗呢。

    看到眼前這個少年,總能想到以前的自己,管修文天資之高,的確是狀元之才,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和這個清新的少年親切不起來,盡管已有師徒名分,總覺得兩人之間隔著層牆,暗笑自己想得太多,這個少年以後說不定會成為他的得力幫手,樓澈對著管修文點了點頭,然後又馬不停蹄地向外趕去。

    等人走遠了,管家才抬起頭,看向旁邊的少年,嚇了一跳,再仔細看,依然是那個微笑的清新少年......剛才果然是眼花,怎麼會看到少年一臉的面無表情呢。

    隨著管家走進前院,這里是東廂的前院,與西廂前院的蓮花池不同,這里是一片梅院。走進梅院,才感嘆天地之造化。

    銀色的世界里,觸目滿是紅點,雪上,枝上,丫鬟的手上,點點梅花,枝頭上常積點雪,映襯著梅花點點,真是白里透紅,說不出的好看,天地間也因為這紅白相間顯的詩情畫意。梅花還帶著清香,再加上飄著酒香,兩香混雜,黯然消魂,走近一聞,沁入心扉。

    丫鬟們在梅花樹間穿梭,手里拿著剪子,歡聲笑語,管修文差點以為自己走進了仙境。

    不自覺得浮起一絲笑容,他向著梅林中間看去,呼吸頓然窒了一窒。

    雪衣紅襟,黑發如綢,眉如遠山,眸如繁星,膚勝白雪,貌比寒梅,淺笑盈盈,風情萬種。

    情不自禁停下腳步,凝神看著這一幕,直到看到那含笑的女子對著自己招手,他才緩過神,拉離眼光,他慢慢走近,來到桌子前,微微行了禮︰“夫人。”

    歸晚看著少年,有點驚訝,這個少年果然適合穿華服,儼然一個貴公子,淡笑作答︰“坐吧,修文。”雖然這個少年跟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總覺得他有種很親切的感覺。

    管修文坐下,一杯梅花酒已經被丫鬟端到面前,伸手接過酒,聞了一下,真是清香淡遠,動人心懷。看到他如此陶醉的樣子,歸晚笑出聲來,調侃道︰“如何,不枉來此一趟吧?”

    微笑作答,管修文不語,輕茗一口酒,酒味淡而不清,香味在口中久久不化,忍不住道︰“真是極品。”

    “那當然,”歸晚拿起剛煮好的酒,小喝一口,解釋道,“這是皇後賜的,本來以為酒味太淡,誰知煮上梅花,竟是如此美酒。”話音才落,笑容就有點淡褪,想起那深宮中的皇後,歸晚就有點惋惜,皇宮宴會後的第三天,皇後請她進宮,原以為皇後要蓄意刁難,誰知皇後溫文婉約,禮貌周到,心里情不自禁就有點喜歡上這個皇後,一來二去,兩人竟成了朋友。

    那個秀麗嫻雅的皇後就像梅花,點點紅綴,耐看,耐聞,耐欣賞,可惜,皇上的眼中只有那傾城牡丹......

    看到歸晚露出落寞的眼神,管修文也微微皺起眉,一時間,天地無聲,只有林中隱約的笑語,淡香縈繞鼻間。

    歸晚本性自如,注意到氣氛冷下來,舒顏一笑︰“狀元爺,怎麼不說話了?是梅酒太香,把你的魂勾去了嗎?”自從樓澈說他必定高中之後,每次歸晚調侃他都會稱呼他狀元爺。

    听到這個稱呼,管修文露出羞憨的表情,看到歸晚顧盼之間,流露出俏皮的嫵媚,心唐突地一悸,嘴里回道︰“哪里......”

    看到他每次因為狀元這個稱呼顯出害羞,歸晚又再次失笑......梅院里喜氣融融,一片和樂祥和。

    正在他們談笑地正歡,管家匆匆忙忙地從外面跑進來,見他有些慌張的表情,歸晚一正臉,看著他跑近。

    管家一躬身,手上遞出一張黃色的帖子,有些氣喘地說道︰“皇後急召。”

    一蹙眉,接過帖子,上面字跡潦草,似乎在匆忙之下落筆,歸晚暗驚,皇後一向謹慎小心,寫字端正秀麗,如她的人一般,現在這樣潦草的字跡,不是出了什麼事了吧。

    倏地站起身,馬上命令道︰“備車,去後宮。”回頭給了少年一個歉意的表情,轉身向外走去。

    少年拿著酒杯,帶著擔憂的看著她的背影,越走越遠......

    =======================================================

    這皇後殿,她兩個月來,來過數次,沒有踫到過在門口被攔下,今天的皇後殿戒備似乎比平時都要森嚴,任憑身邊皇後的丫鬟怎麼解釋,侍衛都不肯輕易放行。

    歸晚暗惱,拿出身邊的金牌,金牌閃閃發光,正面只有一個字——“樓”。侍衛看到金牌,頓時氣焰全消,退在一旁。想不到樓澈的令牌居然比皇後的命令更行得通,歸晚一時無語,這本就是個荒謬的世界,真正把握住權力的人才是強者。

    經過殿前的事,心里更加忐忑不安,歸晚隨著宮女進入殿內。

    皇後靠在貴妃椅上,似乎在沉思什麼,一點都沒注意到歸晚的到來。宮女上前稟報,皇後睜開鳳目,竟然隱隱帶著淚水,看到歸晚,露出安慰的笑容︰“歸晚。”這一聲叫喚含著什麼樣的感情,歸晚分辨不出,只是听到這聲叫喚,歸晚的心一顫。

    “皇後,”歸晚徐徐上前,走到貴妃椅前,語帶輕松的說,“是身體不舒服嗎?”

    輕搖幾下頭,皇後坐正身體,對著歸晚,問道︰“歸晚,我該怎麼辦?”話里帶著無奈,倉皇,驚慌。

    看到皇後的手有些微的抖,伸出手握住,歸晚開口︰“不要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從手心里傳來了陣陣力量,皇後終于露出一絲笑容︰“歸晚,你知道護國寺事件嗎?”略微有些顫抖的聲音里泄露出皇後的不安。

    “是皇上殺了志空的事嗎?”

    “皇上要徹查此事,我和父親都牽涉其中。”皇後說著,面容越來越淒苦,“皇上變了,他變了...他都不听我解釋,不是我,不是我做的......”平時總是那麼婉約的皇後泣不成聲,儀態盡失。

    歸晚怔然,這就是政治,沒有絲毫的情義可言,鎮定地輕捏皇後的手,柔聲問︰“這件事不是你和國丈做的?”

    皇後猛然一震,哭著答︰“你也不信我嗎?不是我,也不是我父親,我們沒有做。怎麼...怎麼連你也不信我了嗎?”

    連忙搖頭示意,歸晚鎮定地說道︰“不是的,我只是要把事情弄明白,然後才能想對策,你先別慌。”听到歸晚輕柔的聲音,皇後激動的情緒慢慢平復,注意到自己失態,感到不好意思地對歸晚憨然一笑。

    終于看到皇後恢復了平時的溫婉和冷靜,歸晚松了一口氣。皇後站起身子,在房里走了兩步,想起什麼似的,把事情由始至終講述了一遍,僧人被皇上殺了之後,才知道是志空大師,皇上震怒,派人調查,結果是樣樣針對皇後,今天早上皇上不知怎麼回事,派人把皇後宮包圍了起來,皇後這才意識到事態嚴重。

    皇後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白雪茫茫,慘然說道︰“他以前做太子的時候,發誓永遠相信我,那時的我們多快樂啊,”臉上顯出一絲回憶的笑容,皇後喃喃道,“他變了,說好我們一起守衛這片大好河山的......”

    歸晚不知說什麼安慰她,現在全國上下,誰不知道皇上愛的是螢妃,張口想說些什麼,才發現自己詞窮。

    皇後轉過身,臉上還掛著清淚,定定地看著歸晚︰“歸晚,你知道想守護一樣東西的感覺嗎?”

    不等歸晚回答,皇後繼續說︰“我想守護他,即使他想守護的是螢妃,我卻想守護他,你一定覺得可笑,我居然想守護一國之君,我要守護這片河山,這是我和他的天下,我要守護它。”眼神漸漸堅定,透出一種下了決心的光芒。

    隱隱感到不對勁,歸晚站起,快步走到皇後身邊,輕聲問︰“皇後,你打算怎麼做?”

    “我要殺了螢妃,”皇後揚起笑,帶著決裂和淒然,“我不是為了嫉妒,我會陪螢妃一起走,我只想皇上醒過來,好好打理江山。”

    聞言,歸晚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突然想起什麼,她輕叫︰“不行,你斗不過他們的。”

    皇後側頭看了歸晚一眼,了然于胸的樣子,這一眼看得歸晚有些慌,皇後淡笑︰“你是說樓相?”

    歸晚完全驚呆,不知該做如何反應,皇後反問︰“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從我第一天看到螢妃,我就明白,她不愛皇上,我是女人,我有這個直覺,我不能再容忍下去了,我要保護皇上。”

    歸晚蹙起眉,想要勸,也不知如何勸,皇後是如此的決絕,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

    女人瘋狂起來是這樣的嗎?連一國之母都不能例外。

    注意到歸晚不贊同的眼神,皇後臉色端詳,帶了點懇求的神情,對著歸晚跪了下來,歸晚大驚失色,正想扶起她,皇後開口︰“歸晚,你我的丈夫同愛一個女人,你體諒我的心情,好嗎?我求你件事,我的兒子只有兩歲,求求你,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請你做他的後盾,我的父親,年事已高,請你保護他,求求你...求求你...”皇後居然對著她重重得磕了三個頭。

    歸晚怔在當場,臉上熱熱的,伸後一摸,是淚水,眼淚不知不覺劃落臉龐,她扶起皇後,輕聲問她︰“值得嗎?”

    皇後笑了,沒有回答,那個笑如此淒涼,帶著絕望的秀美,讓人不忍拒絕她的請求。

    (大家有想保護的東西嗎?我想應該有的吧,有時候為了這種對自己來說珍貴無比的東西,連最溫柔的人都會強悍起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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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43:30 |只看該作者
錯種禍源 心亂如麻

    歸晚從皇後那走出來,百感交集,理不出心頭感受,皇後那種笑在她心中縈繞不散。才走出殿外,意外地看到皇上等在殿外。皇上眉頭深鎖,來回踱步,猶豫不決。

    停下腳步,往後退了幾步,歸晚靠在門廊邊,仔細觀察皇上的舉動,皇上似乎很為難,英俊儒雅的臉上愁雲密布,歸晚心里一喜,看來君王並非無情人。

    皇上在殿外猶豫不決,隨著他來來回回的走動,歸晚也有點緊張,心里期望他至少走進大殿,安慰皇後一次,皇後就不會如此絕望。

    在這個寂靜的宮殿外,時間一點一點流失,皇上始終沒有踏上宮殿的台階,歸晚等得心焦,想起皇後應該也在寂寞的大殿內等候,心里也煩躁起來。

    皇上終于踏上台階,向上走來,歸晚心頭一松,這一步,也許挽救了一場悲劇的命運。正暗暗欣喜間,宮外一個太監急步跑來,嘴里喊道︰“皇上,皇上……”皇上驀然回首,腳步也停西下來,太監走近,在皇上耳邊嘀咕一陣,皇上臉上顯出驚訝,一轉身,走下台階,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他急步離去,歸晚失望至極,走出殿外,慢慢走下台階,伸手招來旁邊的侍衛,冷然問道︰“皇上這麼急,去哪里?”

    侍衛一楞,有點不明白,丞相夫人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恭敬地答︰“據說螢妃娘娘那有事,所以……”歸晚揮手打斷他的話,臉上顯出慍色。

    回過頭,皇後的寢宮冷冷清清,除了不言不語的侍衛,沒有其他人聲,平時門庭若市的場景像假的一樣,輕嘆一聲,歸晚走下大殿。

    這皇宮給了她太多感慨,被困在這里的女子們深深的哀怨,透過層層金瓦紅牆,彌漫在皇宮中,細耳聆听,刮過耳邊的風也像是幽怨的嘆息和沉淪前絕望的掙扎。

    =============

    坐在馬車上,急馳出宮門,微微撩起車簾,一陣風吹進車廂,頓時車內寒意蕭蕭,冷風撲面,歸晚感到一種灑脫的快感,略一沉吟,吩咐馬夫︰“不要張揚,轉道,去市集。”

    馬車一個回轉,轉向市集而去。

    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街上人不多,馬車駛進市集後減慢了速度,撩起車簾的一角,她看著外面的情形,普通的百姓,平凡的臉,樸實無華的笑容。思緒隨著車輪一起飛轉,難道這就是皇後所要守護的?勾起一抹會心的笑,她有點明白皇後的執念了。

    皇後的話又回響在腦海,我要保護這如詩如畫的江山…..

    馬車驟然停下,一個不備,歸晚身子一晃,手扶住車廂壁,沉聲問道︰“發生什麼事?”

    車夫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來︰“夫人,是前面有人打架,所以把路給堵了,過不去。”誠惶誠恐,話音里飽含無奈。

    在京城的繁華地段鬧事,什麼人這麼大膽?伸手掬起簾子,她往外望去。路上行人都在駐足觀看,圍成了一個圈,正好處在路中央,把道路堵住了。看到這樣的情形,歸晚也無法可施,只能吩咐車夫︰“把車靠邊點,等他們散了再走。”

    一個人半躺在車內,閉目養神,歸晚迷迷糊糊淺眠起來,正在朦朧中,螢妃的名字又傳入耳中,眉頭輕皺,怎麼離開了皇宮,仍然听到這個名字,徐徐睜開眼,車外吵鬧之聲越來越響,即使是厚重的車簾也隔絕不了,依稀在爭吵中傳來螢妃的名字,歸晚暗暗稱奇。

    再次撩起簾子,她問︰“前面吵架的是什麼人?”

    車夫恭敬地站在一旁,听到問話,立刻回答說︰“好象是國丈府和姚府的人在路上起了沖突,在這大鬧。”

    在宮中還沒斗夠,連親屬都要在外面爭斗嗎?歸晚冷冷看著前方,那種無力的厭煩感再次涌上心頭。

    “夫人,”車夫看著歸晚陰晴不定的臉色,有寫擔心,從沒見過這樣的夫人,“要不要叫他們讓開,我們先過去?”

    “不用,”臉上泛起一絲迷離的笑容,歸晚黯然道,“我要看下去。”

    車夫不吭聲,退到一旁,越想越不妥當,跑到旁邊的一家店鋪,找到一個跑腿,塞了點銀子,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跑腿忙忙點頭,向著馬車來時的方向,飛快地跑去。

    吵架似乎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雙方都不相讓,眼看就要動手了。急促的馬蹄聲驟然響起,歸晚轉頭向後望去,一小隊禁軍快馬飛馳而來,領頭的居然是——樓澈。

    面如冠玉,溫潤如同春風,含威不外露,說不出的氣宇軒昂,神采奪人,無論是圍觀的人群,還是吵架的兩府家丁,不約而同讓開一條道。

    歸晚看著,她的丈夫果然手段高明,一半施恩,一半威嚇,把兩府同時嚇退,無戲可看,圍觀的人很快散開,人流如潮,瞬時就消失大半。

    騎馬接近馬車,樓澈眼里帶著點憂慮,柔聲問︰“怎麼了?怎麼不回家?”

    抬起頭,露出笑容︰“我想透透氣,夫君大人怎麼會來?”

    看到她笑容里帶著憂愁,心不在焉,樓澈心中一嘆,翻身下馬,走到馬車邊上,看她漆黑的發絲被風揚起,盤饒著絲帶,樓澈伸手攏過她散落的頭發,順勢把簾子一拉,轉頭吩咐︰“回府。”說完,自己也跳上馬車。

    車廂內寒氣籠罩,歸晚臉色疲倦,閉上眼簾,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不想面對樓澈。

    樓澈凝視著歸晚,看她一臉倦色,有些心疼,這個女子,他關懷著,寵著,寶貝著,不知不覺,成為習慣,特別喜歡看她自如的笑顏。剛才突然有人跑來報告說,她被攔在路上,他立刻趕來,看她現在隱隱帶著憂愁,情不自禁伸手撫上她的眉,感到歸晚一顫,頭輕輕一偏,他的手指落空,樓澈有些錯愕的收回手。

    “歸晚,”樓澈柔聲輕喚,“發生什麼事了?”

    依然閉著眼,歸晚聲音清脆甜美︰“夫君大人,什麼事都沒有,我今天有點累而已。”

    突然覺得這聲“夫君大人”飽含敷衍和諷刺,樓澈心一怔,還沒意識到自己做什麼,已經一把把歸晚樓了過來,歸晚一驚,張大眼,驚詫地對上樓澈的眼。

    樓澈包住歸晚略嫌冰冷的手,雅彥一笑︰“天氣這麼冷,你還打開簾子,讓他們讓路不就行了。”話音里帶著薄薄的責備。

    抽出自己的手,歸晚淡笑︰“他們一個是皇後的娘家,一個是螢妃的親屬,我怎麼敢…又怎麼能?”

    樓澈不以為許地笑著,撥過歸晚的頭發,聲音依然很溫柔︰“為什麼不能?”發現歸晚穿著宮裝,眉心一皺,“天寒地凍的,你不冷嗎?”

    歸晚輕挪開身子,向著馬車內靠一靠,沒有回答。

    樓澈沉默半餉,忽而說道︰“南邊剛進貢了兩張罕見的極地雪狐皮,冬天最保暖,我讓人給你做件衣服如何?”

    歸晚莞爾一笑︰“不是應該給皇後和螢妃嗎?”

    樓澈面色溫和,笑意不減︰“皇後的那件已經不需要了。”

    歸晚定定地看著樓澈,像是頭一次看到他似的,她的丈夫外表溫如玉,內里卻冰冷如霜。想起皇後一個人在宮中的淒然的情景,心里一酸,她問︰“皇後的事,是你做的嗎?”

    樓澈楞住,沒有想到這個問題被歸晚直白地提了出來,多少人背地里這麼想,敢這麼問出來的,沒有。想起歸晚最近和皇後走得比較近,忽然有點明白她今天的一反常態︰“歸晚,不要參與政治,這里面牽涉很多關系。”

    “你知道皇後是無辜的,”歸晚說,“你知道的,為了螢妃,你要乘這個機會除了皇後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做?為了個女人,你要毀了後宮嗎?”聲音揚高,情緒略有些不穩。

    “歸晚……”樓澈抓住她的手臂,“你听我說…”

    歸晚不語,冷然等著他解釋。樓澈無奈地一笑,緩緩道︰“這件事並不如你想的這麼簡單,這件事間接和皇後有關系,後面還牽涉到家族問題和朝堂勢力分布,你不要听信皇後一家之言。”

    聞言,歸晚臉色舒緩很多,輕問︰“皇後牽涉到此事,會怎麼樣?”不等樓澈回答,她又道︰“你不要傷害皇後好嗎?放她一條生路,她畢竟是國母,當今大皇子的母親啊。”

    從沒有見過歸晚情感浮動如此之大,這個女子一直是那麼淡然,現在卻露出那麼婉然的柔情,不忍拂逆她的請求,樓澈禁不住嘆息一聲,點了點頭,應允了。

    歸晚心一寬,只要樓澈答應了,問題應該就沒那麼嚴重了。露出盈盈笑容︰“夫君大人,謝謝你。”

    又見到這種笑容,樓澈也笑了,如三月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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