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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諸葛青雲]一鈴半劍[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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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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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38: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一鈴半劍  作者:諸葛青雲

第一章


  蒼苔露冷,花徑風寒。

  你一定以為這是何處大家庭園,深院鎖清秋的景色?

  錯了!這雖是霜染草白,風侵時黃的仲秋時光,但卻是在絕無人跡的深山幽谷。

  而這瀝東括蒼山綠雲谷的景色,卻還只似孟秋,谷中野花也還在散發著行將凋謝的殘餘芳香。

  旭日早升,但谷外群峰插雲,非至午正,陽光不能射人,是以谷內仍是霧鎖雲封,一片茫茫。

  驀然,只聽一聲悠長的歎息,衝破霧影而出。

  奇怪!是誰有這份雅興,在這清晨時光,到此人跡罕至的深山幽谷,是傷春?悲秋?抑是遣懷?

  但隨著那一聲長歎之後,卻是一段冗長的沉寂,看不見半點人影,聽不到一絲聲息。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谷中霧影漸散,只見一個身著白色長衫,年甫弱冠的少年,正自仰望雲天,負手往來躁躞。

  那少年雖是愁聚雙盾,一臉憂色,但仍可看出他的權奇風骨和朗澈神儀,那兩隻星目,更是神光湛湛。

  他茫然地仰望了一刻之後,緩緩收回了凝望在空際的目光,喃喃自語道:「歐陽雲飛呀,歐陽雲飛,即使你走到天涯海角,踏遍這人世問的只草寸上,找到了她,又能說些什麼來解釋呢?」

  少年歎息聲罷,看看一輪秋陽,已自當空照射下來,他「呀!」的一聲,匆匆向谷內掃了一眼。

  正待轉身離去之時,眼前突見精光一閃,發自不遠處一個土堆之上,他不由好奇心大起,心想:是什麼物體,會在秋陽照射下,有這等強大亮光?

  疾走一陣,少年已到上堆之前。原來是座簡陋荒墳,墳頭上放著半截光亮閃耀的斷劍,在斷劍之旁,還有一枚帶刺的小小金鈴!

  縱是少年天悟神聰,他也猜不透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奇詫地俯身下去看那墓碑,但上面已生滿苔蘚,無法看清字跡,於是探手便待將那墓碑上的苔蘚除去——

  驀然、一縷白光電射而來,在他手還未觸及苔蘚時,先自擊在碑石以上,石屑紛飛,火光四濺卜

  那自稱歐陽雲飛的少年失驚之下,修地縮手,轉身喝道:「是誰!」

  只見一個身著白色儒杉,面罩黑中之人,步履飄逸,翩然走來,邊走邊道:「那方碑石摸不得!」

  蒙面書生行到歐陽雲飛身前丈許之處,停步不前,黑中上只露出兩隻精芒四射的眼珠,盯住歐陽雲飛,仔細打量。

  歐陽雲飛詫然問道:「這方碑石毫無異處,為什麼摸它不得?」

  他以為自己這樣一問,對方定會解釋摸不得的理由,哪知蒙面書生好似突然癡呆一般,兩隻明睜閃射出懾人光芒,默默不答。

  歐陽雲飛也是天生傲骨,而且又是正忍受「失意」和「仇恨」等兩種情緒交相煎迫之人,一見蒙面書生這種神情,不覺有氣,大聲說道:「閣下鬼鬼祟祟,蒙面向人,到底是何用意?」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聲色俱厲,蒙面書生如夢初醒,又仔細看看歐陽雲飛一眼,茫然說道:「你!你!可是叫公孫玉麼?」

  歐陽雲飛奇詫地搖搖頭,暗忖:「這個人難道是個瘋子麼?」

  突然,那蒙面書生竟淒厲地大笑道:「你不是公孫玉,你不是公孫玉,公孫玉早已死了!」說完,緩緩閉目垂頭,一言不發。

  那當空射人的一線陽光,猶如昌花一現,瞬即隱沒,谷中又蒙上了一片幽黯的陰影,一陣山風吹來,吹拂起蒙面書生的寬大衣快,顯得那麼孤獨,沮喪和憂傷!

  歐陽雲飛看到這蒙面書生的情景,知他定是遭受了什麼重大變故或刺激,才變得如此喜怒無常,想起自己一身的恩怨情仇,不禁喟然一歎,隨口吟道:「人生仇恨誰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

  他尚未吟完,那蒙面書生候然全身顫抖,厲喝一聲:「住口!」

  歐陽雲飛本已對蒙面書生起了同情之心,但一聽他對自己這種抒發愁思,也要無理干涉,不禁勃然大怒,沉聲說道:「我對你一再忍讓,可並不是怕你,而是憐憫你,我方才摸那方石碑,你要阻止,現在吟哦兩句,略遣愁懷,你又來取鬧,請問閣下,這算何意?」

  他這聲色俱厲地一陣數說,把那蒙面書生搶白得連連搖頭,雙目瑩然欲淚,聲帶顫抖他說道:「我求求你別再吟下去,更千萬不可摸那方石碑,除這兩件事外,你作什麼都行。」

  歐陽雲飛劍眉雙剔,暗忖:「這人好沒出息,我硬起來他就軟,我憐憫他,他反而亂發脾氣,天下之人,當真都是欺軟怕硬的麼?」

  於是他再不動心,仍然冷冷說道:「我偏不依你,就是要吟,硬是要摸!」

  說著,一面往那方墓碑前走去,口中故意高聲吟道:「人生仇恨誰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一面高吟,一面搖頭晃腦,故意氣那蒙面書生,其實,他早已沒了那份吟哦心情。

  蒙面書生捷若飄風,一躍便到歐陽雲飛身前,瘋狂似地怒聲喝道:「你敢!站住!……」

  歐陽雲飛夫生傲骨,怎會就此屈服,身形微閃,依然昂首闊步,奪路而走。

  蒙面書生把鋼牙咬得格格作響,全身也激動得不住顫抖,右手候然舉起,向臉上一抹,取下蒙面黑中,恨聲說道:「真是良言逆耳,眾生難度,蠢才你看!」

  歐陽雲飛見那蒙面書生,竟然出口傷人,猛一回頭,沉聲盹道:「你敢罵……」

  「人」字尚未出口,不禁「哎呀!」一聲,驚駭得騰騰騰地連退幾步,雙目發直地瞪在那蒙面書生的臉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蒙面書生又緩緩將面中蒙好,喟然一歎說道:「我叫你不要摸,你偏要摸,難道你願意使你的手,變成和我的臉一樣醜怪麼?」

  歐陽雲飛的腦子中仍在翻騰著蒙面書生臉上,那幅慘不忍睹的模樣,一時竟忘了說話,半晌之後,才歉然滿懷地,油調說道:「『你……你的臉,就是因靠在這方墓碑上,才潰爛如此的麼?」

  蒙面書生歎息一聲,道:「若不是如此,我又怎會不讓你摸那方墓碑?」

  歐陽雲飛道:「這麼說來,那墓碑上有著無比的劇毒了?那你為什麼還要留它害人呢?」

  他不等蒙面書生答話,便自飛起一腳,向墓碑踢去!

  蒙面書生急忙叫道:「你等一等,我還有話說。」

  歐陽雲飛煥然收勢,詫聲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蒙面書生緊走兩步,跪倒墓前,放聲大哭,哭聲先頗淒厲,繼轉委宛,終而寂然無聲,暈迷過去。

  歐陽雲飛聽他有話要說,卻不料竟然伏地痛哭起來,微一泣神,啜然忖道:「看他臉上那未遭劇毒腐蝕之處,白嫩細膩,分明是個俊美男子,想是面容被毀之後,所受刺激過深,才變成如此,但那方石碑上;怎會蘊藏劇毒的呢?」

  心中疑雲密佈,又復抬頭向那墓碑看去,只見蒙面書生伏地寂然,不禁大吃一驚,急忙為他一陣推拿,蒙面書生長歎一聲,悠悠醒轉,競連整條蒙面黑中懼已哭濕。

  歐陽雲飛見他哭得如此悲淒,心中也自頗興感觸,他和聲問道:「這墓中埋葬的是你的至親?還是好友?」

  蒙面書生此刻心中已平靜許多,應聲說道:「這墓中之人,是我受業恩師和兩位師叔。」

  歐陽雲飛連連點頭,暗自忖道:「無怪他臉上觸到劇毒,定是他思念恩師師叔,悲傷過度,抱碑痛哭所致,唉!想來他兩隻手掌,也必同樣腐爛?」

  蒙面書生緩緩站起身形,微磕雙目,口中喃喃祝道:「弟子仰仗恩師及兩位師叔在天之靈默佑,得以雪除師仇,逼死強敵,此生最大心願已了,但一塵師兄蹤跡不明,弟子又中人暗算,劇毒漸攻內腑,自知難免一死,天南一脈,只怕從此要在江湖滅絕,還有……」

  他候然住口不再說下去,半晌之後,兩眼發直地注視那墓碑,又自低低說道:「這墓碑上塗劇毒,為兔遺害後人,徒兒竟欲斗膽將其毀去,另立新碑,尚請三位老人家泉下英靈,怨徒兒驚擾之罪!」

  蒙面書生禱祝既畢,再不猶疑,跨前一步,自寬大衣袖中伸出一隻滿纏白布的右手,逞向那墓碑上方抓去。

  歐陽雲飛看他手上傷勢頗重,似乎難用重力,遂急忙說道:「兄台手掌已被劇毒腐蝕,定感不便,毀碑之舉,就由在下代勞了吧!」

  語音方落,一聲裂帛脆響,他已撕下長衫後擺的一塊白綢,裹在右手之上、然後舉掌向墓碑頂端一壓一轉,又復向上一提,那方碑石便如黏在他手上一般,立自上中脫出!

  蒙面書生一看之下,陡地雙目神光電射,衝口問道:「無極氣功!你是在那裡學的?」

  歐陽雲飛放下那方碑石,詫然問道:「什麼是『無極氣功』?」

  蒙面書生雙目中滿現驚疑神色,說道:「怎麼,你剛才是用『無極氣功』,拔出碑石,難道自己又不知道麼?」

  歐陽雲飛搖頭答道:「無極氣功這幾個字雖聽說過,但我自己卻不知其為何物。」

  蒙面書生又道:「看你也會一些武功,是誰教你的?」

  歐陽雲飛道:「是一個四十來歲的道士,他僅僅教給我『種吐納練氣口訣……」

  蒙面書生聞言臉上神色突變緊張,截斷歐陽雲飛話頭問道:「那道士現在那裡?快說!」

  歐陽雲飛見他又犯老毛病,不由微現懼色,冷冷答道:「他教完我練氣口訣就死了,你問他則甚?」

  蒙面書生仰望雲天,緩緩搖頭,半晌過後雙眼中射出奇異光芒,突然注視歐陽雲飛問道:「你為何來到這括蒼山綠雲、谷,方才聽你發出感歎之聲,難道你心中也有什麼難以解決之事麼?」

  歐陽雲飛長歎一聲,搖頭說道「「在下身有血海深仇待復,仇人又極厲害——」

  蒙面書生不等他說完,便冷笑一聲,說道:「你空負堂堂七尺之軀,既有血海深仇,不思報復,只會頹唐憂傷,未免大無骨氣!」

  歐陽雲飛見這蒙面書生當真有點古怪,方纔還談得好好的,如今卻又突然莫落自己起來,不禁既羞且怒,大喝一聲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誰說我不思報復,要你多管閒事!」

  蒙面書生一見歐陽雲飛漸人殼中,心中暗自高興,故意哈哈狂笑道:「憑你這點能耐,想找厲害對頭,為父報仇,談何容易?你既嫌我多管閒事,我便管,只可借你這父仇是一輩子報不成了!」

  說完,兩隻寬大衣袖一擺,身形如白鶴沖天,拔起四五丈高,往那削立於仍的峰壁,攀援直上。

  歐陽雲飛想不到這蒙面書生競有這般超絕武功,心想:若能拜他為師多好,於是趕緊脫口叫道:「喂!你請回來,我也還有話說。」

  蒙面書生本是故意賣弄,聞言真氣一收,飄然下降,說道:「尊駕有什麼話請說,若是在下能為你報仇之事,略盡棉薄,自當不會推辭,不過……」

  歐陽雲飛是何等聰慧之人,早從蒙面書生的行動及語氣中聽得出弦外之音,連忙說道:「你倘肯傳我武功,彼此便屬師徒,若有吩咐,作弟子的自應遵命。」

  蒙面書生突然發出一陣淒厲笑聲說道:「好!好!自即日起我就傳你武功,必然在我未死之前,把一身所學,傾囊相授!」

  說完,雙睛直視遠方,喃喃又道:「人生自古誰無死,死不足借,亦不足懼,可是月前和她們分別之時,約定尊祭亡師以後,於中秋之夜在鄱陽湖畔相會,如今,唉!……」

  歐陽雲飛聽得莫名其妙,忙把那方碑石放在一個低窪之處,用士掩好,看著蒙面書生猶豫半晌,緩緩問道!「師傅,你要到那裡去傳我的武功呀?」

  蒙面書生搖頭苦笑說道:「你我年齡相若,千萬不可如此稱呼,而且我傳你武功,也有附帶條件,就是我們必須以兄弟相稱!」

  歐陽雲飛,亞玉渾金,未經世事,故也不懂這些江湖過節,毫不推辭地應聲笑道:「那麼,我就遵命叫你大哥好了,我叫歐陽雲飛,大哥你叫什麼名字?」

  蒙面書生說道:「我叫公孫玉,其實我已是垂死之人,知不知道我的名字,卻也無關緊要!走吧,我現在就帶你到一個石洞之中,傳授天南絕學。」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12-29 00:0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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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39:03 |只看該作者
  說著,當先向綠雲谷北端走去,歐陽雲飛急步相隨,約有盞茶時分,已到達一所石洞之內。

  那石洞甚是狹小,至多可容兩三人棲身,洞內鋪了一些乾草,上面放著公孫玉的一件行囊和一些乾糧,看樣子,他也來此不久。

  兩人旦夕相處,情感漸生,除了練功之外,幾乎無話不談。公孫玉就將當年萬侯午浙東尋仇,「天南三劍」綠雲谷成仁取義,自己奉遺命及「半劍一鈴」信物,苦心尋覓「柔經」的情形概要述出怪!真怪!

  誰聽說過沒有腿的人,還能在武林之中,一爭雄長!是怪不!

  談談的三月夭,杜鵑花紅遍了浙東括蒼山的綠雲谷,一年花事,九十春光,在這鶯老蝶忙的季節之中,騷人墨客,對景興懷,做上些經眼花飛,傷多酒困的詩詞之類,自然不足為怪。怪的是在綠雲谷中,對著婿紅姥紫滿谷繁花,負手往來蹀躞的,並不是什麼文人雅士,卻是一個羽衣星冠,五十來歲的道人。

  肩頭斜插著一柄長劍,看器字神情,分明是武林之中的一流高手!但雙眉緊皺,面帶重憂,顯有無窮心事!

  碟蹬半天,順手摘下一朵杜鵑花,眼珠微轉,面上突然現出一種寬慰而帶著希望的神色!這時谷底盡頭,花光如海之中,一點白影,像流雲,像閃電,極其輕靈美妙的迅疾飛來!

  到了近前,身形一現,是個嬌媚無倫的自衣少女,雲鬟拂額,縞袂臨風,看年齡頂多不過十八九歲。

  白衣少女一見道人,垂手笑道:「元修道長,真個信人!家師六沼神君萬候午,已到谷外,命晚輩卞靈筠先來探視!」

  道人微笑說道:「卞姑娘回復令師,就說元修十年舊約未忘,請他大駕來此指教!」

  卞靈筠口稱遵命,斂襖施禮,慢慢退出七八步去,才霍地轉身,肩頭微動,便如一條銀箭離弦一般,剎那之間,只剩下谷盡頭處,一點白影。

  元修道人,徽微一歎,自語說道:「這魔頭真是當今第一奇人!

  光拿他這女弟子來說,就極其端莊凝重,大方有禮,絲毫看不出一點左道旁門習氣!一身輕功,又那樣精純,看來今日一會,這括蒼山,可能就是我元修歸源結果之地!」

  略過片刻,方才白衣少女卞靈筠,所去之處,業已現出一群人來,不見奔馳縱躍,卻如流水行雲一般,來得極快!展眼之間,已可辨出是八個一樣裝束的白衣少女,其中四人各用香肩,抬著一具七寶軟床。床上枕裳俱全,滴翠流黃,龍鬚風翩,床上臥春一人,身上蓋著半幅吳續,方才來與元修道長答話的卞靈筠,走在最前。

  雙方距約三丈,卞靈筠纖手一擺,七女候然止步,卞靈筠走到律軟床之前,恭身稟道:「啟稟師尊,已到綠雲谷內約會之所,天南三劍中第一位元修道長,正候師尊答話!」

  床上之人,慢慢說道:「十年舊約,日夜索懷,一旦能夠了卻心願,真是快事!但昔年我與天南三劍定約,怎會只有一位在此!元修道長,別來無恙!你還認得我這六沼狂客方候午麼?」

  錦裳一揭,人已坐起。想像中這萬候午,定然是個蒼老人物,或是獰惡魔頭!那知大謬不然,揭衾而起向元修道長,含笑發言之人,竟是個三十上下的英俊書生,隆淮豐頤,相貌極好,就是雙眉太濃,帶有煞氣!但兩條大腿,不知被甚仇人,截去了三分之二,身上披著一件五色鮫所織短衣,雖然面對元修道長,抱拳答話,人卻還在軟床之上,並未下地。

  元修道長靜氣凝神,抱元守一,向萬挨午哈哈笑道:「萬佼神君!一十年之前,在此一會之後,貧道即早知定有今日!聞得神君獲得武林寶錄純陽真解,並已全部貫通,故人有此大成,著實可賀!

  我們天南三劍,一人即三,三人即一,貧道背後長劍,到目前為止,尚敢狂言自詡為武林第一!你只要勝得半招,即可了卻天下無敵的多年心願,何必定欲找我那兩個師弟作甚?」

  萬挨午微微一哂,冷然說道:「當初在這綠雲谷內,為爭天下第一的名頭,我一時好勝,自願獨鬥你們天南三劍,結果不敵,身受重傷,才在回轉六沼的途中,遇上強仇五毒天魔,斷去雙腿!如今我神功煉就,再履中原,一來追源溯本,要會會所有當初成全萬侯午之人,二來借此機緣,創設六沼正教!五毒天魔的首級,業已在此,若叫我不見元朗元真兩位高人,豈不令我茹苦含辛的十年渴望成虛?

  江湖中傳言天南三劍,不但武功出眾,並還義氣如山,怎的今日為了區區萬挨午一人,就忘卻了師兄弟情誼,放心讓道長獨自出面!」

  說話之間,從軟床上的一個革囊之內,挽出一顆用石灰臆著的新鮮人頭,元修道長閃眼看處,認得確是黑道之中,最為凶狠難惹的人物,五毒天魔!

  剛把長眉一皺,想用言語替兩位師弟開脫,把昔日深仇,完全攬在自己身上。但遠遠峭壁之上的大堆籐蔓之後,突然有人發話說道:「萬俟午!天甫三劍不是你所想的那等樣人!元朗天真……齊在此,你口氣如此狂妄,難道那得自所謂武林寶錄純陽真解中的幾手功夫,真就能驚天地、位鬼神,壓倒各門各派的一切武學麼?」

  話音方落,兩條人影宛如風揚飛絮,凌空飄墜!兩個與光來元修道長,衣著完全一致的清奇全真,相並而立,肩頭各有一口長劍,面向著這位六調神君萬埃午,均是微微含笑、單掌問訊。

  六沼神君知道後來的那位較為瘦削的元真道長,言詞犀利,口角向不饒人,自己志在報仇,不願和他鬥口,遂也抱拳還禮,含笑答道:「萬候午早知二位不會不來,才用言語相激,請出相會!武林中人,講究的是痛快淋漓,直截了當,今日之會,反正強存弱死,道長等貴師兄弟。還是三劍連環,鬥我一人?還是另行劃道比鬥?萬候午萬里遠來,常言道得好:「不是強龍不過江,三位道長請仔細酌量!」

  天南三劍威震江湖,尤其是先來的元修道長,背後一柄長劍,公推武林第一!但這六調神君萬候午,也是一位出類拔萃的超絕人物,就為了不服天南三劍的武林第一稱號,十年前在這括蒼山綠雲谷內,以一對奇形兵刃攝魂鈴,獨戰三劍,結果身受重傷,遁回六沼,中途並被五毒天魔落井下石,斷去雙腿,如今再回中原,約鬥三劍,元修知道善者不來,嚴禁元朗元真一齊赴約,預備拼此一身,了斷這場恩怨。

  元朗元真表面撤不過師兄,實際連夜疾趕,到得比元修還早,藏在了峭壁上的大堆籐蔓之內。

  二人身形一現,元修知道劫數難回,默然不語!元真卻暗自思忖,縱然傳聞是實,號稱武林寶的純陽真解,被你練成、但雙腿己廢,便能勉強施展,也定減去大半威力!何況自從當年結此強仇之後,師兄弟三人,也在刻苦用功,十年以來,把本門絕妓,「無極氣功」業已練人化境,難道真就不敵干你?

  聽六沼神君業已發話叫陣,剛待應聲,元修道長已自含笑說道:「萬侯神君!貧道等均在花甲以外,你也五十許人!方才既然說是今日之會,強存弱死,別無他途,則貧道倒有個新鮮別緻的辦法在此,也不必像那些尋常武家,動手過招,貧道師兄弟連你一共四人,就各拿性命作為賭注,無論比鬥任何功力,以三陣為定,敗者自行了斷!萬埃神君,你可敢應允?」

  六沼神君萬候午。微笑答道:「萬侯午向來一諾千金,決不更改,我已說過聽憑貴師兄弟劃道,當然奉陪,這種賭命之舉,確實新穎有趣,但不知既以三陣定輸贏,這出題之權,如何規定?」

  元修還未答言,元真已自叫道:「自然要給弱者一點便宜,由前一陣比輸之人,出題再比以下一陣,最先一陣我們雙方拈閻決定!」

  六蹈神君點頭笑道:「這辦法確實公平,但第一陣不必拈閻,我把最先出題之權,奉讓三位道長!」

  元修道長微微笑道:「萬候神君盛意,愚師兄弟心領,我們還是最公平的憑天決斷!不過我們不是自己吹噓,彼此均是方今武林之中的頂尖人物,無論勝負誰屬,總有一方必須從此永謝人寰,所以貧道建議,在第一次賭鬥完畢,負者一方,尚未履行義務以前,應有權利再行出題賭鬥第二次,倘若得勝,可以要求第一次的勝方,遵守遺言代其了卻一樁塵世間的未了心願!萬候神君以為如何?」

  六沼神君哈哈笑道:「元修道長真不傀武林中第一高人之稱,顧慮周詳,情理交融,面面俱到!萬侯午是衷心佩服,件件依從,我們就是這樣一言為定!但這一次賭鬥中的第一陣出題之權,萬挨午是誠心奉讓,三位道長既如此謙遜,我也無可如何,不知怎樣的憑天決斷?」

  元修道氏自懷中取出一把慣用暗器『玄門智珠』,向六調神君笑道:「誰先出這第一陣比鬥題目,本來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關係!

  不過彼此在武林之中,均有聲望,免得將來被人嗤笑,那一方佔了便宜,所以只得一效兒童之舉!貧道中是一把玄門智珠,請萬候神君,隨意猜個單雙數字,以博這最先出題之權!」

  六調神君仰天大笑道:「有趣!有趣!我們今天都成了最偉大的賭徒,從開始一直賭到生命了結!全依道長之言,我猜你掌內智珠,是個雙數!」

  元修道長攤開一數,智珠卻只七粒,六調神君啞然一笑說道:「萬候午出師不利,先輸一陣,元修道長智珠在握,請自命題。」

  元修道長與師弟元朗元真,略一計議,轉身向六調神君笑道:「這第一陣既然貧道等僥倖得權命題,要想向萬佼神君,討教一手內家氣功,『飛花沒石』!」

  六調神君的長眉微一軒動,點頭笑道:「道長著實高明,「飛花沒石』並不艱難,難的是要石沒而花不碎,才算合格,這純粹是一種陰柔功力,我那敝帚自珍的純陽真解,自然不及道長們的看家絕學『無極氣功』,來得出色當行!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頭一陣,萬伎午明知必敗,也不能不勉強一試,竅兒與我摘朵花來!」

  待立在六沼神君軟床之前的白衣少女卞靈筠,看這幾位武林第一流的高手,把性命賭來賭去的,卻均神色怕然自若,覺得真是聞所未聞,有趣已極。

  正在又好奇,又緊張的注目旁觀之時,忽聽六調神君叫她摘花,遂隨手摘了一朵白色社鵑的乍開稽蕾。

  六調神君側目一看,元修元朗元真等天南三劍,摘的都是盛開杜鵑,不由把眉頭一皺,向卞靈筠叫道:「筠幾不要摘那蓓蕾,換朵開得大飛點的!」

  天南三劍聞言一奇相顧點頭,暗暗讚佩這位混世魔王,雖然凶毒無倫,但畢竟不失武林中一派宗師身份,不讓人家留卜半點話柄。

  四人各托一朵杜鵑花在手,元修道長面對丈許外的一片崖壁,向兩旁的元朗元真,說了聲:「師弟們!我們先行獻醜!」

  三人的無極氣功,早已凝聚待用,同時將手一揚,三朵鮮紅的杜鵑花,慢悠悠,輕飄飄的,打向崖壁,到壁無產,徘成一個極整齊的「品」字形,嵌入石內。

  六調神君面色微變,他並不揚手發花,仍然坐在軟床上,將右掌一張,張口一吹,那朵白色社鵑,電疾飛起、「奪」的一聲,打在天南三劍所發作品字形嵌在壁上三朵杜鵑花的正中,竟似還要嵌得深些,三紅一白,煞是好看。

  卞靈筠以為自己師傅得勝,但忽聽六調神君笑道:「萬候午早有自知之明,這場『飛花沒石』的比賽,我所發的白色杜鵑,一來沒石過深,未能恰到好處!二來右上角的花瓣,微有毀損!而三位道長所發,深淺一致,完整無缺,確實比我高明!等萬挨午想出第二陣的比鬥方法,倘若再敗,我也不再要求什麼代了心願的第二次賭鬥,就把殘生交代三位!」

  卞靈筠有些不信,縱過一看,三朵紅色杜鵑,果然一齊完整無缺的嵌入石壁,花蕊頂端,恰好與石壁平行,那朵白色社鵑,卻深入半寸,右上角的一瓣花瓣,也已折斷一半。

  低頭走回,偷眼一看,自己師傅正在皺眉深思,天南三劍的面上,卻已現出寬慰之色。

  突然六沼神君,雙目一睜精光電射,朗然發話道:「這第二陣,是我萬侯午生死關頭,我們比場輕功,看看誰先攀登面前這百丈峭壁之頂!」

  這幾句話一出,把天南三劍元修元朗元真三位道長,一齊鎮住!因為明明知道這位六沼神君萬挨午,雖然功力蓋世,但雙腿殘缺,要跟人比賽輕功,爭先攀登這百丈峭壁豈非癡人說夢!

  六沼神君見天南三劍的疑詫神情,不禁微微一笑,從軟床橫頭,「噹」地一聲,抽出一對短短鐵杖,在手中略一盤弄,鐵杖竟能伸縮,變成五尺長短!

  六沼神君分攜雙杖,突然自軟床之上,飄身而起,兩隻鐵杖,左右輪換點地,幾步便到了元修道長面前,含笑說道:「三位不必替萬候午擔心,我雙腿雖殘,有這巧匠打造的寒鐵寶杖,尚堪代步,我們就開始這第二陣如何?」

  天南三劍這才悟出,六調神君可能業已練就輕功之中的無上神功「節節登高凌虛步法」!四人互相點頭照應,奮力搶登,六調神君故意略為落後,等元修元朗元真先行縱起,然後哈哈一陣狂笑,右手鐵杖一點,人便凌空飛起六六丈高,等到勢將快盡之時,左手鐵杖隨意在崖壁之間,微一借力,人便又往上起。

  左右輪換,兩隻寒鐵寶杖,在崖壁山石之上「丁丁」不絕,剎那之間,業已飛登峭壁,鐵杖才停,元修也已躍身而上,雙拳一抱含笑說道:「萬候神君,你好驚人的『節節登高凌虛步法』!這第二陣,愚師兄弟認敗服輸,我們且下谷去,商量怎樣開始第三場彼此真正的生死決鬥!」

  這時元朗元真也已到達,師兄弟神色凝重,互望一眼,一齊翻回綠雲谷中,仔細商量自己有出題權的第三陣比鬥,究竟怎樣安排,才是萬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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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39: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前面兩陣,雙方均是一勝一負,彼此秋色平分、整個的生死命運,都要在這一場之中決定!所以不但關係密切的四位武林高人,都是貌作鎮靜,暗在緊張,就連旁邊觀戰的白衣少女卞靈筠,一雙纖手的手心之中,也在代為雙方,暗出冷汗!

  天南三劍商議半天,元真認為較量暗器,稍有把握。因為自己師兄弟三人,每人一百零八粒玄門智珠,數目又多、手法又有獨到之妙,尤其是三人合力,滿天珠雨;對方無論如何,均難逃避!何況六沼神君雙腿既無,雖然有兩隻寒鐵寶杖,可以代步,但他若舞動寶杖,抵擋暗器,則必然無法還手逆襲,豈非有勝無敗?

  元修元真再三思索,也想不出什麼穩可制勝六沼神君之策,只得同意元真見解,仍由元修遭長向六蹈神君說道:「這第一場的最後一陣睹鬥,也就是彼此雙方的生死之爭,按著先前約定,應由愚師兄弟出題,我們要想各以身畔一囊玄門智珠,討教萬侯神君的暗器手法!」

  元修道長此語一出,白衣少女卞靈筠突然一聲輕喟。

  六調神君萬候午,本來那副外弛內張的面容之上,也實現喜色點頭叫道:「好好好!你們三位身畔的三百二十四粒玄門智珠,只要有一粒沾上我這件衣服,萬挨午便永絕人寰,認輸自盡!」

  寒鐵寶杖「丁」然地作響,人已飛到三四丈外的一塊大青石上坐定,向元修道長等人笑道:「天南三友,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的最大賭注,請自竭力施為,並小心萬候午還手!」

  元真道長一見六沼神君萬候午的這副神色,心頭不由暗暗叫苦,知道自己可能把事料錯,幾句話兒就把師兄弟三人送進了梗死城中!

  但事已至此,威望身份他關,寧教人亡,也不能令聲名稍有隕越!反正是最後一拼,遂探囊取了一把玄門智珠,分握雙手,蓄意先為兩位師兄開路,探探這位六沼神君,為什麼一聽見賭鬥暗器,就這樣欣然於色,到底有些什麼位鬼驚神的絕妙手法?

  主意打定,左右手共是十二粒玄門智珠,六六齊飛,因為對手太強,這場勝負,又關係性命榮辱,所以一開始,便用出了暗器中的極高手法「亂點鴛鴦」!所發玄門智珠,在六調神君身前,自動凌空互撞,看似毫無規則的滿天亂飛,其實預定的目標和部位,絲毫不亂,每一粒玄門智珠,當空激撞以後,都出其不意的分從前後左石各方,飛打六調神君的週身要穴。

  六調神君來此報復十年之恥以前,早已把敵情打探清楚。知道天南三劍之中,功力劍法,推元修道長最高,但暗器一途卻以元真道長為個中翹楚!心中不禁暗笑,這天南三劍,想是數運當終,怎不知道自己對收取暗器,向稱天下獨步!班門弄斧,螳臂當車,豈非自尋死路?

  心念未了,珠光已自臨頭,六調神君不慌不忙,舉起左手寒鐵寶杖,在頭頂之上,劃了一個圓圈,十二粒玄門智珠,便如泥牛投海一般,渺無蹤影。

  元修元朗見事不對,掌中的玄門智殊,急忙也同時並發!這一來滿空珠光,滿谷花光,上下交映,當中再配上八個服裝一致的絕色美女,三個相貌清奇的全真道人,和一個身無雙腿的綵衣英俊書生,真叫做人是奇人,景是奇景,而這場暗器比鬥,也可算是千古奇觀,一時無兩!

  那多的玄門智珠從天南三劍這等人物的手中發出,威力豈同小可?滿空中儘是珠光閃閃,勁風呼呼!但六調神君卻會者不忙,見元修元真一齊動手,右掌中的銑杖,也在頭頂掄圓,化成兩團玄色精光,把自己身形,籠罩在下。那些漫空珠光,一到玄色光圈之內,便自蹤影杏然,不知去向!

  剎那之間,天南三劍囊中的玄門智珠,已去大半,元真知道大事不妙,一聲暗號,欲作最後一拼!三人皆把所餘智珠,掃數用「滿天花雨」手法撤去,但每人各留六粒,一同以陰手發出「倒灑滿天星」從六沼神君所坐的青石下方,飛打六調神君的腹背兩脅。

  六調神君縱聲長笑,「格登登」的一陣金鐵交嗎,把兩根寒鐵寶杖,生生插入所坐的大塊青石之上,雙臂一抖,全身骨節山響,所戴的一頂儒巾,沖天飛起三四丈高,頭髮根根勁立!

  天南三劍傾囊飛打的玄門智珠,到達六調神君身前,一齊自然墜落,但並不似被什麼無形罷氣所阻而激撞回頭,只是整整齊齊地在六沼神君的離身三尺之前,作半環形的排列在地,而六調神君所坐的青石之上,也高高墳起一堆精光閃爍之物,正是天南三劍先前所發的玄門智珠!

  元修道長等人這才知道,六沼神君這十年之內,果然痛下苦功,把他所得純陽真解之內,號稱武林中最難練的「太陽神功」,業已練成!自己師兄弟三人,每人一百零八粒玄門智珠,運用內家真力,同時並發,光雨流天。竟然連對方一絲衣角,均未沾上,還有何顏再在武林之中,自稱字號?

  就這微一怔神之間,又聽得六調神君一聲輕笑叫道:「三位道長留神,萬候午獻醜回敬!」

  登時響起一片極為清脆好聽的「滴鈴鈴」之聲,三人抬頭閃眼看處,滿天飛舞的都是些寸許大小的金色小鈴,為數不下四五十枚之多,也不知六調神君怎樣同時發出?

  所用手法,卻與元真道長先前所用的「亂點鴛鴦」,大同小異,但更高!更妙!滿空金鈴,雖然也是互相激撞,但連一點都不紊亂,都是金鈴邊緣對金鈴邊緣,叮噹一錯,原來一個一個平平穩穩的金鈴,經這一碰一錯,立時變作不規則的旋轉偏飛有的眼看在東,忽的一偏一閃,反到西邊,有的則明明業已及地,都又在與山石微微一碰之時,突又彈起再行旋飛丈許。尤其是金鈴本身是「滴鈴鈴」之聲,再加上互相激撞的」錚錚」錯音,簡直擾亂心神,令人目眩耳亂,無從捉摸。

  前文曾經交待,這六調神君,當年在這綠雲谷中獨戰天南三劍之時,聽圍兵刃就是一對攝魂鈴,後來十年茹苦把純陽真解練成,因雙腿已斷,遂改用兩根寒鐵室杖,半作兵刃,半作代步。但對這對心愛的攝魂鈴,卻仍不忍捨棄,苦心孤詣,匠心獨運,把它縮小了幾十倍,打造成四十九枚,小小的攝魂金鈴,並練成。了這種絕無僅有,奇詭無倫的獨門手法。

  天南三劍也是何等人物?一聽金鈴互相激撞之時,聲帶錯音,便知道這是一種「亂絮落花翻飛飄蕩」的迴旋手法!三人往起一合,以背相同,各對一方,先自鎮定心神,不為鈴聲所擾,然後認定那些攝魂金鈴的來勢方向,根本不允許滿空漫飛的金鈴靠近身旁,離著還有七八尺遠,就用無極氣功,加以劈空擊落!

  但六沼神君果然不傀自詡收發暗器,天下獨步,那些滿天迴環飄蕩的攝魂金鈴,有的雖然勁頭巧合,一擊便落,有的卻隨著天南三劍所發掌風,飄出幾步,突然滴溜溜的一轉,一偏一斜,仍照方才來路打到。

  這類手法,著實叫人防不勝防!天南三劍竭盡全力,劈擋騰挪,算是把這一片金鈴光雨,應付過去。元修元朗一語不發,那元真道長,卻淒聲長歎,慘然說道:「小弟愧對兩位師兄,先行一步!」

  翻手拔出背後長劍,就往咽喉抹去。

  元修道長伸手攔住,並自元真所著道袍的下擺之上,摘下一枚小小的攝魂金鈴,那金鈴製作極為精巧,四周並有無數小刺!元修道長略一審視,也不交回六沼神君,竟自揣人懷中,面色如常,絲毫不變,向元真道長笑道:「師弟何必難過?我們在武林之中,稱雄一世,現已年逾花甲,生死二字,算得什麼?不過師弟此時怎能便死,我們不是與萬埃神君,還有第二場賭鬥未比?」

  說完鈕頭向六調神君笑道:「萬侯神君!你這七六四十九枚攝魂金鈴,真可以稱得起獨步武林,委實有位鬼驚神之妙!我師兄弟這三條命輸得心服口服,元修忍死片刻,要為先前約定的第二場賭鬥,出題目了!」

  六調神君萬埃午,這時也對天南三劍,改了一付尊敬神色,莊容點頭答道:「道長儘管劃道,萬侯午無不應命!」

  元修道長微笑說道:「十年之前,貧道師兄弟在這綠雲谷內,以三元劍陣,勝了你的攝魂雙鈴,十年以後,仍在此間,毀譽在你的攝魂鈴下,如今我們的第二場賭鬥,何妨再賭十年?你以寒鐵寶杖,在一百招之內,如能勝得了貧道師兄弟的三元劍陣,則別無他求,死而無憾!倘若不然,元修要請你十年以內,不履中原,在六調山純陽宮內,靜待我門下弟子前往拜會,萬候神君素來一諾千金,貧道等敬候一語!」

  六調神君神色凝重,注視元修道長半天,緩綴答道:「道長宅』心真夠仁厚!你分明怕我心毒手狠,著在中原創教,各門各派人物未免多所死傷,所以才想借此第二場賭鬥,禁我十年,以冀稍挽武林殺劫!萬候午早就說過,聽憑劃道,就如道長所言,二度會會貴師兄弟的三元劍陣!但為了敬佩道長為人,及紀念今日之會,萬候午當著我門下八大弟子,鄭重聲明,從今以後,在我手卜喪生之人,以道長師兄弟之數為限!」

  元修道長合掌一拜,莊容說道:「得神君此言,元修等雖死無憾!我們就此開始!恭領絕藝!」

  師兄弟三人,同的拔劍向後一退,分佔天地人三才方位,剩下個六調神君萬候午,用兩根寒鐵寶杖技地,站在當中。

  元修道長剛把長劍一領,突然停式向六調神君笑道:「有煩令高徒一記怕數!」

  六調神君笑聲叫道:「筠兒!你凝神數著雙方招數,三位道長的三元劍陣,天下無雙,趁此還可獲得不少益處!」

  卞靈筠恭身應命,盈盈走過,注目觀陣。

  元修元朗元真三位道長,因雙方命運,業已決定。現在不過臨死之前,盡最大努力,以期把這位蓋世魔君,憑著一句諾言,在六調自禁十年,略減中原武林浩劫。

  這一種純粹為人的念頭打定,已人無我之境。靈台之間特別澄澈空靈,按著天地人三才方位,把步眼活開,三人全是一樣的平胸舉劍,挽訣齊眉,氣納丹田,盤身繞走,宛如流水行雲,瀟灑美觀已極。

  六調神君萬候午,當年在這三元劍陣之下,吃過大苦。雖然純陽真解練成,適才連番試手,業已知道功力勝過對方,但這師兄弟三人,尤其是元修道長,在自己二度出山以前,號稱天下第一劍!三劍連環,威力更增,怎敢絲毫怠忽?雙杖點地,身形穩立場中,便如鐵鑄一般,聽任夭南三劍,在身外遊走盤旋,不加理會,但雙目神光炯炯,籠住對方身形,卻不一瞬!

  轉到分際,元修道長一聲號令,各以平舉胸前的長劍進招,發動之初極饅,但離六調神君身前不遠之時,突然劍光打閃,三人一齊抖腕震劍,立時一個劍尖化為百十個,好像一座劍山一般,齊向六調神君當胸,如飛撞到!

  六詔神君」咦」的一聲,雙杖微動,退出二三丈外,心中好似疑詫。

  「原來因為昔年會過,知道這三元劍陣的奧妙之處,在於先占三元方位,』困佐敵人不使走脫,等動手之時,永遠是一齊發招,三支劍兩虛一實,一攻兩守,但誰虛誰實?孰攻孰守?對手之人每每莫知所自,應付為難!他們自己卻配合得巧妙無間,天衣無縫!

  但今天這頭一招就大異昔日,三劍齊攻,劍劍是實,無一虛招,攻敵而不防己,犯了武家大忌,是何道理?

  他這裡疑詫未已,天南三劍業已奇招迭發,劍影如山!他們師兄弟既稱武林第一劍,威力豈同等閒?饒你六沼神君,功力絕世,一雙寒鐵寶杖,連手都還不出去,迫得仗著一身怪異輕功,騰挪轉側,展眼便是三十餘招。

  到得四十多招,六沼神君好容易才覓得空隙,還招進杖,但這三位武林第一流高手,此時好像變成常人拚死一般,六調神君的寒鐵寶杖,無論向任何一人遞到,都是一樣的連理都不理,三支長劍,趁六沼神君一杖攻敵,只剩一杖技地之時,宛如驟雨狂風,逆襲而至。

  六沼神君這才從恍然之中,鑽出來一個大悟!原來對方第一場業已賭輸,反正無法再活,動手之間,自然可以放棄防守,事事進攻!但自己是勝利一方,怎肯與他們拚命並骨?看來要想在百招之內,勝這天南三劍,只怕已無希望。

  他想到此處,動手已近七十照面,天南三劍一招精粹絕學「倒捲長虹」,奮不顧身的三劍同掃,逼得六沼神君,又使出他那手「節節登空凌虛步法」,在空中兩個盤旋,頭下腳上的,圍手中寶杖點地。

  但鐵杖一點地面,腦際突然靈光一閃,不但不再躍身復原,他那鐵杖,本能伸縮,此時索性全部伸出,每校約長六尺,就這樣的倒立而行,與天南三劍遞招還手。有時索性飛身凌空,雙杖同揮,來個威力無倫的「潑風八打」!

  這一來,無形中六沼神君的身形,始終在六尺以上的空中,主仗系寒鐵所鑄,不畏刀劍削砍,天南三劍要想傷他,除非也自縱身空中發劍!但彼此凌空,六調神君因雙腿已斷特下苦功,練那寒鐵雙仗,及」節節登空」身法,以彌補缺憾,自然稍佔便宜!何況杖長勁疾,論功力也是他梢勝一籌,所以場中形勢頓變,天南三劍再不能採取那種奮不顧身的拚命打法,元修道長略一盤算,已近百招,生恐功虧一簣,長劍攻防攔拒之間,高聲叫道:「三劍歸元,改攻為守!」

  六調神君知道倘如元修道長所言,因百招即屆,自己准敗無疑!那肯讓他們三劍歸元,寒鐵杖施展出天魔杖法中的撒手絕招「羅喉血雨」,看準了天南三劍中的最弱一環,玄真道長一人下手。

  漫天玄影,一片杖山,飛舞之下,元真道長知道不妙,也自全力施展自己護身絕學「如意天羅」,手中劍舞成千層劍幕,連擋兩招,但第三招上,便被寒鐵杖震開長劍,在左肩頭上,輕輕一點。

  天南三劍,面若死灰,六調神君得意洋洋飄身而退,報頭向場邊監戰的卞靈箔問道:「筠兒!共是幾招?」

  天甫三劍疑神靜聽,卞靈筠櫻唇微啟,竟然略為囁嚅,把頭一低,未能脫口報出。

  六沼神君知道不妙,得意之色一收,莊容說道:「筠兒不許弱我名頭,但說無妨,要講實話!」

  卞靈筠霍地拾頭,妙目之中,神光湛然,朗聲說道:「一百零——招!」

  六調神君一聲不響,寒鐵雙杖點地,人已縱回軟床之上,天南三劍,眉目之間,一片說不出來的寬慰神色,師兄弟並肩而立。向六沼神君合掌一拜,元朗元真並向元修道長施札說道:「師兄留渝,小弟先行!」

  元修道長哈哈笑道:「好!好!愚兄有事未了,還要忍死須爽,師弟等先行超脫,在黃泉路上,等我片刻!」

  元朗元真從容含笑,拔劍就頸,鮮血一噴,仆倒在地!這種情景,比互相兇殺惡鬥之下,烈腦分屍的死上一大片人,更覺淒慘!

  卞靈筠引袖障面,其餘七個白衣少女,也各自低頭,只有元修道長和六沼神君,神色絲毫未變,依舊夷無自若!

  元修道長撕下一幅裡衣,削破中指,寫了一封血書,翻腕拔出背後長劍,屈指一彈,折劍為二,以後半截斷劍,井同前自元真道長袍下擺之上,摘下的那枚攝魂金鈴,裹在血書之內,外面再撕下一片道袍包好,寫好地址姓名,抬頭向六沼神君笑道:「貧道師兄弟棄命深山,還勞神君那位高足,代我傳書劣徒,命他們發奮圖強,十年之內,就以這半截斷劍,及一枚金鈴為證,到六詔赴約!」

  六沼神君莊容說道:「道長但放寬心,萬佼午一言既出,從無改悔,第二次賭鬥一敗,決不再在中原逗留,我恭送道長去後,立率門下弟子,回轉六沼,在這十年之內,等待道長高足,留下這卞靈箔,代道長傳書便了!」

  元修道長一聲「多謝」,右手食中二指,鉗住那段劍尖,向自己心窩一點,然後滿面笑容,反手一彈,半截劍尖「奪」的一聲,釘人六沼神君所坐軟床的床沿之上,額搖不絕。元修道長也就帶著滿面笑容,水絕人寰,仆倒在他兩位師弟,元朗元真的屍身之上。三個武林中的一流劍客,就此一齊了結!

  六沼神君這時才出聲微微一歎,拔出元修道長所擲的半段劍尖,置向盛放五毒天魔首級的革囊之內,回頭向卞靈筠說道:「筠兒!你把元修道長的遺物,送到他指定之地,並交與指定之人以後,自行回山,我與你師妹妹等,先回六沼!」

  說完臥倒,仍由四個白衣少女,抬著那具七寶軟床,往來路之上,飄飄而去。

  卞靈筠恭送六調神君去後,自地上抬起元修道長所遺包裹,剛待舉步,一看地址,但忽然想起地上二位,均是武林中的宗師身份,怎能聽憑鳥魯殘食他們遺蛻?

  遂費了半天大勁,將人埋好,堆起一座墳頭,並找來一塊山石,以金鋼指神功,硬給攜出「天南三劍之墓」六字,插在墳前,斂征再拜,口中並微作禱祝,拭去鬢邊香汗,衣快輕揚,走向綠雲谷外。

  沖山南麓孤鶴峰下,松竹掩映中,露出一角紅牆,紅牆之內,並非道觀寺院,卻建築著幾棟綠瓦粉牆的精舍。最北端則是一幢小樓,孤孤單單的坐落於一片畝許大小的花園之中。看這氣派情調,顯然是歸隱泉下的官宦之家,或是豪紳巨富,而那幢小樓之上,則很可能是這豪富之家的千金閨閣。

  那如火的楓葉,映紅了半壁孤鶴峰,與這座院四周的翠竹蒼松互相輝映,交織成一幅絕美的圖案;若不是諷諷西風斷續吹來,那裡有絲毫蕭瑟之氣?

  小樓上正飄送出淨淨瓊瓊的琴聲,琴音雖美,但卻似流露出一種淡淡的幽怨,約有盞茶時光,琴聲戛然而止,隨著又傳來嬌美的吟哦之聲:「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她這閡李後主的「憶江南」剛剛吟哦了兩句,便被一陣爽朗笑聲打斷,另外有個語音比較朗脆的少女叫道:「姊姊,你在昨夜夢魂中,有什麼好恨的呀?難道才兩月不見玉哥哥,就把你想成這個樣子?」

  樓下庭園中發話的這位玄衣少女,邊說邊笑,像一陣風似的輕輕躍上小樓。

  樓上彈琴方罷的是個身著曳地白續衣裙的少女,她正支頤臨窗,對著遍山紅葉低吟,卻不料被他這豪爽如男子的妹妹偷聽跑來取笑,不由玉面微紅,嗔聲說道:「妹妹,只會說我,難道你不會思念意中人麼?」

  這互相笑謔的婉妹兩人,正是傳聞江湖上宵小聞名喪膽的恨大師卞青萍的愛女,卞靈箔和戴天仇。她們談的正是本書的男主角公孫玉。

  就在安徽祁門以南的馬鞍山麓,有一片頗為廣大而頹廢了的巨宅,雖然虹梁鴛瓦,久已生塵,績技珠簾,半經調敝;但那一種巍峨氣象,卻依然存在!

  尤其是後園之中,飛花樓閣,積翠亭台,配上幾座玲磁山骨,剔透雲根的假山石,和一池清水,曲徑斜通。小橋浮擱,景色仍是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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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39:59 |只看該作者
  這廢宅主人,本是一位顯宦,因事掛誤失官,家道中落,子孫不肖,析產分居,以致把好好一座第宅,弄得如此殘敗。

  但後園的三間精舍之內,卻有主人的一位遠戚、在此借居攻讀。

  這位遠戚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風骨極奇,神儀朗徹,從外表看來,彷彿是一位氣茂神清,志和音雅的英俊書生。

  其實內行人,只要從那點漆雙睛之內的湛湛神光,和微向外凸的兩太陽穴之上,便可知道這少年不但允文,而且允武,內功鍛煉,並已到了相當火候。

  他叫公孫玉,估恃雙失,了然一身。文事一方面,天悟神聰,待書滿腹,武學則得自前文書中,蓋代奇人天南三劍第一位元修道長的秘授心傳。

  是個暮春月夜,公孫玉在園中自行練了一遍劍法掌招之後,在房內略為闊坐,覺得百無聊賴,春愁黯黯,意興清情。遂隨手拿了一支玉笛,走到室外假山石後的小亭之內,倚柱吹弄遣愁。

  那知一曲既停,心情益發煩悶,公孫玉竊笑自己還是修羽玄門上乘內功之人,怎的靈台方寸之間,渣滓這多?不能做到清淨無礙!

  蟾華滿地樹影縱橫,抬頭一望晴空不滿半輪的下弦殘月,公孫玉不禁暗想:「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長圓!即如桂殿嫦娥,還不是缺多圓少,鏡分人恨,眉寫天愁,徒為李義山留下了「碧海青天夜夜心」的一句斷腸好詩而已。

  他心情怔仲,感觸來自無端,難排愁緒,隨口吟著李重光的菩薩蠻道:「人生愁恨誰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

  吟聲未了,突然亭外的假山頂上,有一個嬌朗口音,也自吟道:「王孫莫學多情客,自古多情損少年!」

  公孫玉這一驚非同小可,把才纔那些難排難遣的無那闊愁,一下都驚人了烏有之鄉!因為憑自己內功修為,十文之內,就是飛花墜地,多少也會有點警覺!怎的這吟詩女子,人到了亭外的假山頂上,倘不出聲,自己還自毫不知曉!這等輕功、聽口音又是一個妙齡女郎,夤夜之間,來此何事?

  緩步亭前,只見假山石上,站著一個白衣少女,風揚羅抉,姿態如仙!因系背著月光而立,面容看不真切,公孫玉把心神略定,拘拳含笑說道:「不敢動問這位姑娘勞名,量夜造訪,所為何事?」

  白衣少女身未見動,卻向公孫玉冉冉飛來,雙方相距不過一、二丈遠,晃眼即到,公孫玉才覺得一陣談談幽香人鼻,一人已落在眼前,好美的一位妙齡女郎,環姿艷逸,儀靜體鬧,一雙澄如秋水的妙目,直注公孫玉臉上,輕啟櫻唇說道:「我叫卞靈筠,公子可是天南三劍元修道長的高足公孫玉麼?」

  公孫玉此時頗為這卞靈筠的絕妙輕功所震,聽她一口道出自己師承,不由一愕,正色答道:「在正正是公孫玉,看卞姑娘神色,好似有甚……」

  不等話完,卞靈筠輕輕一喟說道:「公孫公於對月吟詠,我真不忍以這般噩耗,來破壞你的優美情思!但我既奉師命,又受元修道長臨終所托,只得……」

  公孫玉尖聲叫道:「怎說臨終所托?我思師他老人家……」

  卞靈筠眼角也現淚珠,低頭說道:「天南三劍,元修元朗元真三位道長,已在括蒼山綠雲谷內,齊歸道山,他們遺蛻還是我親手所葬!」

  公孫玉「哼」的一笑,面罩寒霜,雙眼神光電射,足下微退半步,看著卞靈筠冷冷說道:「卞姑娘是問人門下?我思師與兩位師叔,劍術之精,獨步武林,怎會同在括蒼棄世?是傷?是病?望卞姑娘對我實言!師恩重同父母,不容輕侮,如有虛言,請怨公孫王要無禮得罪!」

  卞靈筠知道天南三劍,確實在武林之中,威望大高,難怪公孫玉不信、遂淒然一笑,從背後解下元修道長所托之物,遞向公孫玉歎道:「我也知公子不信,現有令師遺書遺物在此,還請暫抑悲懷,遵照元修道長遺志行事!」

  公孫玉接過包裹,一見那半幅道袍,心中已自急得騰騰亂跳,等到看到半截斷劍,兩行英雄珠淚,忍不住地如線急流,一聲淒呼:「恩……」

  「師」字還未出口,人已暈倒在地。

  卞靈筠見他師徒這等天性,感動萬分,不由蹲下身去,扶起公孫玉上半身,從自己懷中取出一粒靈丹,塞向他口中,並為公孫玉慢慢按摩點拍。

  公孫玉悠悠醒轉,見自己倚在卞靈筠的香懷之內,不由臉上一紅,強忍珠淚,起立謝道:「卞妨娘千里傳書,感激不盡,請怒公孫玉方才出言無狀!」

  卞靈筠幽幽一歎道:「你且慢謝我,先把元修道長遺書看完,我們之間,恩仇尚自難定!」

  公孫五那裡懂她話中涵意,低頭一看手中思師所遺血書,不由全身抖顫,有些不忍開視。

  卞靈箔體會他這種心情,輕抬玉臂,把公孫玉按坐亭邊欄扦之上,柔聲說道:「天南三劍橫劍就義之時,何等壯烈?公於且振英風,你方才不是念道『人生仇恨誰能免?』,這大概也是劫數使然,徒悲何益?」

  公孫玉聞言不禁一陣惺漸,覺得這少女卞靈筠,怎的武功見識,好似件件商過自己!劍眉微剔,一咬鋼牙,把手中血書,展開細看,只見元修道長除把當年與六調神君萬挨午結怨經過、及此次冷雲谷中互相賭命情形,詳細寫明之外,並告知公孫玉,說是本門「無極氣功」本來可以獨步天下,勝過六沼神君所練「純陽真解」!但因缺乏一部「柔經」,互相融會貫通,以致不能達到「至柔克剛的無上境界」,而為六調神君所敗,師兄弟三人,飲恨幽谷!「這部柔經,據說共總不過百字,極其奧秘精妙,數十年來,為尋找此物,不知費了多少心力,依然不知究在世問何處?接此遺書之後,不必過分悲慼,我師兄弟捨命成仁,已為中原武林各派,暫時阻止住了一場莫大浩劫,死亦瞑目!你兩位師兄,一塵一鶴,均在江湖行道,蹤跡靡定,可設法將此耗告知,師兄弟三人,專心尋找那部柔經,倘蒼天有眼,此願能償,不但深仇足雪、並可除去這個蓋世魔頭,立場莫大功德!

  六調神君萬候午,人雖凶毒無倫,但極愛羽毛,一言既出,決不反悔,這寸『年之內,中原不會現他蹤跡。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十年後的六調之約,禍福吉凶,自難逆料。但能為人忘我,竭力以赴,便不愧為天南三劍的門下弟子!」

  未後並又寫著:「三元劍陣,發招收式,均有一定規矩,依我心中默計,與六餾神君的第二場賭鬥,元真師第是在整整第一百招上失手落敗!但他女弟子卞靈筠,卻蓄意成全,多報一招,才使六沼神君,如約在六詔山純陽宮內,自禁十年,中原武林免得驟遭浩劫!此舉功德無量,但此女叛師反助外人,必有隱情,倘若是她傳書,或他年六沼相會之時,不可把這卞靈筠當作仇敵看待!」

  公孫玉看完師傅遺書,益發淚如泉湧,轉過身來,竟向著卞靈筠恭身下拜。

  慌得卞靈筠盈盈還禮,把公孫玉扶起身來,臉泛嬌紅,柔聲問道:「公子怎的施這重禮?」

  公孫玉俊目之中,仍泛淚光,長歎一聲說道:「卞姑娘!你在括蒼山綠雲谷中,不但親手埋葬我一。——位師長遺蛻,並還在臨場監戰之時,蓄意成全,多報一招,暫免中原武林十年浩劫,此恩此德,實同天大!公孫玉旦夕焚香,猶恐不足,區區一拜,怎有重禮之稱?不過尊師和我卻怨比海深,他日六詔山了斷恩仇,只能各算各帳呢!」

  卞靈筠見公孫玉神情那等悲切,眼圈也自微紅,和聲勸道:「天南三劍,真個高明,我這一念之私,居然仍能看出!照理說雙方賭鬥,暗助外人,豈不形同叛逆?但一來我與六詔神君,並非純粹師徒關係,另外有一重連六調神君都想不到的恩怨,存乎其間,二來也著實敬佩天南二劍那種捨身救世的崇高志願,偏偏在第一百招上,元真道長長劍脫手,倘當真直說,中原武林立時便是一番浩劫,三位老人家,豈非白死?所以才甘昌奇險,多報一招,元修道長遺言之中,若不提起,我也決不會告訴公子!至於埋葬遺蛻一事,慢說是這樣三位武林奇俠年高前輩,就是路見朽骨,也理所應為,怎敢當公子『恩同天大』之語?我們雖然萍水相逢,但有這段淵源,就此訂交,他年你把絕藝練成,六調赴約之時,千萬先到白鹿峰腳下的碧雲魔中,請了性大師送信,與我見上一面,當可知道純陽宮內的不少虛實,再定進取之計!」

  公孫玉見這卞靈筠,吐屬清柔,丰神絕世,加上那一身白色衣裙,在夜風之下,飄拂不定,簡直就像一朵無垢蓮花一般,超塵脫俗。

  這樣一位絕代佳人,偏偏會是六調神君那等蓋世魔頭的門下弟子,雙方師門仇深似海,但她本人卻又對自己有無比厚恩!一席話中萍水訂交,柔情似水,是緣?是孽?是夢?是真?心頭宛如五昧瓶翻,苦辣酸甜,同時並作。

  卞靈筠見公孫玉這種神情,知道他百感交集,想起自己的隱情身世,也是一陣傷懷,淒然一笑,走近公孫玉身邊,宛聲慰道:「六調神君尚須等我覆命,在此不能久留,今日一別,十年以後,才得重逢!孤煢身世,彼此相伶,玉哥哥若不嫌棄,你叫我一聲筠妹何如?」

  公孫玉自幼孤苦,何曾有過這樣一個如花解語,比玉生香的知心著意之人?雖然乍合便離,但這種曲曲柔情,已足夠樓心刻骨,相思沒世!脫口叫道:「筠妹恩情,公孫玉粉身難報!你且在六沼,等我寸『年』!」

  卞靈筠望著公孫玉的諷爽英姿,也真不捨遽爾分離,但想起六沼神君的御下之酷,銀牙一咬,忍淚回身。

  公孫玉不好挽留,瞥眼又看見地上的元修道長遺書和那半劍一鈴,暗想茫茫天道,太已難論!恩師及兩位師叔,仗義江湖,濟救民物,不知作了多少善事,到頭來怎會落到如此收場?不由得兩淚如傾,念了聲:「底事英雄偏薄命!」

  滿懷怨憤,無處發洩,竟舉起手中玉笛,往假山石上砸去!

  突然香風一陣,玉笛被人接住,卞靈筠偎在公孫玉懷中,取出羅中,為他試去頰上淚痕,滿含情意的柔聲說道:「由來紅粉最憐才!』十年之約,只要玉哥哥你能發奮圖強,報仇盡可有望,我在六沼靜候好音,這支玉笛何必毀去,送與小妹,以便對物興念!」

  公孫五把手一鬆,玉笛被卞靈箔取去,掌心中卻塞進了一件軟綿綿之物。

  卞靈筠柔腸百轉,知道再若不走,必致兩誤!強忍滿眶珠淚,一聲「珍重」連頭都不回,雙足微點,在月光之下,白衣飄飄,越過假山,電疾而逝。

  這原是卞靈筠和公孫玉牽情相談的經過。

  這時卞靈筠在閒撫瑤琴以後,偶觸相思,隨意吟哦了兩句「重光詞」,不想卻被妹妹戴天仇聽去,加以調侃、不禁微覺嬌羞,加以反擊。

  當年戴天仇又如何和公孫玉相談的經過也有一段極妙的插曲。

  且說當年卞靈筠在月光下,白衣飄飄沖天電馳而去,留下公孫玉癡癡木立,心頭一片紛壇,半天半天,才稍覺清醒,一見手中軟綿綿之物,原來就是卞靈筠替自己拭淚的那方羅中.溫香猶存,伊人早渺,由不得又一陣微微出神!

  收拾起思師遺物,轉回房中,六沼神君的深仇,卞靈筠的深情,加上兩位師兄行蹤何覓?那部關係報仇大計的「柔經」藏處何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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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40: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公孫上這一夜輾轉反側,那能人睡?好容易挨到天明,把一切琴書,柬諾高閣,帶好元修道長血書,和那半劍一鈴,與自己所用的一支長劍,飄然離卻這久所居停的廢宅後園,踏入了險惡無邊的江湖之內,一面找尋自己兩位師兄,報此凶訊,一面也想隨緣巧遇,探探那部「柔經」所在。

  離開祁門,茫然不知所措,轉念一想兩位師兄,任意行俠,飄遊無定,均如閒雲野鶴,可遇難尋!那「柔經」則恩師業已留意了好幾十年,依然杏無痕跡,叫自己這初涉江湖之人,卻向那裡去找。

  但奇珍異寶,多半均藏在名山大川的奧秘之區,贛北的郊陽湖,離此不遠,周圍五百里的彭蠡風光,久譽於古今文人騷客筆下!

  向不前往一遊,倘有機緣巧遇,大海撈針,也未可知?

  主意打定之後,遂由祁門,奔向西南,但走到那以產瓷聞名天下的浮梁縣屬景德鎮時,即已遇上了一樁奇事。

  公孫玉因兩位師兄飄萍不定,那部「柔經」、更是虛渺無憑,心中再急,也是無用!想開之後到處流連,這景德鎮已離部陽不遠,又為四大鎮之一,頗稱繁盛,遂準備略作勾留,找了一家店房住下,

  店小二見公孫玉人品俊秀,腰懸長劍,含笑搭訕問道:「尊容不似本省人士,可是聞訊從遠處趕來,要想得那寶劍美人,和萬貫財富的麼?」

  公孫玉聽得蹊蹺,好奇問道:「什麼人肯將寶劍美人,和萬貫財富,平自送人?到真是一樁奇事,店家你知道詳細情形麼?」

  店小二笑道:「這是轟動我們江西省內的一樁大事,尊容這等人材,倘若武功高強,真可以試試這段緣法呢!」

  說完就桌旁椅上坐下,講出一番話來:

  原來這景德鎮西有一座沈家莊,莊主姓沈,字雄飛,早歲是位江湖豪客,以一柄盤螭劍,名震川東!晚年洗手,帶著萬貫家財,在這景德鎮西,建莊歸隱。

  膝前一位獨生愛女,小字南施,今年二九勞華,一身軟硬輕功,超群拔俗,人又生得美艷,擇婿之目,自然太苛,以致迄今引風樓中,猶虛蕭史。

  沈莊主愛女心切,立意尋覓一個人材武藝雙絕的如意東床,竟自生面別開,對外揚言以一月為期,只要二一卜五歲以下品貌端正的未婚少年,能有一身高超功力,通得過沈壓主關於武學方面的三項考試,即將愛女許之,並以自己成名兵刃,一柄削金斷玉的盤螭劍,及萬貫家財,作為陪嫁。

  黃金、名劍、美人三者均極具誘惑力,消息一傳,通爾轟動,不知多少武林人物,不辭千里面來,但沈莊主所訂三項考試的水準過高,迄已二十五日,竟然沒有一個通得過兩項以上的考試,只得對著黃金名劍,和美貌佳人,望而興歎。

  公孫玉聽完,覺得此舉確屬武林中罕有之事,自己師仇在身,何況已與卞靈筠兩心相印,當然不會企圖人選,不過真想去瞻仰一下,那位沈莊主的三項考試,是怎樣考法?居然能難任了四方遠來的少年英俊。

  遂向店小二打聽去往沈家莊路徑,店小二笑道:「沈家莊屋宇連雲,甚為好找,出得鎮西,約有三四里路,一片極大莊院便是,沈莊主所訂之期只剩五日.今天聽說來了幾位特殊人物,下午之會,定然熱鬧,尊客用完午飯就可去了。」

  公孫玉微微一笑,叫店小二送來酒飯,用畢以後、便照聽說途徑信步走去。

  到了沈家莊外,果然爭看熱鬧之人甚多,會場是在後園練武場上,搭了一座高台和兩座看棚,公孫玉走人東西棚中,忽然眼前一亮,幾乎脫口叫出一聲:「筠妹!」

  原來棚中靠東口處,坐著一個青衣少年,眉目臉龐竟與六沼神君的白衣女弟子卞靈筠,極其相似。

  公孫玉心中暗詫,天下競有這樣美的男子?除卻左盾稍頭,多生一粒小小黑痣以外,真和卞靈筠換上男裝,一般無二。

  思索之間,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青衣少年面前。青衣少年兩道冷電似的眼神,往公孫玉的臉上一掃,微微含笑,側身讓出了身邊一個座位。

  人品相若,氣味也就易於相投,公孫玉見青衣少年讓座,拱手你謝笑道:「小弟公孫玉,敢問兄台尊姓?」

  青衣少年含笑答道:「小弟甄窖周,公孫兄是來應徵的麼?憑你這副瀟灑丰神,只怕那沈南施姑娘一見之下,不必通過那三項考試,也可雀屏中選的呢!」

  公孫玉雖然覺得這甄客局,萍水相逢,便出戲語,似乎有點輕佻,但仍笑道:「小弟志在觀光,並無逐鹿之想,甄兄人才,勝我何止百倍!朗月秋螢,正自慚形穢,倘再謬讚,小弟便不敢高攀了!」

  甄容周「哦」了一聲笑道:「原來公孫兄不是為這黃金名劍和美人而來,真是高雅之士,令小弟這俗客放心不少!」

  公孫玉見這甄客周語意之間,似諧非諧,似刺非刺,令人難以捉摸答對,正想不出甚話互相攀談,那座高台之上,已有一個滿面紅光的壯健老人,和一個身著勁裝,外披談青披風,肩插長劍的美貌少女站在台口,老人抱拳發話說道:「老夫沈雄飛,設立此會用意,各位尊容,想已早知,不必再為贅敘,我這三項考試,並不甚難,第一項是與老夫過手,能接百招不敗,便算合格;第二項是與小女比試劍法。每日上下午,以三位為限,會期只剩五日,時已不多用日位少年英雄。上台賜教?」

  甄客周向公孫玉笑道:「公孫兄,你看那沈南施姑娘,姻娜剛健,英武大方,問不稍變初衷上台一試?」

  公孫玉聽他又來相戲,眉頭方自一皺,西面看棚之中,響起一聲暴吼道:「沈莊主,在下粉面金剛鄭鼎,討教高招!」

  人隨聲起,一條灰影,從三四丈外直落台上,輕功確實不俗。

  這「粉面金剛鄭鼎」六字,江南武林道,均不陌生,是個神出鬼沒的獨腳大盜。

  沈雄飛一聽報名,眉頭先已一皺,但自己有話在先,只要能通過三項考試。便即妻女贈劍,並賠嫁這萬貫家財,人家既已上台,怎能不願與之動手?

  舉眼打量這粉面金剛,雖然尚有幾分人材,但雙眼之中,滿含凶淫之色,內行人一望而知,不是正經人物。

  遂不多搭話,互相開式過手,老莊主在自己一套精研三十多年的「伏殼掌」法之上,暗含著加上了九成內勁,全力施為,打算不滿一百招,就將這粉面金剛鄭鼎,打下台去,淘汰了事。

  那知這位粉面金鋼,一套「燕青十八閃翻」,確已練到火候,老莊主沈雄飛的掌風招術,無論如何沉猛無濤,都被鄭鼎的閃展騰挪,輕輕化解,轉瞬之間,已是七八十招,明眼人並已看出,粉面金剛鄭鼎,是故意留情,攻少守多,不然老莊主沈雄飛,早已落敗,百招一滿,鄭鼎晃身退出圈外,雙拳一抱笑道:「請老莊主考試鄭某第二場內家掌力『隔紙劈石』!」

  沈雄飛雙盾緊皺,知道今日要糟、一偏頭看了女兒一眼,沈南施卻滿面英風,好似示意老父但放寬心,她自有把握。

  沈雄飛雖知愛女劍術,得自名師,不致定會敗在這粉面金剛鄭鼎手下,心中仍是不免愁急,但眾目睽瞪,說不上不算,正待命人準備第二場考試「隔紙劈石」用具,突然東看棚中,一聲清朗高呼:「且慢!」

  那位甄容周,慢慢站起身來,向公孫五含笑說了聲:「小弟有僭!」

  飄然舉步、也未甲甚輕功,就從高台兩側,所設扶梯,慢慢走上,向著粉面金剛鄭鼎,老氣橫秋,大邁邁的說道:「鄭賢侄!記得二十『年前,我與令師大湖一鶴,交厚之時,賢侄尚在牽衣學步,如今居然長成,大概下認識你這老師叔了吧?找遠遊塞北,對一般江南舊友,久聽瞪違,令師近來可好?」

  粉面金剛鄭鼎,正在得意之時,突自台下走上這麼一個年輕俊美唇生,硬充自己前輩!聽那口氣,二一卜年前,與師傅太湖一鶴交厚,這人至少也要有四五十歲才對,但看去頂多只有十八九歲,不由氣往上撞,狠狠打量甄客周兩眼,冷冷答道:「鄭某八歲人太湖,二十年來旦夕侍師,不曾見過尊駕!萍水相逢。無端戲我,不還出一個公道,你休想再下此台!」

  甄客周那樣英俊風流一表人材,一上高台,便吸引得老莊主沈雄飛父女,立時矚目!聽粉面金剛鄭鼎,竟敢在這台上語意凶橫,老莊主剛把長眉一剔,甄客閡已自「噗哧」一聲笑道:「你八歲從師,二十年旦夕侍奉,不閒說至少已有二十八歲!沈莊主此會訂有規例,要在二十五歲以下的未婚少年,才有資格,登台獻技!你雖然武藝不錯,可惜晚來三年,規例不合,第二場自然不必考驗!念你遠來失意,藐視尊長之輩,我也不再責怪,你回轉大湖去吧!」

  沈老莊主聽完不禁暗罵自己,真有些老悼糊塗,怎的忘了這屆限制?倘非這青衣少年上台點破,看情形憑鄭鼎武學,甚有可能,三場考試,一齊合格,那時難道把自己獨生嬌女,真就這樣的配勺匪人不成?

  沈南施姑娘更是芳心可可,一雙秋波,已在暗向青衣少年甄客閡,脈脈偷送情意。

  但那粉面金剛鄭鼎,知道中了這青衣少年巧計,套出了自己的口中之言,黃金名劍,和美人之夢,一齊成虛!怎不氣得目毗皆裂、狂吼一聲,進步揚掌,照甄客周當頭盡力擊下。

  沈家父女見鄭鼎惱羞成怒,出手傷人,剛在同聲怒喝!甄客周左袖微拂,輕輕化解了粉面金剛的當頭一掌,笑聲說道:「老莊主和沈姑娘不必生氣,這狂徒在下自會打發!」

  身軀一轉,輕輕一掌拍出,粉面金剛牙關一咬揮掌相迎,突然慘叫一聲,人被震得飛出七八尺遠,差點掉到台下。

  甄客同冷笑一聲,面容如罩寒霜,把右手一揚,向鄭鼎說道:「我說你是我晚生下輩,你還不信,回轉大湖,問問你師傅太湖一鶴他可認識我這只右掌?我不念他三年前曾因一事與我有點淵源,你今日焉想活命,還不替我快滾!」

  粉面金剛鄭鼎,對武功一道,向頗自負,如今一掌交接,便被人家震傷,心中大已驚疑!聽完之後,見青衣少年那只右掌,色分陰陽,半紅半白,驀然想起一人,不禁亡魂落魄,趕緊跳下高台,連頭都不回的鼠竄而去。

  甄客周見鄭鼎一定,回身向老莊主笑道:「小使狡獪,販笑大方!在下甄客周,願在老莊主掌下討教百招!」

  他這種人材。武學,品貌,聰明,沈家父女二人,早就默默內定了是理想的東床之選,老莊主沈雄飛播須哈哈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方纔那位鄭鼎,已然能接老夫百招,但在甄壯士手下,一掌即敗!這第一場不試可免,老夫敬觀你『隔紙劈石』的內家掌力!」

  隨令四個家丁,展開一大張桑皮薄紙,紙下三四尺處,放著一塊大石,甄客周笑吟吟的,走到紙邊,向老莊主沈雄飛丈質彬彬的深施一禮笑道:「在下獻醜,薄技不足當上乘法眼,老莊主請勿見笑!」

  沈氏父女見他起先計誘粉面金剛自報年齡的那般機智,一掌挫敵的那般英勇,此時翩翩舉止,卻又這樣文采風流!真是越看越愛,滿心望他這場「隔紙劈石」的內家神功,能夠勉強敷衍過去,第三場鬥劍更是略為比劃,便可當眾宣佈,合格人選,了卻生平心願。

  一齊凝神注目,看他怎樣發掌?

  甄客周略微捲起杉袖,一雙玉臂,欺霜賽雪,真比女孩兒家還要自嫩,雙掌齊揚向那桑皮紙上,微徽虛空一按,紙石均未見動,甄客周卻收掌退步,向沈氏父女笑道:「在下功力尚差,隔紙劈石,未能成粉,不知可否算是勉強合格?」

  老莊主沈雄飛,聽甄客周口氣,大石已碎,心中有點不信,叫家丁拿開桑皮紙,果然紙下大石,看去似尚完整,但略一觸碰,便全部裂成十數小塊!

  這一來不但沈氏父女,大力驚奇!連東看柵中的公孫玉,也覺得這位甄客周。內家掌力,已然練到化石熔金地步,高出自己不少。

  老莊主沈雄飛驚佩之餘,呵呵笑道:「甄壯士如此英年,武功練到這般地步,已足做視當世,老夫欽佩無已!快與小女較量最後一場劍術,彼此心願,即可了卻!」

  甄客周聽出老莊主語意,微微一笑,且不答言,轉面向沈南施姑娘說道:「在下身無寸鐵,請妨娘借柄劍用!」

  沈南施妨娘一身功力,得自武林怪傑巫山神姥真傳,商出乃父甚多,但此時一顆芳心,已為甄客周的翩翩氣度和俊美容顏所醉!

  見他問自己借劍,低鬟一笑,竟解下腰間所懸老父成名兵刃盤螭劍,連鞘雙手捧過,秋波流盼,暗送無限柔情。

  老莊主沈雄飛知道受女眼高於頂、居然肯以盤螃劍,借人使用,無疑大事已定!樂得呵呵大笑,手持長鬚往台後一退。

  甄客周謙恭稱謝接劍在手,往左腰一懸,右手輕軋劍柄「嗆哪」微響,銀光奪目,宛如一泓秋水,橫在手中,鋒刃之間,隱隱如騰雲霧,貶骨森肌,果是柄稀世寶劍。

  甄客周屈指彈劍,聲作龍吟,向沈南施恭身笑道:「承惜名劍,甄客周討教姑娘幾手巫山神姥不傳秘學!」

  沈南施聽他居然一口叫出自己師門,不由微愕,但也未加深想。此時家人業已另外送上一,柄長劍,沈南施接劍在手,微現梨渦,嫣然一笑,慢啟朱唇說道:「甄公子武學蓋世,不必太謙!沈南施姿質魯鈍,雖經家師十年耳提面命,愧無所成,尚請公子不吝賜教!」

  甄窖周連稱不敢,恭身獻劍,沈南施側身答禮,劍走輕靈。「丹風朝陽」向甄客局左肩,慢慢發劍。

  甄客周滑步退身,軒眉笑道/沈姑娘:這樣不行,請放手施展你師門絕學/

  沈南施看他方纔那手」『隔紙劈石」的內功火候,便知此人身負絕世武學、雖然滿心情願有意退讓,締此良緣,但又怕對方以為自己無能,加以輕視!在左右為難之時,聽甄客周這佯一叫,女孩兒家天生的好勝之心頓熾,拿定主意先行顯露一下真實功力,到了恰當時機,再自賣個破綻,讓他一劍。

  一聲清噸:「公於留神!」嬌軀起處,長劍左漩右抖,幻成一片銀星,漫空飛灑,向甄客周當頭罩落。

  甄客周喝彩說道:「好一招『墾河倒瀉』,這是巫山劍法九絕三奇的其中之一/

  盤蠕劍一舉,不知用甚身法,竟從漫空銀墾之中,飛身直上,反向沈南施逆襲而至!

  沈南施見師門劍法中精奧之處,他都識得,不由暗驚,暫把憐才愛貌之心掀開、澄神一志,劍比龍蛇,將甄客周當作強敵一般,圈人了…一片寒丸劍影之內。

  甄客周青衫微拂,不慌不忙,從容應付,雖然一一柄神物奇珍在乎,卻極少還招,即便還招,也汲有分寸,只要逼退對方,化解自己危機之後,立即緊守門戶,不再追擊。

  二人這一·比劍,東看棚中的公孫玉,卻是大行家,看出沈南施姑娘聽用巫山劍術,雖也頗稱神妙。但仍稍嫌駁離,不是劍術正宗,內家真力人「面,也以尚差凡成火候。

  、那甄吝周雖然守多攻少,但每攻出一招,定必詭異無倫,迫得對方招架為難,足以解除自己威協。

  師門劍術。向有天下第一之稱,若以自己所習,與這甄客閡相較,則神妙過之,詭異似有不及,這人武學如此高明,是何宗派,怎的絲毫觀察不出?

  公孫玉倚校觀戰,思索未定,台上卻已換到了五十餘招,沈南液看出對方功力遠勝自己,要想逼出甄客閡一招絕學,就此收場,遂突然施展巫山劍法中的撒手招木「追魂九絕」,一劍連著一劍,九劍迴環並發,在甄客周前後左右各面,幻起千重劍影,宛如怒潮狂飆,電卷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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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40:52 |只看該作者
  果然甄客閡劍眉雙剔,「哈哈」一笑,手中盤螭劍,向那千重劍影之中,隨意輕佻,競似有無窮吸力,與沈南施青鋼長劍,膠粘一讓。

  甄客周微用真力,沈南施趁勢撒手,滿面嬌羞,粉頸一低,走向爹爹身後。

  老莊主沈雄飛一生心願了卻,高興得縱聲哈哈大笑,剛待問眾人宣佈,這甄客週三般考試,樣樣合格,業已從此便是自己東床嬌客,並如言以盤螭名劍,和萬貫家財陪嫁!那甄客周卻突然把奪來的青鋼長劍,插向台板,一看手中盤嫡劍,霍地雙眼進射神光,肅容正色說道,『老莊主與沈姑娘,在下身世畸零,宛如雲浮空際,萍飄衣中,生平不願羈絆,也無福消受家室之樂,更著不得絲毫富貴……」

  說至此處,突又換了一付吟吟笑臉道:「……請看棚中那位穿寶藍長衫的公孫公子,武學文才,勝我百倍,他才配得上沈姑娘的月貌花容,在下敬為執柯作伐,這柄盤螭劍,暫借一用,三年之內,定然送還,請恕在下唐突!」

  沈家父女,做夢也想不到會生出這等變故,氣得一個嬌軀亂抖,一個鬚髮急顫。老莊主沈雄飛手指甄客周道:「你……你……欺人……太……」

  「甚」字猶未出口,甄客周雙足徽點,人已倒縱而起,半空中彈劍作歌:

  「飆舉孤雲自在身,青衫浪跡戲風塵。

  刻舟只為來求劍,不愛黃金薄美人!」

  詩聲琅琅,搖曳生姿,並回頭向公孫玉擺手示意,眼角一擠,微作神秘笑容,青衫飄飄,電閃而逝。

  公孫玉驚愕之餘,這才悟出這青衣少年化名「客周」乃是「刻舟」二字諧音,早已暗寓求劍之意。

  但他臨去這執柯作伐的惡作劇玩笑開得不小,饅說自己已與卞靈筠一見鍾情,就是眼前也急於找尋二位師兄及那部柔經,以報師仇,怎能在此遭遇糾纏,倘或沈氏父女,弄假成真,解釋起來,豈不大費唇舌?

  屈指輕彈,一粒玄門智珠電射而出、把那羞憤得正欲則頸自盡的沈南施妨娘手中長劍震落,長衫微撩,跺腳飛身、也趕緊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公孫玉出得沈家莊後,趕緊回到店房,收始行囊,離開了這浮梁縣屬的景德鎮,仍依原計,走向鄱陽湖。

  心中卻對這位化名甄客周的青衣少年,說不出來的是恨?是愛?

  愛的是青衣少年,年齡不過與自己彷彿,但那一身內外功力,除劍法自認路數不一,各擅勝場之外,其餘確實超過自己,而面貌又生得與心上人卞靈筠,幾乎一般無二!

  恨的則是此人未免太過狡儈,把人家沈氏父女的一柄「盤蛹劍」弄走不算,還要把未了餘波,向自己頭上一扣,以致羞氣得沈南施姑娘,當場橫劍自則,若不是自己以一粒玄門智珠,擊落她手中長劍,好好的一位巾幗英雄,此時恐怕早已玉殞香消,九泉茹恨!

  浮梁縣距鄱陽湖的北端不遠,「鄱陽」之稱,是隨後才有,古名「彭蠡」,又稱「彭澤」,周圍四五百里,白練平鋪,青銅淨拭,明波洗月,暗草埋沙,從來就是文人雅士的游賞行吟之地,景色自然絕佳。

  公孫玉到得湖畔,漫步灘頭,放眼四眺,只覺得煙寒雲談,石明砂清,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帆影被光,令人胸襟之間爽快之極。

  正想找只小小漁舟,把那彭蠡風光,好好流連幾日忽然梧聲乃,一隻畫肪,順著湖邊不遠,緩緩搖來,公孫玉方侍呼船,但見艙中業已有人,只得廢然又止。

  屈指輕彈,一粒玄門智珠電射而出、把那羞做得正欲則頸自盡的沈南施姑娘手中長劍震盪,長衫微撩,跺腳一龜身,也趕緊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公孫人出得沈家莊後,趕緊回到店房,收始行囊,離開了這浮梁縣屬的景德鎮,仍依原計,走向鄱陽湖。

  心中卻對這位化名甄客周的青衣少年,說不出來的是恨?是愛?

  愛的是青衣少年,年齡不過與自己彷彿,但那一身內外功力,除劍法自認路數不一,各擅勝場之外,其餘確實超過自己,而面貌又生得與心上人卞靈筠,幾乎一般無二!

  恨的則是此人未免大過狡儈,把人家沈氏父女的一柄「盤蛹劍」弄走不算,還要把未了餘波,向自己頭上一扣,以致羞氣得沈南施姑娘,當場橫劍自則,若不是自己以一粒玄門智珠,擊落她手中長劍,好好的一位巾幗英雄,此時恐怕早已玉殞香消,九泉茹恨!

  浮梁縣距鄱陽湖的北端不遠,「鄱陽」之稱,是隨後才有,古名「彭蠡」,義稱「彭澤」,周圍四五百里,白練平鋪,青銅淨拭,明波洗月,暗草埋沙,從來就是文人雅士的游賞行吟之地,景色自然絕佳。

  公孫玉到得湖畔,漫步灘頭,放眼四眺,只覺得煙寒雲淡,石明砂清,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帆影被光,令人胸襟之間爽快之極。

  正想找只小小漁舟,把那彭蠢風光,好好流連幾日,忽然榴聲乃,一隻畫舫,順著湖邊不遠,緩緩搖來,公孫玉方待呼船,但見艙中業已有人,只得廢然又止。

  那只畫舫業已搖過公孫玉身前,船家忽向艙中傾耳、然後向公孫玉叫道:「這位公子,可是也想遊湖?我船上尊容有請!」

  一面說話,一面將船慢慢靠攏,公孫玉心想這艙中之人,萍水相邀,到也豪爽好友,問妨結識一下?剛剛舉步登舟、還未揭起那艙門竹簾,已有一個脆朗口音笑道:「公孫兄!你把小弟竭誠相贈的黃金美人,視如無睹,卻跑來游賞這彭鼓風光,高人雅士四字,確實當之無愧的呢!」

  公孫玉聞言不禁大出意外,伸手一姚竹簾,艙中所坐之人,可不正是那位在沈家莊上臨去高吟「刻舟只為來求劍,不愛黃金薄美人!」化名甄客周的青衫少年。手中還正握著那柄「盤嫡」名劍,不住翻覆賞鑒。

  公孫玉實在有點怕見此人,但此時一見他這副風流碉低的諷爽英姿,想起與自己汀約贈帕心上人卞靈筠來,卻又恨不得與此人鎮日相親,以聊解相思之苦。

  聽他一出口仍然是那種放蕩不羈的戲濾口吻,公孫玉不由正色說道:「兄台本身儘管青衫浪跡,遊戲風塵,似乎不該把旁人就全看成貪利好色之輩!公孫玉雖然景慕兄台的奔世丰神,與驚人絕學,但若一再相戲,卻不敢妄附交遊,請從此別!」

  青衫少年大笑而起,一把拖回公孫玉,將他按在椅上坐下說道:「小弟真想不到,以公孫兄如此瀟灑人物,怎的競有些酸腐冬烘之氣?俗諺有云:「人之相知,貴相知心!』小弟生來不羈,公孫兄難道真就不肯交我這個朋友麼?」

  公孫玉見自己出言責訊方畢,這青衫少年語言態度,依舊絲毫不改,反而到覺得此人委實調皮得有些可愛。

  與他這樣天真率宜相形之下,自己真似乎感到有點頭巾氣起來,接過對方斟敬的一杯美酒,也把神情一改,含笑說道:「寶劍已得,自然不必刻舟,公孫五是否還應該稱呼你甄兄呢……」

  青衫少年鼓掌笑道:「公孫兄如此說話,才是英雄本色!光前那樣文皺皺的——脆假學道面孔,教人看得好不難過!我叫戴天仇,到今天整整十八歲半,公孫兄你總比我大吧?」

  公孫玉又是一句文皺皺的「癡長一齡」剛到口邊,自動噎了回去,笑聲答道:「我十九歲,戴兄沈家莊的那一場事,不惜氣得一位美貌可人的巾帽英雄,當場自則,難道你就專為謀取這——柄『盤螭劍』麼?」

  戴天仇滿面歉厭惋借之色。急聲悶道:「那沈南施姑娘……」

  公孫玉搖頭說道:「若不是我以一顆玄門智珠,擊落她手中長劍,此時早已玉須香消,魂歸離恨!」

  戴天仇吁了一日長氣,起身向公孫玉深深——揖說道:「多謝公孫兄為我消餌了一樁無心罪孽……」

  話到一半,忽然目注公孫玉詫聲問道:「玄門智珠?公孫兄你是無極一派的天南三劍門下?」

  公孫玉聽他問起師門,淒然垂淚說道:「天南三劍、正是先師,戴兄問起,難道有甚淵源不成麼?」

  戴天仇更覺驚詫問道:「元修元朗元真三位道長,以無極氣功,及精妙劍術,冠冕武林,小弟雖無淵源,但平昔極為景慕!聽公孫兄語氣,天南三劍,競以全作古人,其中定有隱情,可否為我這萍水之交一道。」

  公孫玉勾惹起如山重恨,師思閡極,心頭好不慘然?幾乎等於一字一淚的把括蒼山綠雲谷三陣賭命之事,對戴天仇詳行敘述一遍。

  戴天仇聽完,也自咨嗟不已,說道:「想不到這位六調神君萬候午,雙腿已斷,仍有如此功力!小弟也有一家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我思師始終不肯把姓名告知,只曉得是——位極為厲害的武林魔頭,便此次沈家莊求劍,也是奉我恩師之命,要覓一把好劍,再練三年苦功,習練一種絕妙劍術,功成以後,我恩師才告知仇人名姓,准我仗劍前往復仇呢!」

  公孫玉早就看出這戴天仇,除劍法一道,詭異有餘,精純不足以外,其他內外功力,均以勝出自己,聽他也有一位不共戴天之仇,不由更生同病相憐之感,眉頭微蹙,略一思索問道:「戴兄身負內家絕藝,尊師尚如此謹慎,我還真想不出方今武林之中的那位魔頭,能有這大威望?既然萍水投緣,四在交未,尊師是那位世外高人,亦請見告!」

  戴天仇先不答公孫玉所問,俊眉一挑,好似想起甚事,面帶喜色說道:「我臨下山之時,恩師曾加囑咐,說是要想對付我那仇人,武林之中,只有兩柄室劍可用,一柄叫做『靈龍匕』,另一柄就是這口『盤螃劍』!而且聽說這柄『盤螭劍』,與公孫兄方纔所說的武林寶英『柔經』,關係極大,我得劍以後,所欲習練的那種劍法,必須揉合七種絕妙劍法,再經我恩師擇精改創,才可發揮最大威力?我本門劍法之中,本來已有四種劍法,一路訪尋寶劍的半年之中,我又設法偷學了少林不傳之秘『達摩神劍』與點蒼一派的鎮山劍法『回風舞椰』,本來『靈龍巴』的威力,比這『盤螭劍』更強,但訪尋這久,連一點音信也探聽不出,如今尚幸『盤螭劍』已然尋到;公孫兄你奉令先師遺命,到處找尋『柔經』,我卻尚欠一種精妙劍法,未曾學會,正好彼此成全,我因恩師限期半年復』命,如今限期已屆,即須立即回山,竟欲把這柄『盤螭劍』,暫行交付公孫兄,讓你仔細參洋此劍與『柔經』的關聯何在?或能觸動靈機,得了心願,也未可知!二月以後,讓公孫兄攜劍到湘南九嶷山摘星峰頭的三間茅屋之中找我,那時小弟要向你求教幾手無極一派的精妙劍招,我思師是問許人,公孫兄也必明白,不知意下如何?」

  公孫玉自離開祁門以後,就覺得在這茫茫宇宙之間,要去找一部恩師窮盡數十年心力,尚且毫無蹤影的」『柔經」,簡直猶如人海撈針,太已虛無飄渺!但如今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戴天仇竟聽他師博說是這柄「盤螭劍」,與自己夢寐以求的」柔經」大有關聯!雖然關聯何在尚待參詳,總已有脈絡可尋,不像先前宛如羚羊掛角,香象渡河上般的毫無蹤跡,心中哪得不高興已極?

  轉念一想,那部「柔經」,雖然必須是本源中對無極氣功已有精深造詣之人,加以仔細參詳,互為揉合補益,才可發揮「至柔克剛」

  的無上妙用,獨步武林!別派人士得去,不僅不易參透,更因所學不同,根本無甚大用,戴天仇樂得漂亮,肯讓自己以三月時光,設法探求,猶有可說,但這柄「盤螭劍」,卻是任何武家心目之中的罕世奇寶,萍水相交,就置腹推心以辛苦得來之物相借,這份人情,委實極為可感!

  遂握住戴天仇那雙欺霜賽雪,真比女孩兒家還要自嫩的手臂,滿含感激之色說道:「戴兄如此盛情,公孫玉銘心刻骨,彼此既然氣味相投,公孫玉意欲四光,與戴兄結為金蘭之好,最多不出三月,無論『柔經』尋得與否,我必到九崇山摘星峰頭,送還此劍,並貢獻自師門所得的幾手劍術1」

  戴天仇一雙朗若秋水的星目,直注公孫五半天,點頭吟吟笑道:「既承公孫兄不棄,戴天仇斗膽高攀,我還有百日,才滿十九,大概要叫你一聲玉哥哥吧!」

  這一聲「玉哥哥」人耳,公孫玉覺得與卞靈箔臨去之時的那一聲「玉哥哥」,是畢生所聽到最親切的聲音!何況這戴夭仇除了左眉梢頭,多了一顆小小黑痔以外,活脫脫的宛如心上人卞靈筠男裝相對。

  想起她在祁門廢園,月夜傳書之事,恩師的血海深仇,頓上心頭,伸手一摸腰間的恩師遺物,半支斷劍,和六調神君的一枚金鈴,劍眉軒動,目現神光,向戴天仇說道:「你我蘭譜既定,從此金石盟堅!愚兄血仇在念,日夜不安,那部『柔經』,委實對我報仇之事,關係重大,賢弟尊師,可是只說這『盤蝸劍』與『柔經』頗有關聯」別無其他較為明確的指示麼/

  戴天仇自桌上取起「盤螭劍」,遞與公孫玉說道:「當初恩師訓示之時,小弟也曾問及此劍與『柔經』,究竟有何關聯?及『柔經』又是怎樣一部武杯秘笈?思師答以當年僅聞人言有『欲得柔經,先取盤纏』之語,究竟有何關聯,則無所知,不過本門武功,別具神妙,且與『柔經』所載的脈絡不同,無其大圍。所以只需求劍,下必尋經!如今劍已在此,玉哥哥的無極一門,既勺那『柔經』淵源極深,多把玩幾日,或可氣礬相通,參詳出這一劍一經的關聯所在!」

  公孫玉知道戴天仇連盤煽劍都肯借給自己。決不會保留秘密,不肯說出,遂手籠劍柄,輕輕往外一獨,一陣極清極脆的龍吟起處,頓時銀光奪目,手橫一泓秋水。

  劍身長約二尺八九,鋒刃之間,如蕭雲霧,精芒騰彩,隔著多遠,便覺有點梗骨森肌!除了的確是柄希世神兵之外,無論如何,也看不出與那部武林寶笈「柔經」,有何關聯所在。

  劍柄鐫作螭身,柄端就是螭首,兩粒眼珠,略為外凸,一紅一黑,奔奔有神,顯然也是出諸名匠之手。

  看完室劍,再看劍鞘,仍然找不出絲毫疑點。戴天仇見公孫玉面帶愁色,大笑說道:「這對劍求經一事,不是急遽之間便可參詳得透,小弟恩師對我愛之甚深,督之亦切,必須立即趕回湘南九巍山摘星峰頭,如期覆命,所以一盟韌定,小別即臨,頗覺得有點黯然傷神!想要求玉哥哥暫民收藏此劍,就以這扁舟一時,送我橫渡鄱陽,彼此先圖一日快敘如何?」

  公孫五聞言,臉上不禁微微一熱,心想倘非巧遇這戴天仇,又承他慨借盤螃劍,告知線索,自己便踏遍天涯,也不一定找得到「柔經」的絲毫蹤跡!六調神君之約.長達十年,九崇山還劍之期,也有三月,目前問須亟亟?自然是先與這新交盟弟,快敘為是。

  二人囑咐船家,一面橫渡鄱陽,一面在雲影波光之下,意氣飛揚的傾杯快敘。

  同樣的文武雙全,豐貌又復相若,就這小舟一日之聚,相互間的情感,業已極深,尤其是公孫玉,因為戴天仇面貌酷似心上人卞靈筠,坐對溫言談笑之下,更減卻幾分相思之苦!

  船到德安,戴天仇推杯起立,眼圈微紅,星睜含淚的向公孫玉淒然笑道:「知音甫遇,便唱陽關,人世間銷魂之事,莫過於此!玉哥哥,距今日開始的三月之間,我天天均在九嶷山摘星峰頭凝睜相待,你不要令我望……眼……欲……穿!」

  戴天仇神情淒苦,先前的英風豪氣,全化作別緒離愁,邊說珠淚邊落,最後的「望眼欲穿」四字,幾已泣不成聲,青衫微擺,甩脫公孫玉撫在他肩頭上一隻右手,突展絕世輕功,一躍四文,頭也不回的,便自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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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41: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公孫玉心頭也是一番淒楚,望著戴天仇飄飄而逝的後影,幾自含淚茫然。

  暗想初會這位盟弟之時,覺得他似比自己豪邁,怎的這臨歧分手之際,突然又柔弱得如同女兒?可見得「情」之一字,不知磨盡古今天下多少英雄?魔力大得委實不可思議。

  張憫久久以後,付清船資,帶著那柄盤螭劍,下岸投店,晚間無事,自然地又抽出寶劍,不住拂拭把玩,但在把玩之間,忽然發出玄想。

  暗想這柄劍,既據傳說與「柔經」有關,自己何不就在「柔」字以,試探一下?

  念頭雖然打定,但因劍是純鋼所鑄,覆去翻來,也找不出絲毫合於」柔」的聽在。

  公孫玉外表溫和,其實秉性極剛,既然想出這種念頭,便非要做到完全徹底不可。

  左手持劍,竟自丹田叫足內家真力,除了劍刃之上,到處均以右手食拇中三指運甲金剛指神功,試探虛實。

  捏來捏去,依然通體堅鋼,但捏到劍柄之時,居然被他捏出一點異處。

  原來劍柄螭首一紅一黑的兩粒眼珠之中,紅珠以與劍成一體,堅實異常,那粒黑珠,卻在公孫五金剛指神功硬捏之下,彷彿略有彈性?

  這一來公孫玉不禁狂喜,耍想把那螭首黑珠,挖出察變,但因劍是盟友之物,這粒黑珠,果與「柔經」有關,倒還可說,倘若只是自己幻想,無端損壞人家的稀世神物,卻以何言交代?

  但轉念一想,盟弟戴天仇謀取盤螭之意,是欲仗此神物,練劍報仇,所以重在鋒刃能夠切金斷玉,並不重在裝飾美觀,而「柔經」

  能得與否,則關係自己師仇太大。仔細權衡之下,終於決定還是一試為當。

  主意既定,遂找來一柄尖銳小刀,潛運真力,慢慢將那螭首的黑色眼珠挖出,原來那黑色眼珠,也是一顆圓形精鋼,毫無異狀,但眼珠以下,卻墊著一層黑色柔軟之物。

  公孫玉發現自己所料不差,這螭首黑色眼珠之下,果有秘密,心頭不由一陣卜卜亂跳,極度小心的,慢慢將那黑色柔軟之物,挑出一看,竟是一張極薄羊皮。

  公孫玉手捧這塊招疊成長方小塊,藏在盤螭劍柄之中的黑色羊皮,跪倒默禱,祈求恩師天南三劍的在天之靈,佑助自己早得「柔經」,練成絕藝,好往雲南六調,找那六調神君萬侯午,報仇雪恨。

  默禱完畢,公孫玉戰兢兢的打開那疊羊皮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原來那黑色羊皮以上,只在方格白線之中,畫著一個七彩圓圈,和八個淡黃小字。

  那圓圈的最外一層,是作黃色,逐漸往裡的次序是紅、青、紫、藍、橙、最中心卻是針尖大小的一點白色。

  寫在這七彩圓圈以外黑色方格之中的八個淡黃楷書是:「空外之空,色中之色!」

  公孫玉費了不少手腳,所得的卻是這麼一張莫名其妙的黑色羊皮,未免太已失望!找了一些棉花,填人劍柄,仍把那粒黑色眼珠,小心裝好,便對著這張羊皮,癡癡發愣!一張黑色羊皮,一個黃紅、青、紫、藍、橙、白的七個圓圈,和兩句佛家褐語似的「空外之空,色中之色!」要說就憑借這點啟示,便足以找得那部武林秘英「柔經」,未免大已虛無飄渺,但由這黑色羊皮藏得極端隱秘的程度看來,卻又分明具有莫大價值。

  公孫五迷茫了整個一夜,終於自我安慰的認為盟弟戴天執之師,既然說過曾聞「欲得柔經,先取盤螭!」之語,而這盤螭劍中所藏奧秘,也已被自己發現,則總算離心目中所渴想的「柔經」,近了一步。

  仔仔細細的,把那張黑色羊皮,藏在懷中,一夜苦苦思索,人已頗覺疲乏,這一覺睡得倒十分香甜。

  醒來兩眼方睜,那六彩圓圈,和空色色空等字樣,便義自然而然盤旋腦際,公孫玉越想越覺迷惑,想到後來,幾乎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那些六彩圓圈,團團亂轉。

  賭氣起床吃了一點點心,暗想這盤螭劍中奧秘,既已發現,何必還要等到三月期滿,不如立時趕到湘南九峰山摘星峰還劍,並將這啞謎,與盟弟戴天仇,共同參詳,或者向他師傅請教,可能有得,也說不定?

  公孫玉自幼孤苦,好容易新交了這位年貌相若,氣味相投的盟弟,自也不捨尚未快聚便告分離,何況一夜之間,便觸動靈機,自盤嫡劍柄以內,找出這張黑色羊皮,真想一步即趕到九賽山,好使盟弟驟然驚喜,並敘述自己這件得意之事。

  夕陽餘輝照得楓林,獨映江寶山的光輝,小樓上雙生姐妹花,中間擺著淇抨,剛沏的龍井茶,透出清香。看棋抨上落的棋子,只稀疏的布在左右上角。

  穿著白衣的姐颯卞靈筠,玉手食中二指扶著白子,並末落子,微仰螓首問道:「你把盤螭劍借給了玉哥哥,他就去找柔經去了?」

  「姐姐這話你問了多少遍了,就是這樣呀!」

  「到底找到了沒有?就是什麼樣啊?」

  「當時沒找到,後來會找到的。」接著又說:「姐姐,還是你先告訴我,玉哥哥結交『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的事情,那惡魔頭可不是好相與的呢!」

  「結交辣手神魔,此魔還不是因為在盤螭劍中發現了奧秘之後呀!」

  公孫玉自發現盤螭劍中,獲得啟示柔經出處的奧秘,就急著要去九嶷山去會他的盟弟。

  星夜急趕之下,再加上一身內家絕藝,不懼虎狼宵小,自然容易錯過宿頭。

  這一座走到贛西接近湖南的武功山脈之中的主峰雷峰附近,已經是臘月中天的深夜時分。

  武功山脈,本極雄挺峻拔,雷嶺巍然聳立,更足以做視群峰,山風極勁,獵獵飄衣,遠巒近壑之間,並時常響起淒厲懾人的虎嘯猿啼,梟鳴鶴唳。

  公孫玉覺得深山月夜,別具一種極其淒厲蒼涼之趣,豪興一發,不但不尋覓洞穴等地歇息,獨自踏月疾行,並還借此鍛煉輕功,專找那等斷壁險崖,幽澗深壑之處落腳。

  這樣一來,自然越走人山越深,公孫玉走到中天皓月漸向西沉之時,突然覺得時令正在炎夏,山風吹到身上,似乎不應如此冰涼貶骨?

  剎那間,山風越發轉烈,眼前一暗,碧空之中,便已密佈烏雲,公孫玉知道驟雨即臨,想起方才聽得西南角上,傳來一兩聲鐘磐之音,可能有廟避雨,才一抬頭打量,瞥見右前方蜂腰叢樹以內,似有一角紅牆,但那比蠶豆還大的雨點,業已漫空如注的傾盆而降!

  公孫玉知道瞥見紅牆,但相距至少還有數里山路,不等自己趕到,衣履必已盡濕!

  遂在近處尋覓可以避雨之處,看來看去,看見身側丈許以下的峭壁上,有株橫生古松,巨干密葉,蟠虯如蓋,公孫玉輕輕一躍,便至松巔,然後鑽人枝葉避雨。

  這株古松根際,籐籮垂拂之間,彷彿還有一個大洞,公孫玉因懸崖絕壁的暗洞以內,往往藏有奇毒蛇蟲,古松既可避雨,也就不必再行進去。

  不過避未多時,雨勢越來越疾,雨點也越來越大,古松枝葉茂密,雨雖不能直接打進,但葉上積水,被那傾盆而降的驟雨所震,卻宛如在古松之下,另外下了一陣大雨。

  公孫玉自技縫望天。彤雲又厚又密,知道這雨不是一時可停。

  松上已難藏身,只得抽出盤螭劍,橫護當胸,並暗凝內家真氣,躍到洞口。

  躍下之前,便已拆了一根油脂極厚的松技,因天空星月,早為密雲所掩,洞內烏黑無光,晃著身帶火折,把松枝點燃,注目四外,謹慎小心的慢慢人洞

  洞口不大,洞內卻不甚逼厭,但似有一股奇腥之昧,路徑亦頗為彎曲,經過幾個轉折以後,公孫玉候然止步,目光射出詫異光芒,因為這洞中竟有出乎意料之外的稀奇之事!

  山洞已到盡頭,洞中盤膝坐著一個黑衣老人,銀鬚雪發,均達尺餘,衣裳也破爛不堪,顯見已有多年末出此洞。

  壁邊散置著不少乾糧,洞頂並還有一線山泉,渭淚下滴,老人身前卻橫著三根黑色巨木,頗似就被這三根巨木,困在其內。

  公孫玉這時距離巨木不過數尺,手內松枝火光照耀,老人分明知有人來,卻仍大袖雙垂,閉目不動!

  這黑衣老人雖無任何言語動作,但那坐如山嶽的神情,一望而知決非尋常人物!

  公孫玉防人誤會,先行收劍,然後恭身說道:「在下公孫玉,因避雨誤入洞中,望老人家怨我冒昧干擾之罪!」

  公孫玉這一發話,黑衣老人似出意外,長盾微微一揚,但雙目依然不睜,向公孫玉立身之處問道:「聽你的語音,是個少年人,你從東來,還是西來?」

  公孫玉恭身答道:「在下由贛赴湘,路過這武功雷嶺。」

  黑衣老人又道:「你既從東來,這洞的西南數里,有座尼庵,可曾去過?」

  公孫玉這才知道自己所見西南方的那角紅牆,是座尼庵,因黑衣老人連問數語,始終雙目未開,越發引起好奇之心,答道:「在下不曾去過尼庵,老人家似被這三根巨木,久困洞中,公孫玉略通武學,可有能替老人家效勞之處麼?」

  那黑衣老人,問公孫玉可曾去過尼淹之時,右掌已在緩緩上提,但聽公孫玉答以未去,又恢復了先前的冷漠神態,繼續問道:「你既通武學,是武林中那一派門下?」

  公孫玉肅立恭身答道:「先師元修,掌天南無極劍派!」

  黑衣老人,聞言先由嘴角浮起一絲神秘笑容,候然又往下一沉,詫聲問道:「元修向稱武林第一劍,內外功行,均練得極好,他是怎樣死的?病死?還是死在仇家手內?」

  公孫玉因尚不知這黑衣老人來歷,正在考慮應不應該說出實情之時,黑衣老人似已猜出公孫玉心意,說道:「你既有為難之處,不說也罷!我因這三根巨木,業已八年未出此洞,你既是天南無極門下,或者可能對我有助,用你本門無極氣功的陰柔暗勁,先震後壓,試試可能把第一根巨木弄斷?」

  公孫玉因見這黑衣老人諾大年紀,竟困在這山洞八年之久,看情形僅有乾糧食水充飢,太已可憐,自己既然遇上,理應助他脫難!

  這種俠義心腸一動,竟忘了先問對方來歷,及黑衣老人語意神情,分明是前輩武林高手,區區三根巨木,為問不自己動手弄斷?而且巨木與洞頂之間,空隙頗大,盡可脫身出洞,何必枯坐八年等種種疑團。便略凝真氣,往那三根巨木之前走去。

  黑衣老人聽得公孫玉舉步,又復說道:「你休要看輕了這三根巨木,這是北海渺鑼,堅逾鋼鐵,而且每根只許僅擊一掌,既想幫我這忙,就必需照我話做,凝足十成真力,甲陰柔暗勁,先震後壓!」

  公孫上聞言,不禁劍眉暗剔,心想自己得恩師武林第一劍元修道長的秘授心傳,無極氣功業已練到六八成火候,難道這種什麼「北海渺鑼」,一掌震斷一根,還會不出全力不能辦到?

  他心中雖然不服,但恐自己一時負氣,誤了黑衣老人大事,遂仍按老人所教,凝足十成真力,單以右掌搭佐第一根巨木,先用「隔物傷人」的陰柔暗勁,震酥木質,然後突奮陽剛神力,往下一壓,巨木果然「檄鑼」一聲,應掌立折,但公孫玉自覺已把真力耗去六成以上,胸頭微覺氣喘!

  第一根巨木折斷,黑衣老人的雙眼突睜,兩道冷電似的寒光,在公孫玉面上凝注!

  公孫玉因黑衣老人所言不虛,這種北海渺鑼,其堅似鐵,自己量力,對第二:根巨木,已難單掌震折!

  遂向黑衣老人,含笑問道:「老人家,這巨木可許雙掌同震麼?」

  這時洞外突然傳來遠遠的隱約鐘聲,黑衣老人屈指計數,臉上神情似。見激動,向公孫玉皺眉說道:「只要能一次一根。誰管你單掌雙掌?趕快下手,不要白費了不少氣力,對我仍一無所補!」

  說到此處目光瞥見公孫玉腰問劍柄,不由微微「噫」了一聲。

  公孫五雖然覺得這黑衣老人,語意之中,驕氣特濃,但自己既然立意助他脫難,也就不再計較,雙掌——搭第二根巨木,凝足功力、先震府壓,生生義把一根北海渺鑼神木震斷!

  第二根巨木震斷,黑衣老人吁了一口長氣,自地上緩緩站起身來,因看出公孫玉已無餘力,再震那三根巨木,遂問了一聲:「你腰中之劍!……」

  話方至此,洞外突然傳進——聲奇異鳴嘯,及一股腥香,遠遠鐘聲,也敲到近三響。

  公孫五連震兩根北海渺楞神木,業已力盡精疲,再聞見那股腥香,神思一昏,便即不知人事!但方一朦朧之間,彷彿還覺得洞中捲起一陣狂風,耳邊並聽得黑衣老人一聲暴喝!

  也不知過了多久時候,公孫玉知覺漸復,彷彿覺得身臥榻上,並隱有擅香香味,及木魚讚歎之聲。

  想起自己在洞中救那黑衣老人之事,不由大駭,猛睜雙目一看,頭腦仍覺暈眩,但已看出身臥一間方外人的撣室以內。

  方想坐起,心頭驀地一驚,原來四肢軟弱異常,競自毫無氣力!

  他這一轉側,外間梵唄之聲頓歇,竹簾起處,走進——位白髮盈頭的高年比丘尼,眼望公孫玉說道:「小施主,你可知道你在無意之中,盲目任俠,不但幾乎把自己一條小命送掉,並險些兒使舉世武林中人,又要個個終日提心吊服,再經受一場極難消弭的浩劫奇災麼?」

  公孫玉聞言,不覺大驚,那高年尼僧,微笑說道:「禍已闖出,待急無益、尚幸蒼天有眼,你身懷神物利器不用,卻硬用肉掌內功,震那桫鑼巨木,第三根巨木未斷,老魔雖遁,但如約沒世不再殺人,也許這八年幽洞苦參,能磨滅掉幾分老魔頭的驕狂

  說到此處目光瞥見公孫五腰間劍柄,不由微微「噫」了一聲。

  公孫五雖然覺得這黑衣老人,語意之中,驕氣待濃,但自己既然立意助他脫難,也就不再計較,雙掌——搭第二根巨木,凝足功力,先震府壓,生生又把一根北海渺鑼神木震斷!

  第二根巨木震斷,黑衣老人吁了一口長氣,自地上緩緩站起身來,因看出公孫玉已無餘力、再震那三根巨木,遂問了一聲:「你腰中之劍!……」

  話方至此,洞外突然傳進——聲奇異鳴嘯,及一股腥香、遠遠鐘聲,也敲到近三十響。

  公孫玉連震兩根北海渺鑼神木,業已力盡精疲,再聞見那股腥香,神思一昏,便即不知人事!但方一朦朧之間,彷彿還覺得洞中捲起一陣狂風,耳邊並聽得黑衣老人一聲暴喝!

  也不知過了多久時候,公孫玉知覺漸復,彷彿覺得身臥蹋上,並隱有檀香香味,及木魚梵唄之聲。

  想起自己在洞中救那黑衣老人之事,不由大駭,猛睜雙目一看,頭腦仍覺暈眩,但已看出身臥一間方外人的撣室以內。

  方想坐起,心頭葛地一驚,原來四肢軟弱異常,競自毫無氣力!

  他這一轉側,外間梵唄之聲頓歇,竹簾起處,走進——位白髮盈頭的高年比丘尼,眼望公孫玉說道:「小施主,你可知道你在無意之中,盲目任俠,不但幾乎把自己一條小命送掉,並險些兒使舉世武林中人,又要個個終日提心吊服,再經受一場極難消餌的浩劫奇災麼?」

  公孫玉聞言,不覺大驚,那高年尼僧,微笑說道:「禍已闖出、待急無益,尚幸蒼天有眼,你身懷神物利器不用,卻硬用肉掌內功,震那渺鑼巨木,第三根巨木未斷,老魔雖遁,但如約沒世不再殺人,也許這八年幽洞苦參,能磨滅掉凡分老魔頭的驕狂火性?」

  公孫玉聽說自己費盡苦心,震斷兩根做楞神木,救走的黑衣老人,竟是一個魔頭,越發驚詫不已,因身難起立,遂在枕上先行叩問者尼法號。

  者尼含笑答道:「貧尼青蓮,看小施主器字神情,恩必也是武林正派門下,我適才細察你震毀桫鑼神木所用功力,似屬無極氣功,天南三劍元修元朗元真三位道友,與小施主怎麼稱渭?」

  公孫玉知道這位青蓮大師,又號「伏魔神尼」,是空門以內的一位高人,但蹤跡早絕江湖,誰知竟被自己巧遇?想到此處,突然自思師平昔所告知的武林異人以內,想起一個人來,心神猛的一震,先報了自己師承,然後滿面惶急之色,向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問道:「老前輩!弟子在洞中所救黑衣老人,難道就是十年以前,橫霸江湖,無人不懼的『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麼?」

  青蓮大師默然點頭,公孫玉頓時兩頰飛紅,心中狂跳,因為深知申一醉這位魔頭,縱橫江湖三數十年,秉性極為好酒,未醉之前,深通理性,無甚惡行,但一醉之後,卻不論是非,完非依其好惡行事,而且手下極辣,輕功尤稱絕世,終年常著黑衣,所以武林公送外號「黑衣無影辣手神魔」,一千綠林敗類,摸透申一醉性情,常在要對付什麼扎手人物以前,故意弄來稀世名酒,請他喝得醉意酸酸。

  然後捏造黑白,哭訴不平,申一醉立時振衣而起,代為洩恨,武林各派,對他極為頭痛,想合力除去此人,但又因他忽醉忽醒,忽正忽邪,以致遲遲未能下手!後來忽然銷聲匿跡,江湖中清淨了近十年光景,如今卻被自己糊里糊塗地自三根做楞神木以後,放將出來,倘若仍像昔年脾氣不改,再釀成武林中無數浩劫奇災,豈非萬死難以謝罪?

  越想越驚,不由通體汗如雨下!

  青蓮大師看出公孫玉惶侮神情,含笑慰道:「你也是無心鑄錯,情有可原,我少時再告訴你申一醉被那三根北海渺楞神木,困居幽洞之由,卻先要問你,元修道長功行高妙,卻怎樣速別人間的呢?」

  公孫玉知道伏魔神尼青蓮大師,是前輩正派人物,遂在枕上含淚細訴天南三劍與六調神君,在括蒼山綠雲谷內賭命之事!

  青蓮大師聽得不住咨嗟搖頭說道:「六調神君萬俟午,與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向稱『南北雙魔,!如今萬候午被天南三劍三位道友,苦心孤詣,慷慨捐軀,及卞靈箔仗義暗助,自禁六調山十年,申一醉雖被你無心放走,但第三根巨木未斷,他從此不能殺人,隊今日起,你訪尋『柔經』為師報仇,決鬥萬挨午,我再踏破鐵鞋,設法把申一醉弄回此間,十年為約,彼此各盡此心,看看天意如何便下?」

  公孫五恩起申一醉始終閉目坐地,等自己震斷第一一根巨木,他才睜開雙目,震斷第二根巨木,才站起身形,如今青蓮大師說是第三很巨木未斷,他從此不能殺人,不由感覺此中隱事重重,遂在沈上叩問究竟!青蓮大師微微一笑說道:「你身中金蠍劇毒,經我喂以靈丹,知覺方復,但四肢仍柔軟無力,再服我一粒『九轉丹砂』,驅散餘毒,完全復原以冶,再行細述此事經過吧!」

  說完遞過一粒色若硃砂的香丹丸,公孫玉含人口中,立時化為一股玉液瓊漿,流下喉頭,精神內力頓長,但四肢之間,卻反而微覺酸脹,知道這是靈藥正在驅散自己體內餘毒,急忙守定心神,默以真氣流轉百穴,助長藥力發揮,果然片刻過後,酸脹一止,人便如常,整衣下床,向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叩謝救命之德,並請怨無知放走那位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之罪!

  青蓮大師擺手命起,微一凝思說道:「當年武林各派群雄,意欲合手除去申一醉之時,貧尼一來因此人生平,除了手辣以外」並無過惡,二來他武功絕離,倘若真來上一場混戰,不知要有多少武林同道遭受劫數!所以暗暗把申一醉,約到我這雷嶺下院中,要與他三陣賭輸贏,落敗一陣,便須聽從對方替自己加上一層留有破解之方的束縛!申一醉自溺無所不能,並也深知我這『伏魔神尼』,武功較他略遜,伏不了他這種蓋世魔頭,故不但一口應允賭約,並全部讓我出題!我立意在消弭這場醞釀之中的武林浩劫,自然不會與他爭甚閒氣?遂告以武林中人打賭,第一陣當然論武,間他自付能在多少招內,勝得貧尼一柄鐵刨?申一醉自負神功,傲然竟出狂語,要在十招之內取勝!那知貧尼武學員不如他,但卻會一套防身極具神妙,純採守勢,消耗對方真力的青蓮劍法,因欲故意氣他,答以十招不夠,改為百招,申一醉狂怒動手,結果果然百招以內,不曾勝得貧尼,立時斂手含羞,承認第一陣賭約失敗!」

  公孫玉聽伏匿神尼青蓮大師,與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也是三場打賭,其中一場,也是賭鬥百招,竟與思師及兩位師叔與六沼神君,括蒼山綠雲谷賭命之事,有些不謀麗合,不由在心頭上,浮現元修道長的音容笑貌,雙目以內,也自然而然的珠淚瑩然,垂垂欲落!

  青蓮大師看出公孫玉天性極厚,微微點頭又道:「第二陣打賭,我又故弄狡儈,明知他生性好酒,自溯滄海,其實酒量不高,遂以十巨觥加料恃釀的『千日醉』酒,賭他不能飲盡!申一醉氣做心高,目空四海,怎肯服輸?飲到第七觥時,便已頹然醉倒!」

  公孫玉聽來聽去,倒聽出這位被自己放走的辣手神魔申一醉,天真爛漫,是個性情中人。但不知他人既醉倒,第三陣賭,卻是如問打法,故而眼望青蓮大師,欲知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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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41: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青蓮大師啜一口香苔,繼續說道:「我事先中。已看奸那座幽僻山洞,醉人一醉倒,立時送到洞中,並在他身前,設上三根我方外好友,北海真如島心澄大師所贈,備作雷嶺下院大殿橫樑所用的渺鑼神木,然後坐以相待。中——醉酒意一消,雖知處處落人我的算中,但武林中人,最講究一諾千金,說話不能不算、遂慨然叫我趕快再出第三陣的賭鬥題目。索性讓他輸個徹底!

  我遂指著他身前的渺楞神木,問他可能一掌震斷?申一醉以為我故意調佩,一掌拍下,神木震起半空,卻未震斷!這才長歎一聲,網我要對他力」以什麼束縛?並望我莫食前言,要留下絲毫可以解脫機會。

  公孫玉聽得大惑不解問道:「申一醉功力較晚輩遠為高明,怎的晚輩能把那渺鑼神木,接連震斷兩根,他卻一根也震不斷?」

  青蓮大師笑道:「你師門無極氣功,雖以陰柔暗勁見長,但斷我桫楞神木所用先震後壓手法,恐怕是申一醉在洞中所授吧?」

  公孫玉臉上一紅,青蓮大師點頭說道:「我那桫欏神木,其質至堅,若用剛力硬擊,再好的掌力,一掌也難擊斷!必須以極高明的陰柔暗勁,掌心著木,光將本質略為震酥,然後再用猛力下壓,才能有望,申一醉功力長於剛勁,居然悟出這樣陰柔打法,傳授於你,可見得八年幽洞潛修,老魔頭功力又有長進呢!

  青蓮大師略為感歎。知道公孫五欲知下文,暇了一口香苔又道:「申一醉三陣全輸,我遂告訴他第一根神木不斷,不許睜開雙目,第二根神木不斷,不許他起身出洞,第三根神木不斷,不許他再殺任何一人!但要想弄斷神木,不許他自己動手,只能靜待外來機緣,而來人只准一掌震斷一根,不許連擊一掌以上!申一醉淒然長歎」閉目不言,我又告訴他此舉完全是為武林弭劫的一片苦心,並從此也陪他永居雷嶺,不再涉及江湖,每三日與他送糧一次,食水則有洞頂靈泉,他只要運氣張口一吸,便可飲用!」

  公孫玉聽至此處,方始恍然,深佩青蓮大師用心良捨,但又想起一事問道:「晚輩震斷第二根渺楞神木,力盡神疲之際,聞見一股腥香,人便暈倒,適才大師說是中了金蠍之毒,這隻金蠍從何而來?

  難道是適逢其會?」

  青蓮大師笑道:「誰說不是適逢其會?這隻金蠍毒性極烈,常常出現絕壁左近,我幾次下手除它,均被逃脫,不想卻撞人洞中,死在申一醉內家罡氣以下!如今申一醉雖逃,但尚幸第三根巨木未斷,從此不能殺人。不過他生平所結冤家大多,他不殺人,人要殺他,所以我既為他加上這層束縛,基於道義立場,只得從此海角天涯,暗隨此,人,替他護法,並相機勸他仍回雷嶺參求上乘功果,你說我是不是本意降魔,反為魔擾呢?」

  公孫玉肅容笑道:「太師婆心孤詣,菩薩心腸,申一醉必有迷途知返之日,晚輩敬佩無已!」

  青蓮大師假地長嗟說道:「苦心孤詣,那裡度得盡茫茫塵世的無數癡迷?不過申一醉深具慧覺,我也相信他必有重回這雷嶺幽洞之日,彼此風萍一聚,總是前緣,貧尼別無所贈,且把那套防身頗具神妙,能耐久戰的『青蓮劍法』傳你了吧!」

  公孫玉知道以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功力,猛攻百招,尚不能勝得此套劍法,其神妙可知,不禁大喜過望,拜倒稱謝。

  青蓮大師就在庵前細心傳授,公孫玉悟性極佳,一學便會,覺得這套劍法之妙,在於不論對方甲甚狠辣招術,只須守定心神,微用內力震劍,化為無數蓮花,便可加以化解!故學會之後,即令遇見比自己強出許多的勁敵,也能支撐頗久,以待救援。

  青蓮劍法教完,青蓮大師又命公孫玉演練一遍,加以指正,見他記得竟無多少錯誤,不由深加讚許,隨即揮手為別!

  公孫玉拜謝救命及授技之德,辭別青蓮大師,起身繼續西行,但才轉過一個山環,便自駐足暗罵自己該死!

  伏魔神尼青蓮大師,是有名的前輩空門大俠,自己怎的只顧學劍,卻忘了把得自「盤螭劍」中那張上畫黃、紅、青、紫、藍、橙、白七彩圓圈,及題有「空外之空,色中之色」兩句佛渴似的玄色羊皮,究竟是何含意?向她請教。

  心念一動,趕緊回頭,但轉到神尼所居的雷嶺下院之中,只見庵門倒鎖,青蓮大師業已不知何往?

  公孫玉頗為侮借錯過這一個向高人請教之饑,七彩圓圈的啞謎難開,那部關係師仇,及天下武林禍福的「柔經」,還不知海角天涯,要往那裡去找?

  倔惟一番、也只得依舊回頭上路,趕往湘南九嶷山,途間想起自己初出江湖,即多奇遇,景德鎮結識戴天仇,從那柄「盤螭劍」上,居然得到了一些有關恩師窮數十年心力未能尋得的「柔經」關鍵,雷嶺幽洞誤放辣手神魔申一醉,但因禍得福,卻又從伏魔神尼青蓮大師之處,學得了一套極具防身靈效的「青蓮劍法」。

  想到「青蓮劍法」,因系新學,雖然記熟胸中,終恐有所遺忘,此時反正身在深山,遂掣出「盤螭劍」,又復一招一式的獨自演練一遍。

  這一遍練完,公孫玉心頭更喜,因不但一招未忘,並因數生巧,又悟出一些初學時未曾悟出的精微之處,神,微用內力震劍,化為無數蓮花,便可加以化解!故學會之後,即令遇見比自己強出許多的勁敵,也能支撐頗久,以待救援。

  青蓮劍法教完,青蓮大師又命公孫玉演練一遍,加以指正,見他記得竟無多少錯誤,不由深加讚許,隨即揮手為別!

  公孫玉拜謝救命及授技之德,辭別青蓮大師,起身繼續西行,但才轉過一個山環,便自駐足暗罵自己該死!

  伏魔神尼青蓮大師,是有名的前輩空門大俠,自己怎的只顧學劍,卻忘了把得自「盤螭劍」中那張上畫黃、紅、青、紫、藍、橙、白七彩圓圈,及題有「空外之空,色中之色」兩句佛偶以的玄色羊皮,究竟是何含意?向她請教。

  心念一動,趕緊回頭,但轉到神尼所居的雷嶺下院之中,只見魔門倒鎖,青蓮大師業已不知問往?

  公孫玉頗為侮借錯過這一個向高人請教之機,七彩圓圈的啞謎難開,那部關係師仇,及天下武林禍福的「柔經」,還不知海角天涯,要往那裡去找?

  調惟一番,也只得依舊回頭上路,趕往湘南九嶷山,途間想起自己初出江湖,即多奇遇,景德鎮結識戴大仇,從那柄「盤螭劍」上,居然得到了一些有關恩師窮數十年心力未能尋得的「柔經」關縫,雷嶺幽洞誤放辣手神魔申一醉,但因禍得福,卻又從代魔神尼青蓮大師之處,學得了一套極具防身靈效的「青蓮劍法」。

  想到「青蓮劍法」,因系新學,雖然記熟胸中,終恐有所遺忘,此時反正身在深山,遂掣出「盤螭劍」,又復一招一式的獨自演練一遍。

  這一遍練完,公孫玉心頭更喜,因不但一招未忘,並因數生巧,又悟出一些初學時未曾悟出的精微之處。

  但練劍之時,彷彿聽見路旁密林以內,似有響動、公孫玉也未在意,收劍前行,並默計所經,武功山脈己將走完,此時當離湖南省境不遠。

  他所行並非正道,乃是深山,忽然前路山環轉角,起了木魚駕罵之聲。公孫玉心中一動,深山古道、又遇僧人,倘若也是什麼武林高手,卻莫再錯過機緣,應該好好請教!

  轉過一看,路上並未有人,木色聲是發白半崖一塊巨石之後,公孫玉正恩應否主動與人答話?石後業已響起洪鐘以的沸號喝道:「阿彌陀佛!小施主慢走,洒家向你化點善緣!」

  人隨審起,一條長大灰影,自四五丈高處,凌空疾降,來勢頗為威猛。

  公孫玉聽出發話僧人,來意不善,自然而然地氣納丹田,愕然卻步!等灰影落在面前,看見是個相貌頗為凶獰的帶髮頭陀,身材幾乎比常人要高出一頭,獅鼻海口,厚唇巨目,右耳之上,還接著一枚徑約二寸的金環、手中卻未持兵刃,左掌敞打問訊。目光凝注公孫又、——腰間主劍,當道而立。

  自從無心鑄錯,放走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後、公孫玉業已深自譴責,立意以後逢人必須光辨善惡,如今見這頭陀擋路,由於他那高大身材,及右耳所掛的一枚金環,公孫王忽然自元修道長平索所告訴他的江湖有名人物之中,想起一個人來,眉頭微皺問道:「在下有事去湖南,路過武功,身無長物,僧人要化甚緣?你不是江湖人稱『金環羅漢』的鐵頭陀麼?」

  頭陀見公孫玉一口叫出日己來歷,卻無絲毫俱色,不由向對方臉上瞅丫幾眼,哈哈笑道:「少年人眼力不錯,見識郵差,你縱然身帶巨顏金銀,洒家也不曾看在眼內,我只想化你腰間所懸的那柄寶劍,彼此結個善緣!」

  公孫玉這才想起自己適才練習「青蓮劍法」之時,路旁林內。

  曾有響動,必然是這鐵頭陀看出「盤螭劍」上精芒,不是凡物,才生心在此攔道劫奪!

  知道這鐵頭陀的外五門硬功。白溯獨步江湖,自己離開祁門以後,尚未和人正式過手較藝,不如就拿他試試得自思師面授心傳的下身武學,遇見勁敵之時,可能?量發揮?

  念頭打定,雙眉微剔,看著鐵頭陀笑道:「大師的眼力,才真叫不錯,前路林中一瞥之下,匣認出這柄『盤螭劍』不是凡物!公孫玉生平,愛結善緣,這柄劍如系我有,奉贈大師,原無不可,但因劍是一位盟弟所借,他人之物,不便借花獻佛,此緣難化,大師義待如何?」

  說完以後,心中頗覺得意,暗想闖蕩江湖,果然增進不少閱歷,這幾句答話,便是仿照盟弟戴天仇的口吻,不知可能把凶憎激惱?」

  鐵頭陀見公孫玉神情極亢,語中含刺,頗似毫不在意地隨意而立,其實行家眼內,業已看出公孫玉足下暗含子午,氣靜神閒,兩條腿宛如鐵鑄一一般的釘在地上,不由濃眉略皺,知道無怪這少年不畏自己威名,身上果似頗有幾分真實武學!

  鐵頭陀性情剛暴,殺人如麻,此次因偷窺公孫玉練劍,看不出對方劍法來厲,只知頗為神妙,想先把底細摸清,免得亂樹無謂強敵,不然早下辣手!如今果被公孫王答話的最後那句「此緣難化,大師又待如何?」激惱,凶睛敞瞪,冷然說道:「劍是旁人聽借,命總是你自己所有!不肯向沸爺獻劍,你就替我納命飛魂!」

  「魂」字甫出,揚手便是劈空一掌!

  兩人相距,約莫七尺有餘,鐵頭陀一掌遙推,銳嘯生風,頗為勁急!

  但公孫玉畜意考驗自己功力,居然不避不閃,硬甲本門專長予消功卸勁的無極氣功的陰柔暗力,化解對方的劈空一掌!

  果然鐵頭陀見自己亨風已發,對方仍呂視若無睹,不由以為公孫玉至少也要震飛數步!

  那知掌風到處,公孫玉只把右足微退半步,便似有一股極為強韌的無形陰柔暗勁,把自己的掌力,輕輕卸解!

  鐵頭陀久闖江湖,經驗極豐,這一掌便已試出公孫玉來歷,臉上微現驚容問道:「小施主可是天南無極門下?你與一塵道長,怎佯稱呼?」

  公孫玉聽他問起師門,不能不答,肅立說道:「一塵是我大帥兄,家師上元下修,掌天南無極劍派!」

  鐵頭陀見自己所料不差:面色微變,哈哈笑道:「我與一塵道長,曾有數面之識,若早知小施主門派,也不會有此誤會,但我生平出手,向個空回,未便對好何人破例,卻是怎處?」

  略一思索,繼續說道:「這樣好了,公孫小施上,你把尊劍借我賞鑒賞鑒,三日以內,一定送還!」

  公孫玉不知這鐵頭陀曾經吃過師兄一塵道人大苦,是真想借此下台、還以為他試出自己武功厲害,硬奪為難,又來軟騙,不由冷笑一聲說道:「大師何必舌粲蓮花?公孫玉又不是三歲孩童,任人欺騙:獻劍借劍,均以不難,大師平白打我一掌,可得再留下幾手內家絕藝!」

  鐵頭陀見公孫玉軟硬不吃,眉頭略皺,想起自己外五門硬功汲強,「鐵布杉」業已練到十我以上,心生一計,含笑答道:「殺人嘗命,欠債還飛,公孫施主若因適才一掌記仇,洒家負手受你三掌就是!

  但三掌若不能打動洒家,施主腰間寶劍,可得借我賞鑒三日!」

  公孫上雖然知道這鐵頭陀的硬功極強,但不信自己三掌汀不動他,遂點頭同意,以八成功力,向鐵頭陀右肩一掌擊去!

  鐵頭陀果然負手而立,末加絲毫閃躲,公孫玉卻一掌如中木石,未能把對方擊動!

  公孫玉劍眉雙剔,星目閃光,功力加到十成,再擊一掌!

  鐵頭陀身軀微搖,但足下末動,目注公孫玉含笑說道:「武林中人,最重守信,公孫施上第三掌若仍打不動酒家,尊劍可得暫借三日!」

  公孫玉兩掌無功,不由深信無怪這頭陀自溺外五門硬功獨步江湖,那硬的北海桫鑼神木,自己尚能擊斷,居然會無法把他擊得步下移動?

  想到「渺鑼神木」,公孫玉靈饑忽現心頭,仰掌輕貼鐵頭陀左肩,用黑衣無影辣手神魔中一醉所教的那種完震後壓打法,功貫掌心,發出無極氣功的陰柔暗勁,一震一壓。

  果然這種打法,鐵頭陀竟自禁受不住,一聲狂吼:「小賊好狠!」

  「登登登」的後退數步,全身微抖,臉上隆然一片凶煞之氣,摘下耳上所掛的那枚金環,揚手化成一圈金光,照准公孫玉打來。

  公孫玉不知這最後一掌,已把鐵頭陀多年苦煉的鐵布衫功擊散,彼此結怨極深,更以為那枚金環,不過是件尋常暗器,哈哈一笑,翻掌劈空,迎頭擊去。

  但他江湖經驗,畢竟大差,也下想想鐵頭陀又號「金環羅漢」

  既以這金環成名,金環之中,豈無特殊玄妙?

  果然在公孫玉掌力尚未迎上金環之時,鐵頭陀一陣震天獰聲厲笑叫道:「無知小狗,拿你一條狗命,及一柄好劍,嘗還洒家的十載純功!」

  金環凌空自爆,「波」的一聲,比成無數金星,怒射狂飛,確實威勢難當,令人遁無所遁!

  但當空突然瀰漫濃烈酒香,自路旁崖壁以上,飛下一片寒墾,正好在那圈金光,剛剛爆發、尚未全部散開之時,把無數碑金,一齊擊落。

  酒香寒屋以後,又是一陣嘹亮人云的龍吟長笑,鐵頭陀聞得那片酒香,心中已自想起一人,等龍吟長笑入耳,不禁驚魂俱顫,趕緊抱頭而遁。

  崖壁上又傳下洪鐘似的語音笑道:「鐵頭陀,若不是我這個友持我少斷一根桫鑼神木,你做夢也休想逃得活命!」

  鐵頭陀此時業已匆匆遁入叢草密樹之中,那兒句語音,卻把公孫玉嚇了一跳。

  抬頭看去,果然所料不差,那位被自己震斷兩根渺楞神木,放出幽洞的黑人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正騎在一株古松之上,向自己瞇眼微笑,手中袍著一個大酒葫蘆,似乎還有點醉意醺醺,宿醒模樣。

  公孫玉一見是他,心中不覺頗感為難,因為似科弄不清楚自己與這申一醉,究竟是思?是怨?應該疏遠避去?還是應該親近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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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勸他仍與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共隱雷嶺,參究上乘功果,莫再涉足江湖、攪起無了無休的風雲雷雨!

  申一醉見公孫玉躊躇神色,身形微晃,便自松上飛落;輕拍公孫玉肩頭笑道:「公孫老弟,我不管你怎樣聽信青蓮老尼之言,認為申一醉是什麼凶驕狂妄的殺人魔君,但你既把我救出那困居八年,宛如黑暗地獄,眼不能睜,身不能起的幽洞之中,我老頭子必然要對你盡點心力!我震死金色毒蠍,還未來得及救你之時,老尼姑已到洞前,我仗著一身黑衣,隱匿洞頂,並一直尾隨老尼,偷聽你們一番對話,才知道老尼婉當年騙我,居然還是一片好心,滿腔忿怒,這才稍平;不然我縱然如約第三根神木未斷,從此不能殺人,但早已放起一把大火,把老尼她的雷嶺下院,燒他個乾乾淨淨!」過一次,結果南北雙魔,秋色平分,誰也不曾佔得勝面,這十年之間,他能獨勝天南三劍,足見所煉『純陽真解』,威力無邊!我八年幽洞苦修,真心參悟的一些進境,不知是否敵得他佐?不管怎樣,你六招山純陽宮之行,我陪你一同……」

  公孫玉此時已摸出申一醉性情,知道不必多禮,遂攔住他話頭說道:「我若不能手刀萬侯午,九泉之下,愧對先師!任憑他『純陽真解』的神功絕世,公孫玉粉身碎渭,一劍當之!老……醉哥哥的盛意雲情、小弟心領!」

  申一醉睜著兩隻精光的怪眼,凝視公孫玉有頃,把大拇指一挑讚道:「好老兄弟,你真有志氣!來來來,用你那柄『盤湖劍』,施展本門劍法,與你醉哥哥斗上百合!」

  公孫玉雖然不知申一醉好端端的要與自己過手則甚?但料出必有深意,豪興勃發,『盤螭劍』候然出鞘,一躍而起,「無極生元」。

  開出大南劍源門戶。

  申一醉把酒葫蘆往石上一放,哈哈笑道:「老兄弟仔細留神!」

  雙掌一錯,硬踏中宮,照准公孫子當胸發掌。

  公孫玉凝神納氣,穩立如山,根本不為申一醉威勢所奪,直等掌到一二尺前,才把劍鋒略轉,正好削向對方雙腕。

  申醉收掌換步,點頭笑道:「老兄果然已得元修道長真傳,你必須謹慎記住,你們天南劍法,冠冕武林,就在於你適才所用的『穩狠』二字!」

  話音落後,不停迴環還進攻,掌招奇幻無比,內行人一看就知這是一套極具威力的武林絕學,但申一醉發招頗緩,公孫玉福至心靈,頓時悟出這位醉哥哥,是怕自己心高氣傲,不肯受他指點,特地將一套精妙掌法,藉著過手為名,暗加傳授。

  一面感激,一面暗自默記,申一醉更是有意成全,掌法三度循環,公孫玉已記得半招不錯。

  申一醉看出公孫玉已將掌法記熟,遂高聲叫道:「老兄弟,你改甲老尼姑所傳的『青蓮劍法』防身,我要逐漸加力進攻,對你考驗考驗!」

  公孫玉聞言劍花一灑,立幻青蓮,申一醉龍吟長笑起處,用的仍是適才那套掌法,但不似先前緩慢無力,招招均如石破天驚,公孫玉頓感壓力奇重。

  青蓮劍法雖是伏魔神尼所傳佛門防身絕學,但公孫玉畢竟初學,功力亦弱,只鬥到四十來招,便被申一醉越來越重的奇幻掌招,盪開「盤螭劍」影,搶進身形,在公孫玉肩頭重重一拍,出聲歎道:「老兄弟,你畢竟還差!天南劍法雖狠,不能發揮傷敵,青蓮劍法雖穩,不能蓄力防身,我才加到七成功力左右,便攻進你劍影之內,除非有特殊機遇,好自修為,否則三五年間,決鬥不過萬候午那殘廢魔頭的了!」

  公孫玉被申一醉的關切深情感動,劍眉微剔叫道:「多謝醉哥哥的關切成全之意,但小弟只要找到『柔經』,便可光揚天南無極一派武學,有把握去決鬥那六調神君萬候午!」

  申一醉點頭說道:「對!聽說武林中確實有部『柔經』,至柔克剛,正好是萬候午『純陽真解』的對頭克墾……但天涯之大,海角之遠,小小一部『柔經』,卻叫你何從去找?」

  公孫玉也被他說得雄心萬丈,自懷中取出那塊黑色羊皮,向申一醉笑道:「醉哥哥,『柔經』已被我尋得端阮,不過這張黑色羊皮上的七彩圓圈,和兩句佛惕,無法解釋罷了!」

  申一醉先略間公孫玉得這羊皮經過,然後細一觀察,對那黃、紅、青、紫、藍、橙、白的七彩圓圈,及「空外之空,色中之色。」兩句隱語,也覺得無法解釋。

  默然凝思許久以後,把黑色羊皮交還公孫玉道:「這種啞謎,必須偶觸靈機,一味死想,有時會把牛角尖越鑽越深,更找不到正當解答!你且收在身邊,好自參詳,我們暫時小別,我要跑一趟雲南六沼!」

  公孤、玉聽申一醉要往雲南六調,驚問所以,申一醉哈哈笑道:「為敵之道,首重知已知波,我幽居八年,不知萬候午那殘廢匿頭,如今武功究竟到了何種地步?要先跑趟六沼山純陽宮,摸摸底細,好作者兄弟日後報仇估計!」

  公孫玉真有點為這位新結交醉哥哥的豪氣深情所動,難捨遽爾分離,申一醉看出他心情,縱聲長笑,躍上來時絕壁,回頭向下說道:「老兄弟,你別的都好,就是情感方面,略嫌脆弱!我外號『黑衣無影』,跑路最俠,鼻子更比狗還尖,雖然暫時小別,江湖道上,隨處均可相逢!希望在我雲南六調歸來,彼此再作良晤之時,你對那七彩圓圈,及空色色空隱語,已有解答!」

  語音落處,黑衣微閃,便從懸崖峭壁,籐蔓草樹之間,飄飄而逝。

  公孫五就這片刻傾談,竟以與申一醉感情極深,眼望他黑衣背影,隱人遠方,心頭不禁有點黯然空虛感覺!

  略力傷神以後,又不禁啞然失笑,自己真被申一醉看透,感情方面,過嫌脆弱。

  豪興勃發,引吭長嘯,遣散離愁,並把申一醉適才借過手為名,暗地相傳的那套精妙掌法,演練一遺,便自依舊撲奔湖南而去。

  九嶷山屬五嶺山脈,公彌五自武功山人湘,再略轉西南,便已到達,但問起山中的獵戶樵夫,卻均不知摘星峰在山內何處?

  公孫五問既問不出端倪,心中暗想,蜂名「摘星」,應極高峻,自己何不挑那最高峰頭尋找,

  道理想得原是不錯,但造物太奇,往往在蜂下覺得此烽獨秀群巒。等到費了個少心力,援上蜂買,卻又發現其他蜂頭比自己所立,高出不少!

  找來找去,好不容易發現後山有一座高峰,隱在二四座蜂巒的屏障之中,峰並為雲氣所幕,目力難透。

  公孫玉覺得這若再不是摘星蜂,自己便將筋疲力盡,遂在峰腳以下,調氣凝神,蓄足精力,先行引吭發出一聲駕風似的長嘯,然後縱身而起,攀籐附葛,直登絕峰。

  等到人人云氣之中,才覺得這座高峰,遠比先前所經景物靈奇,絮雲迷沓,飛瀑溟,簇碧峙青,修篁怪石,極像是高人隱土所居,心頭不由希望頓濃,浮現出盟弟戴天仇侗攪風流的聲音笑貌。

  果然又援十來丈以後,耳中一聲清脆得宛如銀鈴似的語音道:「玉哥哥你來得真快,但我在峰頭,日日凝眸延趾,也等得宛若九秋之久了呢!」

  一條青影,帶實——陳淡淡香風,自峰頂飄然落在公孫五面前,秋水含情,微笑相看,竟是位國色天香的絕代美女。

  公孫玉對這副面龐,常紫夢寐,簡直喜出望外的脫口叫出一聲:「筠妹!」

  但目光看到對方左眉梢頭的一點黑痣,心中下由義恍然而悟,還不是卞靈筠,原來盟弟戴天仇,居然易釵而奔,也是——位巾幗奇俠!

  戴天仇那一雙秋波之中,本來滿含深情蜜意,但似被公孫玉的這一聲「筠妹」,叫起滿腹疑雲,柳眉微蹙問道:「五哥哥,筠妹是誰?

  「我是你仇弟弟,才分別這幾天,難道你就不認識我麼?」

  公孫玉這才想起,怪不得自己覺得仇弟弟豪邁絕倫,在鄱陽湖上;臨別之時,卻又綿柔得如同紅閨弱女!但世上事那有如此巧法?

  戴天仇不但與卞靈箔容貌憲全相像,並還同是女兒身,看情形這位假弟弟,對自己又是人脈深情。但一心早屬卞靈箔,卻怎樣來應付這位紅粉知已?

  公孫玉這一出神,不由引起戴天仇誤會,眼圈徽紅說道:「五哥哥怎不理我?就算你已經有了一位筠妹妹,難道就不可以再有一個仇妹妹麼?」

  公孫玉把牙一咬,暗想是福是禍,全脫不過,反正自己師仇第一,早晚可能死在六調神君萬候午的純陽真解之下,眼前何必令這紅顏知已傷心?遂趕緊含笑說道:「仇弟弟,不,仇妹妹怎的這等說法:弟弟也好,妹妹也好,我們既然一盟在地,金蘭手足,沒世情深,我就為了想你,才這樣快的兼程趕來!方才發怔之故,不過因為路上頗有幾件奇遇,不知先對你說那件好?」

  戴天仇聽公孫玉如此說法,才回嗔作喜,她也許是忘了已易女裝,也許是胸中根本沒有男女之嫌想法,伸手位住公孫玉手兒笑道:「我說我難道連做你一個妹妹,也配不上?玉哥哥快告訴我,你在途中,有些什麼奇遇?」

  戴天仇未曾揭被女扮男裝之前,雖然與公孫玉同船橫渡鄱陽,兩人一樣都是這樣攜手親談,但她一改女裝,柔荑相握,卻不禁使這位少年老成,未經情海波瀾的公孫玉,心頭猛跳,臉上也有點面紅耳赤。

  但目光與戴天仇一對,看出對方眼神之內,一派純潔光輝,不覺暗責自己怎的老是想到男女方面?趕緊回復自然神色笑道:「仇妹為問如此性急?等你引我拜見你師尊以後再說,免得身為晚輩,有所失禮!」

  戴天仇妙目一翻,注視公孫王嫣然笑道:「玉哥哥,不是我老要說你,你怎麼總放不下那些虛文縟節?我記得馮瀛王有兩句詩說得好:「但教方寸無諸惡,狼虎叢中也立身!』只要『敬』存於心,並不一定要『禮』表於外!這世間有多少滿臉禮義道德,而實際一肚皮壞水之人!何況我師傅閉關百日,連我回來,也不敢晉渴煩續,一個人住在峰頭,真是悶得要死!來來來,玉哥哥請到我的蝸居之內,我完給你泡一杯松子茶喝!」

  說完,就拉著公孫玉手兒,一同飛身,往峰頭縱去。

  公孫玉真拿這位由調皮風趣的仇弟弟,變成嬌態天真的仇妹妹無法,只得也自撇開「男女」兩字,一同笑語溫存飛登絕頂!

  戴大仇與她師傅所居的三間茅屋,是建在這摘星峰近峰頂之處,雖然立茅結草,樸實無華,但形勢選得太好,背峰傍瀑,極目青蒼,萬壑千山,均在眼底,尤其是那種山風徐拂,不調松號,泉水時流,無弦石漱的山居清趣,令人胸襟一爽,塵俗全蠲,公孫玉不禁連連稱妙。

  戴天仇是住在左邊一間,石倔石几以外,便是琴劍書籍,所有陳設,也不帶絲毫女兒閨閻之氣。

  她見公孫玉憑窗凝眺景色,不禁遞過一杯清香招人的松子茶。

  考笑說道:「玉哥哥,你真是個書獃子!大概第一次闖蕩江湖,便覺得那裡都新鮮有趣!這摘星峰景色並不算好,等你我各自報卻深仇以行,我陪你邀游天下名山勝水,把蛾眉月,巫峽雲,彭蠡煙,天山雪,一齊玩它個痛痛快快好麼?」戴天仇與公孫玉一樣襟懷坦蕩,並無絲毫兒女之私,但話中那股發自自然的無比深情,卻使這位少罕英俠,腦腆書生的心頭上,感受到一陣溫馨,一陣震懼!

  溫馨的是身傍一位絕代佳人,並肩笑語,吹氣如蘭,人蜚太上。

  誰能遣此?

  震懼的則是自己不但師仇未復,六沼山純陽宮內,還有位一盟約定的卞靈筠,矢志以十載光陰,苦待自己。

  這種情況之下,公孫王覺得自己既不能對卞靈箔負義,也無法對戴天仇忘情,萬一一個把持不往,處理不當,極可能誤已誤人,造成恨海情天的千古憾事。

  想到心神迷惘之下,竟托著松子榮,目光凝視戴天仇左眉梢頭那粒黑痔,自言自語地說道:「你怎麼這樣像她,偏偏義不是她……」

  戴天仇見公孫玉不答自己所問,卻兩眼發直地,說出這麼兩句話來,不由蹙眉問道:「玉哥哥,你說我像誰?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像你剛才說過的筠妹妹?」

  公孫五點頭說道:「不錯,你太像她,除了左眉捎頭,多了一粒黑痣以外.完全一模一樣!」

  戴天仇聽得有趣;含笑問道:「你叫她筠妹妹,我大概要叫她筠姊姊?玉哥哥!這位筠姊姊到底是誰?你講繪我聽好麼?」

  公孫玉見自己直認心頭已有卞靈筠以後,戴天仇並無絲毫不快之色,只是一派天真的婿然相間,不由著實對這天真爛漫的仇妹妹有點愛憐,心想卞戴二女,不但容貌相以,連年齡大小,看去也差不多,不過卞靈筠凝重端莊,戴天仇嬌憨風趣,性格上略有不同麗已。

  自古情天多鑄恨,最難消受是溫柔!自己一先一後,獲得這麼兩位紅顏知已,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禍?

  想到此處,見戴天仇因自己遲不作答,嬌靨之上,業已微有不快之容,遂趕緊含笑說道:「你們兩入,看來差不多大,不一定誰是嬸嬸?仇妹妹,這松子茶花實在好喝,你再給我一杯,我把結識那位筠妹妹的經過,仔細講給你聽。」

  戴天仇見公孫五語氣神情,對自己均已較前親密,回嗔作喜的嫣然回身,又替公孫五斟上一杯松子茶。招呼他在石椅上坐下,自己隔座相陪、睜大一雙妙自,凝視玉哥哥,聽他敘述結識另外一位酷似自己的筠妹妹的經過。

  公孫玉啜了一日松子榮,想起卞靈筠月夜傳噩耗之事,師仇情恨,齊集心頭,雙目之中,不由自己的流下兩行情淚!

  戴天仇見狀,秀眉微蹙叫道:「玉哥哥不要哭,要是你想起來傷心,就不要說!女孩兒家流眼淚,還可以美其名為『梨花一技春帶雨』,男孩子則要的是英姿諷爽,豪邁無倫,哭哭啼啼的多難看呢?」

  公孫玉被戴天仇說得臉上飛紅,因緣雲谷賭命一節。在鄱陽湖上,已對戴天仇說過,遂略去不提,只把卞靈筠攜帶思師血書,及半劍一鈴,月夜傳耗之事,感慨萬千的詳述一遍。

  戴天仇聽卞靈箔在旁計數,多報一招,使天南二劍壯志能酬,六調神君自禁十年,中原武林,暫時免去一場浩劫,暨對公孫玉紅粉憐才的那片似水柔情,不由叫道:「這位卞婉嬸真好,玉哥哥,你說我們差不多大,怎麼我心中老是覺得她應該是我婉婉?玉哥哥,你將來六調報仇帶我去幫你忙,並讓我認識這位卞婉婉好麼?」

  公孫五此時覺得戴天仇胸中毫無男女婦之私,對自己完全是一種極其懇摯的兄妹純情,目光以內一源至誠,競使自己無法設辭加以摧脫!方——點頭,戴天仇又「咦」了一聲問道:「玉哥哥,這些都是你我在景德鎮沈家莊相逢以前之事,你不是說我們翻陽分手以後,你有不少奇遇,怎麼還不告訴我呢?」

  公孫玉先解下「盤螭劍」,雙手還給戴天仇,然後取出那張黑色豐皮,細細說明自己在劍柄螭首之中,發現這樁秘密經過!

  戴天仇聽到劍中秘密,業已發現,頗代公孫五高興,但接過羊皮,展開一一看,也不禁被那黃、紅、青、紫、藍、橙、白的七彩圓圈,及那兩旬色空空色隱語,別得小嘴呀起老高,秀眉雙蹙!

  公孫玉見戴天仇因啞謎難猜,神情不大高興,遂把掌震渺鑼神本,巧放辣手神魔,又交上了個醉哥哥之事,細加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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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果然戴天仇這回不但聽得津津有味,並對那位黑衣無影辣手神霓申一醉,極有好感,聽完向公孫玉笑道:「這位辣手神魔,確實蠻有意思,我師傅還有三天,才能開關出定,你先把你本門劍法,教給我吧!」

  公孫五含笑拿起盤螭劍,方待出屋,戴天仇又復含笑叫道:「我性好博學,玉哥哥,你新得自伏魔神尼的青蓮劍法,教不教我?」

  公孫玉大美說道:「只要仇妹肯學,我會多少;教你多少,不但青蓮劍法,連我那位醉哥哥暗地相傳的那套精妙掌法,也一併教你!」

  戴天仇大喜過望,雀躍出屋,兩人遂在屋前一片不太大的乎坡之上練劍,公孫玉愛憐義妹,毫不留私,先把本門冠冕武林的天南無極劍法,鉤玄抉隱,精細相傳,然後又教以新學得的青蓮劍法,及申一醉的那套奇妙掌招!

  戴天仇絕頂聰明,記熟招式,以後便悟出無極劍法,攻敵至強,青蓮劍法,防身極好,申一醉的那套掌招,更是奇幻威猛無比!驟獲三般絕技,勞心之中,那得不感激透了這位玉哥哥?一直練到天黑,才招呼公孫玉安歇在右邊一間茅屋以內。

  一連三日,戴天仇除了陪同公孫玉眺覽這摘墾峰頭的雲煙景色,或相對煮若清談以外,就是孜孜不倦的苦練劍法掌招,義兄妹之間的感情,自然益發突飛猛進。

  第四日天剛微曙,戴天仇便跑到公孫玉室中笑道:「玉哥哥,青蓮劍法之中的那一招『花開見佛』,我怎麼老是不能使得圓滿無疑?

  來來來,你再從頭練一遍給我看看!」

  公孫玉含笑出室,凝神練劍,等他把一套青蓮劍法,從頭到尾使完,戴天仇接過盤螭劍,嬌軀一閃,劍花錯落,在身前幻起無數青蓬,高興得向公孫玉嬌笑道:「玉哥哥,你看這招『花開見佛』,我使得大概有點門道了吧?

  公孫玉尚未答話,戴天仇身後響起一陣清亮語音,有人笑道:「仇兒不要自滿,你這漫空飛灑的朵朵青蓮之間,上強下弱,真力不勻,大概至少還差三成火候!不過這青蓮劍法,是伏魔神尼不傳之秘,你從那裡學得來的?手中劍精芒閃耀也非凡物,真虧你下山半年,能有這多成就,是『盤螭劍』,還是『靈龍匕』?」

  公孫玉看見發話之人,是一位站在中屋門口的四十來歲中年尼僧,知道定是戴天仇之師,趕緊恭身肅立,但戴天仇可能平素受寵撤嬌已慣,竟連頭都不回地笑聲叫道:「師傅!劍是『盤螭』,那柄『靈龍匕』我找不到,至於劍法可學得大多,我練招你看,這是少林『達摩神劍』,這是點蒼派鎮山劍法『回風舞柳』,這是我玉哥哥教的『天南元極劍法』!」

  連說帶練,平坡之上一片楓諷劍風!

  中年尼僧含笑皺眉叫道:「仇兒,劍法不是一天半天能夠練好,這位少年人是誰?你還不曾替我引見呢!」

  戴天仇嬌笑收劍,拉著公孫玉走到中年尼僧面前說道:「玉哥哥,這是我師傅「恨大師』,師傅,這是我玉哥哥,哦,他叫公孫玉!」

  公孫玉知道以戴天仇那高功力,她師傅定是武林中有數奇人,但「很大師」三字,卻極為陌生,微愕之下,拜倒施禮。

  很大師雖然知道戴天仇自幼天真,不拘俗札,但也覺得連聲「玉哥哥」,叫得似乎大已親熱。

  側身含笑命起,目丸與公孫玉一碰,看出這少年人,不但身負上乘武功,眼內神光湛然,心術人品,也極端正。

  含笑問道:「公孫賢侄,你是天南無極門下?」

  公孫玉一提到思師,心中便慘,俊唇雙蹙,正待回稟,戴夭仇已搶先說道:「我玉哥哥的思師及兩位師叔,元修、元朗、元真天南三劍,業已全數為中原武林,弭劫歸真,他和我一樣身負不共戴天的如山重很!但玉哥哥的仇人,是六蹈神君萬候午,我的仇人是誰?

  師傅,你快點告訴我,免得仇兒心急好麼?」

  很大師不答戴天仇所問,目光又深深一注公孫玉;詫聲問道:「六調神君萬挨午?」

  戴天仇知道師傅不等自己把那套綜妙鉤玄的神奇劍法練好:決不肯說出仇人名勝,及自己身負何仇?見公孫玉正欲恭身答活,遂遞還盤螭劍道:「五哥哥拿著劍。我再把那套掌法,練給師傅看看!你的故事太長,我們等會兒進屋去說!」

  嬌軀擰處,足下暗踩星躔,玉掌一推,狂飆隨起!

  他才一出手,恨大師面上便露驚奇之色,並「咦」了一聲!

  戴天仇掌招奇幻,足下迷蹤,把一套新得絕學,施展得猶如百變神龍,矢矯騰挪,風雷四作。

  很大師看她收手以後,搖頭說道:「這是黑衣無影辣手神魔中一醉威震江湖的『天星掌』法,仇幾,你半載之間,怎會學得這多武林絕學?我們且自進屋去說!」

  戴天仇得意地嬌笑連連,她也不讓什麼師傅先行,玉肩微動,香風一飄,便已飄進茅屋中堂。

  很大師回頭向公孫玉笑道:「公孫賢侄,仇兒自幼山居,被我寵厚毫無禮數,賢便與她交遊,便中無妨代我教導教導!」

  公孫玉覺得難以答話,徽笑不言,踞在很大師身後,走進中室,但舉步之間,看出很大師灰色僧袍的雙袖飄飄,竟似兩隻手臂,全已失去模樣。

  心頭好生疑詫,暗想天下巧事真多,六調神君萬侯午,是個兩腿齊斷,面仍凶威無敵的蓋世魔頭,這位很大師,卻叉把雙手一歹失去。『付魔之間,業已走進中室,陳設依然是竹几石床,藥爐經卷,但妙香散馥,淨絕無塵,令人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種肅穆之感。

  很大師跌坐撣錫,含笑命公孫玉在榻前石椅之上落坐,公孫玉見果如自己所料,恨大師袍袖拂處,左右兩手的小臂全無,只在右手裝了一根鋼鈞,便於自取飲食而已。

  戴天仇斟了兩杯松子茶,一杯遞繪公孫五,另一杯卻端在手上,侵入恨大師懷中,一面伺候師傅飲茶,一。面把天南三劍與六調神君,括蒼賭命,卞靈筠月夜傳書,及自己為謀取盤螭劍,在沈家莊結識公孫玉,鄱陽湖上,借劍求經,完盟結義等事,向根大師細述一遍,但其中不知戴天仇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漏說兩點,一點是卞靈筠公孫玉兩意相投,十年有約,另一點是卞靈筠與自己年貌生得極其相似,只在左眉梢頭,比自己少了一顆黑痣。

  恨大師靜靜聆聽,一言未發,但從眉尖眼角,看得出有無窮感慨,聚在心頭,直等戴天仇媚媚講完,才自她手中蠍了口松子茶,長歎一聲說道:「天南三劍三位道友這種捨身救世的大勇大仁,苦心孤詣,走然上召佯和,六調妖孽,到頭必滅!我昔年確實聽說有『欲得柔經,先取盤螭。』之語,公孫賢侄與仇兒訂約三月,這早便來,可是已在劍中,有歷發現了麼?」

  公孫玉心中暗地佩服,正待回稟,戴天仇已自嬌笑連聲說道:「玉哥哥不但在盤螭劍中,有所發現,由鄱陽來此的一路之間,奇遇更多,師傅喝茶,我再講給你聽?」

  遂又把公孫玉找出那塊黑色羊皮,中途古洞避雨,掌震桫鑼神木,放走辣手神魔,伏魔神尼傳授「青蓮劍法」,凶僧鐵頭陀攔路奪劍,申、醉酒雨破金環,公孫玉認了位醉哥哥,學得「天星掌」法等事,細加陳述。

  說完以後,戴天仇並把那塊自己看不懂,猜不透,上繪七彩圓圈,及兩旬隱語的黑色羊皮打開,呈給恨大師過目。

  恨大師先自微喟一聲說道:「江湖中只傳說黑衣無影辣手神魔一醉,殺人從不眨眼,那知卻是這麼一位肝膽奇人?可見眾口如,人言可畏!你們今後立身處境,必須步步小心,須知一件無意之中,往往能為畢世聲名之玷,洗脫之難,難到極處呢!」

  公孫玉聽出很大師語重心長,肅容稱是,戴天仇卻仍撤嬌說宣:「師傅且慢搬出那套古板板的道理來,教訓我們,只要此心無虧,人言有甚足畏?依我看來,辣手神魔申一醉才是至性至情,江湖中最可愛的一統人物!」

  說道此處,見很大師盾頭雙蹙,忙又笑道:「師傅不要皺眉,這些槓子,暫時不抬,我不僅把需用的三種『達摩神倒』『回風舞柳劍『天南無極劍』法,一齊學全,又多學了一種極具防身靈效的『青蓮劍法』,與奇幻莫測的『天星掌』!但關係玉哥哥報仇大計,的那都『柔經』,卻仍啞迷難猜,虛無飄渺!師傅你們佛家弟子,不是老講什麼『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塊羊皮之上,又寫著『空外之空,色中之色。』色空空色的是不是與佛家撣理有甚關聯?還有這個黃、紅、青、紫、藍、橙、自的七彩圓圈,究竟是什麼意思?」

  恨大師就戴天仇手中,把那塊黑色羊皮,細看半天,便即閉目不語,藏天仇仍然倡在師傅身旁,向公孫玉扮了一個鬼臉,『徽伸香舌。

  公孫玉想起這位仇妹妹男裝之際,順風玉樹,豪趣無倫,如今一恢復女兒家的本來面目,卻又絕代容光,嬌憨欲絕。

  一顰一笑,均從天真無邪之中,流田極其自然的醉人魔力!公孫玉雖然身負思師師叔的如山重恨,腦中常縈卞靈筠的亭亭情彤,但人非太上。現實總是現實,心頭上又被這位仇妹妹的蜜意柔情,撩起片片漣湖。

  他正與戴天仇眼波眉語,默度靈犀,有點擁擁然,飄飄乎之際,很大師雙目換然一睜,冷電似的寒光,使公孫玉悚然震驚,趕緊盡遣溫思,正襟危坐。

  很大師目光一注公孫玉,吁了一口長氣說道:「留這黑色羊皮之人,著實習得可惡又復可愛!若依仇兒所說,把『空外之空,色中之色!』這兩句話,當作覺世醒迷的佛家撣語,豈非被他引入迷途?

  越猜越錯!」

  公孫五聽出很大師口氣,似已識透這隱語機關,心中不由緊張得卜卜亂跳。

  很大師向公孫玉含笑問道:「賢侄兼資丈武,對畫畫一道,想必略窺門徑?」

  戴天仇接口代公孫玉答道:「玉哥哥風流倜儻,琴模書畫無一不糟!」

  很大師瞪了戴天仇一眼,又復微笑說道:「中國書法,神韻重於形似,所以意境商絕!畫面上著墨之處不談,往往筆下略留空白,即可把最難畫的雲煙蒼水烘托麗出!」

  公孫玉不懂恨大師何以談起中國畫理?但知必有深意,恭恭敬敬地肅容靜聽,戴天仇也睜大一雙妙目,向師傅凝注。

  恨大師繼續說道:「所以善畫之人,不論山水花卉,人物翱毛,下筆構圖之先,必已把何處著墨?何處留空?預有佈置……」

  公孫玉聞言走到很大師身旁,一同看那白色羊皮,只見羊皮畫著一座上豐下銳的奇形高峰,高峰右傭另有一座,賂低蜂頭以上,有一紅色圓點,紅色圓點之中,又是八個極小字跡,仔細辨出寫的是「柔在柔中,高明柔克!」

  這一來三人園覺出於意外,好不容易挖空心思,才猜這一個啞謎,但啞謎居然越來越多,竟自由一變二!

  因為那座上豐下銳的奇形商峰本身,就是一個啞謎,字內名山無數,究往那裡去找?

  高蜂石側畫有紅色圓點的賂低烽頭,是藏寶之處,並不難解!

  可是「柔在柔中,高明柔克!」兩語,下旬暫時不談,上句中的第一個「柔」字,當然指的「柔經」,換句話說,也就是「柔經藏在柔中」,但這第二個「柔」字,又是指的何物?

  一座高峰,一個「柔」字,又復難倒三人,猜測半天以後,戴天仇把白色羊皮疊好,交還公孫玉,向他笑道:「玉哥哥,第二個『柔』字,系指何物,不到身臨其境,恐怕不易猜出?你還是先努力找到這座高峰,然後再綱嫂高蜂右側低蜂,也許船隻生情,一尋便得!」

  公孫王點頭說道:「仇妹說得極有道理,但字內名山,何止千萬?我到那裡去找這麼一座……」

  話猶未了,很大師忽似想起一事說道:「湘西雪峰山腳,隱居一人,自稱『追遙先生』,平生足跡遍歷天下名山大川,堅侄不妨尋他討教一下,或有助益?」

  公孫玉聞言不禁大喜,本想即刻啟程,但目光與戴天仇一碰,想起她上次還是仇弟弟之時,才得識荊,便告分快,如今變成了仇妹妹,倘若未曾快聚,又喟田關,不僅她勞心以內,必然淒楚萬端,連自己也不捨與這樣一位紅顏知已,選爾分離,嘗受那種六因九崇,三地相思的辛酸滋味!好在六沼之約,訂有十年,何不索性佐上一月半月以後再走?

  戴天仇與公孫玉靈犀一點,脈脈相通,目光徽對之下,便已看透五哥哥的心頭所想,她在這種地方,特別顯得出豪邁無倫,不帶絲毫脂粉習氣,嬌笑叫道:「王哥哥我知道你既想早日找到『柔經』,又捨不得馬上就走!我們既然兄妹之盟已定,又全有一身上好武功,則天涯海角,何處不可相逢?目前我要練劍,你要尋經,誰也別耽誤誰,等我劍一練成,馬上去找『逍遙先生』,問他的去向,趕去和你相見!」

  說到此處,向恨大師笑道:「師傅,仇兒說得對不對?我立刻就送我玉哥哥下峰好麼?」

  很大師雙目以內,射出一種慈愛光輝,在戴天仇及公孫玉臉上徐徐流轉,最後微喟一聲歎道:「自古情天多『恨』事,幾人不是『根』中人?我一生茹『恨』,以『恨』自名,今世今生,尚不知否此恨難了?不過你們兩人,祥麒威風,『磊落光明,也許將來能夠比翼情天,不墮『棍』海!」

  公孫玉知道戴夭仇不曾告知卞靈筠與自己月夜盟心一事,很大師不知就裡,聽她一日一聲「玉哥哥」的,叫得那麼親熱,大概以為兩人早已心心相印,誓海盟山,所以才會有這樣說法。

  但這種事又不好當面解釋,只得漲紅著一張俊臉,默不作聲,很大師繼續又道:「公孫賢侄遠來,貧尼別無所贈,且送你一個與我這『恨』字恰恰相反的『愛』字,希望你能發揮此字真意,以『愛』處世,以『愛』對人,厚德寬仁,百福自降!」

  側臉又對戴天仇說道:「仇兒既為努力,把所需七種劍法,均已學會,則只要再痛下一月苦功,心不旁驚,使可把那套絕技學成,下山之期,並不太遠!你送公孫賢侄,下峰去吧!」

  公孫玉起立拜別恨大師,便與戴天仇慢慢自峰頭縱落。

  這時公孫玉心頭確實充滿離愁,默然傷別,但戴天仇卻毫不在意的笑語風生,與公孫玉並肩同馳,反而弄得他有許多借別傷離之語,不好意思講得出口。

  以二人這等絕世輕功,不多時便到蜂腳,戴天仇停步向公孫玉臉上一看,見他愁鎖眉尖,眼眶徽濕,不由失笑說道:「玉哥哥真是多情人!但我到現在才知道你並不是光想筠姊姊,而不喜歡我!玉哥哥別傷心,趕快奮發你的凌雲豪氣,去找『柔經』,小別一月,算得了什麼?我劍一練成,就來找你,那時我們就不再離、開好麼?」

  公孫玉被仇妹妹說得英雄氣奪,兒女清收,握住戴天仇柔荑玉手,微一注目,猛的撒手轉身,一聲龍吟長嘯,藍衫飄飄,直奔西北而去。

  戴天仇咬牙仁立,凝望玉哥哥背影,直等公孫玉藍衫隱人遠方不見以後,大眼眶中,勉強忍積已久的淚珠兒,寸自一瀉如泉,羅衣盡濕!

  空山無擾,歲月雲飛,轉瞬之間,歐陽雲飛已隨公孫玉練功兩月,他雖無武功基礎招式,但因已得無極氣功吐納妙決,是以進境神速!本章接述公孫玉與歐陽雲飛在石洞中談話。公孫玉面目間及雙掌上的腐爛之處,逐漸結癡成疤,似已痊癒,但臉色卻日漸蒼白,身體不時抖顫,歐陽雲飛看得頗為驚疑,無限關懷地問道:「公孫大哥,你的毒傷不是全好了麼?為什麼氣色卻這般難看?」

  公孫玉聞言,黯然一歎,說道:「歐陽賢弟,我近日來臟腑之間時有異感,表面傷勢雖好,實則劇毒已攻內部,全仗精深功力勉強壓制,但油盡燈干的大限之期,總不會太遠了。」

  歐陽雲飛急道:「公孫大哥,你是絕代英雄,怎能在此等死?請告訴小弟,有什麼靈藥可治所中劇毒,即使踏遍天涯海角,歐陽雲飛也要為你尋來!」

  公孫玉歎道:「核除我所中劇毒,原不太難,可以治療,但著想復容如舊,則普天之下,只有一物……」

  歐陽雲飛焦急無已地,打斷公孫玉話頭問道:「是什麼東西,大哥快說,小弟即刻去找。」

  公孫王道:「我曾聽恩師元修道長說過,凡是容貌被劇毒所毀的人,只有用一朵『血蓮』搗碎,方可完全恢復,但『血蓮』乃西北絕塞『貝加爾湖』秉持地心寒氣所生靈藥,十年開花,二十年結果,五十年始成熟,你想如此罕異的之物,豈能輕易尋得?」

  原來卞靈筠姐妹兩人,在小樓上談話間,卞靈筠一顰秀盾,突地淒然說道:「妹妹,我不知怎的,這些日來,總是心神怔鐘,總覺得玉哥哥出了什麼禍事,』不會赴這中秋鄱陽之約……」

  戴天仇笑道:「妹妹,你對玉哥哥過分癡情,才會鎮日以他安危為念!玉哥哥如今武功這高,惟一仇人『六沼神君』萬佼午已死,還有誰會對他不利?」

  她說到此處,語音微頓,忽然也自眉蜂微聚,說道:「不過卻有一件事到真令人耽心!……」

  卞靈筠神色微變,急急問道:「什麼事?琴妹快說!」

  戴天仇緩緩答道:「姊姊別急,我確實想起一事,不禁為玉哥哥擔憂匪淺!——」

  卞靈筠蹙眉噶道:「琴妹,你對我還要賣甚關子?有話快說!」

  戴天仇道:「姊姊,玉哥哥風流倜儻,溫柔多情,會不會又被別的名門閨秀或武林紅粉的一縷情絲繫住?」

  卞靈筠聽得心神一震,搖頭苦笑說道:「這個……這個……」

  戴天仇一本正經他說道:「這種預測,大有可能,所以我要立即趕去鄱陽湖,倘若玉哥哥失約不到,『那就一定是在這種原因以上,出了事情,我們婉妹少不得又要仗劍江湖,再攖鋒鏑!」

  顧靈筠道:「既然如此,琴妹趕快稟明母親,即刻登程,你既已改姓歸宗,今後應以本來面目向人,用不著再換男裝的了。」(戴天仇歸宗後,改名為顧靈琴,卞靈箔改名為顧靈筠。)

  戴天仇內心何嘗不苦念公孫玉?但卻因性格豪爽,表面上仍自笑靨生春地,連霎妙目說道:「姊姊別急,我一定替你把玉哥哥接回家來!」說完,飄身下樓,稟明慈母,收拾好一切應用之物,直奔浮梁縣境的鄱陽湖畔而來,也是因緣巧合在鄱陽湖見到了血蓮,「血蓮」雖是復顏靈藥,但並非西北絕塞『貝加爾湖』所特有。

  姑娘到鄱陽,正是中秋月明之夜,那周圍四、五百里的「彭蠡」

  風光,在這「月到中秋分外明」的贍魄流輝以下,恍如一面淨拭明鏡,水映月色,月銜水光,極目望去,一片澄澈,不知這置身之處究是人間名湖,抑或天上宮闕?

  戴天仇本非多愁善感,觸景傷懷的世俗紅閨弱女,但對著這等湖光月色,身旁缺少了一位多情著意的玉哥哥,也不禁緬杯舊遊,油然而興「同來望月人何在,風景依稀似去年」之歎!

  她仁立久久,仰觀天色,時已二更,不但未見公孫五的英挺身影,竟連沈南施姑娘的勞蹤,亦復杏然,心下不禁發急,逐喚醒一艘小船的船家,僱舟蕩漿湖中,以解岑寂。

  驀然一陣「嘶嘶」水響,自湖心方面遠遠傳來,戴天仇凝目望去,在皎皎月光以下,彷彿看到水天相接處,出現了一個小小黑點,心知必是一條船影,但這條船影移動甚疾,顯然不是月夜泛舟的風雅遊客」

  她不禁懷疑到自己的玉哥哥身上,遂自船家手中接過雙漿,微運內功,向遠遠鄭點船影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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