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07-5-12
- 最後登錄
- 2025-3-6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49777
- 閱讀權限
- 250
- 文章
- 365980
- 相冊
- 1
- 日誌
- 8
    
狀態︰
離線
|
第 五 章
其他三人也沒有較為突出的主意,自然只有聽她的,相偕下山,江夢秋才發現有件苦事,因為他出門之時,雖然早就得到祖父的指示,但沒有打算就此不回家,不僅沒帶錢,也沒帶換洗的衣服,除了一劍之外,別無長物。
家門雖然不遠,但江河遠有了指示叫他不要回去,他也不敢抗命,下山在飯店打尖,是方梅影付的帳,可是店中的小夥計卻先向他報帳,弄得他十分難堪。住下店後,要三間上房,他一身汗水,首先洗了個澡才發現無內衣可換了,只得胡亂穿上了髒的,但那襲長衫也髒了,只好咬著牙,就著浴後的殘水,將外衣洗了一下。
但行旅之中,又沒有涼曬的地方,只好搭在椅背上,第二天早上,摸摸衣服還是濕的,想穿出去又怕不妥,不穿外衣,又不敢出門,憋得在屋裡亂轉,直到日上三竿方梅影在外叩門道:「兄弟,你還沒起來嗎?我們要走了!」
江夢秋看看還在滴水的衣服,只得道:「大姊,昨天太累了,我們多休息一下,午後再走行不行!」
方梅影在門外笑道:「可是你也該起來了,我等了你半天,肚子也餓得咕咕叫……」
江夢秋何嘗不餓,但又不好意思說要等衣服干,只好裝著疲累的聲音道:「大姊!我不餓,只想多躺躺,你一個人先去吃吧,到中午我再吃好了!」
方梅影道:「胡說,廿多歲的小伙子,哪能這麼沒腸胃,昨天晚上你一口氣扒了五六碗飯……」
江夢秋道:「正因為昨晚吃多了,現在還脹著呢!」
方梅影笑道:「你別是病了,讓我看看!」
說著就聽見推門的聲音,江夢秋急了道:「大姊!你別進來,我沒病,只是不想吃而已!」
但方梅影已經推開門進來了,手中還提了個包袱,看看屋中的情形一笑道:「你倒真勤快,自己都會洗衣服了,怎麼不拿去晾呢,放在屋裡幹得了嗎?」
江夢秋滿臉通紅。
方海影更不放鬆,摸摸濕衣服笑道:「這樣子三天也幹不了,少爺!你洗過衣服沒有?」
江夢秋只得紅著臉道:「沒洗過,我在家裡一直都有人服待著,但既然出來了,什麼都得學學。」
方梅影一笑道:「學學是應該的,但也得拜拜師,衣服洗得還乾淨,只是你不絞乾,要晾到那一輩子去。」
江夢秋一怔道:「洗衣服還要絞乾呀?」
方梅影笑道:「當然要絞,否則這麼水淋淋的,除非有大太陽,像你這麼放在屋裡,三天也幹不了,昨天我就奇怪,你一盆水洗澡,端出去只剩了半盆,我還以為你喝下去了呢,哪知道都吸到衣服上去了。」
說著取下衣服,打開窗子,將水滴都絞乾了,再度抖開,披在椅背上,江夢秋接過道:「早知如此現在已經可以穿了,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方梅影笑道:「難怪江爺爺要我照顧你,看你離了家連日子都不會過了!不過你是個大男人,這種事不經手也是應該的,好兄弟,有大姊在,以後可不必操心了,該換洗的衣服交給大姊好了,別客氣,誰叫我是大姊呢!」
江夢秋紅著臉道:「大姊!實不相瞞,如果有衣服可換,我也不會窩在這裡等衣服干了。」
方梅影咯咯笑了起來,用手敲敲他的額角道:「這才像句話,自家姊弟,有什麼話不能說的,昨天你躲在房裡洗衣服,我早就知道了,今天你在屋子裡轉,不敢出門,我也知道,崔大姊瞧著不忍心,要來幫你的忙,是我攔著他的,非要你受點罪不可,誰讓你把大姊當外人的。」
江夢秋只有低下了頭,不敢作聲。
方梅影打開布包,取了一襲新衣交給他道:「快穿上跟我出去吃飯吧,這件衣服是我跟你挑的,未必會合你的意,將就著穿上,回頭再去買兩件帶著,以後有什麼困難,只管說好了,跟著大姊,可不能讓你受委屈,否則以後見江爺爺怎麼交代呢?」
江夢秋十分感動,連忙穿上衣服,覺得沉甸甸的,摸摸衣兜裡,方梅影又自身邊取出一個繡花的荷包,替他繫在內襟裡面道:「荷包裡有兩塊金子跟五百兩的銀票,往後路上花費都由你開銷了,昨天我是不知道你頭一次出門,讓你受了一次難堪,那怪大姊不好,只是我沒想到你家裡富甲一方,身上會連個小錢都沒有。」
江夢秋忍不住握著她的手道:「謝謝方大姊!小弟癡長廿五歲,可真是沒出過門,除了練武讀書,任何事務卻沒經過,以後要大姊指點的地方太多了!」
方梅影一笑道:「別客氣了,你的機智武功都不比我差,甚至於還超過我,江爺爺要我照顧你,大概就是指這些起居方面的瑣碎事務,以我們兩家世誼還有話說嗎?」
江夢秋抽回手笑道:「大姊!我們吃東西去,真對不起,讓你餓著了,其實我也餓得難受!」
方梅影點點頭,剛要出門,崔妙人與崔明珠也闖了進來,每人捧了一個小包,崔妙人笑道:「就快吃午飯了,我帶了包子來將就吃一點吧,這個小城裡也沒有什麼好吃的,我們趕一程,到徽州府去好好吃一頓。」
崔明珠卻遞上那個小包道:「江大哥,這是昨夜為你趕縫的小褲褂,把換下的給我……」
江夢秋只好老著臉皮接下來道:「謝耐!謝謝!髒衣服我自己洗,不敢再麻煩你了!」
崔妙人卻道:「江兄弟!這可不是客氣,跟著我們三個女的同行,要一個爺們自己洗衣服,讓人家看著也是笑話,再說貼身衣服可不能將就。因為我們練武的人,衣著的關係很大,稍一不舒服,跟人交手時就會受到很多的牽掣,明珠可不是要替你漿洗,而是好比照你的尺寸,給你再縫兩件合身的,你就別再推辭了。」
方梅影一笑道:「正是,你這位少爺只知道飯來張口茶來伸手,不曉得日常生活中學問大著呢,以後還得多學學,看我們怎麼照顧你,才知道怎麼照顧自己,換好衣服出來用點心,然後上路,可別客氣。等到了徽州,好好請我們吃一頓就行了,崔大姊,你不知道他多嫩,自己身上帶了銀子,居然沒想到買身衣服來穿穿,守在屋子裡等衣服干呢,要不是我替他買了一套,他還出不了門呢。」
崔妙人一笑道:「這也難怪,他根本就不知道衣服可以買得到的,在家裡的時候,何曾操過這種心。」
方梅影把她們拉了出去,江夢秋回味了一下,才明白方梅影暗中塞銀兩給他是為了掩飾他身無分文的窘態,心中更感激了,換下內衣褲後,覺得新穿上的這一身果然不太對勁,連走路都有牽扯的感覺,這是崔明珠酌量著縫製的,自然不會合身,也明白崔妙人何以一定要他舊衣的尺寸另行縫裁了,這些小節在家中從未注意到,只知道拿來就穿上,從無不適之感,而且那些衣服都是簡士堯指令他的孫女兒曉萍親手縫裁的,他也曾為此提出異議,說家中使女傭僕很多,何必一定要麻煩曉萍呢?但簡士堯卻堅持不允,由此看來,這些細節都是含有深意,只是自己懂得太少了,同時也明白為什麼爺爺要他出來磨練一番,老耽在家裡,他永遠也不會有長進的;父親從不出門,閉門在家裡練武,有許多事情是不會知道的。
換下髒衣服,他包了起來,遞給崔明珠時,他還有點靦腆,崔明珠卻落落大方地接下,毫無不自然之態,江夢秋才感到自已不僅在細節上要學,在處世對人的態度上,也應該多學學,否則自己就不配做江湖人。
那種灑脫豪放的胸襟,處世無偽率真的態度,才是江湖兒女本色,這也是自己拘謹不苟的父親無法教導的,幸好有個祖父,否則自己將永遠被關閉在一個小圈子裡了。
為了要在路上行走代步,他們各自買了頭馬,對馬匹他倒是稍微喜愛,騎術也不錯,自命內行,要代他們選馬,結果只有崔明珠聽了他的話,買了一匹跟他差不多的駿馬,崔妙人和方梅影卻選了一頭瘦小的川馬。
開始上路,前面的二三十里,他與崔明珠揚蹄奔馳,十分得意,把另兩個人拋得遠遠的,但走了一陣之後,他們的馬匹就不濟了,頻頻喘氣,而方梅影與崔妙人的川馬卻步伐沉穩,不疾不徐,毫無疲態,到了最後,反倒落在他們之後了,快到徽州時,他們的馬根本就走不動了,口吐白沫,要他們下來拉著才能勉強前進!
江夢秋憤憤地道:「這兩頭畜生真氣人……」
崔明珠也氣道:「是啊,看起來比姑姑他們的要壯出一倍,走起來卻半點勁兒都沒有。」
方梅影一笑道:「買馬又不是為了好看,更不是論斤量,那是你們自己挑的,可怨不了人。」
江夢秋紅著臉道:「那怪我不好,是我幫明珠選的,我家也養馬,每匹馬都是精精壯壯的,腳程耐性都很好,我從家裡騎著去看爺爺,百餘里路,連氣都不喘;哪曉得這兩頭畜生會如此不濟事呢?」
方梅影一笑道:「你家裡的馬自然都是佳種,可是一般市面上哪有這種好馬呢?尤其是良駒,千金不易,你花五百兩銀子就買得到嗎?這些馬的外形好看,只能給一些紈褲子弟騎著充充場面,要走長途,倒不如選小川馬,看起來雖然不像樣子,跑起來也不很快,但很靠得住。」
江夢秋道:「那在買馬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呢。」
方梅影笑道:「說了你也不會相信,何況那地方根本沒有什麼好馬,倒不如到徽州府,我再幫你挑匹好的吧,我們的馬也不行,同樣的需要換一下。」
江夢秋道:「可是平白丟了幾百兩銀子多可惜呢。」
方梅影笑道:「這個你不必心痛,損失算我的好了。」
江夢秋紅著臉道:「我不是跟大姊計較這個。」
崔妙人道:「你聽她的呢,她想從你身上賺幾文才是真的,你跟明珠的馬,如果在府城裡賣,還可以賺幾兩銀子,倒是我們這兩匹馬才賠定了,連一半的身價都賣不出來,方大姊她打算從你們身上撈回損失呢。」
崔明珠道:「這我又不懂,何以劣馬反而能賣高價。」
方梅影一笑道:「在那個小地方,有錢的人家少,但這種靠長相的馬匹找主顧,養著又耗口料,它們雖然不中用,還嬌貴得很,壞口料不肯吃,所以馬主人寧可賠幾文錢脫手,到府城裡,有錢的子弟多了,懂得馬的卻少,倒是你們的馬好脫手,賣得起價,因為他們可以混充駿馬賣個高價,而我們的川馬就不值錢了。」
江夢秋搖頭歎道:「人情世故皆學問。」
方梅影莊容道:「兄弟!這番話也許市儈氣太重,你聽不入耳,但也不妨記在心裡,我們長年累月在江湖上遊蕩,不能把身家全帶在身邊,不事生產,不屑偷盜,唯一的財路就是行情熟,順路隨便帶點什麼東西,都可以一本萬利。」
崔妙人笑道:「大妹子,我倒沒想到你還會打算盤,仁翁把江兄弟交給你真是找對了人,幾年江湖跑下來,怕不成個百萬富翁了。」
方梅影笑笑道:「崔大姊又在挖苦我了。」
崔妙人道:「不是挖苦,是真心的佩服你,以前我從來未想到這個問題,因為我也不大走動,今後我倒是要跟你學學,實不相瞞,我也有手頭拮据的時候,有一回出門匆匆,忘了帶銀子,結果只好找一個世交開口,借了二百兩銀子才沒挨餓,可把我窘苦了,以後我出門之前,一定先充實行囊,帶足了錢才出門。」
方梅影笑道:「你家有萬貫家產,自然花得起,我可不行,必須得自己想法子。」
崔妙人噗嗤一笑道:「大妹子,你可別跟我裝窮,誰不知道三公都是富甲王侯,比起家私來,我們可差遠了!」
方梅影一笑道:「我家裡有錢是不錯,但都是田產,我總不能背在身上,而且我長年不回家,總不能為了沒錢就回家去拿,其實我做生意也是逼出來的,告訴你一個笑話,我初次出門時,為了一文錢所逼,還當街賣唱呢!」
崔妙人笑道:「你怎麼做得出的?」
方梅影道:「有什麼不能做,隨遇而安,不是很好嗎,而且賣唱我還足足撈了一大筆,整整賺了五千兩。」
崔妙人一愕道:「有誰肯出那麼大手筆?」
方梅影笑道:「魯西柴吳鏢局的總鏢頭金刀呂文泰。」
崔妙人道:「這個老色鬼,他怎麼敢惹到你頭上的呢?」
方梅影笑道:「我就在他鏢局門口賣唱,被他看見了,他不知道我是智叟的孫女兒,居然色膽包天,叫我進去問肯不肯做他的第六房姨太太,我一口答應了,向他討價五千兩,他也照付了,當時就在鏢局裡擺了兩桌酒,我也照樣吃喝,等他有了幾分醉意,開始動手動腳,我老實不客氣賞了他兩個嘴巴,使出了我的散花手。」
崔妙人大笑道:「你也夠促狹的,後來怎麼樣?」
方梅影道:「他看出我的手法,問明了我的身份,連忙跪在地上磕頭求饒,恭送我出門,也不敢向我討回銀子。」
崔妙人笑道:「痛快!痛快!這種傢伙是應該如此對付他,你還要少了,該多敲他一筆才是。」
方梅影笑道:「那就洩底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我是為了窮途無奈才賣唱的,只以為我是遊戲人間,開開他的玩笑,花了五千兩銀子買了兩個嘴巴,還不敢告訴人,也就夠慘了,我又何必太過分呢,不過我自己心裡也過意不去,到底幫了他一個忙,他的鏢在六年前出了事,為勞山七雄所劫,我剛好路過,順便做了人情替他要了回來!」
崔明珠道:「方姑娘!你的江湖人緣真好,到哪兒都賞你的面子,黑白兩道,你都有熟人。」
方梅影輕喟一聲道:「其實還是我自己吃虧,弄得惡跡昭彰,誰見了都怕,看來這一輩子都要在江湖漂泊了。」
崔妙人也不禁默然,她與方梅影都是卅出頭了,依然雲英未嫁,都是害在這點虛名上,方梅影以智為名,她卻以情留名,以前四海邀游,認識了不少武林青年,但沒有一個是能終久的,那倒並不是她急視感情,是她自視太高,無以為匹,偶而有一兩個中意的,人家卻因為性子太倔強,終於不歡而散,只落得情狐之名。
方梅影的話引起了她的感喟,但當著江夢秋與崔明珠的面,卻不便流露,笑了一下道:「大妹子,你別嘔人了,憑你還怕嫁不出去,只是你不肯而已,段老邪的兒子不是一心想要娶你嗎?你反而要殺人家。」
方梅影哈哈一笑道:「憑他那副德性,居然敢存這種心,簡直是侮辱我,不殺他殺誰!」
崔妙人道:「聽說段成志是個美男子……」
方梅影道:「這倒不假,江湖上稱他玉面郎君,段老邪的兒子會是好人嗎?要不然白天狐怎會將他列名首位!」
崔妙人道:「自從十年前跟鶴老一約後,我很少在外面走動了,對外面隔膜得很,他很壞嗎?」
方梅影道:「豈止壞而已,簡直罪該萬死,他仗著老子的勢力與那張漂亮的臉蛋兒,不知糟蹋了多少女孩子,都是始亂終棄,有人找上門去理論,他居然說是人家的女兒長得賤,自己送上來的,這種人難道不該殺!」
崔妙人臉色一變道:「他居然如此混帳!」
方梅影道:「混帳處還不止於此,他還對外揚言,除了七劍九狐中人,誰都不配做他的妻子,七劍九狐中,只有我們兩個人是光棍,這不是明指著我們而言嗎?」
崔妙人忽道:「該死!在山上你為什麼不說,否則我就先宰了他老子,這簡直欺人太甚!」
方梅影一笑道:「算了吧,跟這種人還能生氣,我也只當沒聽見,否則他更得意了,等割下他腦袋的時候,他就知道是為什麼死的了!」
崔明珠也憤然地道:「到了伏牛山,兩位姑姑都別動手,讓我給他一針,叫他屍骨無存!」
方梅影笑道:「你也別看得太容易了,段成志的武功已不遜於他老子,狡猾尤為過之,所以我聽說白無暇已經把他制住了,就不太相信,除非他故意失手,早有安排,否則那有這麼容易,果然不出所料,白天狐冤枉送了一個老家人的性命,還栽了個跟頭。」
崔明珠道:「這小子犯在我手上,總有他好看的。」
方梅影大笑道:「人家比你大上十幾歲呢,你老氣橫秋的叫他小子,小妹妹!你可別跟我們學,我跟你姑姑在江湖上把嘴都闖油了,想改也改不過來……」
崔妙人也道:「明珠!這句話必須牢牢記住。女孩子行走江湖,必須矜持身份,開口說話尤須慎重,這些油腔滑調的口吻,絕對不可以,出門前大嫂還一再吩咐我,要在這上面對你特別管束,以後千萬留神,否則我只好送你回去,把你帶壞了,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崔明珠伸伸舌頭笑道:「是!姑姑,我以後注意就是,徽州府到了,我們先把馬匹換了吧,牽了這匹馬可把我累壞了,騎馬為了省力,現在倒成它騎我了。」
說得幾個人也笑了起來,進了城門後,他們倒是先找了家大客店,用過了飯,歇了一天,第二天早上才牽了馬匹到騾馬市場去,那兩匹馬經過一夜的休息,洗刷乾淨後,倒又是毛光肚壯,很容易脫了手,而且還賣了個好價錢,補足了兩個川馬的虧損,還賺了好幾十兩!
江夢秋笑著道:「這倒真是好交易,相去不過百十里,竟然相差這麼大,黃山的人為什麼不把馬運到這兒賣呢?」
方梅影笑道:「這是生意經,未必人人都懂,除了我們江湖人,誰會四處奔走呢?有的人一輩子也沒離過家鄉十里以外去,百里以外,就是兩個世界了!」
江夢秋點點頭道:「大姊說的是,行萬里路,才能使人的心胸開朗,見聞淵博,所以爺爺一定要我出來闖闖!」
他們的馬賣得方便,想買匹好馬卻難了,這次江夢秋不敢自作聰明,一切由方梅影作主,挑了半天都不中意。
崔妙人道:「大妹!我看將就一點吧,找幾頭能騎的也就算了,徽州又不是產馬的地方,上哪兒去找千里駒呀?」
方梅影道:「也要過得去才行呀,此去伏牛山迢迢千里,總不能到一個地方換一次馬!這兒的馬看來精壯,其實全是虛,跑不了百十里路立刻就氣喘如牛了!」
馬販子在旁道:「這位姑娘倒是個大行家,小號的牲口只是做短程代步之用,各位要好馬,就得上望山莊去!」
方梅影道:「望山莊在哪裡?那兒賣馬嗎?」
馬販子道:「望山莊是盧大官人的莊院,他可不賣馬,而且還喜歡養馬,只要有了好馬,往那兒送,任憑討價多少,從不還價,他的馬廄中經常養著百十匹呢!」
方梅影一笑道:「人家既然不賣,去了也沒用。」
馬販子道:「那又不然,盧大官人雖不賣馬,卻最喜歡養馬,遇上了真正懂得馬的人,他不取分文,免費奉送,這位姑娘是行家,不妨去試試!」
崔妙人笑道:「這個人倒是大方得很。」
馬販子道:「盧大官人真不愧為今世伯樂,他說好馬雖是讓人騎的,但要落在懂得它的人手中才能發揮所長,否則就是白糟蹋了,所以他重金收購好馬,卻不是為了自己要騎乘,而是為了送給認馬的知音了。」
方梅影道:「有著這麼一位大財主,你們可發財了。」
馬販子道:「那也不盡然,要盧大官人看得上眼的馬匹太少了,一年裡也難得遇上一兩匹,小號十幾年,過手的馬何止上萬,也只被他挑中四五匹去。」
方梅影又問道:「這個盧大官人叫什麼名字?是幹什麼的,今年多大年紀?」
馬販子道:「盧大官人的官印我可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個大財主,廿年前就來此,買下了東城的一塊大空地,建了所望山莊,大家都叫他盧大官人,今年多大歲數也很難說,廿年前,他看起來不過卅來歲,過了廿年,還是那個樣子,有錢的人,到底懂得保養身子——」
方梅影頗感興趣地道:「他家裡有些什麼人?」
馬販子笑道:「那也說不上,大戶人家的內眷從不出來的,他的家宅院很大,屋子也多,總有不少人吧!」
方梅影點點頭道:「那我們就到望山莊去看看。」
馬販子道:「出了東城,走不兩三里就是望山莊了,好找的很,那兒只有這一片大宅院!」
幾人離了騾馬行,折向東去,崔妙人道:「非親非故,當真上門向人家討取馬匹不成!」
方梅影笑笑道:「那倒不是,我只是對這個人感到很奇怪,照他的行逕,該是個江湖人才對,可是江湖上沒有姓盧的這一號,我倒要瞧瞧是何方神聖!」
江夢秋道:「何以見得就是個江湖人呢,也許人家是個真正的大財主!」
方梅影道:「他不是本地人,只是廿年前遷居來此,徽州府又不是個大地方,不值得在此落根,何況你沒聽說嗎,廿年來,他的形貌毫無改變,廿年可不是個短時間,連一棵小樹都可以長得大可合圍了,人豈有不變的!」
江夢秋一征道:「對呀。假如二十年前他就是三十來歲,二十年後依然如此,只有內家導氣吐納之功才得如此,他必定是個避世隱居的高人,我們又何必去打擾呢。」
方梅影笑道:「避世隱居,就該蹈光隱晦,他的行逕又不太像,這個人引起了我的興趣,非要探探究竟。」
崔妙人笑笑道:「難怪人家對我們七劍九狐沒有好評,說什麼時乖逢七劍,運蹇遇九狐,誰碰上誰就倒霉,看樣子那個姓盧的又該遭殃了,至少會被你攪得不安寧。」
方梅影笑道:「這個我不承認,我雖然愛管閒事,卻行不悖義,從未殺錯過一人,這個姓盧的如果真是個慷慨君子,我絕不對他有任何失敬的舉動,假如他是個隱跡的綠林巨寇,或是背人在此作怪的惡徒,我當然也不能放過,吾輩行俠江湖,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崔妙人道:「我總說不過你,但你跟人家素不相識,憑什麼就判定人家是正是邪呢?」
方梅影道:「察其言,觀其色,審其行,由許多小地方湊合起來,也就差不多了,我倒不是一定想多事,其實現在對付八煞門才更重要呢,何暇顧及其他,但江兄弟與明珠都是初履江湖,借這個機會讓他們磨練一下也好。」
崔明珠特別高興地道:「方姑姑,讓我們也試試我們的眼光,到了那兒,你先別把觀察所得結果表露出來,讓我跟江大哥比一比,看是誰的觀察正確。」
方梅影一笑道:「我就是這個意思,但是我先把評語說在前面,你一定不如江兄弟。」
江夢秋連忙道:「大姊又取笑了,明珠多少還跟崔大姊闖過一陣子,我卻是第一次離開家門。」
方梅影笑道:「我倒不是捧三公的場,為自己臉上貼金,你得到了江爺爺的稟賦,天生是個江湖人的典型,雖然初次出道,但是在雁回峰上,你的表現,心智武功,把七劍九狐都比下去了,這種能力是與生俱來的,無師自通的。」
崔明珠倒沒有不服氣的感覺,笑笑道:「我當然不敢跟江大哥比,別的不說,他比我大幾歲,書讀得比我多,也應該比我強呀,雖說盡信書不如無書,有的人讀破萬卷書仍是癡不知書,但江大哥可不是死讀不化的書獃子!」
江夢秋只得笑笑,他的心理也在躍躍欲試,想利用這次機會探測一下自己察人解事的能力。
出了東城之後,只見一片平野,遠遠一所大宅院,碧瓦青樓,頗具氣勢,想來就是望山莊了。
慢慢走到莊前,果見一塊大木匾,勁書望山莊三個大字,筆力雄渾,江夢秋道:「此間主人,必非邪類。」
方梅影一笑道:「還沒見到人呢,你怎麼知道呢?」
江夢秋手指那塊橫匾道:「看這三個字就知其人,若非心胸磊落之士,落筆無此氣魄。」
方梅影道:「我對書法是外行,相信你的判斷是不會錯的,但你只能說提書的人不是邪道,卻不可斷言那姓盧的必是正人,因為你並不知道這是否他親筆題書呢?」
這一說使江夢秋紅了臉訕笑道:「我第一次賣弄聰明就碰了壁,可見我的閱歷太差,方大姊,你的意見呢?」
方梅影看了一下道:「我想他不會是好人。」
崔妙人愕然道:「你又來了,江兄弟以字論人,多少還有點根據,你又憑什麼呢?」
方梅影一指周圍道:「我是從此地的氣勢評斷的,這一片地方隱含凶煞之氣,居心必非善類。」
江夢秋一笑道:「方大姊原來還精堪輿之學。」
方梅影笑笑道:「我祖父既是智叟,醫卜星象等雜學無不精通,我在他老人家身邊膚受耳命,多少也懂個皮毛。」
崔妙人道:「你懂得這一套我不懷疑,但屋主未必也懂呀,你用這一點來評定人的善惡不嫌太過武斷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