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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鐵血紅妝[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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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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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6 23:34:0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鐵血紅妝 作者:司馬紫煙

第 一 章 江南賭王


  天寒地凍,大雪繽紛,凜冽的北風呼呼刮著,更助長了它的氣勢。

  剛剛過了中午,天色就昏暗下來。彷彿已近薄暮。

  這樣惡劣的天氣,已經連續了好幾天。

  三天前,霧靈山就為積雪所封,使得想走山路捷徑入關的商旅,都被困在了山中的村子裡。

  村子不大,僅幾十戶人家。而且幾乎全是獵戶。只有一家開了幾代的老茶棚,兼賣簡單的飲食,讓經過的人可以歇歇腳,打個尖,倒是給人不少方便。

  另一家也是開了三十年以上的鐵匠鋪,多半是做本村獵戶的生意,為人打造箭簇,或是磨磨刀劍什麼的,有時也為經過的騎士換換馬蹄鐵。

  整個村子裡沒有一家客棧。

  由於一般商旅入關,通常都是繞道走長峪關,白馬關或古北口。除非有急事,很少人選擇這條山路。

  如果有人在村子裡開客棧,一定是門可羅雀,一年半載也很難等到一位旅客上門。

  為了趕路才經過這裡的人,充其量是歇歇腳,打個尖就繼續趕路的。

  偏偏一連幾天大風雪,把山路給封了,使得二三十名趕路的人受困,不得不留在村子裡。

  唯一的茶棚突告生意興隆起來,僅有的四五張又舊又髒的方木桌,早已擠滿了人。老倆口帶著兒子,媳婦,及兩個十來歲的孫兒孫女,一家六口全體動員,更是忙得不亦樂乎,為這批受風雪所困的旅客張羅飲食。

  後到的無法再往茶棚裡擠,只好去跟獵戶打商量,要求借宿在家裡,使他們也得到一筆意外的收穫---食宿費。

  茶棚裡沒有多餘的客房,這倒不成問題,有人隨身帶著骰子或牌九,乾脆賭了起來,而且一賭就是通宵達旦,根本不需找地方睡覺了。

  這一來,茶棚裡便成了賭場。

  風雨仍未停止。

  茶棚裡,受困的人愈賭愈起勁……

  第三天傍晚,又有人冒著風雪來到了村子裡,一直到茶棚前下馬,抖去斗篷和雪笠上的積雪,朗聲招呼:「店家!」

  茶棚老闆蔡老闆頭正在一旁看熱鬧,看那批人賭得起勁,聞聲趕了出來。

  定神一看,是個穿了一身黑的年輕人,忙道:「客官快請進,外面風雪刮得很大……」

  黑衣青年笑道:「不打緊,麻煩老丈把牲口替我照料一下,要用上料餵它。」

  剛好蔡老頭的兒子大柱子出來,應了聲:「交給我好了。」便將那匹黑色健馬牽往屋後去。

  黑衣青年隨蔡老頭進屋一看,只見小小的茶棚內,四五十人圍著三張方桌,賭的昏天暗地,沒有任何人注意他的到來。

  往常茶棚是搭在屋前的,這幾天風雪太大,只好搬進屋裡。這會兒是一桌牌九,兩桌骰子,如果不是賭具不夠,大概四五張桌子都賭開了。

  賭的人不僅是受困的商旅,連村子裡的一些獵戶,也不禁技癢,參加了賭局。

  黑衣青年見狀,不由地詫異道:「好熱鬧!這兒幾時開了賭坊?」

  蔡老頭無奈地笑了笑道:「沒法子啊,山路被風雪封了,大夥兒被困在這兒,只好玩兩把打發時間嘛。」

  黑衣青年脫開了斗篷,裡面穿的是一身黑衣勁裝,腰間佩了把劍,顯然是位會家子。

  這倒不足為奇,困在村子裡的二三十人,幾乎每人都帶有兵器。

  事實上,走這條山路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江湖人物。

  蔡老頭早已司空見慣,招呼黑衣青年在空桌坐下,慇勤地問道:「客官要不要先喝兩盅暖暖身子?」

  「好!」黑衣青年正中下懷:「先來兩斤燒刀子,切盤滷菜就行了。」

  蔡老頭陪著笑臉:「真對不住,滷味這兩天供不應求,一早就賣完了,剛宰的一頭山羊肥……」

  「好吧。」黑衣青年倒不挑食。

  一會兒工夫,蔡老頭已親自送上酒和杯筷,他媳婦則端了一大碗熱騰騰的燉羊肉來,放在了桌上。

  蔡老頭笑道:「客官,您嘗嘗,這燉羊肉的口味不錯呢,這種天氣來上一碗,保證能驅寒。」

  黑衣青年用湯匙嘗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讚聲道:「嗯!又辣又燙,真夠味兒!」

  蔡老頭滿足地笑了笑,正要走開去繼續看那些人賭,卻被黑衣青年叫住。

  「老丈,山口幾時能開封?」

  「這就沒準了,得看天氣,等風雪停了,還得出一天大太陽才行。」

  黑衣青年皺了皺眉頭,似乎有急事入關,被風雪所阻有些無奈。

  蔡老頭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地走開了。

  黑衣青年自斟自酌,一面吃著燉羊肉,一面喝著燒刀子,對著那邊呼么喝六全然無動於衷,連看熱鬧的興趣都缺缺。

  過了不多時,忽見一個壯漢氣呼呼地離開賭桌,一面罵著:「他媽的!今天真背,麼二三好像是我養的!」

  走過來一屁股在黑衣青年對面坐下。

  「拿酒來!」

  這位老兄大概輸了不少,一肚子的火氣,嗓門兒特別大。

  蔡老頭觀戰正帶勁沒聽見,倒是他那略有幾分姿色的媳婦很機靈能幹,忙應著送上一壺酒來,同時放下了杯筷,笑問:「爺,要不要來碗燉羊肉下酒?」

  壯漢眼皮一翻:「廢話!沒菜酒怎麼喝?!」

  小媳婦那敢頂嘴,一轉身去後面廚房了。

  黑衣青年笑問:「手氣不好?」

  壯漢乾了一杯,才重重放下酒杯道:「他媽的!今天好像摸了娘們的屁股,擲來擲去都是么二三,真他媽的邪門!」

  黑衣青年自斟自酌著:「有賭不為輸,看這天氣,一兩天風雪還停不了,有的是翻本的機會。」

  壯漢這才抬眼看看對面的黑衣青年,一臉苦笑:「翻本?身邊帶的一百多兩銀子,全都輸光了,拿什麼……」

  不等他說完,黑衣青年已探手入懷,摸出兩個十兩重的銀錠放在桌上,推向他面前。

  壯漢不由地一怔,詫然問:「兄台,你這是什麼意思?」

  黑衣青年恬然一笑:「出門在外,總有個一時不便,贏了請我吃紅就行啦。」

  壯漢喜出望外,恨不得跪下向這年輕人磕三個響頭。

  好賭的人就是這副德行,一旦輸光了不沒錢撈本,真比死了爹娘還悲傷。想不到這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居然慷慨解囊,自動借賭本給他,簡直是恩同再造。

  壯漢連謝一聲都來不及說,抓起面前兩錠銀子,就起身離座,迫不及待地又去賭了。

  黑衣青年看在眼裡,只是置之一笑,繼續自斟自酌。

  兩斤燒刀子才喝到一半,壯漢又垂頭喪氣地回到了桌上來,一言不發,端起早已擺在桌上的燉羊肉就吃。

  黑衣青年一見他的神情,就知道二十兩銀子又輸光了,也不問他,若無其事似的。

  壯漢終於憋不住了,放下手上的大碗,硬著頭皮陪笑問道:「兄台,能不能再借我幾兩銀子翻本?」

  說完以期待的眼光望著黑衣青年。

  這種人臉皮真厚,居然能好意思開的出口。

  但黑衣青年毫不猶豫,又從懷裡掏出兩片金葉子,笑著遞了過去。

  金葉子一片重一兩,兩片相當於百兩銀子。

  他的出手真大方,也許是豪門巨富的公子哥兒吧。

  只是看他這身裝束,且在大風雪中趕走山路,似乎又不太像。

  壯漢無暇去研究這年輕人的身份,反正金葉子是真的,即使是偷來的也管不著,只要能拿去繼續賭就成。

  可是,不信邪都不行,就像他自己說的,今天好像摸了娘兒們的屁股,擲來擲去都是麼二三隻,要不就是猴子屁股朝天-----麼點!

  他把金葉子換開了,換成一百兩銀子好下注,每一把押十兩,一連被莊家吃了三把。使他一氣之下,乾脆將剩下的七十兩全部下注,打算來個孤注一擲。

  莊家是個瘦高個兒的中年人,一臉陰沉沉的,毫無表情地瞥了壯漢一眼,冷聲問他:「怎麼,輸急啦?」

  壯漢已是臉紅脖子粗,憤聲道:「你管不著!」

  莊家皮笑肉不笑道:「我是好意,這風雪一兩天還停不了,怕你輸脫了底沒的賭,日子不好捱,不如慢慢玩哦。」

  壯漢把心一橫,豁了出去:「少他媽的假惺惺,要是怕我下的注大,就讓我來做莊!」

  莊家不屑道:「就憑你幾十兩銀子想做莊?你替我省省吧!」

  「你……」

  壯漢眼光一掃,光是桌面上的賭資,已足有好幾百兩,使他不禁氣餒了。

  賭錢財的本來就是錢,錢大氣才能壯,這種情勢之下,壯漢自然吃了癟。

  就在這時,忽從他身邊擠來一人。一伸手,「篤」地一聲,兩隻五兩重的金元寶,放在了他面前,同時聽那人慫恿道:「做莊吧!」

  壯漢轉頭一看,竟是那黑衣青年!

  這一來,圍在方桌四周的十來個人,不約而同地,以詫異的眼光投向了這陌生人。

  他們被風雪困在這裡兩三天,也在蔡老頭的茶棚裡賭了兩三天,即使不是結伴同行的,這兩天賭在一起也混熟了,可是從未見過這黑衣青年。

  剛才黑衣青年進入時,大夥兒賭得正起勁,誰也沒有注意到他,這會兒自不免感到很突兀。

  但賭桌上認錢不認人,有奶就是娘。

  尤其黃澄澄的兩隻金元寶,相當五百兩銀子,看在這批人眼裡,一個個都心癢癢的,恨不得一把骰子就把它贏過去。

  莊家齜牙裂嘴地一笑:「嘿!老黃,想不到你有後台哦,莊家就讓給你啦!」隨手將海碗推向他面前。

  姓黃的壯漢反而有些尷尬,向黑衣青年強笑道:「兄台,在下今天手氣實在背,乾脆你來玩兩把吧!」

  黑衣青年似乎技癢難禁,毫不客氣地笑道:「好,在下來陪各位玩玩。」

  姓黃的壯漢忙讓開一邊,挪出一方空位來。

  黑衣青年俊目一掃,又笑道:「在下只是打發時間,陪各位玩玩,大家盡興就好,隨便下注,大小不拘。」

  由於不知道陌生青年的來頭,大家都心存顧忌,不敢下大注,先下個一兩試試手氣,至多也不過三五兩。

  十來個人下注,總共僅三十兩銀子而已。

  黑衣青年伸手抓起碗中三粒骰子,喝聲:「走!」隨手一擲,竟然擲了個么二三。

  「哈!么二三!」

  「通賠!」

  一片苦笑,叫囂聲中,姓黃的壯漢皺著眉頭,替黑衣青年把各人下的注如數一一照賠。

  黑衣青年衝他笑笑,遂道:「各位,請繼續下注。」

  大夥兒互相交換個眼色,露出會心地一笑,又開始下注了。這回各人吃到了甜頭。有的甚至後悔剛才下的注太少,於是連本帶利都押下了。

  黑衣青年不動聲色,等大夥兒的注下好,才從容不迫地抓起碗中三粒骰子,照樣喝聲:「走!」一抬手,將抓在手中的骰子擲出。

  三粒骰子像被碗底吸住似的,連跳都未跳一下,就以「品」字形定住了。

  大夥兒定神一看,這回雖不是么二三,卻也好不到那裡去,翻出「麼點」仍是通賠。

  轟笑聲爆起:「莊家又通賠了!」

  姓黃的壯漢臉都白了,剩下的四十兩已不夠賠,只好望著黑衣青年苦笑。

  黑衣青年倒是處之泰然,聳聳肩,自我解嘲地笑道:「我大概也摸了娘兒們的屁股吧!」

  這是學那壯漢的口氣,又引起一陣哄笑。

  「那位兌一兌好嗎?」黑衣青年將一雙金元寶推向了中央。

  五兩重的金元寶,相當兩百五十兩銀子,剛才做莊的是大贏家,立即應道:「我來兌開。」

  他下的注是十兩,只須找出兩百四十兩就行了。

  姓黃的壯漢好像成了黑衣青年的助手,不待那青年開口,已動手為他將各人下的注一一如數照賠。手法倒是很乾淨利落,極似場子裡負責吃進賠出的幫手。

  莊家接連賠了兩個通,頓時大夥兒信心大增,認定這黑衣青年是霉運當頭,今天不把它輸個精光才怪!

  於是,大夥兒爭先恐後下了大注,生怕黑衣青年輸光了,再想下注已贏不到他的錢。

  黑衣青年仍跟剛才一樣,抓起三粒骰子隨手一擲,便見骰子在海碗中快速旋轉起來。

  所有的眼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在碗裡的三粒骰子上,口中不斷喝著:「么二三!麼二三……」

  三粒骰子旋轉的速度由快而慢,經過一陣碰撞,終於停止下來,赫然竟是三個六點的「豹子」!

  「啊!……」

  「他媽的!……」

  「倒霉……。」

  一片歎息叫罵聲中,姓黃的壯漢卻樂得嘴巴都合不攏了,雙手齊動,將桌面上下的注,全部撈到自己面前來。

  黑衣青年頗有勝不嬌,敗不餒的氣度,仍然保持著處之泰然的神情,恬然一笑道:「僥幸,僥倖,各位請繼續下注……」

  姓黃的壯漢也在一旁吆喝:「下啊!下啊!」

  大夥兒那甘示弱,又開始下注了,注頭比剛才加上了一倍,想連本帶利一把贏回來。

  蔡老頭看得非常起勁,他是旁觀者清,發現坐在桌右角的一個瘦小中年,連賭了兩天兩夜未離開賭桌,但無論輸贏,從頭到尾永遠只下注一兩銀子,真正的是在消磨時間。

  可是,自從黑衣青年一參加,他就歇了手,一連三把均未下注,卻是暗自觀察這年輕人的一舉一動。

  其實黑衣青年也察覺到了,但他毫不在意,若無其事地,又抓起了碗中三粒骰子。

  「走!」

  喝聲中,三粒骰子擲撒手隨出。

  骰子在碗中跳動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正緊扣著方桌四周每一個人的心弦。

  十幾雙眼睛,全神貫注地瞪著海碗,三粒骰子在翻滾幾下後停止了。

  「四五六!」

  姓黃的壯漢一聲振喝,使凝神屏息的十幾人,不約而同爆出了一片咒罵。

  「哈!又通吃,各位高抬貴手……」姓黃的壯漢此時心花怒放,樂不可支,雙手齊動地將個人下的注,全部撈到自己面前。

  黑衣青年見狀笑道:「老兄,攻城容易守城難,莊交給你,靠你自己了。」

  說完伸手取回一個金元寶,便逕自離開了賭桌。

  他剛坐回那張空桌,一直注意他的瘦小中年也跟了過來,在一旁坐下,雙手一拱:「請教貴姓?」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1-1-6 23:5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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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6 23:34:15 |只看該作者
  黑衣青年相應不理,把桌上剩的半杯酒一飲而盡,不料執起酒壺要斟酒時,才發現酒壺已空。

  不等他開口,瘦小中年已大聲招呼:「添酒!」

  蔡家小媳婦應了一聲,趕緊又送上一壺酒。

  瘦小中年接過酒壺,竟然替黑衣青年斟起酒來。

  黑衣青年過意不去,只好用手指叩著桌面:「不敢當!」

  瘦小中年斟滿放下酒壺,又搭訕地問:「不知兄台與段老么如何稱呼?」

  黑衣青年一臉茫然:「哪個段老麼?」

  瘦小中年道:「賭國小霸王,六指段老么的!」

  黑衣青年搖搖頭:「沒聽過,也不認識。」

  「哦?」瘦小中年詫異道:「可是兄台剛才擲骰子的手法和作風,簡直與段老么如出一轍呢!」

  黑衣青年一笑,輕描淡寫道:「在下根本不懂什麼手法和作風,只不過隨便玩兩把而已。」

  瘦小中年乾笑兩聲道:「不見得吧,段老么的『一畫開天』和『三翻七轉』手法,堪稱賭國二絕。兄台如果不是跟他有什麼極深淵源,絕不可能……」

  黑衣青年接道:「這麼說,閣下必是位大行家囉?」

  瘦小中年強自一笑:「敗軍之將,不足言勇,當年我曾敗在段老么手下,招牌早就被他砸了,還稱得上什麼大行家。」

  隨即將左手張開,只見獨缺小指。

  黑衣青年為之一怔:「這……」

  瘦小中年沉聲道:「這是那一場竟賭的永久紀念!」

  黑衣青年聳聳肩道:「抱歉,我與閣下所說的段老么毫無瓜葛,大可不必告訴我這些。」

  瘦小中年挑釁:「不管你們是什麼關係,兄台敢跟我對賭嗎?」

  「對賭?」

  黑衣青年想不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一時未置可否。

  瘦小中年把頭一點:「不錯,當年我與段老么對賭,也三把骰子決勝負,第一注是一萬兩銀子,第二注輸家十年不得沾賭,第三注輸了自斷一指,結果我三注都輸了!」說完一伸手,果見左手少一小指。

  頓了頓,他繼續說:「如今十年早已過,我到處找他都找不到,風聞他已退出賭國,隱居在京城享福。我此去北京就是為了找他,想不到卻在這裡遇見了你老兄……」

  黑衣青年笑問:「閣下要把這筆賬算在我頭上?」

  瘦小中年憤聲道:「如果我勝不了兄台,北京也不必去了,否則段老么必會為你出頭!」

  黑衣青年聽他的口氣,有些咄咄逼人,不甘示弱道:「閣下打算怎樣賭?」

  瘦小中年似乎有備而來,伸手一拍腰間:「我帶了五萬兩銀票……」

  黑衣青年把肩一聳:「我可沒帶那麼多。」

  瘦小中年道:「沒問題,咱們三擲決勝負,我輸了,五萬兩銀票就是你的,從此不入關。如果我贏了,你只須自斷一指。」

  黑衣青年笑了笑:「那我太佔便宜了吧。」

  瘦小中年斷然道:「是我劃下的道,吃虧我認了。」

  「好!我賭了!」黑衣青年作了決定。

  「一言為定!」

  兩人這邊的情形,沒有任何人注意,因為那三桌的賭況正激烈,歡呼與叫罵聲不絕於耳,比菜市場的叫賣聲還熱鬧。

  尤其是姓黃壯漢這一桌,他自從接手繼續做莊,彷彿延續了黑衣青年的手風,竟然連連通吃,贏的銀子在面前堆了一大堆。

  正在得意忘形時,瘦小中年擠進了桌前,大剌剌地道:「抱歉,借用一下碗和骰子!」

  四周圍著的人齊齊一怔,姓黃的壯漢更是莫名其妙,不由地把眼一瞪:「你要幹嗎?」

  瘦小中年回瞪他一眼:」當然是賭!「

  姓黃的壯漢手風正順,怒道:「他媽的!老子連輸了兩三天,手氣剛轉好,你就……是不是存心攪老子的局呀?」

  其他的人也紛紛叫罵:「喂!滾開行不行?!」

  「想挨揍是不是?」

  「照子放亮些,要是想攪局可得看清地方!」

  瘦小中年充耳不聞,根本不理會他們的叫罵,一伸手就要奪碗。姓黃的壯漢出手也快,一把將碗奪住,喝道:「放下!你敢……」

  不料突覺碗上傳來一股強勁震力,使他如同觸電似地全身一震,不由地放開了手,失聲驚呼:「啊!你……」

  瘦小中年若無其事,拿起碗轉身就走。

  其他人尚不知姓黃的壯漢吃了暗虧,尤其是瘦小中年身邊的兩個漢子,那容他把賭具拿走,雙雙一橫身,攔住了去路。

  瘦小中年冷冷一笑,無視兩個漢子擋在面前,昂然向前走去。

  兩個漢子剛待動手,已被瘦小中年雙肘向外一拐,撞了開去。而瘦小中年一轉身,又走向另一桌,口中嚷著:「借過,借過……」

  其實這邊一鬧,那邊兩桌都停止下來,紛紛轉頭回身。一見瘦小中年走近,賭桌邊的幾人便自動讓開,不知他拿著碗走來要做什麼。

  只見瘦小中年走到桌面,說聲:「對不起,骰子借用一下。」也不經做莊的同意,伸手一把抓起碗中三粒骰子就走。

  這一來可犯了眾怒,做莊的不禁怒喝道:「他媽的!你這龜孫想幹嘛?」

  幾名壯漢一字排開,擋住了去路,一個個摩拳擦掌,擺出一付要打架的架勢。

  瘦小中年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幹嘛呀!只不過借用一下骰子,值得這樣小題大做嗎?」

  一名壯漢挺身而出:「他媽的!你沒看見咱們正在賭?」

  瘦小中年道:「我們只賭三把,花不了多少時間……」

  壯漢斷然道:「不行!快把骰子放回碗裡,否則就別怪老子不客氣!」

  瘦小中年不屑道:「哼!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是我對你們太客氣了!」

  壯漢怒從心起,出其不意地當胸一把抓。

  瘦小中年存心要露一手,來個殺雞敬猴,以便壓住場面,使其他人不敢輕舉妄動。

  只見他出手如電,抓住了壯漢的手腕。猛一摔,便使壯漢身不由己,踉蹌跌了開去。

  幾個漢子驚怒交加,剛要一擁而上,已被一名赤面大漢喝住,上前一抱拳:「恕在下眼拙,不知這位兄台的台甫如何稱呼?」

  瘦小中年一拱手:「不敢,在下金福元。」

  赤面大漢一怔,失聲叫道:「江南第一賭!」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相顧愕然,這「江南第一賭」金福元,當年在江湖上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傳奇人物。

  他不僅賭技精湛,賭遍大江南北無敵手,武功更不在賭技之下。

  十多年前,號稱賭國小霸王的六指段老么游江南,在金陵秦淮河上與金福元以賭會友,那一場神乎其技的對賭,曾經轟動一時。

  三擲決勝負,雖然金福元全軍盡墨,連輸三注,輸掉萬兩銀子,十年不沾賭,並且自斷一指,但卻讓在場觀戰的好幾百人大開眼界,歎為觀止。

  金福元遵守約定,輸了第二注,十年不沾賭,從此未再出現江湖,想不到今日竟出現在這小村子的茶棚裡。

  他剛才說的一點也不誇張,確實是他對這批人太客氣了,否則,憑他的賭技,這兩三天下來,他們恐怕早已輸得囊空如洗了!

  既知此人的來頭,在場的這些那還敢招惹他,頓時整個茶棚內鴉雀無聲。

  只有赤面大漢肅然起敬道:「原來是金前輩,失敬失敬。在下魯剛,這幾個都是我的小兄弟,剛才多有冒犯,請多多包涵。」

  金福元置之一笑,逕自向黑衣青年獨坐的那桌走去。

  黑衣青年始終無動於衷,任憑剛才亂哄哄地鬧成一團,他竟若無其事,又要了兩斤燒刀子,自斟自酌著。

  兩付骰子被金福元拿去,沒了賭具,那兩桌的人只好暫時歇手,連賭牌九的那桌也跟了過來看熱鬧。

  當然,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黑衣青年身上,不知他是什麼來頭,居然敢跟這當年「江南第一賭」對賭。

  金福元將海碗及六粒骰子置於中央,道:「兄台,咱們開始吧!」

  黑衣青年這才放下酒杯,站了起來,笑問:「閣下準備怎樣賭法?」

  金福元道:「當年我於段老么是三擲決勝負,今晚在下決心領教兄台的『一畫開天』和『三翻七轉』絕技,何妨來個一局分輸贏。兄台意下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黑衣青年道:「但這一局的勝負又怎樣定?」

  金福元胸有成竹的道:「兄台不妨先擲,無論六粒骰子擲出什麼,在下必須照樣擲出,錯一粒就算輸了。如果擲出的完全相同,就由在下先擲,兄台也得擲出相同的,否則就輸了。這一局無論擲多少把,一定要最後分出勝負為止。」

  黑衣青年毫不猶豫道:「行,就這麼辦!」

  「請!」金福元作了個禮讓的手勢,隨即從懷裡取出厚厚一疊銀票置於桌上,亮出了他的賭注。

  圍在四周看熱鬧的幾十人,頓覺眼睛一亮,估計面額千兩的銀票,總計至少在五萬兩以上。

  由此可見,金福元這十多年來銷聲匿跡,一直在關外苦練賭技手法,決心要一雪前恥,此次入關,不但是有備而來,且是充滿了必勝的自信。

  黑衣青年說聲:「在下擾個先了。」便伸手抓起六粒骰子。

  他們像剛才替姓黃的壯漢做莊一樣,從容不迫地隨手一擲,便見六粒骰子如同陀螺似地,各自快速旋轉起來。

  六粒骰子在海碗中旋轉,發出』絲絲『的細聲,由快而慢,最後互相碰撞翻滾幾下,終於全部停止。

  四周的人伸長脖子定神一看,擲出的竟是么二三四五六的「大順子」!

  金福元不由地讚道:「好一手『天女散花』,比『三翻七轉』更高明了!」

  呵呵笑聲中,他伸手一把抓起碗內六粒骰子。

  眾目睽睽之下,金福元自然不甘示弱,決心也露一手,不讓黑衣青年專美於前。

  只見他手握六粒骰子,以旋轉之勢撒手擲出,六粒骰子便像跑馬燈似的,在碗內一粒追逐一粒地繞著轉起圈來,令人看得眼花撩亂。

  大夥兒今晚可真開了眼界,這種神乎其技的擲法,恐怕一輩子也未見過。

  骰子的速度也是由快而慢,最後順序翻滾至碗底中央,聚在了一起,赫然也是么二三四五六的『大順子』!

  四周爆起一片驚歎的讚聲和歡呼。

  黑衣青年笑道:「江南第一賭,果然名不虛傳!」

  金福元得意地笑了笑,逕自抓起碗中六粒骰子,遂道:「現在看我的了。」

  「請!」黑衣青年也作了個手勢。

  金福元剛才沒有輸,現在是有贏無輸,不必有所顧忌,更可乘機炫耀一番了。

  他故意把手抬得高高的,舉在海碗上方,突然一撒手,六粒骰子一條線直落碗中,竟在筆直累在了一起。

  這倒不足為奇,妙在他一聲輕咳,骰子便一粒粒的掉下來,成了個六點的『豹子』!

  又是一片驚歎和歡呼。

  黑衣青年笑問:「閣下這一手『雷震鐵塔』,至少得練上一年吧?」

  金福元強自一笑道:「兄台果然是大行家!」

  黑衣青年笑了笑,抓起碗中六粒骰子,托在掌心向上一拋,眼看骰子分向不同方向散開,卻在墜落時由散而聚落入碗內,發出一陣悅耳的『叮叮』之聲。

  金福元忍不住讚道:「好一手『飛鳥歸巢』!」

  六粒骰子入碗互撞翻滾幾下即告停止,果然也是六點的『豹子』!

  黑衣青年一笑:「僥倖!僥倖!」

  金福元神情微變,忽道:「兄台可否露一手『一柱擎天』,讓在下見識見識?」

  本來這一把是該黑衣青年先擲,金福元必須照樣擲出的,否則就輸了。

  但金福元既已出了難題,黑衣青年雖可名正言順加以拒絕,他卻欣然接受了挑戰:「好,在下試試吧。」

  『一柱擎天』實已超出較量手法的範圍,等於是雙方比內功真力,賭桌上很難看到這種賭法。

  金福元既然提出,想必他對此道頗具信心。

  可是,他為什麼不等輪到自己先擲時,再露這一手呢?原來他存有投機取巧的心理,如果黑衣青年作不到,那他就不戰而勝了。

  黑衣青年也明知他的用心,但並不介意,似乎故意讓金福元先破例,到時少數幾個老江湖,也僅限於風聞,卻未親眼目擊過。

  於是,一個個凝神屏息,等著大開眼界。

  只見黑衣青年將碗內六點的『豹子』攪亂,然後雙手按在桌面上,逐漸移近碗底,距離約一尺處停住。

  突聞一聲沉喝,碗內六粒骰子受震跳起,有如江湖賣藝的表演疊羅漢般,一個跳上一個,六粒骰子疊成了一摞,直直地矗立起來。

  眾人發出了驚歎與喝彩。

  黑衣青年隨即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拎起最上面一粒『麼』點,放在了桌上,接著第二粒,第三粒……直到最下面一粒,六粒骰子全部是猴兒屁股朝天。

  這一手絕活兒,確實稱得上神乎其技,看得四周的人無不瞠目結舌,歎為觀止。

  黑衣青年恬然一笑:「現醜,現醜。」

  金福元一言不發,抓起六粒骰子放進碗中,然後暗運足真力,也以雙手按在桌上,聞聲吐氣一聲疾喝:「嘿!」

  便見骰子受震跳起,像黑衣青年剛才一樣,一粒跳上一粒,六粒骰子疊成了筆直的一摞,最上面一粒是麼點。

  驚歎與喝彩聲又爆起。

  金福元面露得色,依樣葫蘆,也學黑衣青年以兩個手指,小心翼翼拎起最上面一粒,第二粒果然也是麼點。

  當他拎起第三粒時,臉色突然大變。

  同時,四周也發出了失聲驚呼:「啊!……」

  原來第四粒骰子並非「麼點」,而是「紅四」。

  金福元輸了!

  不料他竟惱羞成怒,殺機頓起,順手抓起兩粒骰子,出其不意地疾射而出,直取黑衣青年的雙目。

  黑衣青年出手如電,一掌將射來的兩粒骰子拍開,怒斥道:「你敢施毒手!」

  金福元突襲未得逞,回身就將圍觀的幾人推開,倉皇奪門而出。

  黑衣青年剛要追出,四周的人竟撲向方桌,趁機爭奪置於桌上的那一厚疊銀票。

  「錚」地一聲,黑衣青年已拔劍出鞘,將一疊銀票用劍尖挑起。

  接著就見他揮劍飛斬,把那疊銀票斬成無數碎片,彷彿千百個蝴蝶漫天飛舞。

  忽聽有人失聲驚叫:「啊!是黑燕子鐵錚!」

  眾人一聽,不由地大驚失色,立時爭先恐後地奪門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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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6 23:34:38 |只看該作者
第 二 章 遊俠黑燕子


  大雪連續下了好幾天,該放晴了吧?

  天亮了,天空還是暗沉沉的,看樣子老天只是歇口氣,還準備把大片的雪花往下撒呢?

  高昇棧的馬伕劉二順子是硬被值夜的夥計從熱炕上給揪了起來,因為住在店裡的奉天將軍玉桂的三小姐,也趁著雪霽天晴,要趕上妙峰山仙女娘娘宮去燒早香還願。

  玉將軍少年得意,在大內當了五年侍衛,三十歲時放了奉天將軍,四十歲奉詔榮遷山西總督,他隨是八旗子弟,老太爺也只是一個旗丁標統而已,所以他這個將軍完全是靠自己的本事掙出來的,就是在大內擔任侍衛時,博得帝心,一帆風順地青雲直上,可以算得上是個新貴了!

  他這次是赴山西上任,途過京師,面聖謝恩,因而耽擱下來,玉將軍本人耿介,京中親朋雖多,他卻一概都不叨擾,寧可住在客棧裡,偏偏不巧,玉夫人又病了,一病就是個把月,玉將軍等不及,先動身上任去了。

  他成婚很早,十七歲就娶了比他小一歲的玉夫人,連生了三個女兒,以後再無消息,今年他的三小姐玉妙容也十七歲了,兩個字姊姊嫁得早,目前有她隨侍母側,因為玉夫人在來京的路上受了風寒,纏綿病榻不起……

  玉妙容急得不得了,聽說妙峰山的仙女娘娘靈驗,並急亂投醫,她準備上妙峰山去燒早香,祈求母親早愈!

  今兒個天氣放晴,天沒亮就起來梳洗停當,吩咐店裡套車,才把劉二順子拖了起來。

  劉二順子在昨夜就得到通知了,直樂了一夜,他倒不是為別的,打從玉夫人進店裡,他只見過玉三小姐一面,就這一面,他已經魂飛神馳,差一點沒著迷,因為玉小姐實在太美了,美得就像傳說中的仙女。

  當然,人家是新任總督千金,他只是個馬伕,人家是天鵝,他連癩蛤蟆都夠不上,不可能生出什麼妄想的,他只希望有一天讓玉小姐坐著他的車子出門一次,就心滿意足了,玉將軍為官狷介,到京時就是夫婦兩人帶著個女兒,一個老僕,一個僕婦陳媽,跟一個小丫頭芹兒。

  沒有扈從,沒有車騎,玉將軍出門都坐店裡的車,劉二順子是高昇棧裡最好的車把式,玉夫人如果要出去拜客,一定也是坐他的車。

  眼看這個心願就能達到了,不巧的是玉夫人一住上就病了,玉小姐侍奉母病,從也沒出過門,他倒是為玉將軍趕了幾趟車,雖然玉將軍很和氣,每次他的賞銀也很豐厚,他拿著總不是滋味。

  如果是玉小姐,那怕賞下一個小錢兒,他也是高興的,昨夜聽說玉小姐要坐他的車去燒早香,他簡直比拾了黃金還樂,折騰了一夜,把最健壯的一頭馬刷得乾乾淨淨,換上新蹄鐵,又自己動手把車子收拾得乾乾淨淨,連車座裡的布套都換了新的,就這麼忙了大半夜,他才上了炕,還睜著眼睛做了半天夢,剛朦朧睡著,就被叫醒了。

  在平常他一定會光火罵人,因為他懂得養馬,相馬,馴馬,也是北京城裡最好的車把式,他能在急駛中說停就停,車不震,馬不驚,好手難求,連掌櫃的都讓他幾分。

  可是今天他出奇的和氣,直謝那個叫醒他的小夥計,一反常態地塞了把小銅錢給那個倦眼惺忪的小馬,反而使小馬怔住了。要不是雪天,他真想看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的。

  劉二順子只有在賭贏的時候才這麼大方,但絕不會是在大清早,因為這小子有賴床瘋,尤其是大寒天,誰叫他准遭殃!

  劉二順子很仔細地把馬牽出來,還在馬蹄上包上一塊麻套,那是為怕雪天裡馬蹄打滑,才套上了車子,把車子趕到門口,玉小姐已經由小丫頭芹兒扶著出來了。

  可惜她披了個大斗篷,看不見她的臉,但就只那搭在芹兒肩上的纖細玉指,就使劉二順子的骨頭酥了半天,何況他還聽見玉小姐在斗篷裡吐出了四個清脆字:「辛苦你了!」

  就這四個字,差點沒使劉二順子像踩在馬蹄下的雪花兒,整個地化了。喉頭喃喃了幾聲,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說什麼,玉小姐與芹兒已經上了車。

  他連忙跨上了車轅,抖擻起精神,鞭梢抖出了五個響花兒,那是他最拿手的絕技,一枝鞭子一個圈兒,能發出五聲脆響,京師的人叫他劉五響,也就是衝著他這一手。

  車子緩緩地出了西直門,就是去妙峰山的大道了,路被雪蓋住了,但劉二順子仍然能正確而熟練地把車子控制得很平穩。

  遠遠看見前面有幾個人影,身上背著黃布的香袋,好像也是去燒香的,劉二順子就急了。

  玉小姐大清早起,就是為了要趕燒頭香,怎麼能讓別人佔了先去,於是他的鞭子又一抖,劈啪五聲脆響,把馬催得急一點,要趕過那些人去。

  車子跑得快了,但距離並沒有拉近,前面那幾個黃色的影子仍是在四五十丈外的路上移動著。

  他們是走路的,也沒見奔跑,可是他的車子始終追不上。

  劉二順子急了,把車子趕得更快,遙遙的已經看見妙峰山的山口了,他仍然是落在後面。

  劉二順子心裡更急了,努力揮鞭,著著實實地擊在馬屁股上,把車子趕得像飛一樣,芹兒的頭從車簾裡伸了出來問道:「你這是幹什麼呀!咱們又不是在趕命!」

  劉二順子用鞭子一指前面的人道:「芹姑娘,小姐不是要燒頭香嗎,不能叫他們佔了先去!」

  芹兒看看前面的人影,身子又縮了回去,劉二順子沒聽見車裡有反對的聲音,知道玉小姐贊同了他的行動,更為起勁了,鞭子落得更猛,更有力。

  拖車的馬是精選的,本來拉車都是用騾子,馬匹是供客人騎乘的,劉二順子為了表示他巴結的心意,特地套了一頭最好的馬,所以跑起來也非常地快。

  正在這時候,背後傳來一陣急蹄聲,劉二順子站了起來往後望去,但見一團黑影,像一陣風似的追了上來,捲起了一團雲霧,那是有人騎了一頭黑馬在追上來。

  劉二順子更急了,前面的人還沒趕上,後面倒又有人趕來了,今兒這個巴結恐怕難以討好了。

  他一面揮鞭,一面吆喝,差不多把全身的勁力都放在馬身上,只差沒下去幫著它拉車子了。

  快近山口,前面的人不見了,後面的馬卻恰恰趕了過來,一團黑影掠了過去,才進山口,忽然雪地上冒出四個黃衣人影,一邊兩個,握著一條粗麻繩子,拉得筆直。

  那是絆馬索,要把馬絆倒下來,眼見著黑影衝了上去,劉二順子幾乎驚叫出聲,可是馬上的人忽而一長身,從馬背上飛了起來,跟著寒光閃處,拉直的繩子突然中斷,兩邊的黃衣人往後跌去,黑馬疾衝而過。

  馬上的人飄然而墮,正好又落在馬背上,兜轉馬頭,怒聲喝道:「各位是什麼意思呢?」

  那個個年輕人,二十四五模樣,穿了一身黑色勁裝,頭上戴了一頂雪笠,好英俊的小伙子,好亮的眼睛。

  劉二順子已經把車子停住了,那四個黃衣人都站了起來,是四個彪形的漢子,一個人出來,朝黑衫青年一拱手道:「黑燕子對不起,咱們不是攔你!」

  黑衣青年冷笑道:「不是攔我是攔誰?」

  黃衣漢子用手朝後一指道:「攔那輛車子!」

  劉二順子不禁一怔道:「攔這輛車子,你們好大的膽子,可知道這車子上坐的是誰?」

  黃衣漢子一陣大笑:「當然知道;咱們就是為玉家的妞兒來的,趕車的,沒你的事,滾開到一邊去!」

  劉二順子跳下車來,看見有兩個黃衣漢子已經撲了過來,要搶去掀車簾,連忙一揮馬鞭擊去,可是還沒夠上人家,一個黃衣人已經伸手把馬鞭奪了過去,跟著一柄亮晃晃的鋼刀比在他的鼻子上。

  劉二順子哇呀驚叫一聲,車簾已經掀開了,一個黃衣人正要跨上去,忽然眼前寒光一閃,把他又逼了回來,正是那黑衣青年,不知何時,他已掠到車蓬上,手上握著一枝寒森森的長劍,飄然落地,冷冷地道:「慢來,你們把我的問題解決了再說,你們攔住了我的路……」

  先頭黃衣漢子又過來了,再度拱手道:「黑燕子,兄弟已經打過招呼了,不是攔你,只是你趕快了一步,大家都是道上的朋友,何苦攬我們的事呢?」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白老大,我鐵錚跟你們長白四煞什麼時候合了道!」

  被叫做白老大的漢子臉色微變,但忍住沒發作,勉強陪了個笑臉道:「好!算兄弟失言你黑燕子鐵大俠是白道上的俠義英雄,咱們白家兄弟不過是開線立扒的鬍子,但大家都是江湖上的總沒錯吧,而且都是關外來的,人不親水親,剛才是無意冒犯,等敝兄弟完事之後,再專誠向你鐵大俠道歉。」

  鐵錚微微一笑道:「白老大!江湖雖一家,黑白不同道,而我姓鐵的又是專門管閒事的,碰不上沒辦法,碰上了總得問一問,這車上是什麼人?」

  白老大一咬牙道:「是玉桂的女兒。」

  鐵錚哦了一聲道:「玉桂是當過奉天將軍的那一個?」

  白老大滿臉殺氣恨恨地道:「不錯!就是他,他新拜了山西總督,已經走馬上任去了!」

  鐵錚笑笑道:「他倒升得快,不過也是應該的,他在奉天將軍的任上,很為老百姓做了點事,四位在長白山上臧龍嶺的垛子窯就是叫他給挑了,你們是來報復的嗎?」

  白老大怒哼一聲道:「不錯!臧龍嶺上基業被毀,還加上幾十條弟兄的性命,這筆血債敝兄弟誓必追討!」

  鐵錚皺皺眉道:「玉將軍守土有責,你們在長白山上據山立寨,劫掠客商,魚肉鄉民,他當然要清剿,這不算是仇。」

  白老大冷笑道:「奉天將軍的職責只是駐守盛京,保護鐵皇陵而已,剿匪根本不管他的事,他好大喜功,博得了這個總督,所以咱們才放不過他。」

  鐵錚淡然一笑:「說的也是,不過你們也只能找玉將軍去報復,卻與他的家人無涉!」

  白老大道:「他走得早了一步,咱們沒趕上!」

  鐵錚笑笑道:「山西路也不遠,各位千里迢迢,入關尋仇,不會在乎多跑幾步路吧?」

  白氏四兄弟聞言怔了一怔,似乎被堵了嘴,過了一會兒,白老大才道:「五六十條性命,光是宰一個玉桂難以雪恨,這個妞兒是他最喜歡的一個女兒,咱們要加點利息。」

  鐵錚臉色一沉道:「不行,報仇不及妻小,這是江湖道上的規矩,我既然碰上了,絕不准你們橫行。」

  白老大臉色也一沉道:「鐵大俠是決心插手這件事了?」

  鐵錚道:「是的!我管定了!」

  另一黃衣漢子挺身向前一步道:「姓鐵的,咱們因為你也是關外武林道上的朋友,才好言跟你打個招呼,可不是含糊你,懂交情的你退一步,咱們自有一番心意。」

  鐵錚笑笑道:「這倒還像句話,按照江湖道上的規矩,應該是見者有份,你們可以出多少?」

  那漢子道:「少不了的,論份子計酬,你可以佔兩成,那就是黃金一千兩,咱們也帶走那妞兒,明天就可以奉上。」

  鐵錚一笑道:「有這麼多,你別是唬人吧!據我所知,就是搜光玉桂的家當,也湊不出五十兩金子。」

  那漢子道:「咱們不想在玉家人身邊弄錢,只要擒下這個妞兒,自然有出錢的主兒。」

  鐵錚漫不經心地問道:「是誰有那麼大的手筆?」

  那漢子說順了嘴,忍不住溜出來道:「是七……」

  白老大連忙一瞪眼,厲聲道:「老二,閉住你的鳥嘴,姓鐵的拿你逗樂,你還有趣得很呢?」

  白老二訥訥地道:「大哥!咱們又不儘是為了銀子,鐵錚肯高抬貴手,咱們給他兩成也不多,何況七……上面交代過,這件事不能讓人知道,姓鐵的已經看見了……」

  白老大不等他說完就怒吼道:「老二,你能不能少開口,姓鐵的是那種錢買得動的人嗎?」

  白老二怔道:「那該怎麼辦?」

  白老大冷笑一聲道:「做了!你跟老三老四上!」

  三條漢子,三把大刀,潑風的捲上來,他們是關外胡匪頭兒,十分彪悍,而且一上手就用了拚命的打法,鐵錚的一枝劍雖然能擋住他們,卻無法抽身去照顧車子了,急得朝發呆的鐵錚劉二順子叫道:「趕車的!你還不趕了車往回跑,挨在這兒等死不成!」

  這總算提醒了劉二順子,連忙把馬拉回頭,驅車急行,白老大冷笑一聲:「老二,你們擋住這傢伙,我追車去。」

  他身形一縱,像飛似的趕在車後追去了,鐵錚這邊十分從容,等車子去遠了,他才清嘯一聲,劍光暴漲,如同雷電驟擊,唰唰兩聲,首先是白老二手掩著耳朵跳了出來,鮮血在指縫間流出,一個耳朵卻落在雪地上。

  跟著白老三,白老四也都身上掛了彩,一個臂上挨了一劍,疼得連刀都丟了,另一個卻在頰上被刺了一劍。

  白老二怒叫道:「姓鐵的,老子門記著你!」

  鐵錚傲然一笑道:「我就是要你們記著,才每個給你們留下一點記號,否則我砍下你們的腦袋,你們就沒法記了。」

  白老二怒道:「姓鐵的!你敢殺了老子就算你有種,大爺門現在可不是當年在長白山的身份了!」

  鐵錚目射寒光道:「白老二,我知道你們有後台,投到那一個大官家裡做走狗了,你們找玉家的麻煩,絕不是為了當年的梁子。可是你別忘了我黑燕子眼睛裡是沒有官府兩個字的,你再說一句,看我敢不敢殺了你們。」

  他的劍又舉了起來,白氏三兄弟怪叫了一聲,急急忙忙地竄上妙峰山,一溜煙似的跑了。

  鐵錚微微一笑,走到路旁一個隆起的雪堆前,輕輕一笑道:「玉姑娘,你可以起來了,雪地上躺著可不舒服!」

  雪堆蠕動了一下,終於掀了開來,露出一個俊俏的身子,與一張嬌媚的臉,黑漆般明亮的大眼睛,還帶著一點慧黠而動人的微笑,卻沒有驚慌的神情,淺淺一福道:「多謝俠士義伸援手,小女子感激萬分。」

  鐵錚含笑地搖搖手道:「別客氣,姑娘好心思。」

  玉妙容抖抖斗篷上的雪,又披在身上笑道:「我幸好帶了這件白狐皮披風,跟雪地的顏色完全一樣,所以趁俠士出頭吸引了那幾個傢伙的注意時,悄悄由另一邊爬了下來。」

  鐵錚一笑道:「姑娘說得太客氣,其實鐵某就是不出手,姑娘也不會吃虧的,單看姑娘下車時的那份乾淨利落,相信要對付那四個毛賊也是容易的很。」

  玉妙容怔了一怔,遂又笑道:「家父是長白天池老人門下,我雖然跟家父學了一點防身武功,但從沒有跟人對過手,今天如果不是大俠援手,那可就慘了,現在白老大追下去搜車子,車上還有我的一個小丫頭,是否能請大俠再費神去救應一下。」

  鐵錚一笑道:「白老大追不上算他命大,追上了恐怕連屍骨都找不到了,強將手下無弱兵,那位小姑娘雖然不是正式出身天池門下,但天池冰魄神珠的手法一定學過的。」

  玉妙容臉色一變,手已經掏向腰間,鐵錚微笑道:「姑娘不會是也想賞我一把冰魄神珠吧!那就太不夠意思了。」

  玉妙容的臉紅了,紅得很美,手從腰間空著退出,沉吟片刻才一恭身道:「鐵大俠,這是宦海恩怨,你是江湖上的遊俠,援手之情,銘感於心其他的就請不必問了。」

  說完她轉身又朝妙峰山上走去。

  鐵錚一閃身,攔在她面前道:「姑娘上去不得,長白四煞也許還另有埋伏,你這一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玉妙容神情微微一怔,遂又笑道:「多謝大俠提示,我的確閱歷太淺,沒想到這一層,現在我會小心了!」

  口中說著,腳步仍然往山上走去,鐵錚不禁愕然地道:「姑娘!你非上去不可嗎?」

  玉妙容點點頭道:「是的!我別無選擇,為了家母的病,非去不可!」

  鐵錚頓了一頓道:「姑娘,神佛之說,只在有無之間,你的孝心可感,但如果說要靠神佛來為令堂去疾……」

  玉妙容歎了一口氣道:「鐵大俠!你也看得出,我不是那種愚昧迷信的無知村女,不會愚蠢到去求神佛來為家母去病求愈吧?」

  鐵錚道:「是的!而且還要冒著危險,我實在不明白!」

  玉妙容沉吟片刻才道:「我實在說了吧,家母不是生病,是中了暗算,中了人家的淬毒暗器。」

  鐵錚不禁一震,連忙道:「什麼暗器?」

  玉妙容搖搖頭歎道:「不知道,傷處紅腫,只有兩個針孔,人一直在昏迷不醒中,全身發高熱……」

  鐵錚道:「令尊是天池老人的門下,應該懂得醫道。」

  玉妙容道:「是家父臨行囑咐,如家母傷重就只有到妙峰山上去求一位笑道人救治了!」

  鐵錚道:「笑道人,江湖上沒這麼個人!」

  玉妙容道:「我也不知道,我對江湖上的事很陌生,只知道家父如此吩咐過,我就非去不可!」

  鐵錚想想又道:「令尊既有吩咐,姑娘早就該來了。」

  玉妙容道:「家父說笑道人並不住在妙峰山上,他遊蹤無定,根本無從尋覓,只有每年的今天,他一定會到妙峰娘處,去早了沒用,去遲了就見不到他了,過午之後,他就走了……」

  鐵錚又問道:「令堂的傷處除了兩個針孔之外,還有什麼別的症象,比如說有沒有化膿……」

  玉妙容道:「沒有!就是紅腫,腫處也不大!」

  鐵錚道:「沒有流水?」

  「有的!流淡紅色的汁水,不過數量很少。」

  「每天兩次,都是子午之交,每次流出的汁水都是一個針孔中七滴,有檀香的氣味嗎?」

  玉妙容驚道:「是的!我沒有注意是否為七滴,但流水的時間與流出汁水,確是有點檀香味,鐵大俠,你知道這是什麼暗器嗎?」

  鐵錚道:「略有眉目,但令尊應該是知道的呀!」

  玉妙容道:「家父沒說,不過家母也出自天池,卻不知道……」

  鐵錚哦了一聲道:「天池老人並沒有收女徒呀!」

  玉妙容道:「是的,家母是師祖的幼女,外祖母與外祖父為了一點誤會,很早就分開了,家母是跟外祖母學的武功,但與家父總可以算是同門!「

  鐵錚又哦了一聲道:「姑娘!你不必上山去了,就算找到了笑道人,他也不一定解得令堂的毒!」

  玉妙容一怔,鐵錚道:「不過令堂絕無性命之憂,否則令尊也不會丟下她,一個人上任去了!」

  玉妙容道:「鐵大俠,你知道家母中得什麼毒嗎?」

  鐵錚道:「知道!而且我也解得了!」

  玉妙容喜形於色道:「真的?」

  鐵錚莊容道:「事關生死,我總不會信口胡說,不過有一個條件,我治好令堂的毒後,姑娘決不能告訴別人說是我治好的,就是令尊問起來,你也不能說!行不行?」

  玉妙容一怔道:「為什麼呢?」

  鐵錚道:「不為什麼,就是這個條件!」

  玉妙容想想道:「好!我答應,決不對第三人道及!」

  鐵錚肅容道:「姑娘!要不是長白四煞在途中欲意圖劫掠姑娘這件事,我也不會插手的,我負責治好了令堂,只是為了行所當為,並不指望你報答,但你若讓別人知道是我治好的,那就是以怨報德了!」

  玉妙容也正色道:「大俠請放心,玉妙容雖是女流之輩,卻也懂得好歹,治母之恩,深同再造了……。」

  鐵錚笑了一下道:「我相信姑娘就是,我們快回去吧,能夠在午前趕到最好,否則就要等到子夜了,因為治療令堂的病毒,必須要在傷口流汁水的時候。」

  玉妙容道:「這兒離家母養病的旅邸有幾十里路呢,車子又跑了,怎麼趕得回去呢!」

  鐵錚道:「我的馬還在,姑娘如果不嫌孟浪,就跟我同騎趕一程,那輛車子不會去得很遠的。」

  跑出十來里,果然遠遠看見了那輛車子,還有幾個騎了馬的官人,一齊趕了過來,大概是小丫頭報了官。

  鐵錚皺眉道:「姑娘,我要把你放下來了,見人別多說什麼,馬上回去,屏退雜人,在屋裡等著我!」

  也不等玉妙容回答,他就托著玉妙容的腰,把她放了下來,策馬向另一個方向,急馳而去!

  玉妙容怔了一怔,臉上有一種無以言喻的神情,她從來沒接觸過陌生的男人,今天居然被一個男人又摟又抱,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來!

  車子跟官人都趕了過來,小丫頭芹兒看見玉妙容一個人站在路邊,連忙從車子裡鑽了出來叫道:「小姐……」

  玉妙容什麼都沒說,一頭鑽上車子,急急地道:「回去!」

  一個公人班頭兒上來躬身道:「玉小姐,聽說您……」

  玉妙容一揮手道:「沒事了,各位請回吧!」

  她推一下趕車的劉二順,又沉聲道:「快回去!」

  這一推使劉二順迷迷糊糊的,但玉妙容的聲音卻冷得像冰,赫得他不敢多說,鞭梢一聲劈響,把車子趕得像飛一樣地往回走。

  雖然天那麼冷,風那麼強,他卻把外衫脫了下來,放在單坐下面,因為那上面沾過玉三小姐的纖纖玉手,他以後永遠也捨不得再穿這件衣服了。

  車子到了店門口,玉妙容沒等人攙扶,撩開車簾,自己下來,急急地到後面去了,劉二順又直了眼,他沒想到嬌弱的玉小姐,跑起來回這麼個快法。

  店裡的夥計看他回來得這麼快,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卻見到跟隨玉小姐的小丫頭芹兒過來了,遞了一塊銀子,給了劉二順,同時低聲道:「這是小姐賞你的,今天的事,一個字都不許跟人說。」

  那塊銀子足足有十兩重,每個人都艷羨地看著劉二順,芹兒一走,大家又圍了過來。劉二順卻出奇的大方,居然把那塊銀子往外一遞道:「大家分了,只是別來吵我,今兒起早了,我要回去補一覺!」

  抱著那件外衣,像捧著寶貝似的,使每個人又怔住了,有人幾乎認為他敢情中了邪!

  劉二順卸下了馬,牽到馬廄裡,他的眼也直了。

  那兒栓著一頭黑馬,毛髮油光水亮,神駿非凡。

  他認得這匹馬,是那個叫鐵錚的漢子騎的,他也記起那姓鐵的傢伙,武功是如何了得。

  不但在四個凶神惡煞的江湖人刀下救了他一條命,也救了玉三小姐,以後的情形,他沒看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要玉小姐無恙,他就覺得很滿足了,其他的就不想下去了。

  可是又見到這匹馬,他不禁自語道:「這傢伙怎麼也來了,難道他到玉三小姐那裡去了?」

  一瞬間,他開始嫉妒姓鐵的傢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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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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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6 23:35:04 |只看該作者
第 三 章


  東順樓是京師挺有名的清真館兒,涮羊肉首屈一指,據說他們家真的羊肉都是從羊羔時開始派專人餵飼,用的是上好的黃豆泡著酒喂的,肉片兒嫩得像豆腐,在熟鍋裡一燙就熟,不用嚼就能下肚。 

  因此東順樓的涮羊肉褂出的招牌是沒牙的老太太也能吃涮鍋子! 

  數九寒天,正是吃涮羊肉的好季節,儘管東順樓的涮羊肉一客要賣五錢銀子,比別處貴兩倍,仍然是座無虛席,門庭若市,劉二順雖然就在斜對面兒,可也很少光顧,因為他吃不起。 

  今天是被芹兒拉來的,但他一點都不心疼,把箱底的一封留著娶媳婦的銀子都帶著,那怕這一餐吃掉他半個媳婦兒,他認為也是值得的,只是他的腳步有點抖瑟,一半是興奮,一半兒是怕! 

  上了樓,已經坐滿了客人,沒空座兒了,芹兒眼睛尖,瞥見四煞中的三個正居一張靠窗的桌子。 

  三個人都換了裝束,不像是日間那副凶相了,穿得挺光鮮,像是做大買賣的商人,只是翻捲了袖子,顯得有點匪氣! 

  芹兒低聲道:「要張桌子,坐在他們旁邊去!」 

  劉二順一皺眉道:「姑娘,那恐怕不行,都坐滿了!」 

  芹兒道:「我不管,你一定得想辦法,別心疼錢,花多少回頭加倍還給你!」 

  劉二順面對著這個嬌憨的小姑娘,簡直沒有拒絕的勇氣。 

  幸好他看見靠右角的桌子上坐著的蔡御史家的車伕福子,是他經常在一起耍錢喝酒的朋友,就走過去,附著耳朵道:「福老哥,幫幫忙,挪個地方,你這兒吃多少都算是兄弟的,喏,這兒你先拿著!」 

  福子是送蔡御史出來應酬,因為有了牌局,不到半夜不會散。 

  今兒是他兒子週歲,一些兄弟伙兒都送了禮,正好利用這個空閒上這兄來請客還人情,大家都是趕車的,不敢耽誤太多,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平白撈了這份兒外快,倒是喜出望外。 

  因為他請了五個人,連酒帶菜,就是五兩銀子,正感到心痛,劉二順塞過來的那塊銀子,一掂份量就有十兩,白賺了一倍還了個人情,斜眼瞥見了跟在身後的芹兒,挾挾眼睛笑道:「劉二順,你這小子交上桃花運了,這是那家雌兒,長得還真俊!」 

  劉二順惟恐芹兒聽見了,捏了福子一把,福子倒是很知趣,口中打著哈哈,把他那幫兄弟伙兒拉走了! 

  堂倌收了桌子,擺上筷碟,送上了炭爐鍋子,然後哈腰問道:「爺!您要熱什麼酒呢?」

  芹兒自作主張地道:「陳年女兒紅,先燙兩斤!」 

  劉二順又是嚇了一跳,女兒紅是最好的紹興酒,在北邊兒價格更高,一斤要好幾兩銀子,因此忙道: 

  「燙一斤就好,給這位姑娘,我來燒刀子!」 

  芹兒一白眼道:「幹嗎這麼小氣!」 

  劉二順道:「不!不!姑娘,女兒紅太軟,我喝慣了烈的,何況天氣冷,喝烈酒暖和!」

  芹兒笑道:「你還怕冷呀!我看你滿頭大汗呢,隨便你,不喝白不喝,不要你付一個子兒,自會有人付帳的。你給那班孝子賢孫省錢,他們也不會感謝你!」 

  在酒樓上點陳年女兒紅是豪舉,堂倌已經打開嗓子,大聲吆暍著:「陳年女兒紅兩斤,燙熱!」 

  這一喊使得滿座的眼光都集中過來,劉二順的腦門子上汗流得更多,因為長白三煞的眼光也移了過來,六隻眼睛像刀似的盯著他們! 

  酒燙上來了,羊肉也送上來了,酒樓中存心多做點生意沒給他送燒刀子,也替他斟上了女兒紅! 

  劉二順拿起了酒盅,手還在抖著,芹兒卻笑著道:「劉大哥!您的趕車功夫是京師第一把好手,可是誰也沒想到你的鞭子更了得,今天那個叫白老大的土匪頭兒給你一鞭子就抽得躺了下去,真叫人看了痛快!」 

  劉二順一聽嚇得臉都白了,連忙道:「姑娘!別開玩笑!」 

  芹兒笑道:「怕什麼,他是攔路打劫的土匪,讓人知道了也沒關係,何況你把他塞在那個林子裡,神不知,鬼不覺的,這會兒早凍成冰條了!」 

  劉二順差點沒躺下去,長白三煞都同時站了起來,兩個已經伸手到腰間,可是白老二卻揮揮手,把兩個兄弟按了下去,自己走過這邊桌子,一拱手道:「二位好!」 

  芹兒笑道:「不好,早上差點沒把我嚇死。」 

  白老二臉色一陰,終於忍住了道:「姑娘,早上多有得罪,我們弟兄是受人差遣,沒法子,好在三小姐已經回去了,也沒受到傷害,可是家兄還沒回來!」 

  芹兒道:「那要問這位劉大哥!」 

  劉二順連忙道:「我,——我沒看見!」 

  白老二笑笑道:「這位劉老兄的手藝在下十分佩服,他的趕車是無人能及,但要能把家兄放倒在下實在不能相信,這一定是黑燕子幹的事兒,我們也自會找他去,不過家兄的下落,尚望見告!」 

  芹兒頓了一頓才道:「我們也不願意跟江湖人結怨,所以連官都沒報,否則三位在這兒不會這麼輕鬆!」 

  白老二隻有乾笑道:「是!是!只要能找回家兄,以往的過節我們都不談了,雖然你們有黑燕子撐腰,但他不會老跟著你們,鬧下去大家都不好!」 

  芹兒笑笑道:「說得也是,所以小姐叫我出來跟各位打個招呼,老爺在任上也許得罪了各位,那是職責所在,也不能算是私怨,小姐是個女流,夫人又生病,各位報復到病婦弱女頭上,也算不得英雄!」 

  白老二只得忍著氣聽著,芹兒又笑道:「那位白老大實在也太過份了,追上來要殺我們,幸虧鐵大俠來得巧,才把他拿住了,不過沒傷他性命!」 

  白老二忙道:「在那裡!」 

  芹兒道:「我可說不上地方,可以帶你們去!」 

  白老二道:「那就麻煩姑娘一躺了!」 

  芹兒笑道:「剛才我只是引各位注意,卻跟這位劉大哥沒關係,他不會武功,只是個趕車的!」 

  白老二道:「我們知道,所以沒找他麻煩!」 

  芹兒道:「不過還得麻煩他一下,我可不會騎馬,還得坐他的車去,這事兒驚動別人也不好!」 

  白老二道:「是!是!就麻煩劉老哥一躺!」 

  芹兒道:「這麼大冷天,總不能叫他白忙一躺,何況剛才為了要佔這張桌子,還害他破費了十兩銀子!」 

  白老二忙道:「應該!應該!全由我們支付!」 

  芹兒道:「劉大哥,你就趁熱快吃吧,吃過後麻煩你送我一躺,你放心,這幾位不會虧待你的!」 

  白老二連忙遞過一張銀票道:「這是一點小意思,算是辛苦劉老哥的一點薄酬,家兄多半是被點了穴道,那可不能耽誤太久,還請快一點!」 

  芹兒道:「既是這麼說,咱們就先走一趟吧,把桌子留著,回頭再來吃還得及!」 

  白老二道:「是的!辛苦!辛苦!」 

  他很豪爽,又付了五十兩的銀票寄存在櫃上,作為酒帳道:「劉老哥,回來後你儘管吃好了!」 

  芹兒推了劉二順道:「劉大哥,你去把車子趕出來,我們去一趟,回來再好好吃一頓!」

  劉二順迷迷糊糊地下了樓沒多久,他把車子趕來了,長白三煞都上了車,把芹兒夾在中間。 

  芹兒一點也不在乎,笑笑向劉二順道:「還是原路,到早上停過的林子裡,我再告訴你怎麼走法!」 

  劉二順揮鞭駕車,心頭直打哆嗦,他知道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已經托了店裡的夥計,悄悄去報了官,可是又怕趕不及,自己也在腰裡別了兩柄手撣子,但是他知道自己那兩下子,恐怕連邊兒都挨不上,不過他已經下了決心,那怕拚了這條命,也要保護那個嬌弱的小姑娘!

  馬車走得很快,天雖然黑了,但路上皚皚的雪光還是很亮,來到日間的林子裡時,冷月發著淒冷的寒光,夜貓子咕咕地叫著,芹兒叫劉二順停了車,掀廉下車時,身子不自而然地抖了一下,顯得有點畏懼。 

  這倒不是做作,因為她究竟只是個半大不大的女孩子,雖然有一身技業,也不是怕人,但這清冷的淒涼使她產生了一種發自內心的畏怯,這副怯步的神情使得白氏二煞的戒意放鬆了不少。 

  他們是真正的老江湖,察言觀色的功夫很道地,對表情的真偽也能一目瞭然,正因為看出了芹兒的畏懼不是矯作,他們才較為安心了。 

  白老二得意地道:「姑娘,你別怕,冤有頭,債有主,我們跟姓玉的過不去,也不會難為到你頭上來。」 

  芹兒抖著嗓子道:「白老二,你說話可得算話,找到了白老大,你們就得放我回去了!」 

  白老二道:「那當然,長白四煞在江湖上混了十幾二十年,總不能欺負一個小孩子,只要找到老大,我們立刻就放你走,快說,他在那裡!」 

  芹兒又頓了一頓才道:「是我家小姐要我出來找你們的,小姐要我把白老大的下落指點給你們,只有一個交換條件,就是要想知道你們今天攔路抄截,用心究竟何在?」 

  白老二道:「有人出一千兩金子要我們這麼幹!」 

  芹兒道:「那位鐵爺卻說你們長白四煞不是這麼小家子氣的人,一千兩金子絕不在你們眼裡,因此小姐想知道,你們是為了尋仇,還是受人指使!」 

  白老二想了一下才道:「可以說是受人之托,但那個人你們絕不認識,也想不到,玉桂結下這麼個仇家,他的好運也走到頭了,遲早有他受的!」 

  芹兒聽得心中一跳,覺得與鐵錚的話有點吻合了,因此她不動聲色,緊追著問道:「到底是誰呢?小姐就是要問明這件事,你告訴了我,回去也有個交代!」 

  但白老二卻一搖頭道:「我不能說,你們最好也別問,江湖上知道這個人的不多,知道的也不敢說。」 

  芹兒道:「為什麼!說出來又能怎麼樣!」 

  白老二冷笑道:「不怎麼樣,不過脖子上添了個碗大的疤,小姑娘,你在玉家不過是個下人,犯不著白送上這條小命,而我們也想活下去,快說,我們老大在那兒!」 

  芹兒道:「小姐要我告訴你們白老大的下落,就是要問明你們跟我們結怨的原因,因為鐵爺說你們不會為了一千兩金子在京師附近攔路卻擄官眷,更不會為了老窯被挑而報復到家小身上,另外一定有原因!」 

  白老二冷笑一聲道:「黑燕子倒是真巴結你們,既然他瞭解這麼清楚,為什麼不問他去呢?你們不是在一起嗎?」 

  芹兒道:「可是鐵爺送小姐回去後,沒說幾句話就走了!」 

  白老二冷笑道:「走了?不是吧,他的那匹黑燕子還在店裡的槽上拴著,姓鐵的向來是人不離馬的!」 

  芹兒道:「他把馬暫寄在店裡,是為了怕你們再來騷擾小姐,他的人早就走了。」 

  白老二怔了一怔道:「早知道姓鐵的不在,咱們就進店裡去了,這下子白叫他騙了!」

  芹兒道:「你們還是不死心!想對小姐不利!」 

  白老二臉色一轉道:「不會了,我們也不想真的劫走玉桂的女兒,只是不讓她上妙峰山而已,所以你們一回頭,咱們也沒追下來,否則就算有黑燕子伸手,咱們也不會含糊他,快把老大找到就沒你們的事了!」 

  芹兒搖搖頭道:「你們不說出主使的人,我也不說!」 

  白老二神色一橫,手又按上刀柄,厲聲道:「小妞兒,現在可不是在城裡,老子沒那麼多的顧忌,快說!」 

  嗆然一聲,鋼刀出了鞘,芹兒嚇得哎呀一聲,連退了兩步。 

  劉二順連忙過來,拔出腰間的匕首,護著芹兒叫道:「你們想幹什麼,別欺負女孩子!」 

  白老二冷笑道:「小子,你倒是挺有種的,竟然想仗義護花了,你趁早給我滾遠點,別白賠上一條老命!」 

  劉二順不知從那兒來的勇氣,居然挺身不退,大聲道:「你們要想欺負芹姑娘,除非先殺了我!」 

  芹兒沒想到劉二順會出頭,倒是頗為感動,連忙拉了他一下道:「劉大哥,你別管了,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胡匪,你鬥不過他們的!」 

  劉二順一手執鞭,一手握緊匕首道:「沒關係,他們不敢殺我的,我趕車來以前,托人報過官!」 

  芹兒一怔道:「劉大哥,我不是叫你別驚動官人麼!」 

  劉二順道:「我怕你吃虧!」 

  芹兒並不怕這三塊料,但她不能在劉二順的眼下殺人,因此她拉拉劉二順的衣服道:「劉大哥,你別管了,到車上去等著,他們不敢拿我怎樣的!」 

  劉二順卻道:「不,芹姑娘,怎麼說我也是個男人,不能看著你受欺負,拚了命我也不離開你!」 

  白老二不耐煩地把刀一擺,砍了過來,劉二順用匕首架住,右手的鞭子卻點了出去,他雖然沒學過武,這根馬鞭卻耍熟了,得手應心,連空中飛的蒼蠅也能用鞭梢子擊下來,因此這出手一鞭,竟是又快又準! 

  他知道鞭子傷不了人,必須搶著先手,一鞭擊向門面,鞭梢卻抖向白老二的雙目,啪啪兩聲,白老二的兩眼處開了兩點血花,一則是輕敵,二則是劉二順的鞭子實在神奇,這位名震長白黑道的二當家,竟在陰溝裡翻船,叫劉二順一鞭打成了瞎子。 

  這邊拋了刀痛極亂跳亂吼,那邊的白老三與白老四卻雙刀並舉,砍了過來,芹兒知道不出手不行了,裝著驚慌一拖劉二順,把他拉倒在地下,躲過了雙刀的急砍,隨即跳起來叫道:「別殺人,我帶你們找白老大去。」 

  她反而擋在劉二順前面,白老三還待舞刀砍過來,白老二卻抓了兩把雪敷在眼睛上,止住了流血道:「老三老四,找大哥要緊!」 

  芹兒找了一下,指著一個隆起的雪丘道:「我們離開時他是躺在這兒的,現在是否還在就不知道了。」 

  白老二摸索著過來,沉聲道:「老三,挖挖看!」 

  然後他站起身子道:「小姑娘,如果老大沒事兒,我也饒你們不死,否則就用你們兩個陪葬。」 

  白老四在旁道:「二哥,還有你的這對照子!」 

  白老二蒼涼地一聲苦笑道:「毀定了!終日打雁,叫雁啄瞎了眼珠,我只好認了,那王八蛋是不會武,我出手在先,挨上這一鞭,還能說什麼,殺了他能顯英雄嗎?」 

  白老四道:「至少也得廢了他的照子!」 

  白老二搖搖頭道:「算了,我們哥兒四個出道幾十年,在老窯叫人趕了出來後,過的是什麼日子……」 

  白老三已經用手扒開浮雪,扒出了白老大,卻發出了一聲驚呼,白老二連忙道:「老三!怎麼回事兒!」 

  白老三道:「老大跟你一樣,叫人挖了照子!」 

  白老二一怔道:「是誰下的手……」 

  芹兒忽然道:「是我,不過我用的是冰魄神珠,因此他的運氣比你更壞,雙珠透腦,連命都賠上了……」; 

  白老二道:「胡說,冰魄神珠是天池老鬼的獨門暗器,我們跟天池門下又沒有結怨!」

  芹兒笑笑道:「你們的消息太不靈通了,我家大人是天池老人唯一的門徒,我雖然是個丫頭,但是跟小姐一起長大,大人指點小姐的時候,我在旁邊總也學會兩手了!」 

  白老二一怔道:「玉桂的女兒會武功……」 

  芹兒笑道:「不是都會,大小姐跟二小姐都不會,但三小姐卻是自小兒練的,功夫俊得很呢,今兒早上鐵大俠仗義插手,實際上是救了你們,否則你們的長白四煞早就活不到現在了,你現在認為這雙照子殘得不冤吧!」 

  白老二怒吼道:「老三、老四,剁了這賤人!」 

  他連叫了兩聲,卻聽不到一點動靜,在一旁的劉二順也直了眼,因為他看見老大的屍體露出時,白老三與白老四都蹲下去察看,就沒有站起來過。 

  白老二發覺情形不對了,退後兩步叫道:「老三、老四!你們究竟怎樣了,為什麼不作聲!」 

  芹兒笑道:「你既然曉得冰魄神珠,就該知道冰魄神珠之下,幾曾有人能出聲的!」 

  白老二突然蹲下身子,摸到了兩個弟弟,伸手一探他們的眼睛,只摸到四個血淋淋的深洞。 

  芹兒的聲音一寒道:「你們長白四煞作惡多端,早就該死了,算你運氣好,先在劉大哥的鞭下成了殘廢,我不便向一個殘廢的人下手,再者也為了你長白老二還不錯,沒有向劉大哥報復之意,我才饒了你一命……」 

  白老二像瘋了一般,跳起來張開兩手,就朝芹兒撲去,芹兒冷冷一笑,身軀輕閃,伸腿一勾,白老二的身子叭嗒一聲,仰天跌倒在地下,他翻了起來,厲聲道:「妖女,你好狠的手段,殺了我三個兄弟,你會得到報應的!」 

  芹兒道:「白老二,憑你想報復我們恐怕是不可能了!」 

  白老二頓了一頓,才道:「老子瞎了眼,也許奈何不了你,可是我們的主兒不會饒了你的。」 

  芹兒道:「我敢留下你的活口,就不怕你的報復,最好你把背後的主兒說出來,我們自會找他去!」 

  白老二又頓了一頓道:「好,我告訴你,那是……」 

  才說到這兒,斜裡一道青光急閃,白老二的腦袋飛出老遠,身子砰然倒下,青光再起,把坑中的白老大,以及坑邊的白老三、白老四都一陣亂砍,劈成好幾塊…… 

  芹兒駭然退旁兩步,看清手握長劍的黑色人影是黑燕子鐵錚,才吁了一口道:「鐵爺!原來是您!」 

  鐵錚瞼色似水,厲聲道:「小小年紀出手如此狠毒!」 

  芹兒不安地道:「鐵爺,您看見了,我是為了杜絕後患,白老大的屍體被他們看見後,他們一定不肯罷休的,我只有先下手為強!」 

  鐵錚頓了一頓,才點點頭道:「那你就不該留下白老二的活口,他如說出你們也會武功,麻煩還是不少的!」 

  芹兒低頭不作聲了,鐵錚又道:「殺人可以,卻不該使用冰魄神珠這種歹毒暗器!」 

  芹兒委屈地道:「鐵爺!如果不用冰魄神珠,我根本就殺不死他們,長白四煞的武功不是泛泛之輩!」 

  鐵錚沉思片刻才一歎道:「罷了!我原諒你是情不得已,下次絕不可如此,這次算是我頂下了,我之所以要亂劍分屍,就是掩去冰魄神珠殺人的痕跡,以後再有人問起,就說長白四煞都是我殺的!」 

  芹兒道:「那怎麼行,我自己應該擔當!」 

  鐵錚怒道:「你擔當得起嗎?玉桂不在京師,冰魄神珠在這兒殺了人,人家自然會想到你們身上,連你家夫人小姐都跟著受牽累,江湖道上仇怨相報的厲害,你知道多少?居然敢說這種話,你這點本事還不夠在江湖上逞能!」 

  芹兒不敢再逞性子了,只得道:「是的,多謝鐵爺教誨,婢子閱歷不足,沒有想到後果!」 

  鐵錚道:「回去告訴小姐,京師不可久留,還是快點動身上山西去,天塌下來,自有你們主人頂著!」 

  芹兒頓了一頓才道:「鐵爺!到底是誰要對我們……」 

  鐵錚搖搖頭道:「不知道!」 

  芹兒道:「白老二說他們背後有個主兒,他正要說出來,您就把他給殺了。」 ; 

  鐵錚冷笑道:「他為什麼早不告訴你!」 

  「他不敢!他說沒人敢提這個人的名字!」 

  鐵錚道:「不錯!他還要活下去,自然不敢提,他不準備活的時候,就敢說了,你知道這是什麼道理嗎?」 

  芹兒想了一想才道:「他是想叫那個人來對付我們!」 

  鐵錚哼了一聲道:「你總算明白了,因此你也知道我為什麼要殺死白老二了,只要他說出了名字,聽在你們的耳朵裡,你們就甭想活過明天!」 

  芹兒道:「可是這個人已經在對付我們了!」 

  鐵錚道:「還沒有,否則你們早就死了,他要對付的只是你們家夫人。今天妙峰山上求藥不成,他就不會認為你們夫人還能活下去,因此不會對付你們了,好了!廢話少說,快回去告訴小姐,立刻上道!」 

  芹兒道:「夫人能行動嗎?」 

  鐵錚道:「兩三天內還不能,把她抬上車去,對方以為你們趕著把夫人送上山西去見最後一面,暫時不會下手,兩三天之後,你們已遠離京師,大概不要緊了!」 

  芹兒頓了一頓,道:「是!鐵爺!婢子最後還有一個問題,那個人如此厲害,您也怕他嗎?」 

  鐵錚道:「我無所謂怕不怕,因為我四海流浪,他不一定找得到我,找上了我,我單身一人,沒什麼牽累,你們卻不行,因此你們必須停止追索這件事!走吧!快回去!」 

  芹兒道:「鐵爺!您呢?今後上那兒可以找到您?」 

  鐵錚一笑道:「我行蹤無定,四海為家,你們找我幹嗎?記住,我向你們小姐吩咐過了,即使見到了玉大人,也別說出夫人的毒傷是我救治的,這是很重要的一點,我救了夫人,只是俠義本份,並無施恩之意,你們要是說了出來,就是以怨報德了,你們不會做這種事吧!」

  說著又轉向劉二順道:「劉兄!你雖然沒練過武,卻有一份俠義心胸,尤其是一鞭打瞎了白老二的眼睛,可真是不容易,不過你叫人報官,讓長白四煞的手下人知道了,今後可能會惹來很多麻煩!」 

  劉二順怔了一怔道:「我認了,反正我也是光棍一條,無牽無掛,最多賠上這條命而已!」 

  鐵錚笑道:「好漢子,夠義氣,我倒是很想交交你這個朋友,只是我太忙,一時沒空,也沒法子經常照應你,這樣吧,京師你是不能留了,玉小姐母女急著要走,你就送她們一趟,到了山西,玉總督多少會給你安排個出身的,那也比你趕一輩子馬車強!」 

  劉二順倒不在乎什麼出身,但聽說要他送玉小姐母女上山西去,他卻心動了,對玉妙容,他只有一份癡心的單戀,自知不會有什麼結果的,對芹兒,他倒是有著更深的綺想,因為他們已共過兩次患難,能夠不離開芹兒,能夠常看見玉小姐,沒有此這更樂的事了,可是他又猶豫道:「我倒是願意盡這一趟力,只是不知道玉小姐要不要我!」 

  鐵錚道:「她應該要的,你是為了玉家惹上的麻煩,她們有義務安頓你,何況你已經卷進了這場糾紛,看見的,聽見的也不少,她們必須帶著你走,劉兄!玉家一門只有三個女的,沿途還要你多費心照料,趁著天沒亮,快走吧!」 

  他把芹兒趕上了車,催著劉二順趕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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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第二天清早,玉家母女帶著芹兒,坐了劉二順的車子出城往山西而去。 

  高昇棧的掌櫃是捨不得放劉二順這把好手走的,但劉二順自己願意,加上玉將軍的人情,他也留不住了。 

  何況半夜裡,九門提督衙門派了兩個差頭到店裡,說是要護送玉夫人離京,他更不敢說什麼! 

  玉夫人是躺在軟轎上被抬上車子的,軟轎就擱在車座上,證明她的病勢仍是十分沉重了。

  玉三小姐妙容與小丫頭芹兒的臉上也罩著沉重的憂色,只有劉二順興致勃勃,把鞭梢抖得啪啪直響。 

  九門提督的兩位差頭都姓何,他們是同宗兄弟,也是提督正堂瑞綺將軍的親信,瑞琦與玉桂是知交。 

  因此他們倆倒是很盡心,一直送過長辛店,到了房山縣,離京師已有六十來里了,天才交午,玉夫人不耐久行,必須休息進藥,他們找妥了棧房,又把本地的官人找來,著他們妥為保護,才進去向玉小姐告辭。 

  何九呈上了一包袱道:「三小姐,這是敝上的一點心意,請您收下,並請您原諒他不能親送……」 

  玉妙容道:「瑞老伯太客氣了,他公忙……」 

  何九歎了一聲,壓低聲音道:「以敝上跟玉大人的交情,再忙也該來送一趟的,可是他實在有苦衷!」 

  玉妙容哦了一聲。 

  何九又道:「上頭有人施壓力,不准敝上管府上的事,所以您在妙峰山受了驚,小的也只能出頭招呼一聲,明知道那是長白四煞所為,也不能查究!」 

  玉妙容秀眉一皺道:「我說呢,賊徒在妙峰山公然攔路劫車,又大搖大擺地進了城,原來背後有硬靠山,是誰?」 

  何九為難地道:「出頭打招呼的是德泰七王爺!」 

  玉妙容道:「德泰!我怎麼沒聽說過這位王爺呀!」 

  何九道:「他不是什麼王爺,只是皇上八桿子打不著的遠親,憑那麼點關係,當上了皇莊的莊頭,舐著臉自稱王爺,背後大家都管他叫德七!」 

  玉妙容冷冷道:「瑞老伯官越做越大,膽子卻是越來越小,憑這個人,也把他給嚇倒了!」 

  何九苦笑道:「光憑德七,別說是敝上,就小的兄弟們,遇上他犯了錯,也敢抓他到衙門裡去打板子,可是最近德七把他的四女兒送進了中堂府做了六姨太!」 

  「中堂府,那一個中堂!」 

  何九道:「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中堂大學士有幾個,最掌權勢的可只有一個,不提名道姓的中堂也只有一個!」 

  玉妙容呀了一聲道:「是和坤跟我們過不去!」 

  何九苦笑道:「小的不知道玉將軍那裡跟和相爺對上了,這次是他在後面撐腰的絕不會錯,否則德七也不敢到敝上那兒遞話了,敝上感到很抱歉,顧念到跟玉將軍的交情,說什麼也不讓他們在京裡鬧事!」 

  玉妙容點點頭道:「我曉得了!請回復瑞老伯,說我們母女謝謝他的照顧,等見了家父,再去信向他道謝!」 

  何九隻能拱拱手,又道:「這一條路上,小的每一處官府都熟,所以小的已經派人,路上先行打招呼,要他們妥為保護,但小的只是私下打點,您還得多加小心,一路上必須在府縣歇宿!」 

  玉妙容連連稱謝,何九才招呼了他的兄弟告辭而去。 

  芹兒過來打開包袱,見裡面是兩對十兩重的金錠與一疊百兩的銀票,總共是二十張,都是流通的常厚號的票子,笑笑道:「瑞正堂倒是大出手,只是咱們該收嗎?」 

  玉妙容苦笑道:「他在九門提督任上出了幾件大案子都是我父親幫他破了的,拿他幾文也是應該的,何況我手頭也實在空了,爹走的時候,只留下了五百兩,早就折騰得差不多了,要不是瑞老伯派兩個人來送行,我連住店的錢都付不出,更別說是買下那輛車子了!」 

  芹兒道:「咱們店錢沒付?」 

  玉妙容道:「沒有!我已經把首飾頭面都包了起來,準備結帳時不夠就抵押一下,可是掌櫃的說瑞老伯已經吩咐過了,一切開支,都記在他的帳上,才免了我的窘困!」 

  芹兒眨眨眼睛道:「小姐,咱們真這樣窮!」 

  玉妙容道:「這不是裝的,你在我家這麼多年,幾時看見我家有錢過,爹走的時候,只帶了一百兩銀子上路!」 

  芹兒一歎道:「貴為總督將軍,居然一貧至此,說出去誰會相信,不過我看老爺子手下幾個跟班都闊得很呢!」 

  玉妙容道:「不錯,他們都比我家有錢。爹自己不要錢,卻不能叫下人也跟著吃苦,只要他們不過份,只收取一些外官進詣的門包,爹也就閉著眼裝糊塗算了,否則還有誰肯跟著爹幹活兒,做官但求問心無愧,但也要兼顧人情,如果要每個人都像他老人家一樣,就沒有人肯作官了!」 

  芹兒笑了一笑道:「這筆錢倒來得正是時候!」 

  玉妙容笑道:「是的!否則我也不會收下了,窮只能窮在裡子,面子上可不能寒酸,否則不但有失我這個總督千金體面,也叫你這位大總管難堪,你的手面一向闊慣了!」 

  芹兒不好意思的說:「小姐!我是不知道您手頭的窘境,否則我也不會那麼闊綽了!」

  玉妙容道:「我知道,叫你殺人你敢,可是叫你拿東西去質典,殺了你的頭都不肯干的,所以在京裡結帳時我不叫你去出頭,現在好了,有了這筆錢,你又可以放手花了,只是稍微估計著點,至少總要混到山西太原府!」 

  芹兒道:「不必,到了山西境內,就是老爺的治下了,當地的官府自會孝敬的,就是現在,咱們要敞開來,沿途也不必花一個子兒,州府縣治,自然會料理一切!」 

  玉妙容道:「你倒是懂得很多,從那兒學來的!」 

  芹兒不好意思地道:「是劉二順告訴我的,他在京裡趕了多年的車,這些門路熟得很!」

  玉妙容一皺眉。 

  芹兒忙道:「小姐!我知道您手裡沒多少錢,卻不知道瑞大人會送禮儀來,因此我正在發愁這一路的花費,去問問劉二順,叫他看情形打點,小使用先墊上,一塊兒總結帳,他告訴我這個竅門的!」 

  玉妙容想了一下道:「也好!你叫他拿了我爹的片子,到當地方打個招呼,既然是和坤要跟我們作對,一定還會在路上找麻煩的,咱們敞明瞭身份,多少使他們有點顧忌,否則以和坤的勢力,壓制著官府,包庇一些江湖人來找我們麻煩,明暗兩處都是咱們吃虧!」 

  芹兒道:「對!和坤雖然勢力大,總不能明著派人打劫朝廷命婦吧!咱們應該敞明著身分的!」 

  說著正要出去,忽而身子往後急退,因為她才一掀門簾,就看見一個黑衣老人,站在門外面,隨著芹兒退後,一步跨了進來,芹兒正待發聲喝問,玉妙容卻很沉得住氣款款起立問道:「老先生有何見教?」 

  老者打量了她一下,才哈哈地道:「你就是玉桂的女兒,不錯,有點將門之女的氣概,老夫辛奇,人稱撲天雕!」 

  玉妙容身子一震,撲天雕辛奇這個名字在關外比她父親還響亮,可以說是三歲孩童皆知,因為他是東北三省的綠林總瓢把子,也是關外黑道第一號梟雄! 

  芹兒連臉都嚇白了,玉妙容倒還是很鎮定地道:「原來是辛老當家的,小女子多多失敬了!」 

  辛奇赫赫冷笑道:「將軍千金之女,居然識得老夫綽號,倒真是難得!難得!」 

  玉妙容道:「家父在關外常提起老當家的大名!」 

  辛奇冷笑道:「令尊在關外與老夫手下兒郎多方為難,他是為了職守,不去說了,老夫今天前來是要向這位小姑娘請教一件事,有了結果老夫就走!」 

  芹兒連忙道:「你要問白家兄弟的下落……」 

  辛奇道:「老夫不問他們的下落,因為老夫已經找到了他們的屍體,老夫只要知道他們是死在誰手下的!」 

  芹兒道:「你應該問鐵大俠去!」 

  辛奇冷笑道:「黑燕子雖然在他們身上留下了劍痕,他們是死在冰魄神珠之下,這點瞞不過老夫的!」 

  芹兒怔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玉妙容迅速沉思了一下才道:「老當家的,既然找出冰魄神珠的痕跡,而冰魄神珠是天池獨門絕學,只傳了玉家的人,老當家何必再問!」 

  辛奇哈哈一笑道:「所以老夫問是誰下的手!」 

  芹兒道:「我!我把他們誆到那兒去,自然是我!」 

  玉妙容卻道:「芹兒!別胡說,你別亂往身上攬事,辛老當家又不是小孩子,會叫你矇過去了!」 

  辛奇陰沉沉地一笑道:「正是,小姑娘,老夫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士,做不殺生的善事,你想在老夫面前打馬虎眼兒,可是弄錯了主意,惹得老夫性起,別說你是個小姑娘,就是三歲的小孩子,老夫也照樣擰斷他的脖子!」 

  一面說著話,一面信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那麼一捏,也沒聽見聲音,那一個瓷杯就成了一堆碎瓷末兒,紛紛由指縫間落下來,把芹兒的臉都嚇白了! 

  她自小跟著玉妙容一起學武,功夫頗為可觀,像長白四煞那種凶狠的胡匪,她都敢惹一惹,可是沒想到這個老頭兒內功如此精純,精純到難以相信! 

  辛奇拍拍手,撣掉掌上的余層,沉聲道:「小姑娘,老夫率領白山黑水間近萬兒郎,沒有一個敢在老夫面前說句假話,你估量一下,你的骨頭是否比杯子硬!」 

  玉妙容內心一樣的震撼,若論武功,她跟芹兒加起來也不是人家的對手,就只有靠智取了。 

  可是這個老頭子縱橫關外幾十年,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玩心計耍得過嗎? 

  沉吟片刻,她強自鎮定一笑道:「老當家的,冰魄神珠沒有別家會,眼前玉家的人就是這樣幾個,你看誰有這個可能就是誰,不必再問了!」 

  辛奇一笑道:「說得好,你想跟老夫兜圈子,長白四煞雖然不成材,但是也是混出字號的腳色,老夫不信你們這兩個小姑娘能把他們擺平下去,因此只有一個人可能。」 

  玉妙容笑之道:「老當家的以為是誰呢?」 

  辛奇道:「薛寒珠,天池薛老兒的女兒!」 

  玉妙容連忙道:「不!家母臥病在床,連路都走不動了,怎麼還能殺人呢!老當家的想錯了!」 

  辛奇一笑道:「令堂是天池老兒唯一獨女,而且還兼得白髮龍女崔音的全部傳授,連玉桂的身手都未必能高過她,正當壯年,說她會生病,誰會相信呢!」 

  玉妙容道:「是真的,家母臥病多日,就在後房!」 

  辛奇道:「老夫不相信,非得親眼看看不可!」 

  移步向後走去,芹兒忙擋住道:「夫人的房間,你怎麼可以亂闖呢,你懂不懂規矩!」

  辛奇哈哈一笑道:「老夫活了這麼大,連王法都沒放在眼裡,還講什麼規矩,小姑娘,閃開點!」 

  芹兒挺身不讓,辛奇臉色一沉,舉掌欲揮。 

  玉妙容忙上前道:「老當家的,你一大把年紀了,到家母房中去看看自無不可,只是家母病勢沉重!」 

  辛奇笑道:「老夫人老眼不花,真病假病一看就知道,只要薛寒珠是真的有病,老夫回頭就走!」 

  玉妙容道:「老當家的說話可得作數!」 

  辛奇道:「當然,老夫是何等身份,豈有說了不算的,你放心,老夫只是看看,不會對令堂怎麼樣的,別人要她的命,老夫卻跟她無怨無仇!」 

  玉妙容心中一動,忙問著道:「是誰?」 

  辛奇笑笑道:「這個老夫不便說,令堂自己心裡明白!」 

  玉妙容拖開芹兒,朝她作了個暗示,兩人籠手袖中,跟在後面,各扣了一把冰魄神珠。

  辛奇卻毫不在意,大步走向後房,玉夫人在屋子裡的床上躺著,一床棉被,連頭都蒙了起來,只露出一點頭髮。 

  辛奇伸手去揭被,玉妙容與芹兒都掏冰魄神珠,準備發出,忽而辛奇縱身急退,一手撫胸,鮮血已從指縫間汩汩滲出,床上的人也跳了起來,單手持劍,一身黑色勁裝,赫然又是鐵錚! 

  他手挺長劍,徐步逼前道:「辛奇!你也是成名的人物,居然對病婦弱女下手,你還要臉嗎?」 

  辛奇怒道:「胡說,老夫是來追究殺死長白四煞的兇手!」 

  鐵錚道:「你不必追究了,是我!」 

  辛奇哼了一聲道:「放屁,老夫的眼睛不瞎,他們明明是死在冰魄神珠之下!你哄得了誰!」 

  鐵錚左手疾揚,射出兩點銀光,去勢很疾,但辛奇用手一抓,輕而易舉地把銀光接在手中,不禁為之一怔。 

  鐵錚笑道:「冰魄神珠不一定是天池絕學!」 

  辛奇頓了一頓才冷笑道:「笑話!你的手法還差遠了!」 

  鐵錚道:「這我承認,但招呼白家那四塊廢料總夠了!」 

  辛奇道:「那麼人是你殺的了!」 

  鐵錚道:「本來就是我殺的,他們意圖殺害那個小姑娘,我趕去時慢了一步,只好先用冰魄神珠撂倒了他們,事後我不想讓人誤會我意圖嫁禍天池門下,才用我的獨門劍法在屍體上留下了記號,還留下了我黑燕子為證!」 

  辛奇道:「老夫還以為你是想代人受過!」 

  鐵錚微微一笑道:「笑話,我黑燕子不屑嫁禍於人,也不會代人背黑鍋,敢作敢當,你手下的人我殺得多了,還在乎多增加這四筆零帳嗎?」 

  辛奇瞼色急變,鐵錚微笑又道:「辛奇,你如果不服氣,盡可以來找我,欺負婦道人家,算什麼英雄!」 

  辛奇怒道:「姓鐵的,你是英雄,幹嗎要暗襲暗算!」 

  鐵錚一笑道:「我從來沒有自認是英雄,但我也不會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事,你已經受傷了,我就不會再找你麻煩,等你養好傷,咱們再算帳好了!」 

  辛奇一頓腳,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回頭逕自走了。 

  玉妙容連忙過來道:「鐵大俠,謝謝你,家母呢?」 

  鐵錚用手一指道:「在床底下,這老傢伙一身藝業很扎實,不用這個方法,還真不好打發!」 

  芹兒連忙到床底下把玉夫人抱了出來。 

  玉妙容問道:「鐵大俠,你是怎麼進來的!」 

  鐵錚指指窗子道:「這兒,玉小姐,以後住店時,千萬要注意,不要住這種前後通風的單間,尤其是令堂未康復前,身邊絕不可離人,更不可輕易放人進入令堂的房間!」 

  玉妙容苦笑道:「他一定要進來看看,而且這老兒功夫太強,我們擋不住,何況家母確實是不能行動,我想讓他看看,豈不是省了許多麻煩!」 

  鐵錚冷笑道:「他如果懷疑令堂是假裝生病,怎麼會走到床前,毫無戒心就揭開被呢!」

  玉妙容不禁一怔。 

  鐵錚又道:「下手害令堂的人不死心,叫他來看看令堂到底死了沒有,所以他早就知道令堂無法行動了,如果讓他發現令堂的毒已經解了,很可能會立下毒手,你們太過粗心了!」

  玉妙容滿臉通紅。 

  芹兒道:「我們也準備了!」 

  鐵錚笑道:「我曉得,你們都扣了一把冰魄神珠,但是你們有沒有想到,假如玉夫人在床上,你們出手,能夠殺死了辛老兒,玉夫人是否也跟著波及了!」 

  兩個女孩子都為之一怔,她們的確沒想到這個問題,經鐵錚一指出,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 

  鐵錚一面向外走,一面道:「恐怕還會有人來刺探,你們多小心一點,再遇到這種情形,最好不要自作聰明,一面作準備,一面放聲驚動周圍的人!」 

  玉妙容笑道:「要來的都是武林高手,就算驚動了店家,又有什麼用呢?」 

  鐵錚道:「怎麼沒有用,他們放不過令堂,卻也不敢公然讓人知道是殺害令堂的兇手,否則到處都可以下手,用不著偷偷摸摸了!」 

  說著已跨步出門,玉妙容連聲招呼,請他多留一下,但鐵錚頭也不回地走了! 

  玉妙容呆呆地望著逝去的背影,芹兒卻一鼓小嘴道:「這傢伙真是的,老氣橫秋地教訓了我們一頓就走了!」 

  玉妙容半天才低聲一歎道:「他教訓得很對,我們是太大意了,何況他也夠資格教訓我們,我們欠他太多了!」 

  芹兒好奇地看著玉妙容,心裡訥悶著:「一向是眼高於天,從不輕許人的三小姐,今天居然肯低聲下氣地服人了!」 

  不過她自己也承認,這個號稱黑燕子的傢伙,無論是在武功與機智方面,都確實有使人佩服之處,何況他那個模樣,也是少見的英俊,尤其是騎在黑色駿馬上的勃勃英姿,威風凜凜,充分地顯露了一種剛強的男性美。 

  「會不會是小姐看上他了?驕傲的人,只有在更驕傲的人面前低首,驕傲的女孩子,只有在鍾情的男子面前才變得柔順,因為愛使人軟弱,使人謙虛!假如小姐能跟他配成一對兒,倒是挺合適的,儷影雙雙,並轡江湖,那該是多麼美好的情景,多麼令人羨慕的結合啊!」 

  俏丫頭悄悄用眼睛再去看玉妙容,發現她也在呆呆地沉思著,雖然不知道想的是什麼,但為什麼臉會燒盤兒似地,紅得像西天的彩霞,而眼光卻又是那麼溫柔。 

  但玉妙容由沉思中警覺過來時,芹兒卻又陷入了新的迷惘,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臉卻紅得像小茶花。 

  玉妙容推了她一下:「芹兒!你怎麼啦!」 

  芹兒警覺過來,連忙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想……」 

  她不好意思說出在想什麼,頓了一頓才道:「我只是想老爺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開罪了和珅,要跟咱們過不去。」 

  提到這件事,玉妙容的臉上又浮起一重憂色道:「和坤跟爹過不去是因為爹在盛京將軍的任上弄垮了他的幾個斂財機關,斷了他關外的財路而已!」 

  芹兒不禁一怔道:「關外那個窮地方,有什麼財路?」 

  玉妙容道:「怎麼沒有,關外三寶,人參貂皮烏拉草,其中的人參與貂皮到了關內,都是價值萬金的極品!」 

  芹兒道:「那是獵戶與參客們拚了性命的收穫,跟和坤有什麼關係?」 

  玉妙容道:「看起來是沒有多大關係,可是這些東西要運到關裡,必需經過重重的關卡跟數不清的綠林山寨,每一道關卡垛子窯都得重重地孝敬上一筆,才能順利地通路,這些錢一半養活了那些人,一半就入了和珅的私囊,我爹一連剿滅了大大小小十幾處垛子窯,豈不是斷了他的財路!」 

  芹兒愕然問道:「這麼說白家四弟兄是他派出來的了?」 

  玉妙容冷笑道:「假如不是他的人,長白四煞和撲天雕怎麼敢公然入關橫行不法!」 

  芹兒道:「他是堂堂大學士,怎麼敢公開蓄養匪徒,難道不怕言官彈劾嗎?」 

  玉妙容苦笑一聲:「芹兒!你對官場的事懂得太少了,他正在紅得發紫,言官敢得罪他嗎?何況這還要證據,這批江湖人來個矢口否認,反而會遭他反咬一口,前幾年賈御史已經取得實證參奏,結果犯人到了大堂上,竟然反咬賈大人嚴刑逼供,屈打成招,害得賈御史落個誣陷大臣的罪名,削職流邊!」 

  芹兒憤然地道:「當今這位乾隆大帝是個很精明的人,為什麼變得如此糊塗了呢?」 

  玉妙容輕歎聲道:「皇上信和珅是不錯,但並不糊塗,和珅雖然當權,卻無法操握軍國大計,軍機處中一位親王,以及三漢三滿六大學士,有四個是反對他的,爹外放山西提督,和珅極力反對,還是沒有用!」 

  芹兒道:「所以他一直要暗算我們!」 

  玉妙容道:「和珅是想除去爹,但他沒這個本事,現在要陷害我們的是一批江湖人,他們利用和珅的包庇,一連幾次下手,也不敢敞明著干!只是我不知道這人是誰!」 

  芹兒道:「是啊!連東北三省的總瓢把子都聽命於這個人,可見這傢伙的確不簡單,我們一定要弄清楚!」 

  芹兒道:「問夫人去,夫人一定知道的!」 

  玉妙容道:「娘是知道的,但不會告訴我們的,爹也知道,但他老人家見娘受了傷,還是匆匆撇下娘走了,一點口風都不漏,娘怎麼會告訴我們呢?」 

  芹兒道:「那可不一定,夫人是直接受害人,那個傢伙存心想害死夫人,夫人對他一定很恨!我們問問去!」 

  玉妙容沉思片刻道:「問不問都是一樣的,照鐵錚的估計,娘今天應該可以甦醒了!芹兒,那參湯你燉好了沒有,這是最後一服!」 

  芹兒忙道:「燉好了,我一住下來就燉上了,本來想端給夫人暍的,叫辛奇一來攪鬧,差點給忘了!」 

  「你還不快去端來,熬過了火就失效了!」 

  芹兒飛快地去到隔屋,沒多久端了一個銀盅過來笑道:「恰到好處,一碗水縮成三分濃汁!」 

  她們扶起床上的玉夫人,用一把小瓷匙把參湯一點點地喂玉夫人吃了下去,然後蓋好被子,靜靜地等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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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6 23:36:42 |只看該作者
第 五 章


   房山縣屬應天府所轄,距京師不過六十來里。

  所以縣城裡的居民,生活習慣不免受了『近墨者黑』的感染,享受著太平盛世的奢華與放蕩。

  城東舊狀元府一帶,如今已淪為花街柳巷,可真是一大諷刺。

  這位順治年間的京試榜首,剛高中狀元不久,就罹患怪病,從此一病不起,藥石罔效,不到半年就死了。

  世上最悲痛的事,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尤其羅員外都年近六旬,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子。

  羅員外在當地是首富,愛子中了狀元,更是錦上添花,不意樂極生悲,老倆口的心情可想而知。

  喪子之痛,使他們在一年之內即相繼病故,留下龐大產業,又遭不肖的親友覬覦,鬧得天翻地覆,爭產官司打了十幾年。

  狀元府原是羅家的祖產,後來分產落入母系家族,偏偏這一家出了個敗家子,把這巨宅輸掉了。

  經過多年滄桑,狀元府早已數度易主,最後的主人遷出後,宅子就一直廢置著。由於年久失修,已是斷垣殘壁,一付破落景象。但是,附近一帶的人,仍然習慣稱它為『狀元府』,似乎沾它的光,與有榮焉。

  每逢華燈初上,這一帶就開始熱鬧起來。

  花街柳巷原是個是非之地,而且龍蛇雜處,什麼九流三教的人物都有。

  然而,它也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一般常走江湖的人物,都離不開酒色和賭,尤其是那些不願暴露行藏的人,多半不在客棧落腳,乾脆宿在窖子裡,或是賭個通宵達旦。

  鐵錚來到了狀元府附近,一家『怡心院』裡。

  他在一間佈置香艷的房間裡,坐在靠窗口的八仙桌旁,自斟自酌著。桌上只有兩碟小菜,一盤花生,外加一壺燒刀子而已。杯筷卻有兩付,且另一隻杯內尚留著一半。

  喜歡喝兩杯,但從不過量,尤其是有重要事的時候,這是他的原則。

  其實,憑他的酒量,十斤燒刀子下肚也醉不了。

  正在這時,門簾兒一掀,走進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她一進門就春風滿面地笑著:「鐵爺,讓您久等了,真對不住。」

  鐵錚洒然一笑,問道:「怎麼樣?」

  這女人叫柳金花,那是她以前的花名,如今當了『怡心院』的老闆娘,大夥兒都要稱她一聲柳大娘,或是柳大姐。

  她逕自坐了下來:「我叫人去找侯三了,他鬼得很,城裡無論有什麼風吹草動,問他准知道個八九不離十。」

  鐵錚道:「我不想打草驚蛇,最好不要刻意去打聽,那樣反而會把事情弄砸。」

  柳金花嫣然一笑道:「鐵爺放心,侯三不用去打聽,一肚子裝的都是最新消息,」

  鐵錚微微把頭一點:「那就好……」

  話猶未了,一個獐頭鼠目的漢子已掀簾而入。

  柳金花忙介紹道:「鐵爺,他就是侯三。」

  侯三上前雙手一抱拳,恭聲道:「見過鐵爺!」

  鐵錚拱手答禮:「侯兄請坐。」

  侯三謝了一聲,在一旁坐下即問:「柳大姐,小五說你找我有事?」

  柳金花尚未開口,鐵錚已接道:「聽柳大姐說,你的消息很靈通,我想打聽一下,今日城裡可發現什麼比較特殊的人物?」

  侯三怔了怔:「特殊的人物?鐵爺是說……」

  鐵錚道:「譬如說撲天雕辛奇吧。」

  侯三驚詫道:「東北三省的綠林總瓢把子辛當家?!」

  鐵錚點點頭道:「不錯,你知不知道他在此地?」

  侯三一臉茫然:「這……不太可能吧,他如果來了此地,房山境內早就轟動啦。」

  鐵錚笑道:「那你的消息就不算靈通了。」

  侯三有些尷尬,窘迫道:「也許……也許他不願招搖,沒有公然露面,或者是今晚剛到吧。」

  顯然他並不承認,自己的消息不夠靈通。

  鐵錚置之一笑:「這個並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他帶了些什麼人來,或者在此地跟些什麼人有連絡,不知侯兄能不能幫忙查出?」

  侯三似有顧忌,瞥了柳金花一眼:「這……」

  柳金花不悅道:「侯三,鐵爺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連這點事都辦不妥,以後就別來我這裡!」

  侯三忙陪笑臉:「柳大姐,你別生氣,我這就去,這就去……」

  鐵錚叮嚀道:「侯兄,千萬不可露痕跡。」

  侯三恭應一聲,便匆匆而去。

  柳金花等他出了房,才向鐵錚笑道:「這傢伙辦事很能幹,為人也夠義氣,就是好賭的毛病改不了,而且幾乎是逢賭必輸。」

  鐵錚笑了笑:「如果他能替我探出消息,我倒可以教他兩手,以後就受用不盡了。」

  柳金花嗔道:「鐵爺,您未免太現實了吧?咱們說長不長,也相識了好幾年,每次要求您教我兩手賭技,您總是推三阻四的。這會兒跟侯三不過是初次見面,替您辦點事,就主動要傳他絕活哪!」

  鐵錚道:「那還不是看你的面子,本來我打算酬謝他些銀子的,可是聽你剛才說他嗜賭如命,而且逢賭必輸,銀子到他手上,不是左手來右手去嗎?所以嘛,反正這傢伙已經是賭性難改了,不如就成全了他吧。」

  柳金花媚態畢露地望著他:「那我呢?」

  「你?」鐵錚微微一怔。

  柳金花撒嬌道:「鐵爺怎能厚彼薄此,酬謝侯三不謝我呀!」

  「沒問題。」鐵錚道:「要我怎麼謝?」

  柳金花風情萬種地笑道:「我不要銀子,也不用傳我賭技,只要鐵爺答應今夜留在我這裡。」

  鐵錚不禁眉頭一皺.面有難色:「這……」

  柳金花嬌哼一聲道:「我就知道,鐵爺嫌我人老珠黃!」

  鐵錚忙笑道:「柳大姐,你想到哪兒去了,我若不是今夜尚有非常重要的事,很願意留在這裡,跟你痛痛快快喝個通宵,實在是……」

  柳金花是何等人物,那會聽不出,鐵錚根本不提男女之間的事,以免傷了她的自尊。如果自己硬往這方面扯,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事實上,這四五年中,鐵錚雖來過『怡心院』幾次,但每次都是受人之托,為她從關外帶來一些小禮物。歇歇腳,喝兩杯就走,連留宿都從未有過,更遑論是召妓陪宿啦。

  何況,托鐵錚帶禮物給柳金花的人,正是她當年青梅竹馬,曾經海誓山盟的初戀情人。由於柳金花是獨生女,那年父亡母病,被迫買身青樓,使她的初戀情人悲憤欲絕,一氣之下遠走關外,發誓從此不入中土。

  但他舊情難忘,每次鐵錚入關,就托帶一些小禮物聊表心意。

  鐵錚與他是莫逆之交,怎麼可能對柳金花有什麼非份之想,即使她是國色天香的尤物。

  柳金花見風轉舵,改變了話題:「鐵爺,您今夜還有事?」

  鐵錚把頭一點,正色道:「關係著好幾條人命!」

  「哦?「柳金花暗自一驚,她雖不是江湖人物,但對江湖上的事知道不少,忙問:「跟撲夭雕辛奇有關?」

  鐵錚又點了點頭:「他倒不足為懼,我所擔心的是他可能帶了其他人來,至今尚未露面,所以才要侯三去打聽。」

  柳金花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頓了頓,禁不住好奇地問:「鐵爺剛才說,關繫著好幾條人命,他們是些什麼人?」

  鐵錚道:「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其實你也沒有知道的必要。」

  柳金花把嘴一撇:「人家不過問問而已嘛。」

  鐵錚鄭重道:「柳大姐,請聽我一句忠告,關於這檔子事,你知道的愈少愈好。甚至有人問起你,最好不要認識我這麼個人!」

  柳金花聽他說的很認真,心知此事關係重大,便點點頭道:「好,咱們不談這些,喝酒吧。」

  敬了鐵錚一杯,她一面斟酒,一面問道:「蒼松他還好嗎?」

  鐵錚搖搖頭:「不好!他雖未正式剃度,但過的生活完全與苦行僧無異,我曾經勸過他多次,希望他能回中原來,但他一口回絕,表示已經立下重誓,有生之年絕不入關!」

  柳金花深深一歎,沉默了下來。

  鐵錚也不再說話。

  兩人默默喝著悶酒,似乎各懷心事,彼此都有自己的煩惱。

  柳金花的專用房間在後樓上,算得上是鬧中取靜。

  今夜為了接待不速而至的鐵錚,她已交代了管事的老馬,任何事代為作主,不要來打擾她待客。

  老馬雖見過鐵錚幾面,但一直以為是柳金花的老相好,根本不知道他的來龍去脈。

  柳金花連隨侍的貼身丫環都摒退了,添酒只好自己來,好在鐵錚一到,她就命人送上來一整壇,不須再出房。

  而鐵錚一來就聲明,最多坐一會兒就要走,不必為他特地做什麼菜,隨便弄兩碟下酒的小菜就行了。

  柳金花也不跟他客氣,聽說要打聽此地江湖人物活動的消息,立即就命人去找來了侯三

  這時他們已喝了三壺酒,第四壺也喝了一半。

  鐵錚眼看等了大半個時辰,仍不見侯三回來,心中懸念客棧裡的幾人,正暗自憂急,突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從樓下直奔樓上而來。

  柳金花剛說:「大概是侯三……」

  就見門簾一掀,闖進個氣急敗壞的漢子。

  柳金花不由地一怔,驚問:「小五,侯三呢?」

  被稱為小五的漢子瞥了鐵錚一眼,似乎有所顧忌:「三哥他,他……」

  柳金花頓促道:「鐵爺不是外人,有話直說。」

  小五這才哭喪著臉道:「三哥被人殺啦!」

  柳金花大吃一驚,霍地站起,急問:「怎麼回事?」

  小五定了定神,始道:「我把三哥找來後,就在樓下等著,他下樓後要我陪他各處去走走,也沒說去幹嗎。我們先到了丁駝於開的賭場逛了一圈,他還押了幾把牌九,輸了幾兩銀子,不想撈本就走了。

  我們又去隔一條街的『萬發賭坊』,他沒賭,只跟萬老闆私下聊了幾句就走,轉到了對面賣羊肉爐的酒鋪。

  正好遇上王麻於他們幾個在那裡喝酒,見了三哥和我,硬拉我們坐下喝兩杯。大夥兒邊吃邊聊,無意間聽王麻子談起,說是今晚發現幾個來路不明的人物,出現在狀元府附近,鬼鬼祟祟地不知打什麼歪主意。

  三哥聽了,拉了我就走,當時把我弄得莫名其妙,問他又不說,一直趕到狀元府跟前,他才要我留在附近,說是要獨自溜進去瞧瞧,我來不及勸阻,他已奔了去。

  誰知三哥剛掩近狀元府前,就聽他發出一聲慘叫,人也撲倒在地上了。我大吃一驚,正要想奔去看個究竟,就見黑暗中竄出兩個提著大刀的傢伙,嚇得我掉頭就拔腳飛奔逃命,一直逃回這裡來……」

  鐵錚忍不住問道:「你確定侯三是被殺了?」

  小五道:「他一定是被人用暗器射中,那兩個傢伙提著大刀現身出來,三哥那還能活命。」

  鐵錚又問:「那兩個人有沒有發現你?」

  「大概沒有吧。」小五慶幸道:「如果發現我,那我也沒命啦。」

  鐵錚立即起身道:「帶我去看看。」

  小五暗自一驚,面有難色道:「這,這……」

  柳金花怒形於色道:「你這膽小鬼!虧你們還是結拜的哥兒們,侯三出了事,生死不明,鐵爺要你帶路去看看都不敢!」

  小五是『怡心院』的保鏢頭兒,靠柳金花賞口飯吃,一見老闆娘發火,只好硬著頭皮道:「好吧,我帶這位鐵爺去就是了。」

  其實狀元府離『怡心院』不遠,鐵錚不須小五帶路也能自己去,他只是要確定侯三『被殺』的地點。

  兩人避免驚擾前面的姑娘們和尋芳客,由後門出了『怡心院』,直奔狀元府而去。

  來至附近,夜色蒼茫下,未見絲毫動靜。

  小五收住奔勢,向那巨宅前一指,低聲道:「鐵爺,侯三就是在掩近大門一刖時倒下的。」

  鐵錚點點頭,從懷中取出個十兩的銀錠,塞在他手上道:「謝了,你回去吧。」

  小五喜出望外,連謝了兩聲,把銀錠揣進懷裡就掉頭飛奔而去。

  鐵錚等小五去遠,才一展身形,幾個起落,已然掠至狀元府大門外。

  地上那有侯三的屍體。

  眼光急向四下一掃,也未見任何動靜。

  今夜雖未飄雪,寒風仍然刺骨,鐵錚幸好在柳金花那裡喝了幾斤燒刀於,否則還真有些冷。

  夜已深,人卻未靜,凜冽的寒風中,傳來附近一帶猜拳和哄笑,以及笙歌之聲。

  鐵錚等了片刻,仍未見絲毫動靜,突然身形一拔而起,掠入了院牆內。

  雙足一落地,立即一個倒縱,蹲在了院牆腳邊。

  這是他的臨敵經驗,如果暗中有人守伏,他越牆而入落身下地時,正是最好的突襲時機。

  因為,一般夜行人雙足落地的一剎那,身形勢必受頓,那就很可能被守伏的人攻個措手不及。

  而他練這『急流勇退』身法,就足足苦練了近一年,才能駕輕就熟,隨心所欲。

  也就是說,萬一遇上情況,他能及時避開任何方向的突襲,換取到足夠的時間出手還擊。

  但出乎意料之外,仍然毫無動靜。

  鐵錚仍不敢掉以輕心,又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向大廳掩近。

  剛到階前,就聽廳內有人輕聲道:「如果真是黑燕子鐵錚,咱們怎麼辦?」

  另一人冷聲道:「我不信他有三頭六臂,憑咱們七八個人,對付不了他一個!」

  又一人道:「老丁,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說句老實話,憑咱們這幾塊料,只怕不出十招,就被他全撂倒啦。」

  鐵錚一聽這人的口音好熟,但一時卻想不起他是誰。

  姓丁的不服道:「敢清你跟他交過手?」

  那熟悉的聲音道:「當年『江南第一賭』金福元的武功,比咱們幾個如何?」

  姓丁的茫然問:「你問這個幹嘛?」

  那熟悉的聲雲鄭重道:「日前我在入關的途中,被風雪所阻,困在霧靈山的一個小村子裡,曾親眼見到金福元以兩粒骰子當作暗器,冷不防出手,射向鐵錚的雙目,被他一掌拍開,嚇得金福元連動手都不敢,就倉皇奪門逃出。

  如果金福元的武功在鐵錚之上,就沒有逃走的必要。試想,連金福元都自知不敵,知難。而退。我們幾塊料的武功,加起來也比不上金福元,那麼對付鐵錚能有幾成勝算呢?」

  鐵錚猛然記起了,這人就是那姓黃的壯漢!

  接著,便聽姓黃的壯漢,將那日在蔡老頭的茶棚裡,發生的一切經過,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姓丁的聽畢,不以為然道:「老黃,你搞錯了,金福元當時是賭技差了一籌,輸給鐵錚心有未甘,才惱羞成怒,出手用兩粒骰子當臘器突襲的。突襲未得逞,眾目睽睽之下,他自知理虧,下不了台,又惟恐引起眾怒,只好奪門逃走,可不是被鐵錚嚇跑的哦。」

  姓黃的壯漢辯道:「他們雙方當時較量的,並非純是賭技手法,而是比內功真力呢!」

  姓丁的冷笑一聲,譏道:「老黃,要你去關外查探黑燕子鐵錚的動靜,結果你白跑一趟,啥消息也沒帶回,卻在那小村子裡避風雪遇上他。更好的是,你見了他的面非坦未認出,反而向他伸手借賭本,難怪你盡在替他吹噓啊。」

  姓黃的壯漢惱羞成怒道:「姓丁的!別以為你……」

  最先發言的那人見他們起了衝突,忙從中排解道:「好啦,好啦,你們都少說一句吧。其實,老丁說的沒錯,不管黑燕子鐵錚有多難纏,我們絕不可能因為他的插手,就此罷手了。頓了頓,繼續又說:「老黃的顧忌也對,既然連咱們的頭兒都對姓鐵的有所顧忌,特地派老黃去關外查探他最近的動態。那麼既知他跟那幾個娘兒們在一起,咱們自然得倍加小心,千萬不能出錯,至少也該掂掂自己的份量,以防萬一……」

  不等他說完,姓丁的已怒哼一聲道:「老吳!你這話分明是向著老黃,打算打退堂鼓羅?

  老吳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聽咱們頭兒說,可能另有一批人,也負有同樣的使命,在暗中跟咱們爭功。所以頭兒交代,這次任務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那我們還等什麼呢?」姓丁的性子比較急躁。

  老吳安撫道:「總得等小鷹他們回來,人到齊了才能採取行動呀。」

  姓丁的這才沒有繼續爭執下去。

  鐵錚聽了他們的談話,終於完全瞭解了狀況,這批人共有七八人,雖與撲夭雕辛奇不是一夥的,但也算是同路人,至少下手的目標同是王夫人。

  廳內只有姓黃的壯漢,姓丁的及老吳三人,其他的人均外出,極可能是去客棧查探虛實了。

  顯然,他們不但顧忌的是他黑燕子鐵錚,同時為了爭功,也不得不對撲天雕辛奇有所顧忌,是以遲遲尚未採取行動。

  但侯三呢?

  不消說,他已凶多吉少,必是被他們發現,以暗器使他遭了毒手,然後將屍體移至宅內。

  鐵錚決心按兵不動,等其他幾人同來,來個一網打盡,以免打草驚蛇。

  突然之間,整個巨宅裡靜得出奇。

  尤其宅院年久失修,雜草叢生,滿目蒼夷,只見到處斷垣殘壁,如同一座廢墟,更覺陰森可怖,益增淒涼。

  寒風不停地吹刮著。

  不遠處的花街柳巷,仍不時隨風傳來笙歌,以及行令猜拳和哄笑聲……

  鐵錚靜伏在階前下,如果他不是剛才聽見大廳內三人的爭論,絕不相信宅子裡除了他之外!尚有其他人︶

  廳內的三人毫無聲息,他們究竟在幹什麼?

  鐵錚正在暗自納悶,驀聞『嗖』地一聲輕響,顯然是夜行人不速而至。

  廳內的人聽覺倒很靈敏,立時傳出一聲輕問:「是小鷹嗎?」

  來人落足院中,是個健壯的蒙面老老!沉聲應道:「我不是小鷹,是老鷹!」

  『嗖』地一聲,從大廳射出一人,落足在階前,雙手各握一把短叉,向那人一指,喝問:「你是什麼人?」

  蒙面老者雙手背負而立,陰森森道:「閻王要人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我是來索命的!」

  手握雙叉的漢子年約三十出頭,聞言不屑道:「憑你這見不得人的傢伙也配?!」

  蒙面老者嘿然冷笑道:「何不把躲在廳內的兩個膽小鬼一起叫出來,你們就知道配不配了!」

  此人不但口氣大,而且知道廳內尚有兩人在暗中伺機而動,看來絕不是個簡單人物。

  藏身階下暗處的鐵錚,憑這老老的口音和衣著,已然認出了他是撲天雕辛奇!

  辛奇剛受劍傷不久,怎麼跑到了這裡來,而且殺氣騰騰?

  可惜持雙叉的漢子有眼無珠,並未認出來人的身份,狂妄道:「嘿嘿,對付你,我一個人就夠了,何須他們現身!」

  辛奇仍然背負著雙手,不知他手中藏了什麼厲害兵器,哈哈大笑道:「既然非要我多費兩道手腳,那我也只好……」

  話猶未了,持雙叉的漢子已身形暴起,直向辛奇撲去,掄叉就刺。

  辛奇身形一閃,趁那漢子雙叉刺空收勢不及,突然一個旋身欺近,狠狠一掌拍中他背心上。

  不愧是東北三省的綠林總瓢把子,並未亮兵刃,就憑徒手一掌,便擊得那漢子踉蹌沖跌出三大步。

  「哇!……」那漢子一聲慘叫,口一張,噴出一道血箭,隨即倒地不起。

  「好毒辣的『摧心掌』!」

  隨著這一聲怒喝,一條人影從大廳內疾射而出,落在了院中,剛好與回轉身的辛奇打個照面。

  月色朦朧下,只見這人穿一身寬大絳色華服,如同腰纏萬貫的富賈,但身法極為矯健。

  他既不是姓黃的壯漢,那個被稱作老吳的了。

  因為那性子急躁的老丁,一個照面就斃命在辛奇的『摧心掌』下。

  老吳手中也不見任何兵器,面對辛奇哼聲道:「閣下大概是來自關外的辛老當家吧?」

  辛奇暗自一怔,想不到自己一出手,就被人看出武功路數,甚至指名道姓揭穿他的身份,足見此人見多識廣,不是個簡單人物。

  「好眼力!」辛奇索性除下了蒙面。

  老吳心中一驚,力持鎮定道:「果然是辛老當家!」

  辛奇卻不認識眼前這人,其實他也不須要知道對方是誰,沉聲道:「既然知道老夫在此地,你們還敢混水摸魚,那不是自己找死!」

  老吳極工心計,故意拖延時間,想等小鷹等人趕回,否則對付不了這關外黑道第一號梟雄。

  他乾笑了兩聲道:「咱們早已風聞,有人一心想爭功,攔下天池薛老兒之女,新任山西總督玉桂的夫人,想不到竟會是辛老當家,實在出乎意料之外。不過,強敵當前,辛老當家不去對付那橫加插手的黑燕子鐵錚,卻跑來這裡逞兇殺人,不知是何道理?」

  辛奇道:「一客不煩二主,此事既由老夫一身擔代,就絕不容任何人沾邊!」

  老吳強自一笑道:「辛老當家,你這話就不對了,咱們既不是想沾邊,更不是為了爭功,只是奉命行事。」

  辛奇喝問:「你們奉何人之命?」

  鐵錚也極欲知道幕後主使人是誰,但老吳卻賣起關子來:「辛老當家想必也清楚,咱們絕不可能說出發號施令之人是誰,又何必多此一問。」

  辛奇怔了怔,冷聲道:「說的也是,老夫來此並非為了問這個,只須除去你們就成了。」

  老吳色厲內荏道:「辛老當家,莫非你已倒戈,被姓玉的收買了?!」

  辛奇不屑道,「憑他一個窮總督還買不起!」

  老吳故意若有所悟道:「噢,那是你老牛想吃嫩草,被玉桂的小女兒所迷惑!」

  辛奇勃然大怒,狂喝聲中,有如大鵬飛撲,張臂就向兩丈外的老吳疾撲而去。

  老吳早已暗自戒備,見他身形一動,立時拔身而起,同時口中發出一聲暗號。

  留在廳內的老黃及時衝出,揮刀近向辛奇,劈面就是一刀砍去。

  辛奇閃身避開雷霆萬鈞的一刀,打算重施故技,回身給老黃一記『摧心掌』。

  但老吳已在空中擰身急墜,凌空朝辛奇當頭一掌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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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6 23:37:26 |只看該作者
  辛奇武功雖在這二人之上,不過在這種情勢之下,必須先求自保,只得放棄老黃,一個倒縱暴退。

  老吳得理不饒人,趁機欺身逼近,以一雙鐵拳連連搶攻,威力倒也不可小視。

  鐵錚暗中看在眼裡,旁觀者清,已看出老吳拳式路數,暗忖道:「這傢伙的拳路,很像蓬萊神拳中的旋風八式,而且他又姓吳,難道長山島的吳家也捲進了這檔子事?」

  忽聽辛奇詫然問:「長山島主吳嘯天是你什麼人?」

  老吳並不答話,只是一味猛攻。

  辛奇不知是否受了胸前劍傷的影響,竟然採取守勢上面冷聲譏道:「吳嘯天三十年前就宣告天下武林,永不出長山島,吳家子孫更不涉江湖,想不到……」

  他的話尚未說完,姓黃的壯漢已揮刀從右側攻到。

  辛奇一見他們合力夾攻,頓時激起了怒火,突然反守為攻,展開了猛烈攻勢,招招幾乎都是殺手。

  老吳與姓黃的面對強敵,更是全力以赴,不過他們不敢硬拚,盡且裡採取游鬥,似在用拖延戰術,以待小鷹等後援趕到。

  但被辛奇看出他們的用心,狂妄地譏道:「你們自求多福吧,不必指望那小鷹了,他們早已被我這隻老雕給啄啦!哈哈……」

  兩人一聽,不禁驚怒交加,頓時把心一橫,完全改用了拚命的打法。

  鐵錚看在眼裡,心知他們絕不是辛奇的對手,不出三五十招,必然喪命在『摧心掌』下。

  他所關心的是侯三,對雙方的搏命之鬥不必插手,於是繞向階台左側,趁著他們全神貫注對方的猛攻,匍匐至廳外,一個滾身翻進門嵌。

  廳內一片昏暗,藉著門外射入的冷清月光,只見到處一片殘破敗落景象。

  鐵錚的內功深厚,運起夜視目力,眼光一掃,發現一隅躺著個人,不知是死是活。

  不消說,大概八成是侯三了。

  鐵錚急忙上前一看,果然是侯三,伸手一探鼻息,居然還活著,實在大出意料之外。

  這傢伙倒真命大!

  鐵錚那敢怠慢!忙將他扶起挾在脅下,無暇等待院中搏命的結果,反正已可預料到必是辛奇獲勝無疑,當即從廳後找出路匆匆離去。

  一路奔回『怡心院』,未見一個人影。

  他惟恐驚動前面的人,索性施展輕功,夾著侯三越牆而入,由後院縱身躍上後樓。

  柳金花正在房裡自斟自酌,似在等著鐵錚,乍見他夾著侯三進來,不由地一驚,忙起身迎上前:「鐵爺,侯三他……」

  鐵錚無暇答話,將昏迷不醒的侯三放在床上,仔細察看之下,發現他後頸插著一枚菱形三寸鋼鏢。

  這是江湖人物所用的普通暗器,不足為奇,但射中的部位正是昏穴,手法之準,卻令人不得不驚歎。

  很顯然,發鏢的人並不想將侯三一鏢斃命,否則只須出手稍重,必死無疑,大概是打算將他制住,帶進狀元府救醒了好逼供。

  結果認出是侯三,心知問不出個所以然,或許認為他是無意跑到狀元府來的,不禁大失所望,把他丟在一旁不管了。

  也正因侯三是這一帶的『名人』,大家都知道他是幹什麼的,才使他死裡逃生,保住了性命。

  鐵錚察看傷口附近膚色,確定鋼鏢並未喂毒,大為放心,便點了侯三『玉枕』與耳後兩處『藏血穴』,再以左手按住『靈台』穴部位,右手緊握鋼鏢尾端,小心翼翼將它緩緩拔出

  由於幾處穴道封住,並未大量出血,同時鐵錚左手傳出的真力,經由『靈台』散開,護住了心脈,使侯三微弱的心跳立時增強起來。

  柳金花一旁默默地看看,連大氣都不敢出。

  鐵錚拔出鋼鏢,放在一旁,轉過頭道:「柳大姐,請替我找條長布條來,要乾淨的。」

  柳金花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鐵錚取出隨身攜帶的傷藥,拔開瓶塞,從小瓷瓶中倒出些粉未,灑在侯三的傷口上。等柳金花找來一長條白布條,立即將傷口包紮妥當後,才把侯三翻過身來。

  燈光下,只見侯三臉色蒼白,但呼吸已逐漸均勻,看來已無生命之虞。

  鐵錚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從懷中取出兩張銀票道:「柳大姐,侯三的傷勢已無大礙,我點了他幾處穴道,讓他好好睡一覺,大約七八個時辰之內,必可自行清醒。

  這次害他受了皮肉之苦,我很抱歉,留下二百兩銀票,作為他傷癒後補補身子之用,談不上酬謝,聊表對他的歉意而已。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教他兩手賭技,保證讓他終生受用不盡。」

  柳金花接過銀票,問道:「鐵爺,你要走了?」

  鐵錚微微點頭道:「我還有很重要的事,不能等他清醒了。柳大姐,千萬記住要警告他,關於今夜的事,在任何人面前都別提一個字。否則,不但他可能惹上殺身之禍,也會替你招來極大的麻煩。」

  柳金花連連點頭:「是是是,我會交待他的。」

  柳金花來不及挽留,鐵錚已從窗口掠身而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當鐵錚離開客棧約摸半個時辰後,床上的玉夫人開始起了輕微的扭動,接著發出了呻吟,那是神智恢復的徵象,玉妙容與芹兒都緊張地望著,又過了一下,玉夫人的眼睛睜開了,而且撐著坐了起來。

  玉妙容驚喜萬分地撲了過去,抱著母親,珠淚承睫,哽咽地道:「娘!您終於醒過來了!」

  玉夫人慢慢地恢復了,直到完全清醒時才問道:「容兒,我昏迷多少天了,這是什麼地方!」

  「您昏迷到今天已經十五天了,這是往山西的路上!」

  王夫人點點頭又問道:「你爹呢?」

  「爹在一個月前上任走了!」

  玉夫人輕歎一聲:「他向來是國重於家的,能為我延誤了十來天,已經很不容易了,他臨走時說什麼!」

  「爹要我在前天上妙峰山去找一個笑道人來救您!」

  玉夫人怔了一怔,才苦笑道:「他以為是笑師兄對我下的毒手,那可錯了,笑師兄不是那種人,而且他也救不了我,你去了沒有?」

  「去了!不過沒上山,在山下就遭到攔阻!」

  玉夫人臉色一變,遂又笑笑道:「這也好,讓笑師兄知道了,反而又添麻煩,唉!那是誰救好我的!」

  芹兒搶著道:「是黑燕子鐵錚鐵大俠,他不但在妙峰山幫助小姐擊退了長白四煞,而且還救了夫人,不久以前,才在這兒把撲天雕辛奇打跑了!」

  王夫人一皺眉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玉妙容才把經過的倩形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王夫人聽了不作聲,神色連連變了幾次,最後才道:「這位鐵大俠真是古道熱腸,以後得好好謝謝他!」

  玉妙容道:「娘!到底是誰傷了您!」

  玉夫人想了一下,道:「是個厲害的江湖人,明天再告訴你,現在我很疲累,讓我躺一下!」

  她昏迷了幾十天,剛醒過來,神情不免疲累,玉妙容也不敢要母親多說話費神,忙又服侍玉夫人睡下了!

  玉夫人很快就睡熟了,玉妙容與芹兒不敢遠離,就在前鋪了褥子,主婢二人躺下,略事休息,那知勞累了一天,這一倒下,很快地也睡熟了!

  她們是被一陣冷風吹醒的,醒來時,屋子裡已經不見了玉夫人,卻只有鐵錚坐在桌子旁邊,天色已大亮!

  玉妙容也顧不得什麼禮貌了,一爬起來就問道:「鐵大俠!家母呢?」

  鐵錚道:「不知道!我來的時候,令堂已經不見了,這兒有一封信!你看看是不是令堂的筆跡?」

  玉妙容接過一個信封,封套上寫著:「留交容兒」四個字,連忙道:「不錯!這是家母的親筆!」

  鐵錚道:「那就沒關係,令堂是自己離去的!」

  玉妙容急道:「家母病體剛愈,怎麼會離去呢?」

  鐵錚道:「她身體內的殘毒已清,有我那半枝參,體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自己能行動絕對沒問題,你快看看信上說些什麼?因為是封口的,我不便代拆!」

  玉妙容急急地拆開信封,信上只有寥寥的幾行字,叫她上山西去找父親,玉夫人不去了,去了反而會增加麻煩,她叫玉妙容把經過的情形告知父親,相信玉將軍會諒解的!

  玉妙容的臉色變了,把信紙遞給鐵錚。

  鐵錚道:「這是令堂的家書,我不便過目!」

  玉妙容淒然道:「鐵大俠,你儘管看好了,上面沒有什麼可隱密的!看過了我還有幾點疑問請教!」

  鐵錚頓了一頓,才接過信,看了一下才道:「玉姑娘能確定是令堂的手筆嗎?」

  玉妙容道:「那是不會錯的,家母的簪花體我從小就看慣了,確確實實是她老人家的親筆!」

  鐵錚一歎道:「令堂也是個缺少江湖閱歷的人,她的用心至善,但是這封信卻留得不高明!」

  玉妙容道:「是的!她老人家要我去找家父,應該編個可以使我相信的理由,譬如說她已發現了仇蹤,前去追索,要我趕快去通知家父,我就非去不可了!」

  鐵錚笑道:「姑娘的心很靈巧!」

  玉妙容低頭道:「這本來就是麼,家母留下這麼一封無頭無尾的信,走得不知去向,不是逼我去找她嗎?」

  鐵錚想了一下道:「令堂可以那麼寫的,但是她不能這麼寫,因為她怕令尊引起誤會!」

  「誤會!誤會什麼!」

  「誤會了下手害令堂的人,令尊的揣測中,一定以為是笑道人下的手,但實際上並不是的!」

  「不錯!家母醒來後,問清了經過,立刻就說家父弄錯了,她說笑師兄絕不是這種人!」

  「笑道長的確不是!」

  「鐵大俠!這個笑道長是家母的什麼人?」

  「是令堂的表兄,也是令外祖母白髮龍姑蕭前輩的內侄,跟令堂是一起長大的玩伴!」

  「那應該是我表舅了,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鐵錚道:「令堂下嫁令尊後,笑道長跟令尊鬧得很不愉快,一怒而決絕,所以很少提起了!」

  「傷害家母的究竟是什麼人?」

  「 令堂說了沒有?」

  「沒有,她說等第二天再告訴我的,那知道趁著我們睡熟時,她老人家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鐵錚一笑道:「我昨天已經告訴過你們,必須時時要守在令堂身邊,你們怎麼又忘記了!」

  「我們是沒離開她老人家!」

  「可是你們都睡著了,我進來足足有半個時辰,你們都沒醒,如果再有人要暗算令堂,也早就得手了!」

  玉妙容漲紅了臉,頓了一頓,才道:「鐵大俠!傷害家母的人究竟是誰,你可以告訴我嗎?」

   「不能,因為我也不知道!」

  「你明明是知道,只是不敢說而已,鐵大俠,我知道那個人很厲害,連辛奇都不敢提他的名字,因此我絕不會魯莽地去找那個人,只要知道他是誰而已!」

  鐵錚道:「我既然插手管這件事了,就沒有不敢說的理由,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不是從家母所中的毒上知道是誰了嗎?」

  鐵錚搖搖頭道:「屍毒是天殺門的獨門劇毒,我知道是十二殺星中人所為,卻說不出是那一個!」

  「天殺門,這又是一個什麼組織!」

  「是一個專以暗殺為手段的職業兇手組織,他們的組織十分嚴密,從沒人知道真相,也沒有人敢提這個名稱,所以很少為人知道,十二天殺星是天殺門中最厲害的十二名殺手,卻沒人知道這十二人的姓名來歷以及身份!我雖然看出令堂是中了天殺門的屍毒催命針,卻不知道是那一個人下的手,這個答覆使你滿意了嗎?」

  「為什麼你早不告訴我呢?」

  「早告訴你,我怕你會受到傷害,因為你一定會去打聽天殺門的情形,隨時都會有被殺的危險!」

  玉妙容道:「現在你為什麼又說了出來呢?」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不肯到令尊那兒去,也一定要去找令堂,所以我認為應該讓你知道一點!」

  玉妙容沉思片刻才道:』鐵大俠!我不該去找嗎?」

  鐵錚道:「如果你問我該不該,我的回答是不該,你應該聽令堂的話,盡快趕到令尊那兒去,但是我也知道你不會聽的,所以我不說廢話了!」

  玉妙容神色一喜道:「是的!鐵大俠,我一定要找到家母,請你告訴我一個可以摸索的方向!」

  鐵錚笑笑道:「漫無目的,我也無法告訴你一個準確的方向,如果你一定要去找,只有跟著我走!」

  玉妙容道:「鐵大俠一同帶我去嗎?」

  鐵錚苦笑道:「你從來沒出過遠門,又毫無江湖閱歷,叫你一個人去摸索,等於是把你送進鬼門關,我既然插手管上這件事了,總不能半途而廢!」

  玉妙容道:「謝謝你!鐵大俠,我們這就走!」

  鐵錚道:「等一下,我在前面等你,你必須先安排一下,寫封詳信告訴令尊,讓劉二順把芹兒姑娘送到令尊那兒去,同時也請令尊對劉二順好好照顧一下……」

  芹兒忙道:「鐵爺!我不能跟小姐一起去嗎?」

  鐵錚道:「不能,你的功夫太差,我沒辦法同時照顧兩個女人,而且你們這輛車子必須直放山西,玉小姐才可以不受人注意,在車子上還必須偽裝著有玉夫人同行,才能確保玉夫人的安全,玉小姐,我在十里外的長亭上等你,馬匹我替你準備,希望你能照我的安排,否則我就不管了!」

  說完他回身就走,可是到了門口,他又同頭道:「給令尊的信上可以說你是跟我黑燕子走的,令尊也一定能放心,但不要提天殺門的事,他恐怕還不知道這個組織,如果他以總督的身份,敞開來追索天殺門,將會引起很大的麻煩,令堂之所以不告而別,也是為了這個原因!」

  黑燕子這次真正的走了,玉妙容跟芹兒商量了半天,最後玉妙容拿出小姐的身份,擺下臉來下命令,才把芹兒壓得聽話了,玉妙容寫好了信,又用行李塞在軟榻上,偽裝成玉夫人的樣子,抬到車上吩附劉二順駕車疾行。

  十里路很快就到,鐵錚果然在那兒等著,不知道他從那兒找來了一匹大白馬,毛色像路上的雪花,潔淨得不帶一點雜色,連鞍鞭都裝配齊全。

  那是一座很偏僻的亭子,玉妙容下了車子,看見那頭大白馬,喜洋洋的過去,撫著馬身道:「這是給我準備的嗎?真太好了,我一直就想要這麼一頭座騎!」

  鐵錚卻沉看臉道:「玉小姐,還有一句話,我要說在前面,這一次是真正的闖蕩江湖,不但危險,而且很艱苦,你可不能像在家做小姐的樣子!」

  玉妙容立刻道:「那當然,我在家時,也是什麼都做的,玉家的女兒,沒有一個是嬌貴的千金小姐!」

  鐵錚道:「好!還有……處處都要聽我的!不能使小姐性子,不能耍小姐脾氣,否則我會揍人的!」

  玉妙容頓了一頓,最後咬咬牙道:「當然,我從小就挨揍慣了,家父教我武功時很嚴厲!」

  鐵錚笑笑道:「我知道,否則我就不會帶你出來了,帶著你這麼一個女孩子闖江湖是很麻煩的事,現在我要你執行第一道命令,點住這位芹姑娘的穴道!」

  玉妙容毫不考慮,一指發出,芹兒根本沒有準備,一聲低吭,倒了下來!倒是劉二順駭然地問道:「這——這是幹什麼?」

  玉妙容望著鐵錚,道:「鐵大俠,我按照你的意思做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是甚麼原因了!」

  鐵錚笑道:「如果你要跟我一起去找令堂,就得自己找出原因來,你可以沒有江湖閱歷,但不能沒有一點推斷的能力,我無法時時都照顧你的!」

  「這是對我的考驗嗎?」

  「可以這麼說,如果你通不過這個考驗,我還是要把你捆起來送到山西去,你在信上告訴令尊是跟我去找令堂的,我擔的責任太重,萬一有了閃失,我可不好交代!」

  玉妙容得意地笑道:「劉二順,你也是個男人,可不能受一個女孩於的擺弄!」

  劉二順一怔道:「小姐,您說的甚麼,小的不懂!」

  玉妙容道:「芹兒叫你套車的時候,跟你嚕嗦了半天,是不是叫你悄悄地駕車跟著我們走!」

  劉二順的臉色變了,吶吶地道:「……沒有……」

  玉妙容沉聲道:「說實話,你別拿我當小孩子!」

  劉二順吶吶地道:「是……是的,芹姑娘說她不放心小姐,要小的跟在後面照應著!」

  玉妙容冷笑道:「憑你,憑她,你們兩個人會比鐵大俠更能幹嗎?」

  劉二順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玉妙容道:「乖乖地把她送到山西去,我知道你很喜歡她,將來我可以成全你們,但是你這樣沒出息,事事都由她胡鬧,我也無能為力,芹兒雖是個下人,卻像我的親妹妹一樣,我也不願意她嫁個只會聽老婆話的窩囊廢,你知道我父親久等我們不到,心裡多著急,你們怎麼這樣不懂事!」

  劉二順臉上一喜,連忙恭身道:「是!謝謝小姐,小的一定把芹姑娘送到山西去!」

  玉妙容笑向鐵錚道:「鐵大俠,我合格了嗎?」

  鐵錚一笑道:「還不錯,只是少交代了一句話!」

  玉妙容愕然道:「還有甚麼沒交代的!」

  鐵錚道:「你該把解穴的手法告訴劉二順!」

  玉妙容道:「那不必,我點的穴道在四個時辰後,自動會解除的,有四個時辰,我們已經走出很遠了,就是她想追我們也來不及了!」

  鐵錚搖搖頭道:「玉小姐,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我覺得不如由你上山西,讓芹兒跟我去還合適一點!」

  玉妙容怔道:「這話怎麼說呢?」

  鐵錚含笑上前,在芹兒的腦後又點了一指,然後向劉二順道:「六個時辰後,你在她這個地方捶一拳,等她醒過來,你再給她屁股上拍兩鞭子,叫她老實一點,如果再敢亂出主意跟上來,給我發現了,我就廢了她的武功!」

  劉二順張大了嘴,不知如何是好。

  鐵錚沉聲道:「你聽見了沒有,兩鞭子必不可少,打得她痛痛的,讓她知道厲害,別在我黑燕子面前玩花樣!」

  劉二順只有吶吶稱是!

  玉妙容卻愕然道:「鐵大俠!我不懂,你這是為甚麼?」

  鐵錚笑道:「你把芹兒扶上車去,再試試你所點的部位,就知道為甚麼了。」

  玉妙容上前扶起芹兒,在自己所點的穴道上摸了一下,不禁憤然這:「鬼丫頭,居然敢運氣閃穴!」

  鐵錚正色道:「這小姑娘根狡猾,幸虧是在府上長大,如果出身在邪道人物家裡,很可能成為一個江湖女煞星!小小年紀,就一肚子壞點子,出手又狠又毒,她暗算白家兄弟時,在人家背後發出冰魄神珠,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玉妙容一歎道:「家父也說過,她心情浮而不定,聰明有餘而忠厚不足,所以許多高深武功都不准她學,連冰魄神珠的手法,還是我偷偷教給她的,給家母知道了,還罰我們倆人整整地跪了一夜!」

  鐵錚道:「所以我不要她一起去,否則叫劉二順把信送到山西就行了,正因為這小姑娘太狠了,到江湖上只會學壞,我才要她到令尊那兒嚴加管束!」

  玉妙容道:「我得在信上多加一筆,提醒家父一聲!」

  鐵錚笑道:「不必了,我另外還有一封信致令尊,已經提到這件事,而且還請令尊對劉二順多加指點!」

  轉頭向劉二順道:「劉老兄!你是個血性漢子,見義勇為,而且資質很好,我這封信不但要玉將軍提拔你,而且還請他指點你勤學武功,好好地學上兩三手,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前程不前程還是小事,至少你可以管管老婆了!」

  說著又取出一封信,交給劉二順。

  劉二順怔住了,呆立不動,竟忘了接信。

  鐵錚道:「拿去呀,可別讓芹兒知道我有這封信;因為我還替你作主求親,如果給她知道了,假如她對你沒意思,說不定會在路上宰了你!」

  劉二順這才如夢初醒,先跪在地下叩三個響頭,才恭恭敬敬地接過了信道:「謝謝鐵大俠!」

  鐵錚笑道:「別客氣,我是看中你的為人才保薦你,但要你自己肯努力上進,否則還是沒用的,三年內,如果你的武功還是超不過芹兒去,這個老婆還是保不住的!」

  劉二順低下頭,不知如何是好,玉妙容笑道:「快走吧!記住在解開芹兒穴道時,多給她兩鞭,說是我加上的!」

  劉二順只有傻傻的答應著,驅車走了!

  玉妙容望著車子的影子在視線消失,才問道:「鐵大俠,你認識家父嗎?我想一定是認識的。」

  「何以見得呢?」

  因為你對天池一門的武功根熟悉,而且你推薦劉二順到家父門下學藝,天池武學例不外傳,連我都不敢提一這個請求,因此我想你跟家父一定有淵源!

  鐵錚笑了一下。

  玉妙容又道:「再者,你一直在關心我們,替我解圍,為家母解毒,這都不會是偶然的……」

  鐵錚笑道:「我不認識,但跟令尊的淵源是有一點的,因為我的師祖是你外婆的同門師兄!」

  玉妙容笑道:「我說呢,否則你對我們的事兒不會這麼熱心,這度說來,我們是一家人了!」

  鐵錚道:「不過你外婆未必會承認我師祖是她的師兄,老一代之間似乎有點隔膜!」

  玉妙容道:「不管怎麼說,我們總算是同門了,我叫你鐵大哥吧,這樣稱呼也方便些,否則在路上同行,你叫我玉小姐,我叫你鐵大俠,聽起來怪彆扭的!」

  鐵錚笑笑道:「隨便你,不過我這個大哥可是很凶的,剛才說要揍人,只是嚇嚇你,現在你改口叫了大哥,我就要真揍了!」

  玉妙容也笑道:「只要小妹有不對的地方,大哥儘管教訓就是,家父沒有兒子,近幾年忙於公務,也很少管我了,我倒是真希望有個兄長來教導我一下!」

  鐵錚道:「好!大哥發令,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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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6 23:38:29 |只看該作者
第 六 章


   玉妙容跳上白馬,披好斗篷,遮住了大半邊臉,又用一方絹帕蒙住了口,道:「大哥!我這樣打扮對嗎?」 

  鐵錚點點頭道:「不錯!現在跟著我走!」 

  他上了黑馬,追著地上的車跡,慢慢地向前去,玉妙容跟著,走出十幾里,她看見仍然是順著車跡而行,忍不住問道:「大哥!我們是在追車子嗎?」 

  鐵錚道:「不是,是在跟車子,要找到令堂,只有這一條線索,令堂肯定是夭殺門中的人向她下手,她要悄然離開,也是在追這條線索!」 

  玉妙容忍不住問道:「那她何必離開呢,一直在車子上,以逸待勞,不是更好嗎?」 

  鐵錚正準備回答,忽然發現車跡中摻雜有幾行凌亂的腳印,連忙摧馬疾行,玉妙容也不再問了,緊緊地跟著他,又走了十幾里,鐵錚卻把馬轉向了一條小路,離開了車跡,專門追躡那些腳印了,然後在一片小土崗前下了馬,沉聲道:「把兵刃準備好,緊跟著我,別走散了!」 

  他的態度很嚴肅,玉妙容也不敢多問,跟著下了馬,鐵錚把兩匹馬繫在一起,拍拍黑馬的後腹,在它耳邊低聲說了兩句,黑馬帶著白馬,輕輕地跑開了。 

  鐵錚又道:「把你的劍簧用根帶子扣住!」 

  「為什麼呢!」 

  「為了隨時能拔劍方便,有時一緊張,你會忘了按劍簧,劍被卡住拔不出來,我吃過很多次這種虧!」 

  「乾脆先把劍拔出來.拿在手裡不是更好嗎?」 

  「不好,我們是悄悄地掩過去,在雪地裡,劍身會有反光,容易被人發現!」 

  玉妙容這才知道自己懂得太少,像這些細節地方,自己一點都不懂,那都是一點一滴經驗的累積,連忙照他的呀附做了,悄聲道:「鐵大哥,你真細心!」 

  鐵錚淡淡地道:「所以我才能活到今天,江湖道上處處凶險,尤其是像我這種專找麻煩的人,一不小心就會送命,像剛才我告訴你的這點經驗,是用半條命換來的!」 

  玉妙容輕哦了一聲,鐵錚歎了口氣道:「四年前我在貓兒窩追殺黑風雙妖,遇上了埋伏他們兩個人帶了十九名部屬好手,布下陷阱等著我,暴起突襲,因為來得太突然,我在過緊張的狀況下想拔劍招架,慌亂中沒有按劍簧,劍被卡住拔不出來,一連挨了九刀!」 

  玉妙容驚道:「結果怎麼樣!」 

  鐵錚一笑道:「結果我活著,貓兒窩的黑風寨卻成了一片平地,江湖上再也見不到黑風雙妖了!」 

  玉妙容欽佩地道:「大哥!你真行!」 

  鐵錚笑道:「不是我行,是他們太不行,我已經身受重傷,還能把他們一一撂倒,是他們太差勁!」 

  說到這兒,他臉色忽轉沉重道:「不過前面的那批人可不像黑風寨的胡匪那麼稀鬆,你要小心一點!」 

  玉妙容驚問道:「那些人是誰?」 

  鐵錚笑道:「還不知道,但一路有九個人踩著我們,到了前面,有六個人順著大路下去了,三個人折向這條小路,大概是來報訊聽取指示的,在這兒坐鎮的人,多半是他們的主腦,必定不是省油的燈!」 

  玉妙容極目前眺,只見白雪遍地,丘陵起伏,不見有屋宇也不見有人跡,忍不住問道:,他們在那兒呢!」 

  「前面,最少雨裡,多不過四里,總在這一段區域裡!」 

  玉妙容只有連連點頭,鐵錚道:「大小姐,這可疏忽不得,你我要想活著離開,就不能出一點岔子!」 

  正說著兩邊已圍來五六條大漢,都是手執兵刃,卻沒有逼近過來,可見他們都是江湖經驗豐富的老手! 

  後門開了,一個老兒帶著兩名中年婦人徐步而出,鐵錚一看,竟是撲天雕辛奇,微微一笑道:「老當家的,鐵某給你問安來了,你胸口的傷好點了沒有?」 

  辛奇這才看清來人是鐵錚與玉妙容,臉呈怒色道:「黑燕子,上次放過了你,你竟敢欺上門來了!」 

  鐵錚微微一笑道:「老當家的,說話可得憑良心,你一路派人護送我們,昨夜又為我們除掉七八個扎手人物,我能不來向你道謝嗎?」 

  辛奇的臉色又變了一變,沉聲道:「老夫並沒有叫人跟著你們,更不會為你們除去什麼人,你少在那裡信口雌黃!」 

  鐵錚哦了一聲道:「真的嗎?」 

  辛奇道:「老夫領袖關外綠林,向來說一句是一句!」 

  鐵錚笑道:「這麼說是在下誤會了?」 

  辛奇哼了一聲道:「是不是誤會由你想去,我們的梁子自有結算的日子,但不是今天,你請吧!」 

  鐵錚倒是微覺意外,沉思了一下才道:「老當家,你這次是專為玉家的人來的,現在玉姑娘在這兒!」 

  辛奇冷笑道:「你知道我們找的是玉桂的老婆,不是她的女兒,又裝甚麼糊塗呢!」 

  鐵錚道:「玉夫人已經啟程赴山西去了!」 

  辛奇冷笑道:「你少來這一套,那輛車子我們已經檢查過了,除了一個小丫頭,一個車夫之外,連鬼影子都沒第三個人,鐵錚!你用金蟬脫殼之計,把玉桂的老婆藏了起來,能騙得過老夫嗎?」 

  鐵錚一笑道:「高明!高明,那兩個人沒受傷吧?」 

  辛奇道:「老夫是暗中檢查的,他們根本還不知道!鐵錚,你把玉桂的老婆藏到那兒了,趕快交出來,你知道她中的毒是甚麼毒,耽誤了傷勢而不治,那可是你的責任!」 

  鐵錚道:「我知道,腐屍之毒!」 

  「知道就好,腐屍之毒,神仙束手!」 

  「玉夫人中的毒早已過了時限,還能救嗎?」 

  辛奇道:「當然能救,我們又不是存心要她的命,只要她手裡的一樣東西,中毒之後,每天都有人餵她一顆制住毒性發作,延長期限,現在你們把她藏了起來,可是你們送她上死路!」 

  鐵錚道:「玉夫人中毒之後,昏迷不醒,人事不知,你們要從她手中要東西,又何從要起呢?」 

  辛奇道:「這是我們的事,與你無關!」 

  玉妙容道:「我母親的事,與我總有關係吧!」 

  辛奇道:「連你老子都不管了,你又多個甚麼事!」 

  玉妙容剛要開口,鐵錚卻止住她道:「跟他說沒有用的,他不過是人家的一條走狗而已,我們要談就找他的主人談去,辛奇,你這兒有能作主的人沒有?」 

  辛奇臉色一變道:「黑燕子,你說甚麼?」 

  鐵錚笑笑道:「你撲天雕雖然也算頭號人物,但你還沒有這個膽子敢到關內來惹玉家的人,而且你也拿不出腐屍劇毒那種凶物,我相信你們是想從王夫人手裡要甚麼東西,但玉夫人昏迷多日,你們都沒有採取行動,又為甚麼呢?」 

  辛奇剛要開口,鐵錚搶著又道:「你不說我也曉得,以前沒有行動,是主事者不在京中,現在主事者已經來了,你們想先劫持了玉姑娘作為要挾,再救醒玉夫人脅迫她就範,那知道我恰好遇上了,伸手管了閒事,而且你們又失去了王夫人的蹤跡,對不對?」 

  辛奇沒有開口,鐵錚又道:「玉夫人是我藏起來了,要找到玉夫人,必須在我身上著手,我須要解藥救玉夫人,你們需要她手中的東西,我們可以談談交換的條件,但我不會跟你談,所以要找個能作主的人!」 

  辛奇道:「沒甚麼可談的,你不交出玉夫人,她只有死路一條,你估量著辦好了!」 

  鐵錚笑道:「你真能作主!」 

  辛奇道:「老夫當然能作主!」 

  鐵錚道:「你能作主,我倒不能作主了,因為我答應過玉姑娘,一定要救好她令堂,只有在你身上找解藥了!」 

  辛奇冷笑道:「你有本事儘管來好了,不過你看看清楚,這兒可是老夫的地盤!」 

  鐵錚冷冷一橫眼道:「屋頂上埋伏了四個人,兩邊窗子後藏著四具伏弩,就憑這點人手就想嚇倒我了嗎?」 

  他一面說,一面用手連指,玉妙容事先已經得到鐵錚的提示留上心了,不過她沒有發現有這麼多,經鐵錚手指方向之後,她配合得很迅速俐落,雙手連揚,冰魄神珠恰似流星般發出,滿天銀光閃亮。 

  鐵錚說完最後一句話,她的冰魄神珠也發完,屋脊上滾下了四個人,窗後也發出四聲悶哼! 

  因為她的手法太快了,而且那八個人都在注意鐵錚說話,尤其是鐵錚點出了他們藏身之處,本能地為之一驚,就在這一驚之後,銀光已到身前,任何動作都沒有,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解決了! 

  辛奇臉色一陣激變,張大了嘴!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鐵錚嘉許地一笑道:「對!小容,闖江湖必須如此,每個地方都要爭取先機,否則你就活不了多久,雖然這次你已經很進步了,但還是有點狠不下心,只擊中了他們的穴道,沒有取他們的要害!」 

  玉妙容道:「鐵大哥,讓他們不能行動就行了,何必一定要傷他們的性命呢!」 

  鐵錚歎道:「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酷,如果屋裡還有人解開了他們的穴道,他們就不會對你仁慈了!」 

  房屋中忽然有人笑道:「鐵錚!你真不錯,居然知道屋子裡還有一個人。為了你這點見識,我不傷你的性命!走吧,把那個女孩子留下,撒手不管這件事,我准你離開!」 

  鐵錚微微一笑道:「閣下何不出來一見?」 

  屋中人道:「不必!見了我的面,你就別想活著走了,我實在不願意殺死你這樣一個年輕好手!」 

  鐵錚冷笑道:「聽閣下的口氣,似乎身份比辛老兒高!」 

  屋中人道:「我與辛老當家僅賓主之誼,沒有甚麼身份的高低,辛老當家是應我之請,幫我辦點事!」 

  鐵錚冷笑道:「閣下別裝佯了,天殺門下天殺星,只有受雇為別人辦事,幾時請人辦過事的!」 

  此言一出,辛奇與那兩個中年婦人臉色都為之大變,屋中沉默片刻後才道:「你怎麼知道我身份的?」 

  辛奇連忙道:「使者,老朽絕對沒有洩漏!」 

  屋中人冷冷地道:「那黑燕子怎會知道的!」 

  鐵錚微笑道:「腐屍劇毒是天殺門獨有的殺人手法,閣下自己洩漏了身份,不要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 

  屋中人又是一頓道:「鐵錚!你知道得太多了!」 

  鐵錚一笑道:「我當著這麼多的人,叫破了你的身份,如果你無法留下我的性命,自己就別想活了!」 

  屋中人道:「不錯!你對天殺門的規矩知道得很清楚,因此你也絕對別想活著離開了!」

  鐵錚道:「天殺門下天殺星在殺人時,絕對不能與對方照面,你在屋子裡,又怎能殺死我呢?」 

  屋中人道:「我不必動手,辛老當家可以代勞!」 

  辛奇連忙道:「使者,鐵錚武功高強,老朽前幾天中了他的暗襲,至今傷勢未癒!」 

  鐵錚冷冷地道:「假如我不死,你的傷勢就永遠不會好了,因為他不會讓你有時間治傷了!」 

  屋中人沉默片刻才道:「鐵錚,算你厲害,你逼得我非親自出手殺你不可了!」 

  鐵錚道:「你敢嗎?你忘記門規了!」 

  屋中人冷笑道:「我只要把知道這件事的人全部追殺滅口,誰都不會曉得我違過門規!」

  鐵錚笑道:「那你必須先殺死我,鐵某久仰十二天殺星威震黑白兩道,無人敢逆其威,今天倒好見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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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6 23:38:43 |只看該作者
  屋中沉默片刻,忽然窗子砰的一聲碎裂,一條黑色人影飛射而出,鐵錚連忙退後兩步,舉劍待敵。 

  可是那個人出來之後,就倒地不起,鐵錚先還防備他是詐死或誘敵,一直不敢近前,等了一下,那人身上冒出徐徐的黑氣,鐵錚才走過去,用劍把那人翻過來。 

  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胸前有一個九字,額角釘著一枚黑色的細針!鐵錚一怔道:「他已經受到門規制裁了,天殺門的制人手法是夠厲害的!」 

  玉妙容惶然地道:「他就是天殺星!」 

  鐵錚點點頭道:「是的,胸前那個九字是他的編號,十二天殺星只剩下十一個了!」 

  玉妙容忙問道:「他又是甚麼人呢?」 

  鐵錚搖頭道:「我不認識,我這是第一次見到天殺星,只有記住他的樣子,到江湖上打聽一下!」 

  說著再去注視那人的臉時,已經看不清了,那張臉已化成一灘模糊的血肉,身上還在冒著徐徐黑氣。 

  鐵錚連忙飛身進了屋子,但見屋中停著兩具屍體,桌上一張字條。 

  辛奇臉色大變。 

  鐵錚卻笑道:「辛老當家,你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保全你的性命!」 

  辛奇怒道:「鐵錚,你別神氣,老夫未必就怕了你!」 

  鐵錚一笑道:「你可以拚一下,但我可以不跟你拚,現在我帶著玉姑娘一走,你們這些人絕對追不上的,那樣一來,你就死定了!」 

  辛奇不禁一怔。 

  鐵錚笑笑道:「天殺星現在非殺死我不可,但他有門規限制,不能現身與我對抗,而他在六個時辰內不殺死我,他自己也非死不可,你又何必為他賣命呢,現在唯一的辦法,是你帶著人趕快離開!」 

  辛奇歎道:「離開!離開了又上那兒去!」 

  鐵錚道:「犯錯誤的是天殺星本人,又不是你,天殺門主的規條用不到你身上,你只要躲過六個時辰就行了!」 

  辛奇道:「一個時辰都躲不了!天殺門中追殺人時,上天入地都找得到。」 

  鐵錚道:「但我在這兒就不同了,我六個時辰不離開,他就無法現身出來追你,六個時辰之後,你就安全了!」 

  辛奇正在猶豫,鐵錚忽地欺身向前,揮劍進擊,辛奇大驚失色,往旁邊一閃,劍上叮叮兩響,兩支黑色的細針被劍擊落地上,鐵錚笑道:「辛老兒,要殺你的不是我!是屋裡的那個人,你還不快走!」 

  辛奇驚魂乍定,看了地上的黑針一眼,突然滾身斜躍,躲開了窗口直接可及的範圍.滾到木柵旁邊,一掌劈斷了兩根柵木,跟著竄出,翻落在坡後叫道:「大家走!」 

  那兩名中年婦人與五六名漢子也慌慌忙忙地跑了。 

  由於室中還有弩箭射出,鐵錚與玉妙容十分小心,慢慢地靠近了去,玉妙容先灑進一把冰魄神珠,而後才衝進去,卻已怔住了,室中只有一具屍體,一張字條。 

  屍體是埋伏在屋中,企圖暗算而被玉妙容冰魄神珠制住穴道的弩手,字條上卻寫著:「天殺門中無叛徒,也沒有漏網的敵人,黑燕子,及早抽身可免一死!」 

  玉妙容的臉色也變了,乞憐地望著鐵錚,想說話又不敢開口。 

  鐵錚反而笑了,把字條撕成碎片丟在地下說道:「妙容,你放心,黑燕子是嚇不退的!」

  玉妙容頓了一頓,才不安地道:「鐵大哥,我真不知怎麼說才好,這個殺人的兇手太可怕了!」 

  鐵錚一笑道:「天殺門中若沒有這些恐怖的手段,又怎能叫江湖上的人聞名喪膽,江湖人並不是個個都怕死的!」 

  玉妙容歎道:「為了家母的事,把大哥給拖了進來,我心中很不安,可是我的江湖閱歷又太淺,如果沒有大哥帶領著,我連一點頭緒都摸不著!」 

  鐵錚道:「我說過了,我既然伸手管了這件事,絕不會半途而廢,一定要幫你找到令堂為止。」 

  「可是大哥萬一遭遇了不測,我就更為不安了!」 

  鐵錚一笑道:「妙容,我闖蕩江湖十幾年了,結仇無數,想殺我的人更不知有多少,但我還是活著!」 

  「不過這一批兇手太可怕了,連影子都找不到,殺人於無形,令人防不勝防!」 

  鐵錚豪情萬丈地大笑道:「別把對方看得那麼神通廣大,天殺門是職業兇手,不是吃素念佛的大善士,如果他們想殺我,絕不會先留張字條提出警告!」 

  玉妙容指指地上的字條道:「那這又是為什麼妮?」 

  鐵錚一笑道:「這是他們色厲內荏,知道殺死我沒那麼容易,所以才來上這一手,想叫我知難而退。」 

  玉妙容想想道:「天殺門怎麼會找上我母親的?」 

  鐵錚道:「這就不知道了,除非能找到令堂問清楚!」 

  「上那兒找我母親呢?」 

  「我也不曉得,我本來是想從辛奇的線索上找令堂的,因為他們的人手多,追蹤的路子廣,現在看來,他們也沒摸對路子,還以為令堂是被我藏起來了!」 

  「那又該怎麼辦呢?」 

  鐵錚想想道:「令堂是一個人,又是存心逃避天殺門的追索,尋找起來的確不容易,只有等她自己來找我們了!」 

  「我娘會來找我們?」 

  「是的,她躲避的是天殺門,我們只要一路追下去,把天殺門的人一 一逼出來,除去了她的隱憂,她無所畏懼,自然就可以安心出來見面了!」 

  「可是我們又怎樣找天殺門呢?」 

  鐵錚想了一下道:「天殺門中的天殺星一向不公開與人見面,是為了怕人認出他們的真面目,或是從武功招式上看出他們的門戶路數來,他們行事一向很周密,不過這次卻留下了一個破綻,第一是那個九號天殺星在死前讓我看見了本來面目,我們可以從這兒追下去。第二是另一個殺人兇手留下了字條,我可以憑筆跡追索!」 

  玉妙容道:「大哥!那個死的只有匆匆一眼的印象,現在連骨頭都化成水了,從那兒追去,你要憑字跡追人,為什麼又把字條撕碎?」 

  鐵錚道:「我有個過目不忘的天才,那一張臉跟這一筆瘦金體,我雖然只看了一眼,卻絕不會忘記,同頭我閉著眼睛都能描出來,又何必要留個痕跡呢?」 

  玉妙容哦了一聲道:「大哥還有這份才情。」 

  鐵錚笑道:「江湖人粗魯不文的固然多,但並不見得每人都是大老粗,你如若不信,回頭我就證明給你看!」 

  玉妙容臉上一紅道:「不!我相信,我只是奇怪,大哥既有這份才情,為什麼要在江湖上闖蕩呢?」 

  鐵錚笑道:「志趣所在,我原本是學文的,而且從小就有神童之稱,十歲的時候,鄉試就中了第一名秀才,塾師說了一句話,使我拋棄了文科,他說可惜我是旗人,朝廷規定旗人沒有中狀元的份!」 

  「就為了這句話!」 

  「是的!我對功名本來就興趣不高,博個狀元及第,尚可一慰雙親,既然沒有我的份,我樂得輕鬆一下,干我自己喜歡的事了。」 

  玉妙容的眼光變得異常地溫柔,看看面前的這個漢子,從他豪情萬丈的神態中,看出了孤獨傲世的另一種氣質。 

  鐵錚笑了一下道:「走吧!找第三條線索去!」 

  「第三條線索是什麼?」 

  「撲天雕辛奇,天殺門中不容有叛徒,自然也不會放過他,希望能在他沒被殺死之前找到他!」 

  「天殺門還要殺他?」 

  「當然!天殺門說出的話是不會改變的,除非他能逃過十二個時辰,辛奇是頭老狐狸,也許有他的辦法,但我是獵狐的能手,他如果不跟我合作,還很難保住老命!」 

  撮口發出了一聲尖哨,沒多久,就聽見蹄聲得得,鐵錚的黑馬帶著玉妙容的白馬過來了。鐵錚走到黑馬身邊,附在它的耳畔低聲說了一陣,才牽著它慢慢地走著,玉妙容莫名其妙,也不敢多問,牽了馬在後面跟著,走出半里許,黑馬以蹄叩地,發出了一聲仰嘶,鐵錚笑道:「老夥計,你從沒有使我失望過,走!」 

  飛身上馬,黑馬以不徐不急的步子,得得地前行,玉妙容忙追上去道:「大哥!你找到辛奇的下落了?」 

  鐵錚笑道:「辛奇狡猾得很,一點痕跡都不留,但他逃不過老墨龍的鼻子,聞也能把他聞出來!」 

  玉妙容讚羨地道:「大哥這匹馬真好!」 

  鐵錚傲然地道:「不錯,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頭了,我在天山野馬群中發現了它,費了半個月的工夫,才騎上它的背,它帶著我在大沙漠上足足跑了兩天兩夜,最後它累得倒了下來,我也倒了下來,還是它先恢復,這畜牲居然沒走,在我身邊又守了一天,還為我擊退了五頭餓狼,從此跟著我,成了我形影不離的夥伴!」 

  玉妙容的臉上現出了神往之色,天山、沙漠、馬群這些畫面她在書上讀到過,也在幻情中出現過,但面前的一人一馬卻是實實在在地經歷過! 

  她對那一片充滿了野性與刺激的地方,有著無限的嚮往,也有著無數的問題,但她知道這不是問的時候。 

  口口 口口 口口 

  走出了四五里,沿途發現一具具的屍體,都是從那邊屋子裡逃出來的人,但沒有逃過天殺門的毒手!」 

  玉妙容觸目驚心,可是鐵錚卻視若無睹,一直來到一堆亂葬墳間,黑馬停住了,用它的大鼻子嗅了一下,最後在一具荒墳前用蹄子輕扣著大墓碑。 

  鐵錚下馬笑道:「不愧是老狐狸,居然想出這麼一個躲藏的方法,辛奇!是你自己出來,還是我把你揪出來!」 

  墳墓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回音,鐵錚連叫了兩聲,終於沉聲道:「辛奇!等我把你揪出來,你就難逃天殺門的毒手了,你自己出來,我負責保護你的安全!」 

  墓中仍無回音,鐵錚飛起一腳,踢開了墓碑,然後長劍出鞘,在墳堆上戳了一陣,最後一掌擊下! 

  轟然聲中,墓堆塌下了一半,露出一個空洞,除了壘壘的白骨外,一無所見,鐵錚怔了一怔,玉妙容道:「別是弄錯了吧,這兒什麼都沒有!」 

  鐵錚道:「老黑龍絕不會錯,讓我再看看!」 

  他端詳了一陣,最後笑道:「老狐狸真夠精明,只是忘了一件事,不該用鐵板做棺材底的!」 

  他用手掃開了白骨,抬起棺木的底板,但聞得颼颼一陣急響,鐵錚動作奇快,迅速向玉妙容身邊滾去,手中依然握著那塊底板,只聽得叮噹直響。 

  響聲過後,他放下手中的鐵板,腳下堆滿了鐵箭,墓中出現了一個深洞,通向不知何處的深地洞。 

  玉妙容的臉嚇得蒼白,半天才道:「想不到辛老兒會在這時候發暗器!」 

  鐵錚笑道:「他只有一個人,那有這麼大的神通在剎那間發出這麼多的暗器,這是由機弩發出的。」 

  玉妙容一怔道:「這底下有機關?」 

  鐵錚道:「他選這兒作為藏身的巢穴,當然要準備一些自衛的佈置,今天是我大意,忘了告訴你一聲站開點,凡是地穴暗門秘道都可能有機關削器的裝置,在進入前一定要特別小心!」 

  玉妙容用手按住劍柄道:「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鐵錚想了一下道:「裡面恐怕還有機關,帶著你進去太危險,但留你在外面更危險,還是跟我一起進去吧!離我稍遠一點,維持兩丈左右,萬一有警兆,大家都可以有活動的餘地,兵器跟暗器都準備好!」 

  玉妙容只有連連點頭,鐵錚在馬包中取出一截蠟燭與一個可以摺疊的皮紙燈籠,再在亂崗中找了一棵小樹,除去枝葉,做成一枝半丈長的支桿,點上燈火插進燈籠裡,用樹桿挑著,走進地道,玉妙容跟在後面道:「鐵大哥,你帶的東西真齊全,連燈籠臘燭都有!」 

  鐵錚笑道:「走江湖就得工具齊全,有些東西也許經年都用不著,但用到它時,往往可以救你的命!」 

  玉妙容道:「練武的人都有夜眼,這燈籠似乎沒什麼用。」 

  鐵錚道:「所謂夜眼只是視力特別敏銳,可以在極暗的光中見物,但在暗而無光的地方,仍然是不管用的!」 

  地道很深很深,充滿了一股霉味,可是很乾燥,四周的土壁也很著實。 

  鐵錚道:「辛奇不愧是東北三省的總瓢把子,處心積慮,異常周密,這條秘道挖成很久了,他以前很少到關內來,也許這兒從來就沒有用過,可是就使用一次就夠了,假如不是老墨龍的嗅覺靈敏,誰會想到他藏在這兒呢!現在你可以放鬆了,前面不會有危險了!」 

  「沒有機關了?」 

  「這兒是他逃命用的,那道機關只是阻擾一下追兵,使他有充分的時間逃走而已,不會再設機關了。」 

  「何以見得呢?」 

  鐵錚笑道:「機關必須要時時檢查,保持靈活,這兒多年沒有人進來,設置機關也會生銹,而且弄得不好,還會把自己給坑了,辛奇不會做這種笨事,而且這只是他一個臨時的歇足處,犯不著大力經營。」 

  地道很長,足足有兩三里深,走了半天,總算到了盡頭,而且盡頭處已經進了城,出口處是一道木門,木門外堆了許多雜物,多半是破舊的傢具,像折了腿的桌椅,破舊的錫壺,裂了縫的茶盤等等,堆得滿滿的。 

  鐵錚在屋中看了一看,又撿起幾隻破錫壺,檢視了一遍,放下道:「從原路回去,我找得到這老傢伙的!」 

  玉妙容道:「直接上去不好嗎?」 

  鐵錚笑道:「這老傢伙自以為萬無一失,所以很放心地藏在城裡,如果直接上去,反而驚動他,還是回去從大路進城,把他給挖出來!」 

  他拿起一隻破錫酒壺,捏扁了揣在懷裡,又悄悄地掩上了木門,從地道裡退了回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來到墳地裡,天已黑了,好在這是亂葬崗,又是下雪天,根本沒人前來,玉妙容的白馬冷得直抖,那匹墨龍卻精神抖擻地站著,不住地用鼻子擦擦白馬的身子,像是為同伴安慰鼓勵,勸她忍耐一下。 

  鐵錚把鐵板又蓋好地道入口,把墳頭堆好,才上馬向城中疾馳,剛好在閉城前進了城。

  他們先找到一家客棧住下,鐵錚出去轉了一趟,帶回一身男子服裝、青衣小帽,交給玉妙容道:「換上,捉狐去!」 

  他的話始終帶著一半的命令語氣,玉妙容也習慣了,不多問,換上了衣服,居然很合身帽子大一點,恰好可以包起她多出來的頭髮,整裝出來,鐵錚看了笑道:「很好,稍微嬌弱了一點,但恰恰是令娘兒們動心的雛兒!」 

  玉妙容怔然道:「鐵大哥,我們幹什麼去?」 

  鐵錚笑道:「帶你逛窯子去,淶水縣不是大城,但是南來北往的商旅,多半是在這兒歇足,風月中頗為可取。」 

  玉妙容不禁有點踟躕,鐵錚笑道:「你是穿了男裝去的,我也不會把你賣在那兒,你擔個什麼心呢!」 

  玉妙容忸怩地道:「我只是沒想到要上那種地方去!」 

  鐵錚道:「要闖江湖,什麼地方都得去!」 

  玉妙容的臉紅了,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不習慣,才出門不到兩天,居然要經歷這麼多的事。」 

  鐵錚輕聲一歎道:「不錯!你根本不是位江湖人,你要是和芹兒換一換,那小鬼要是聽說這回事兒,一定樂得跳起來,我並不想帶你上那種地方去,但不放心把你一個人留下,因為現在不知有多少人盯著我們呢。」 

  玉妙容勇敢地一挺胸道:「去就去好了,我不信那些人能把我吞了!」 

  鐵錚笑道:「那可很難說,像你這麼年輕秀逸的公子哥兒,遇上那些母蝗蟲,真能咬下你一塊肉來!」 

  玉妙容低著頭,跟在鐵錚後面出了店,沒走多遠,就到了一家高挑著燈籠的大院子前面,粉牌下寫了許多鶯鶯燕燕的花名,兩人一進門,就有一群濃妝艷抹的婦人擁了上來,玉妙容嚇得直往鐵錚身邊靠,那些女人們已經不老實,上來伸手要拉了,鐵錚笑道:「各位文靜點,我這小兄弟是第一次來開眼界,別把他嚇著了!」 

  伸手在兜兒裡掏出一塊約摸十兩重的銀子,往一個婦人手裡一塞,道:「送各位買朵花戴!」 

  婦人接了銀子,口中連連稱謝,臉上卻有失望之色,很顯然的,從鐵錚的出手,她知道來的是兩個豪客,那不是她們這些過氣的流妓的對象,把銀子亮了一亮道:「大家歇歇吧,是樓上的主兒,沒咱們的份兒!」 

  那些婦人也都退下了,一個中年漢子,猴著頭趕緊由樓角裡冒了出來,垂手請了個安,道:「二位爺請樓上坐,是那一位姑娘的相知,小的好給您通報去!」 

  鐵錚又遞過一塊銀子道:「你看著辦吧!」 

  漢子一掂份量,眼睛裡就放了光,喏喏連聲,把他們讓上了花廳,放開嗓子叫道:「翠紅、翠喜二位姑娘見客,加意侍候著,爺們是初來的!」 

  鐵錚笑道:「夥計,我由南到北都闖過,像你這麼招呼的可新鮮!」 

  漢子連忙彎腰笑道:「這是特意給姑娘們打個招呼,別讓她們得罪了爺,請問爺用過飯沒有?」 

  鐵錚道:「沒有!就是來這兒湊湊熱鬧的,費神張羅一下,揀好的送,我這兄弟是來見世面,不在乎銀子!」 

  漢子連忙答應著下樓去,沒多久,門簾一掀,進來了兩個滿頭珠翠的少婦,倒是頗為清秀,每人後面跟著一個僕婦,進來後分別見禮,個兒較高的一個叫翠紅,矮一點的叫翠喜,而且是兩姐妹。 

  兩個人的眼睛都往王妙容的身上直溜,鐵錚一把抓住了翠紅的手笑著道:「紅姑娘,我這小兄弟姓玉,人也長得像塊玉,你可得多照應著點。」 

  他把翠紅的手硬塞進玉妙容的手裡,眼睛打了個暗示,玉妙容先還不懂,可是她一握翠紅的手掌,心中立刻瞭然,那手掌雖然細嫩,指節處卻粗得很,分明是掌握兵刃的會家子,於是也就手接手地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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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6 23:39:09 |只看該作者
第 七 章


  沒多久,獻上了茶,那中年漢子又送了酒菜上來,鐵錚一看茶盆上燒著天長記的字號,笑笑道:「夥計,天長記的辛掌櫃是熟人,你把他也請來敘敘!」

  漢子一怔道:「爺弄錯了吧,天長記掌櫃姓薛!」

  鐵錚取出懷中的破錫壺往他手中一遞,道:「沒錯!今天剛換的姓,你拿這個去,他准來!」

  中年漢子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在旁邊侍候的僕婦卻道:「史老三,客人叫你去你就去,有沒有再來遞個回話!」

  史老三這才接過錫壺間身欲走,鐵錚又道:「你告訴他,天長記換掌櫃的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用不著擔心,如果他不來,叫那些天殺的找上門,可就麻煩了!辛掌櫃的是個明白人,同時也告訴他,事情鬧大了,不是窩一兩天就能解決的。」

  史老三喏喏連聲,下樓去了,翠喜將身子湊起來,瞇著眼睛笑道:「爺!原來您是來談生意的。」

  鐵錚笑道:「不錯!一筆大生意,如果談成了,你們大家都有好處,所以回頭你們都得幫襯著說幾句話!」

  翠喜喲了一聲道:「爺!我們怎麼插得上嘴呢?」

  說著話,身子擠得更近了,鐵錚乾脆一把攬住了她,用的力氣很大,把她的雙臂都箍住了,翠喜急了道:「爺,您幹嗎用這麼大的勁兒呀,輕點兒不行嗎?」

  鐵錚笑道:「不行,因為我怕你們會作怪,這樣才能叫你老實點兒,同時對面的那位大嫂也請安份點,袖子裡的玩意兒拿出來,別傷著了你們姑娘!」

  那個僕婦的手剛舉起一半,發現鐵錚已把翠喜擋住了身子,不禁臉色微變,卻不敢妄動了!

  鐵錚笑向玉妙容道:「兄弟!你不是來見識的嗎?別閒著,跟我這大哥學學,以後就能自己出來闖了。」

  玉妙容笑笑道:「我可學不來大哥這副窮凶極惡的樣子,這位紅姑娘嬌滴滴的樣子多惹人疼,抓住她的兩隻手,我簡直就捨不得放開。」

  翠紅極力忍住,但汗珠已經從額上滲出,顯然在極大的痛苦之中,鐵錚見狀,知道玉妙容已經扣住了她的脈門,乃笑笑道:「兄弟!你可得防備她們的窩心腳,別看那三寸金蓮小巧可愛,一腳蹬過來,能把你心口踹個大窟窿!」

  玉妙容道:「可不是嗎?我已經挨過一腳了,幸好我的靴子底子厚,又是生牛皮的,紅姑娘的一腳踹上來,疼得淚汪汪的,我瞧著怪心疼的!」

  鐵錚哈哈大笑道:「兄弟!你還真行,我只看你表面上老老實實的,那知道下面早就有一腿了!」

  玉妙容嫣然笑道:「那是大哥教導有方,你告訴過我,脂粉窟是殺人窩,我敢不小心謹慎嗎?」

  那個僕婦見兩個女的都被制住了,勉強笑道:「姑娘們好好侍候兩位爺,我這去溫酒去。」

  鐵錚道:「大嫂,我這兄弟是做珠寶生意的,他出手很大方,你領了賞再走。」

  那僕婦連忙道:「不敢!不敢,回頭一起領好了!」

  鐵錚笑道:「不行!回頭不見得能見到大嫂了,兄弟,你看這位大嫂發上戴的珠花多寒蠢,沒一顆上眼的,把你的冰魄神珠鑲上一顆就好看多了。」

  玉妙容抬起手道:「不錯!大哥說鑲在那兒合適?」

  鐵錚道:「這位大嫂八面玲瓏,兩隻眼睛不夠用,你在她額頭上鑲上一顆,也好讓她多只眼睛!」

  僕婦是面向著他們慢慢往外退的,聞言臉色一變,正想挪身急退,背後來了個人,伸手攔住了她喝道:「混帳東西,天池冰魄神珠之下,你躲得了嗎?老老實實站著!」

  來人正是撲天雕辛奇!他進門拱拱手道:「鐵大俠、玉姑娘,老朽是在逃命,二位何必又跟我過不去呢?」

  鐵錚道:「跟你一起逃的人都死了!」

  辛奇黯然道:「我知道,天殺門的殺手是不放過任何人的!」

  鐵錚道:「我後來進到屋裡,沒逃的人也死了!」

  辛奇臉色大變,鐵錚道:「可見天殺門已經不顧規矩了,你就是逃過了六個時辰也沒有用,他們非殺你不可!」

  辛奇臉色蒼白,頓了一頓,才道:「老朽也知道,但一時他們還找不到這個地方,這是我的秘窟!」

  鐵錚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就找到了!」

  辛奇目中流露出懼色問道:「鐵大俠是怎麼找到的?」

  鐵錚笑道:「我順著線索,找到了那座墓穴,然後又順著地道,找到了天長記的地室。」

  辛奇道:「天長記中只有我的兩個手下,跟這兒完全沒有關係,不可能會找到這兒來的。」

  鐵錚道:「可是前個月我上這兒來過,發現了兩件事,一件是這兒的酒菜全是天長記供應的。」

  辛奇道:「街上只有那一家大酒樓,而且距離很近,叫天長記的酒菜是很平常的事情。」

  鐵錚笑道:「我這個人有個毛病,逛窯子專門喜歡找三十出頭的老梆子,上次我來的時候,找的是個叫月桃的娘們兒,巧不巧今天在那所莊子裡,剛好看見她在你身邊,於是我就試著闖闖看,在樓下又發現了另一位,我還給了她一塊銀子,老當家的還有疑問嗎?」

  辛奇臉色一變,終於歎了口氣道:「黑河雙姣在十年前就退出了綠林,在這兒為我辟了個秘窟,這次我不該帶她們出來辦事的,不過她們已經易了容,鐵大俠怎麼認出的?」

  鐵錚一笑道:「江湖上易容之精,莫過於萬變書生南宮虛無,而我跟南宮老哥卻有著生死交情,你想還有什麼易容術能逃過我的眼睛!」

  辛奇哦了一聲道:「難怪鐵大俠對天殺門的事情這麼清楚了,原來是南宮大俠的結義兄弟!」

  鐵錚一歎道:「是的,南宮大哥為了天殺門殺了他的妻子,立誓報仇,藉著他神奇的易容術,打進了天殺門,幾乎要成為天殺星了,誰知一個不慎露了形跡,挨了一支腐骨屍毒針,負傷逃到我那兒,在我的幫助下,總算保住了他的一條命,可是中毒太深,武功全失,央求我繼續為他追索天殺門的隱秘,把天殺門主的真面目刨出來。」

  辛奇目光一亮道:「腐骨屍毒針能有解法?」

  鐵錚道:「不錯,只要不是連中四支以上,我都能救!」

  辛奇追問道:「那麼玉夫人的屍毒也解除了?」

  玉妙容忙道:「這不關你的事!」

  鐵錚道:「玉夫人只中了一針,自然得救了;現在老當家的是否肯跟我合作,對付天殺門?」

  辛奇苦笑道:「鐵大俠,我現在還有選擇的餘地嗎?你要我出什麼力都行,不過你問我天殺門的詳情,我可無能為力,我知道的還沒有你多。」

  鐵錚道:「我不問你這個,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替天殺門效力賣命,為什麼要對付玉夫人!」

  辛奇想了一下道:「我是奉了和中堂的命令行事,和中堂怕我的力量不足,另外又找了天殺門,跟我配合,如此而已,其餘的我都不清楚。」

  「你見過天殺門主了嗎?」

  「沒有,一切都是跟九號殺星接頭,聽他吩咐!」

  「殺死九號的是誰呢?」

  「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曉得天殺門另外還有人,所以九號殺星一死,我趕緊就逃走了!」

  「九號殺星又是誰呢?」

  「不知道!他一直是蒙著面的!」

  「和坤為什麼要對付玉家的人?」

  「和中堂只想除去玉將軍,但天殺門對玉夫人似乎另有目的,想要她手中的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不知道,那樣東西跟天殺門的關係很大,似乎是有了那樣東西,就可以用來威脅一個人!」

  「什麼人?」

  辛奇剛耍開口,忽而臉色一變,因為那個僕婦忽而從腕間探出一把匕首,抵他的腰上,冷冷地道:「辛奇!你說得太多了,多得不能再讓你活下去了!」

  辛奇愕然道:「月娥!你……」

  那僕婦冷冷地道:「我就是殺死九號殺星的人!」

  辛奇臉色大變地道:「月娥,你也是天殺星之一!」

  那個叫月娥的婦人道:「我不是天殺星,卻是天殺星的監督人,你沒想到吧!」

  辛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月娥笑笑道:「天殺門中十二殺星都有個監督人,我就是九號殺星的監督人,因此你躲到這兒來,天殺門早就知道了,天殺門並不想要你的命,但是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了我。」

  語畢臉又轉向鐵錚道:「鐵錚!原來你就是南宮虛無的拜把兄弟,難怪你要插手跟我們為難了,現在很好,你洩漏了兩件事:一是南宮虛無與崔玉如都還沒死,二是你能解得了腐骨屍毒針,這兩個消息對天殺門都太重要了,現在你還有一個活命的機會,就是把這兩個人的下落說出來!」

  鐵錚笑道:「如果我不說呢?」

  月娥冷冷地道:「你不說我就殺了辛老兒!」

  鐵錚道:「那關我屁事,他又不是我什麼人!」

  月娥冷笑道:「黑燕子,辛奇是為了向你吐露秘密才死的,在你鐵錚說來,這關係就大了,因為你以仁義聞名武林,才受到大家的尊敬,如果你聽任辛老兒死在我手中,消息傳出去,你黑燕子在江湖上就叫不起字號!」

  鐵錚一笑道:「人是你殺的,不是我殺的。」

  月娥道:「但是你可以救他!」

  鐵錚道:「救一個人,犧牲兩個人,這個代價付得太大,沒有人會因此責怪我的,再說你既知我的口碑不錯,我的話總比天殺門可信一點,我可以說這是你們惡意中傷,絕對損不了我的名譽,我又在乎什麼呢!」

  月娥臉色一變道:「鐵錚,你也是個卑鄙的小人!」

  鐵錚笑道:「我本來就沒把自己說成個君子!」

  月娥道:「這兒還有兩個人證!」

  鐵錚道:「你是說這兩位姑娘,那不能算是人證,你殺了辛老兒,我也可殺了她們,然後我們各執一詞,看看江湖上到底說誰不是!」

  月娥沒想到鐵錚會說出這種話,倒是沒了主意,頓了一頓才道:「鐵錚,我不信你敢這樣做!」

  鐵錚笑道:「沒什麼不敢的,我先殺一個給你看。」

  他把懷中的翠喜往外一推,身形跟著追上,長劍出鞘,直砍下去,翠喜驚叫一下,滾身躲開,鐵錚笑道:「你有本事再躲我一招,我就饒你不死。」

  身形突地掠起,如同寒虹疾掠,劍光閃處,眼看已將刺中翠喜,可是他的劍卻忽地一偏,扎中了她頸旁的地板,含笑把她拉了起來道:「翠喜姑娘,害你受驚了!」

  翠喜驚魂乍定道:「鐵爺!您不殺我了?」

  鐵錚笑笑道:「黑燕子別的話都言出如山,只有在殺人時,卻可以打個折扣的,當我說要殺死誰時,那個人大可放心,絕對死不了的,因為我殺人時,絕不告訴人,不過這件事以後可不能讓人知道,否則人家就不在乎了!」

  語畢又笑道:「辛老當家的,你還站著幹嗎?把門關上,把那個婆娘移過來,免得叫她的同黨發現了。」

  辛奇驚魂乍定,回頭一看,月娥的額角上開了一個圓孔,血紅的腦漿汨汨流出,早已死了!

  這一下不由他嚇得一伸舌頭道:「鐵大俠,你出手真快,老朽根本就沒看見你是如何出手的!」

  鐵錚一笑道:「我可沒這麼大的本事,每個人的目光都瞧著我,再快也逃不過你們的眼睛!」

  辛奇怔了一怔才恍然道:「原來是玉小姐!」

  鐵錚笑笑道:「妙容,你真不錯,居然配合得很好!」

  玉妙容笑道:「我就是再笨,也被你一腳踢明白了,下次再有這種情形,你踢輕點行不行。」

  鐵錚笑道:「我怕踢輕了光是你知道,翠紅姑娘卻不知道,中途搗一下蛋,影響了你的出手,如果一擊不中,叫那婆娘溜了,那可是大麻煩!」

  翠紅的手已經被玉妙容放開了,滿臉愧色地道:「如果鐵大俠不先遞個消息,妾身真忍不住拚命一搏了,我以為鐵大俠真要殺死家姊滅口,直等鐵大俠第一劍刺空,我才明白大俠的用心,否則以鐵大俠的盛名,我們姊妹倆合起來也擋不住大俠的一招。」

  辛奇也歎道:「老朽練武多年,白山黑水間,也算薄有微名,但以劍術之精,鐵大俠實為老朽所見第一人,剛才出手兩劍,精奇宏博,老朽實在不明白翠喜怎能避開第一劍的,她們姊妹倆都是老朽的義女,武功都是老朽教的,想不到竟能青出於藍,強過老朽了。」

  翠喜急急道:「義父,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躲過的,您別疑惑女兒有異心,月娥是您派來的,對她的事情,女兒一點都不知道。」

  鐵錚笑道:「辛老,這一點無須置疑,是我故意手下頓了一頓,讓翠喜姑娘閃躲過去的!」

  辛奇這才點點頭:「老朽並沒有懷疑她們,她們雖是老朽的義女,卻視同己出,她們主持此地,平時根本就不接客,今天是見到二位前來,才讓她們出來的,她們絕沒有出賣老朽的理由,鐵大俠,其實你隨便出手一劍,也可以解決她們,何須用此精招呢?」

  鐵錚道:「我不想殺死她,自然要用我練得最精最熟的招式,才能控制分寸,此其一,再者我如使用通常的招式,不會引起那婆娘的注意,妙容也就不可能如此順利得手了,那婆娘身手很高,如果沒有一點特別吸引她注意的行動,她不會放鬆戒備的!」

  辛奇道:「鐵大俠不僅武功高,心計也超人一等,老朽剛才也為那兩招劍式所吸引,忘卻本身的處境了。」

  玉妙容笑道:「幸好鐵大哥那一腳踢很重,使我不敢鬆懈,否則我也會去注意劍式而忘記出手了!」

  鐵錚微笑道:「這叫月娥的婆娘是什麼來歷,你怎會把這個人安在這種地方的?」

  辛奇道:「此地雖是老朽經營的秘窟,但也是和中堂所設的斂財機構之一,這個婦人姓郭,是和中堂派來的。」

  鐵錚道:「既是秘密落腳地,就不該讓外人滲入!」

  辛奇輕歎一聲道:「老朽這個關外總瓢把子也是靠著和中堂捧上去的!所謂秘窟也是為和中堂而設的;不過和中堂並不干涉老朽的職權,他派了個人來,是主理他自己的事,老朽也不加過問,誰知道她是天殺門中的人呢!」

  鐵錚想了一下才道:「和坤身為朝廷重臣,卻私下養著一大批的江湖人,究竟他的用心何在?」

  辛奇道:「這個老朽就不知道了,老朽只管替他斂財,卻沒有過問其他的事。」

  鐵錚道:「現在只有一個問題,還是沒完的話題,天殺門要玉夫人手中的東西,是關係著什麼人?」

  辛奇道:「一個叫笑道人的,此人行蹤無定,天殺門找他很久了,卻一直沒有下落,據說玉夫人手中持有此人的信物,得到了玉夫人手中的信物,可以把笑道人逼得自動往天殺門報到,但究竟是什麼信物,卻不得而知。」

  鐵錚沉思片刻才道:「好吧!在下的問題到此為止,天殺門的十二天殺星各管一個地區,這兒既是九號殺星的地區,大概不會有別人,辛老也可以出面了,只是郭月娥之死,辛老得趕快通知和坤才好!」

  辛奇道:「怎麼跟他說呢?」

  鐵錚道:「就說她死在我手中,別提她跟天殺門的關係,看看和坤的反應。」

  辛奇道:「鐵大俠是說和砷知道她的身份嗎?」

  鐵錚笑道:「我不能肯定,辛老也是老江湖了,察言觀色,自己心裡就有數了!」

  辛奇怒道:「假如和中堂知道她的身份,就是存心派她來監視我了,我如此為他賣命,他居然對我來這一套,太讓人寒心了!」

  鐵錚笑道:「辛老,和坤是鑾儀衛出身,那根本就是個玩弄權勢詐術的機構,他不會信任誰的;除了郭月娥之外,可能還有別的人,你多小心點,我們告辭了!」

  拉著玉妙容,逕自下樓揚長而去。

  一直回到了客棧裡,玉妙容沒有進自己的房,跟著走進了鐵錚的屋子,鐵錚看看她道:「妙容!你也該到屋裡歇著了!」

  玉妙容道:「鐵大哥,我有個請求,請你一定要告訴我,那就是我母親、笑道人與天殺門主之間的關係!」

  鐵錚道:「這個問題我怎麼會知道呢!」

  玉妙容道:「你一定知道的,家母中了腐屍毒針後,家父也看出來了,所以才不要我延醫診治,叫我在規定的日子上妙峰山去找笑道人求救,可見家父母都認識笑道人,家父與家母伉儷情深,雖然他老人家公私分明,但為了家母,他可以放棄了前程官位而留下陪家母的,但他居然忍心地丟下家母走了,可見這裡面一定有曲折的關係。」

  鐵錚微微一笑道:「你想得很仔細呀!」

  玉妙容笑道:「我本來是糊糊塗塗的,自從跟大哥出來閱歷了一下,雖然只有幾天,我確是學了不少,尤其是大哥教了我一句話,凡事從小節往深處看,我認為的確有道理,把前後的事想了一遍,發現其中可資追索的疑點有很多,絕不像表面上看來那麼簡單。」

  鐵錚道:「我不是說過了嗎,要你問令堂去。」

  玉妙容道:「家母甦醒之後,我怕她精神不濟,想過一天再問的,那知當夜她就失蹤了,所以只好問大哥。」

  鐵錚道:「令堂既然不說,想必不肯讓你知道。」

  玉妙容道:「我想不會,家母只是知道事情牽涉到天殺門,怕我受牽累而已,現在我已經跟天殺門照面了,無所謂牽累不牽累,因此我可以知道了。」

  鐵錚道:「令尊與令堂的感情果真很好嗎?」

  玉妙容一怔道:「鐵大哥,你怎麼會問起這個問題?」

  「先不要問,回答我的問題!」

  玉妙容道:「是的,非常好,他們雖是師兄妹,但確是真正感情的結合,互相尊敬、互相關懷、生死與共!」

  「那只是夫婦間的應守規範,不能說是感情。」

  玉妙容道:「不!他們是真正的愛情,我的外祖父與外祖母因為意見不合,久年分離,家母是跟著外祖母長大的,外祖母有個侄子,跟家母自小一起長大,外祖母原來打算要家母嫁給我表舅的,可是家母對那位表舅只有兄妹之情,家父在外祖父處藝成受命來省探外祖母,與家母一見鍾情,外祖母極力反對,但家母矢志不二,而且跟隨家父出走,走到外祖父那兒,外租父又送著他們回來,為了這件事,老倆口兒差點反目動手!」

  鐵錚頗感興趣地道:「為了什麼?」

  「外公與外婆長年仳離,互相都有悔意,外公叫家父來探省師母,帶來了一封外公的私函,外婆看了很感動,把家父留了下來,那知又發生了家母的事,家父與家母到了外公那兒,外公問知了家母意願之後,親自送他們到外婆處解釋,外婆卻提出了條件,說如果要重修舊好,就一定要家母嫁給表舅,外公為了這件事很生氣,說外婆剛愎自用,耽誤了自己一生,又要摧毀了女兒的幸福,他情願永遠不跟外婆相見,也不能答應這種事!」

  鐵錚道:「那後來又怎麼樣了?」

  玉妙容歎了一口氣道:「外公說完那些話就回天池去了,我父親留下封信,說是不願為自己的事影響兩老的感情,也悄悄地走了,我那位表舅在同一天也悄悄地走了,外婆才知道自己的錯誤,親自帶了家母,找到家父,送到天池,為家父母主婚,兩老才誤會冰釋。」

  鐵錚長歎一聲道:「原來是這個情形,完全是我弄錯了,外面的傳說卻是令堂與你那位表舅感情很好,令堂是為了促成雙親交好,才毅然割斷情絲,嫁給了令尊。」

  玉妙容道:「這簡直是豈有此理,不過這跟笑道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鐵錚道:「笑道人就是你的表舅,他在年輕時專好研究毒藥暗器,看來令尊對他也誤會了,以為令堂所受的屍毒是笑道人所為,所以才不便自己出面相求,要叫你去求取解藥,但我是知道的,笑道人研究毒藥暗器雖多,卻從不涉及腐屍之毒這類歹毒之物,因此那一天我阻止你前去。」

  「你知道這是天殺門所為了!」

  「是的,我那個知友死在天殺門手中之後,我就一直在追索他們的蹤跡,現在總算弄出點頭緒來了,只是不知道笑道人手中掌握著甚麼東西,使他們如此感興趣。」

  玉妙容道:「他們顯然也跟鐵大哥一樣地誤會了,以為家母與表舅真有暖味情事,所以才拿家母來威脅他。」

  鐵錚笑道:「這一著棋確沒有下錯,笑道人出家的確是為了令堂,如果他知道令堂的生死在他們的掌握中,很可能接受他們的脅迫也不一定。」

  玉妙容想了一下才道:「現在我們又該從何著手呢?」

  鐵錚道:「我們不但殺了一名天殺星,而且還刨出了他們太多的秘密,我們不必去找他們,他們也會找了來的,因此我們不必去找線索了,守株待冤,等著他們來吧,你可以回房去了,小心點,隨時要提高警覺!」

  玉妙容雖然還有不少的問題,但看見鐵錚已連打了幾個呵欠,而且又出口叫她回房去了,自然不便再耽下去,告辭回房,她倒是十分謹慎,把門窗都拴緊了,才脫去外衣,躺進了被窩,把劍放在床頭,冰魄神珠放在枕下,稍有動靜,立刻可以動手卻敵,才慢慢地合上眼休息。

  究竟是勞累了一天,她本意只想合眼養養神的,那知一閉上眼後,竟然沉沉地睡去了!

  她是在一陣砭骨的寒意中凍醒過來的,睜眼看時她的頸子上已叉上兩把劍刃,冰冷的劍身貼著她的臉頰,砭骨的寒意就是由此而來。

  桌上的燈蕊捻得很小,仍可看見屋中多了三個人出來,兩個蒙面的漢子各執一支劍,叉在她的脖子上,又有一個黑衣的青年,一臉的邪氣,盯著她看著!

  玉妙容一驚就想掙扎,那青年人卻笑笑低聲道:「別動,留神割傷了你的嫩脖子!」

  叉上頸子的劍刃觸肌微疼,使她冷靜了下來,眼睛圓睜怒聲道:「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那青年人笑道:「我們是什麼人你不問也知道了,至於我們想要幹什麼,回頭再告訴你!」

  玉妙容從衣著上,已經看出這三個人都是天殺門中的天殺星,那兩個蒙面者胸前是十七十八兩個號碼,這青年人則是四號殺星,於是她低哼一聲道:「鐵大哥就在隔壁,他過來就會要你們好看了!」

  四號殺星笑道:「他如果在隔壁,我們這麼說話,他早就聽見過來了!」

  玉妙容不禁一怔,四號殺星又道:「他出去了,不知道去幹什麼,也不知道他上那兒去,不過沒關係,他會回來的,等他回來時,你招呼一聲叫他過來,這就是你的事。」

  玉妙容道:「你們想利用我脅迫他,可沒這麼容易!」

  四號殺星笑道:「邢當然,他知道就算他乖乖地束手就擒,我們也不會放過你的,他不至於這麼傻。」

  玉妙容道:「既然你們知道了,為什麼還要叫他過來呢!」

  四號殺星道:「因為我們在你屋子裡佈置好了天羅地網,只要他一過來,就不怕他不上鉤!」

  才說完這句話,遠處有人連咳了兩聲。

  四號殺星道:「來了!大家準備著!」

  那兩個人立刻閃到一邊。

  玉妙容這才看見屋頂上張著一面大網,網索就握在那兩人手中,而四號殺星卻一騰身上了床,騎在她的身上,沉聲道:「他進了屋,你就叫!」

  玉妙容欲待掙扎,才發現自己渾身無力。

  四號殺星笑道:「我們早在你的鼻孔裡彈進了迷藥,除了能開口說話外,你什麼也別想動!」

  玉妙容的頭昏昏的,四號殺星幾乎是貼著她的臉在說話,一股觸鼻的腥氣,使她直想嘔,厭惡又憤怒地閉上眼睛,乾脆不去看他,四號殺星冷笑道:「你不看我沒關係,只要你叫一聲就行了。」

  隔屋中有了聲響,大概是鐵錚回來了,四號殺星沉聲道:「現在你開始叫,大聲地叫!」

  玉妙容咬緊牙關不作聲,四號殺星輕哼了一聲:「你不開口可難不住我,老子有的是辦法要你開口!」

  說著已經動手把玉妙容的上衣解了開來,玉妙容咬牙忍住,目中淚水直轉,就是不開口。

  四號殺星又低聲道:「你再不叫我就脫你褲子了!」

  玉妙容依然不開口,果然一隻冰冷的手伸了過去,輕輕一搓,把她的褲帶就弄斷了,玉妙容怒目圓睜。

  四號殺星冷冷地道:「你別以為你很美,老子天生對女人沒有興趣,絕不會強姦你,但老子也是天生的不憐香惜玉,我用手指朝你那見不得人的地方插下去,看你還開不開口!」

  那只冰冷的手由她的小腹處向下滑去,看看四號殺星那張猙獰的臉,玉妙容再也無法抑制心頭的恐懼,大聲地驚呼起來,才叫出一聲,四號殺星連忙用手掩住她的嘴,伏在她的身上,也不過才伏好,玉妙容的門己被人用力地踢開了,床是對著門的,床上的情形是一覽無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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