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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市井潛龍
這是一個很大的都市,熱鬧、繁華、富庶。
這是市中心最熱鬧的一條街,店舖林立,商販輻輳,人聲喧嘩,熙攘往來。
這也是一個艷陽天,惠風和暢,有些店家的櫃台上,還插了一瓶紅杏,花開正麗。
這是一個適合做任何事情的好天氣,就是不宜在長街上漫步,這當然指一般人而言。對於某一些特殊的人而言,這正是他們的漫步時光。
在長街的一端揚起了蹄煙,飛快地馳來了一隊奔馬,馬上清一色都是身著黑緞的勁裝,腰下挎著刀,手中執著鞭,長鞭發出啪啪的聲音。
是炫耀,也是警告,警告著街上的人,該閃開的閃開,該迴避的迴避,連在街頭逡行執行巡邏的官人也不例外,因為海公子要出遊了。
海公子不姓海,他姓梅,只因為他的名字叫梅雪海,人家為什麼不稱他梅公子而叫海公子呢?
那是他自己的堅持,根源於一個算命先生的獻計,說梅與媚、霉同音,梅公子被喊成了霉公子,不倒楣也發霉了。
因此,海公子決定別人該稱呼自己為海公子,連他的下人都是如此稱呼,而不叫他公子!
他認為每個下人稱呼少主人為公子,那太平常了,海公子卻是突出無二的,稱呼上也必須與眾不同。
這是個很嚴重的忌諱或是很嚴格的規定,下人如果喊錯了,輕則一頓鞭子,重則可以掉腦袋。
所謂輕重之分是以時地而言的,海公子在陌生的朋友面前,下人喊錯了,海公子輕輕的哼一聲,這是不便發作,那個犯錯的人,回頭挨一頓鞭子,這是幸運的。
若是碰上海公子單獨一人或是旁邊沒有什麼可顧忌的人時,那就慘了,劍光一閃,人頭還沒落地,劍已歸鞘。
海公子的快劍是有名的,殺起人來快捷準確,他也以此而自傲,所以在發洩不快的同時,也正好練練劍!
海公子父母已故,他有個兄長在朝中做大官,因此他有勢,祖上遺下一大片的產業,他那做大官的兄長也會撈,所以他的錢多得下輩子都花不完。
有錢!有勢!還有一手好劍法,無怪乎海公子在這個城市裡睥睨不可一世了。
行人被趕開了,車馬都驅向一邊,商店照樣開著,走路的人衣冠整齊的,可以在街道兩邊挨著身子走路,也可以到店裡去低聲買東西。
穿著破舊的,則一律被趕得遠遠的眼不見之處,因為海公子喜歡他的小王國中,保持富裕、整齊和繁盛的印象。也給人如此一個印象。
每當他如此做的時候,就表示他將要陪著一個重要的朋友來了。這個城中的人也已習慣於如此了。
在那群漢子清理了街道後的半刻工夫,海公子伴著他的客人終於出現在長街之上。
海公子騎著他的駿馬黑天虯,顧盼自雄,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顯得十分高興。
他高興是有理由的,因為他邀到了武林第一美人葉如倩來做客,小游三日。
武林第一美人,當然是個很美很美的女孩子。
但光憑美貌還不足以造成如此的轟動,必須要有另外很特殊的地方!
葉如倩特殊的地方是她有一個很出名的父親葉逢甲,葉逢甲號稱劍中之王,手中一支劍三十年來未逢敵手。
只有一個劍中之聖樊飄零跟他並享盛名,但是樊飄零卻又是他的莫逆好友,而兩個人交情親逾兄弟,見了面時互相切磋,交換劍中心得,都不會認真拚命。
這兩個人打不起來,劍中之王與劍中之聖也就永遠不會分高低。
葉如倩的第二個特殊的地方是她是樊飄零的唯一女弟子。
樊飄零對她的鍾愛尤甚過乃父,甚至於把一記對老朋友都守秘的精招都傳授給了她,葉如倩身兼兩大名家之長,所以一出江湖就成了名人。
海公子能邀到這麼一位美麗的客人,難怪他要欣喜若狂了,不時在馬上指指點點。
葉如倩對街上的一切也很欣賞,不時也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這兩個人實在是很相稱的一對,在別人的心目中是如此,在海公子的心目中恐怕也是如此以為。
因此他親呢地叫著她的名字道:「如倩!你看!這家綢緞莊不但是本城最大的一家,在周圍方圓五百里之內也是最大的一家,裡面花式齊全,應有盡有!你要不要進去選幾件新料子!」
葉如倩略皺一下眉頭,她對海公子的印象不壞,雖然他有點膚淺,但這是時下一般世家公子的通病,倒不是很大的缺點,但初交未久,就如此直呼其名,似乎也太急切了一點,不過她並沒有明確地表示,只是微帶冷漠地搖了頭:「謝謝你,梅兄,我的衣服已經夠多了!」
「美麗的衣服是不會嫌多的!」
「但是我嫌累贅,我喜歡遊歷,長期在外面走動,總不能隨身帶個大衣箱,一個隨身的行囊,帶兩套換洗的衣服,我都嫌麻煩,所以我對梅兄的盛情,只有心領了。」
「如倩,我不是說過了,你可以叫我的名字雪海!」
「對不起!相交未久,我不便如此冒昧,我認為還是稱呼梅兄的好!」
海公子終於碰上了個軟釘子,而且這個釘子碰得不輕,人家照樣提名道姓地犯他的忌不說,還拒絕了他的要求。
但因為對方是葉如倩,他只好受了下來,而且立刻賠上笑臉道:「是!是!葉姑娘請恕我冒昧,我是因為一見到姑娘,就驚為天人,情不自禁地就想與姑娘相識相交……」
「我們不是已經相識了嗎?」
葉如倩笑了起來,心中對他的印象略為好了一些,因為對方很知趣立刻改口叫她葉姑娘了。
假如他還是一個勁兒地叫她名字,聽不懂暗示,那麼這個人就太蠢,太沒有心肝,葉大小姐可能就會拍馬徑去,連再見都不說一聲了。
葉如倩今年二十五歲,正是寂寞芳心的年齡,但她卻不肯濫受,不會看上一個冒失鬼。
海公子為她那一笑連骨頭都酥了,要是對別的女人,他早已一把摟了過來,連吻帶摸,親熱個夠了。
可是對葉如倩,他畢竟不敢。葉如倩腰間那只劍他惹不起,她父親跟師父那兩支劍,他更惹不起。
葉如倩笑笑道:「我們還初識,大家認識久了,如果彼此合得來,未嘗不可以進一步交個朋友的!」
這只是一個承諾,但有了希望,所以海公子十分起勁地道:「姑娘說得是,不過我這個人很單純,姑娘很快就會對我完全瞭解的,至於我這人是否值得繼續交往,那就在於姑娘的判斷了!」
這番話倒是說得很得體,葉如倩笑了一下,剛好經過一條小岔路,葉如倩折轉馬頭,准備進去。
海公子忙道:「姑娘!那邊沒什麼好看的,不去也罷!」
葉如情反問道:「那邊是什麼?」
「不過是一些破舊的房子,住著的是一些窮人,又髒又臭,不適合你這樣高貴美麗的小姐前往!」葉如清一笑道:「雖然我家業並不貧困,但我卻不覺得有什麼高貴的,我倒是希望看看那些窮苦人家的生活!」
海公子沒辦法,只好陪她折入了小街,後面也是一個市集,但是比大街雜亂多了,賣菜的、賣柴火的以及各種粗食零碎的,人很多,也很熱鬧,但跟前面彷彿是兩個世界,來往的人穿著也破舊多了!
海公子似乎為這些貧窮的表現感到很不好意思,但葉如倩卻感到十分有意思,乾脆跳下馬來,這個問問,那個看看。
那些人見到海公子帶了人過來,都驚惶地躲開來,這使得海公子稍微好過一點。
有個缺了一條胳臂的漢子,在一塊空地上拉開場子賣大力丸和龍虎散,本來倒是圍了一圈的人在看,海公子等人一過來,那些人全散了。
地下攤著一些石鎖和石擔,倒是很大,每個都有五六百斤,還零散地架著一些刀戟矛等長兵器,一塊破舊得發灰的白布上,攤著幾個藥罐,裡面放著藥丸和藥散!
葉如倩很有興趣地上前用腳勾了一下石鎖,石鎖動了一動,顯得她的勁力也不小。
葉如倩道:「漢子,這麼重的石鎖,你耍得動嗎?」
漢子低頭在整理兵器,沒有理她,一個梅莊的手下立刻粗聲道:「喂!漢子,姑娘在問你話,你聽見沒有?」
漢子抬起頭,沒好氣地道:「聽見了,我的耳朵又不聾,自然聽得見!」
那個手下怒聲道:「聽見了為什麼不回答?」
「老子不高興,她又不是瞎子,難道看不出來,我是賣藝帶賣藥,傢伙帶出來不是擺樣子的!」
葉如倩皺眉道:「漢子,我是好言好語地問你,又沒得罪你,你說話怎麼那麼沖?」
那個漢子道:「我做得好好的生意,叫你們一來全給攪散了,你還指望我怎麼說話!」
葉如倩倒是無法否認,因為這漢子的攤子上本來圍了很多人,看見他們來了才一哄而散,這自然怪不得人。
因此她笑笑道:「那倒是對不起得很,我們可不是存心的,你賣的這大力丸和龍虎散靈嗎?」
漢子看了她一眼道:「大力丸是補藥搓的,吃多了總會長點力氣,反正總吃不壞人就是了,龍虎散專治跌打損傷,是我家傳的方子,可不騙人!」
葉如清聽他說話倒很老實,不禁一笑道:「攪了你的生意我很抱歉!我買十包龍虎散吧!」
她看見有個紙牌上寫了價格,龍虎散每包五分銀子,遂掏了一塊銀子大概是一兩重,遞給那漢子,這也是周濟那漢子的意思。
誰知那漢子居然一搖頭道:「不賣!」
葉如倩一怔道:「為什麼不賣?」
漢子道:「因為你買了去也不會真服它,我賣的藥雖不值錢,卻真能治傷,不能白白地糟蹋了!」
海公子已經忍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厲聲道:「漢子,葉姑娘買你的藥是周濟你,你居然不識好歹!」
漢子一昂頭道:「我賣藥雖窮,卻沒餓飯,你們有錢上別處擺闊去,老子不領情!」
海公子怒道:「你這狗頭在本城來發橫,想是活得不耐煩了,給我教訓他一下!」
一個命令出口,立刻就有兩個漢子伸手摩拳,上去就打,那漢子赤著上身,十分健壯,挨了兩拳倒沒怎麼樣。
可是他的拳頭卻很重,那兩名莊丁各挨了他一拳,身子立刻飛了出去。
海公子睜大了眼睛,在他的地盤上,居然有人敢動手打他的人,這對他的威嚴卻是十分嚴重的損害。
這時他再也顧不得講究風度了,厲聲用手一指道:「給我砍了!」
鏘然聲響中,至少有四名莊丁拔出了腰下的長劍,梅莊的門下倒不是泛泛之輩,他們的長劍一拉開架勢,立刻看出不平凡了,每個人的架子都很沉穩。
那獨臂的漢子凜然不懼,他只是在地下抄起那賣藥的銅鑼護體,站在中間,神情已顯得很憤怒,厲聲道:「動不動就要殺人,你們還有王法沒有?」
海公子哈哈大笑道:「在此地本公子就是王法,你冒犯了我,就是冒犯了王法!殺!」
那四名莊丁立刻搖劍攻上去,攻勢十分凌厲,可是這漢子手中那面銅鑼很大,他單手抓住了邊緣,既可當盾牌使用,也可以用另一頭的邊緣來攻人,七八個照面下,竟又被他打倒下兩個人,都是被銅鑼擊中,飛跌了出去。
還好銅鑼的邊是向內包的,寬約寸許,沒有鋒刃,否則這兩個人非死不可。
剩下的四個人技藝較精,但他們的劍仍是遞不進去,因為這漢子的身手很利落,轉騰飛躍,疾逾猿猴,在七八個照面後,漢子一鑼架開了一劍後,飛起了一腳,踢中在對方的肚子上。
那個莊丁滾出好遠,抱著肚子再也站不起來了。
只有一名莊丁在持劍游鬥,不敢靠近了。
海公子更覺得沒有面子了,突然欺身進去,不知他如何出手的,長劍已出了鞘。
但他的第一劍,卻是將那名莊丁刺了個對穿,口中怒罵道:「沒用的東西,丟足了我的人,連個流浪漢都對付不了,死不足惜!」
然後他遙劍攻向那漢子,漢子招架得沒那麼從容了,連連向後退,海公子口中發著獰笑,正想一劍把他搠個對穿,忽地一道寒光加了進來,那是葉如倩出了手。
她的長劍不是攻向那漢子,而是幫那漢子攻向海公子,一連幾手急攻,反而把海公子擊退了。
海公子愕然道:「葉姑娘,你怎麼對我出手了呢?」
「我是為了你呀,因為他冒犯了你!」他急急地分辯著說。
葉如倩冷笑道:「我倒沒這個感覺,我們擾了他的生意,他當然不高興,我要買他的藥,他有權利不賣!」
「但是在我這個地方就不行,沒人能如此對我!」
葉如倩道:「在我面前擺橫也不行,我不能看你欺負一個外鄉人!」
她滿臉的煞氣,執劍而立,海公子倒是沒轍兒了,對峙了一會兒,他才收劍笑道:「既是姑娘不願跟他一般見識,我也放過他一命吧,我們別為他敗了遊興!」
葉如倩卻道:「我不想玩了,我要走了!」
「走?上哪兒去?」
「上通州給李老伯祝壽去!」
「那還早得很,我們不是說好了,在此地玩上幾天,然後我們一起去給李老英雄祝壽的嗎?」
「不!我改變主意了,我今天就要走!」
「今天走也行,我們回去整理行李去!」
「梅雪海!我一個人走,不是跟你同行!」
海公子一怔道:「葉姑娘是生我的氣了?」
葉如倩冷冷地道:「無所謂生不生氣,我只是看不慣你的作風,道不同不相為謀!」
「敝人有什麼缺點,姑娘指出來我一定改!」
「梅雪海,我不相信你笨到這個程度,我是根本討厭你這種人,才不想跟你相處下去!」
這是海公子第一次受人如此當面奚落,他幾乎要發作了,但終於忍了下去。
他剛才已經試過這個女郎的劍,強勁凌厲,他沒有把握能勝過她,若是在這兒當眾被她擊敗了,那就更不上算了。
因此他勉強地笑了一下道:「我對姑娘是一片誠意,想不到會發生這種誤會,實在大遺憾了,姑娘要走,我也不敢強留,但今天已經是下午了,怎麼樣也趕不到下一個宿站,何況姑娘的行囊還留在舍間……」
葉如倩道:「我剛才走過一家集賢客棧,回頭我就去宿在那兒,你叫人把我的行囊送過去就行了!」
「這……是何苦呢?」
「梅雪海,我已經決定了,絕不再進你的梅莊一步,也不願意見到你這個人,行囊你愛送就送,不送就算了!」
「姑娘說哪裡話,在下就回去叫人把行囊送來!」
他怏怏地召集手下莊丁,扶起了傷的,背走了死的,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那個賣藥的漢子卻自顧去收拾他的藥攤子,葉如倩見他的衣服也被劃破了,倒是頗為歉疚地上前道:「這位兄台貴姓大名,我看你的拳腳身手利落,好像受過正統的傳授,不像是一般江湖賣藝的!」
漢子淡淡地道:「我叫王剛!」
「王剛!黑龍王剛就是兄台?」
王剛苦笑了一聲道:「姑娘也聽過賤名?」
「王兄太客氣了,你雖然身在黑道,卻是眾口皆碑的盜中君子,劫富濟貧,大家對你的口碑都很好!」
王剛道:「盜就是盜,盜中不會有君子的。不過黑龍王剛的時代已經結束了,今後我就是王剛,缺了一條胳臂的王剛,獨臂王剛!」
「王兄!你的這條胳臂是怎麼斷的?」
「提起來陡然煩惱,這是我誤人歧途所付的代價,手臂是我自己砍掉的,至於其間經過,不提也罷!」
看樣子他是不想再談下去,葉如倩也不便再問了,過了一會兒,王剛又道:「姑娘是新起江湖的女神龍吧?」
「不敢當!小妹是略解技擊而已,也不知道是誰給我起了那麼個外號!」
「姑娘身兼兩家之長,劍技精湛,剛才雖然只露了兩手,卻已極具火候,這個外號當之無愧!」
他頓了一頓又道:「姑娘的尊翁和師長都是有名的俠道前輩,看姑娘本人也是性情中人,不知因何會跟梅莊的人交往的?」
「我並不認識他,是在路上遇到的,因為我要到通州去為金刀李老爺子祝壽,他說他跟李老伯也是世交,過兩天也要去祝壽,邀我同行,我看他談吐還斯文,卻沒想到他竟是個橫行鄉里的惡少!」
王剛道:「豈止是橫行鄉里而已,他在此地簡直就是土皇帝,打人殺人是常事,剛才就因為他來了,大家才躲開了,此地稍有姿色的女孩子,誰沒受過他的凌辱!」
「我也慢慢看出來了,所以立時跟他絕交!」
「姑娘敷衍他一下,再疏遠他也罷了,不該當面給他難堪的,那個人氣量極窄,受了姑娘的羞辱必然不會甘心!」
「他敢!我手中的劍可饒不了他……」
「我只是提醒姑娘小心而已,這是他的地盤,姑娘還是早點離開為上!」
「我知道,王兄也要小心,他的人今天在王兄手下也吃了虧,他同樣不會放過王兄的!」
「我倒沒什麼,我孑然一身,四海飄零,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要跟我纏上來他可不上算!」
「王兄還是小心點好,王兄雖然英雄了得,可架不住他們人多!要不我們一起離開,也好有個照應!」
「謝謝了,姑娘往通州,我則是去另一個方向,走不到一塊兒,而且我在本城還有點事!」
葉如倩只是隨口一說,因此也不堅持,看他收拾了攤子,而且還招來了兩個跟他一樣破舊的漢子,幫他扛起了刀槍,往一條小路走了。
葉如倩拉了馬,來到那家集賢客棧,要了間上等客房住下,店中的人對她十分客氣,甚至於還有些神秘而恐懼的樣子,使她心頭很煩。
王剛走了約有里許,來到一所小四合院兒前面,這是一間大雜院,住了很多戶人家,共用一口井,很多婦人都在井邊洗菜,準備做晚飯。
她們的丈夫多半是小販行商,出外賺錢未返,看見了王剛,都紛紛招呼他,有的還問:「王師父,今兒回來得早,想必生意很好!」
王剛懶得多說話,只隨便敷衍了兩聲,就趕緊把那兩個幫忙的閒漢打發出去了事,那個叫小老鼠的漢子,眨著一雙老鼠眼道:「大哥!那位姑娘說得不錯,梅莊的人不會放過您的,您把我們都打發走了,回頭真有事時,誰來給您幫手?」
王剛笑了起來道:「小老鼠,你倒挺看得起自己的,就憑你和大山貓兩個人,能幫我多少忙,論打架你們連一個人都對付不了!」
另一個叫大山貓的漢子表示不服氣了道:「大哥,您也瞧得我們太低了,自從這一個月來我們盯上了梅莊,少說也摸掉他們五六個人了,可沒要大哥您出手吧!」
王剛笑道:「那是你們在暗中鬧鬼,抽冷子打悶棍,可算不了真本事!」
小老鼠道:「大哥,您不是常說,匹夫才逞徒勇,人要會動腦筋……」
王剛擺手道:「好了!好了!你們快去吧,盯緊一點,有動靜立刻來告訴我一聲,這兒不必擔心了,我相信就是有人來,也只是些小角色,我應付得了的。」
他把兩個人硬給趕走了,自己才一頭鑽進一間小屋子,躺在炕上,默默地想著心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已漸漸黑了,他聽見外面有聲音嚷嚷道:「喂!你們找誰呀,怎麼拿著刀槍闖人家宅子呢?你們想發財可是找錯地方了!」
遂聽外面喝道:「該死的老婆子,滿口胡說八道,爺兒們是來找那個缺了條胳臂,賣藥的傢伙的!」
「哦!原來是找王老大呀,莫非是吃他的藥吃出什麼毛病了,應該不會吧,他的藥治病挺管用的!」
「媽的!老梆子,你少嚕嗦,快說那傢伙在哪兒!」
「啊呀!問話找人有這麼個找法的?連點規矩都不知道,難道你們是吃草料長大的!」
「媽的!老梆子,你敢罵人!不要命了?」
「老奶奶就罵你們怎麼樣?你們本來就該挨罵了,老奶奶今年七十四了,長不了兩輩兒,至少也大出你們一倍去,你們是怎麼跟我說話的,老奶奶非要罵你們,畜生!畜生,有種的你們就把我給殺了!」
王剛實在佩服那位廖老太太,她這麼大聲一叫嚷,把所有的人都驚動了,也等於是發出了警報。
於是王剛抄起了一桿花槍,走出了他的小屋,只見十幾個梅莊打扮的漢子擁在院子裡。
一個漢子惱羞成怒,舉刀正待向一個老婦人砍下去,王剛嗖的一聲,擲出了手中的花槍,插在那漢子的屁股上,把他的身體也撞得一歪。
那漢子一刀劈空,疼得連刀都扔了,怪叫著去拔屁股上的花槍。
王剛過來又是一腳,把他踢出老遠,伸手又彈起了那柄單刀,嗔目向那群漢子喝道:「你們果然是一群畜生,對一個空手的老太太,你們也能下殺手!」
另一個漢子冷笑道:「姓王的,爺們不是如此逼你一下,你還窩在屋裡不肯出來呢!老朋友,你既然出來了,就跟爺們一起走吧!」
「走?上哪兒去?」
「你今天打了咱們幾個同伴,我家公子對你的身手很欣賞,請你上梅莊去敘敘呢!」
王剛道:「他倒是挺謙虛的,有帖子沒有?」
那漢子笑了起來,他們的同伴們也都哈哈大笑,像是聽見了一個大笑話,王剛瞪著眼道:「他要請我去,自然得有帖子,這有什麼好笑的!」
那漢子忍住了笑道:「海公子沒下帖子,倒是吩咐我們帶了繩子,把你綁了去,莫不成你還以為請你喝酒去!」
王剛卻沒生氣,只是冷笑道:「我就曉得畜生窩裡出來的,既不講人話,也行不出人事!」
那群漢子都現出了怒色,呼喊一聲,刀劍齊上,這群人比白天的那一群高明一點,可是王剛一柄單刀在手,也大不相同了。
他展開刀法,但見寒光如雪,上下翻飛,沒多久就被他砍翻了五六個,而且每個人都傷得很重,倒地後都失去了再戰之力。
那群莊丁在白天見他雖然勇猛,卻不像有多高的功夫,所以來了十幾個人,以為吃定他了。
哪知道他突然變了個人似的,這下子就緊張起來了。在王剛又砍倒了兩個人之後,剩下還有七八個,一聲發喊,紛紛向外逃去。
可是他們再也沒想到這個小小的大雜院兒,竟然是龍潭虎穴,裡面住的人,個個都了得。
那些商販苦力工人們,都出來堵住了門口,扁擔、木棒、水桶都是武器,乒乒乓乓一陣亂打,來的十四個人一個也沒跑掉,全部被擱下了。
王剛看了一下那些莊丁,才點點頭道:「有沒有漏網的,外面有踩道的沒有?」
一個中年人笑道:「頭兒,弟兄們跟您辦事兒也不是一天了,您還信不過嗎?這批傢伙在此地作威作福慣了,根本沒想到有人會反抗,所以也沒作吊線的!」
「那就好!我們建的這個窩不容易,事情才有點眉目,還沒到放棄的時候,留點神,好好收拾一下,我還得到集賢客棧去瞧瞧廣」
「頭兒!您是怕他們會對付那位葉姑娘,您這可以放心,梅雪海恐怕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這也難說,梅雪海無法無天慣了,他若是那個組織中的人,後台更硬,有什麼不敢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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