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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bup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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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作者: 席絹]上錯花轎嫁對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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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3:18:40 |只看該作者
如齊天磊所料,太君輕易的應允了他的要求,也算是給玉湖加入商行前一段輕鬆的假期;若能順便懷胎回來就更好了!當然劉若謙這個大夫也需隨行才成。
  
  預計明日啟程。從前院要折回新苑時,齊天磊深知她愛吃甜梅,拉著劉若謙就要去抬個幾桶到新苑放著,準備一同帶上馬車;玉湖只好一個人坐在九曲橋的亭子中等他們了。即使她再三聲明自己的力氣不小,可是他們那兩個大男人完全沒商量餘地的不許她跟,要她乖乖等著,在此“把風”;若有傭僕閒人企圖接近地窖,別讓他們接近,畢竟看到少爺變得孔武有力會嚇死人的!而且身為主子,偷偷摸摸也很難看!
  
為了她深愛的醃梅子,只好在此把風了。
  
說真的,那對哥倆好有時並不怎麼像大人,專做些小孩勾當。生長在這豪門深院,出現這種人也算是稀奇了。
  
無聊的仰首看藍天,耳根才想清靜一番,身子卻立即警戒了起來。收回眼光,瞧見柯世昭揚著一抹流氣耍帥的笑容一步一步欺近她。
  
恐怕是見她落單,想來調笑一番了!正好!她正想看看這個人會無恥到什麼程度。今天給他一個機會,也給她的心存個底。
  
她對世家子弟向來沒什麼好感,而這個柯大少正好符合了她所有厭惡的特質。
  
“表嫂好雅的興致,獨自一人在此賞景!剛才我好像看見劉大夫與表哥很親密的走到另一處,為何獨獨撇下表嫂一人呢?”柯世昭手持扇子做狀斯文的想著,也同樣是一身雪白的打扮,加上本相長得不惡,看來有貴公子的氣息。想必也令一票女子動心不已!
  
相較之下,喜歡穿白袍的天磊身上有股飄逸清朗的氣質,而這人就做作虛偽得很;再加上閃爍的眼光,顯現出此人心術不正,再怎麼看都是面目可憎了。
  
  玉湖淡淡瞥著他,不想搭理。
  
柯世昭一手擋住她背靠著的柱子,握扇的手輕佻的在她面前慢動,正好把她圍在死角內,讓她閃避不得。
  
“你不覺得靠得這般近,非常不合宜嗎?”她冷冷的抬眼看他。
  
“誰敢多嘴道我是非?昨兒個你可看清楚了,誰才是未來接掌齊家的人?”柯世昭狂傲朝天的回答,不住的汲取她身上的馨香,放肆的更移近她。
  
“看來你是不把你表哥放在眼底了,連帶也認為我好欺負!”她低頭相准他的手,若他敢更進一步,她打算創造一個意外。
  
可惜,沒有她施展的餘地,在他們背後,突然傳出一個憤怒含嗔的女聲“世昭哥哥!”
  
柯世昭眼中閃過一抹怒意,但隨即轉了個笑容面孔回過身去面對叫他的女子。
  
  “小巧,怎麼來後院了?”
  
  小巧?方大嬸的長孫女。玉湖雙手橫胸的打量他們,只見柯世昭迎上前去,不知哄那女孩什麼,他們之間的神情很親暱,而且女孩子對男的死心蹋地!沒兩三下,成了女孩子在乞求男子什麼,而柯世昭瞬間顯露大男人威嚴,然後就見方小巧遠遠的看了她一眼,像示威似的,將整個身子投入柯世昭懷中。
  
敢情方小巧恰是柯世昭褲下拜臣之一?真不幸!但,那示威的眼神代表什麼?
  
  玉湖尚在深思。
  
不過方小巧的出現倒也使她免於柯世昭的糾纏,只見他又過來屁話兩句,便給方小巧拉走了!
  
這方家姊妹,一般的神氣,全不將主人放在眼裡,倒像是她們才是主人似的。
  
  “玉湖!”
  
在新苑門口,傳來齊天磊的叫聲;她精神一振,看到丈夫與劉若謙各持兩桶梅子,當下提起裙擺飛也似的跑過去!
  
沒關係,柯世昭那傢伙動不了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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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3:20:5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bupin 於 2011-8-28 13:23 編輯

馬車趕了兩天,已達戴雲山的地頭。在江南靠南的地帶,沿途很有水鄉澤國風味,很容易便可看到湖泊泉池養著蓮花,各式各樣的都有,為的是蓮子與菱角的營生。出來上工的少女吳儂軟語的嬌聲談笑,聽起來很舒服;春天時節,恰是賞遊的好時光!
  
這兩個男子是很懂得享受的,但又讓人看不出遊手好閒的樣子。
  
玉湖與他們在山腳下的市集中心大客棧租了房落腳,沒有休息便來這家茶棚喝茶。看他們下棋,看樣子是打算耗一下午了!由樓上看出去,一邊是山群,一邊是種滿蓮花的湖泊,景觀上很寫意;遠遠的已能看出山頂上有一層金色的雲海罩著,隨著日光的照射,間或閃著一束束光影,走上山頂一定會有乘風歸去的感覺,彷彿成了神仙似的。
  
她又想起臨行前那討厭的柯世昭尖酸的口氣暗示她的丈夫與劉若謙“好得不得了”。在她看來,男人有男人間的友情,即使娶了妻也不該有任何變化;她不是蠻橫無知的人,齊天磊對她的好她又不是不知道,何需去疑神疑鬼?倒是那傢伙居心不良,非要破壞他們的夫妻感情,她可明白得很。人渣一個!
  
正無聊得想伸伸懶腰時,樓下傳來一陣騷動,不知是怎麼回事。她面對的地方是後門的風景,沒有對著街口,所以看不到是否有大人物前來。
  
才轉過頭,就听見一聲輕脆俐落的女子聲音“我的兩位大爺,來到戴雲縣我的地頭,竟敢大剌剌的等我來拜見!嘿!還下棋呢!好雅的興致!”
  
那是一個做少婦打扮的艷麗女子,美得會讓人一見就流口水的那一種女人。彎彎的柳葉眉,粉嫩的瓜子臉上白裡透紅,像玉琢出的人兒似!五官精緻而明媚亮眼,包裹在黑衣下的身材更是沒話說的好,一看便知是那種八面玲瓏的厲害人物,形於外的精悍與老太君有得比了!
  
而艷麗美人開口的對象正是他們,因為二樓被齊天磊包了下來,不讓人上來吵雜。
  
  劉若謙站起來拱手而笑。
  
“本該是我們兄弟倆上貴府請安,奈何得知舒大娘必然不在府中,倒不如在此恭候大駕。”
  
舒大娘黑白分明的杏眼橫了他一眼,便滴溜溜的轉到李玉湖身上了!低呼了起來“那家的千金?好俏美的姑娘。”
  
  齊天磊將玉湖拉入懷中。
  
“這是我的媳婦兒,不再是姑娘了!來,玉湖,這是舒大娘,閨名叫瀲虹。瀲虹,這是玉湖。”
  
“敢情咱們是同一家呢!小時候習字,可以為了我的名字而放棄讀書!沒看過那麼難寫的名字。你也一同叫我舒大娘好了!身為一個寡婦是不適合有閨名的。”
  
舒大娘是個爽快的女人,兩三下就當玉湖是自己人,招呼樓下端來酒菜,立即從傭人手中接過一大包物品,打開才知是一本本的帳冊。
  
這麼美麗的一個女人,也似乎不比玉湖長幾歲,竟然是個寡婦?玉湖愣愣的仔細瞧她,多可惜呀!這麼年輕卻已沒了丈夫,所以才穿黑衣,並且不打扮吧?但天生麗質本來就不必借胭脂來彰顯,美麗是掩不住的;而她渾身散發的強悍氣勢,看得出來很有威望,必然是生意上很成功的女人。
  
“來!這些帳冊沒批完,今天誰也別想走!”舒大娘已叫人備好紙筆,攤開帳冊,同兩個男子報告營運情形。
  
劉若謙嘆笑:“老天爺!我們才剛到地頭,連飯都還沒來得及吃一頓呢。”
  
“我已叫人備大魚大肉,等會有吃有喝,不會怠慢二位貴客。”舒大娘不為所動。
  
齊天磊比較認命,拿起筆,開始翻帳冊。玉湖不動聲色的看著,滿肚子的疑惑打算今晚單獨面對丈夫時再問。拿出袖子中的一包蜜梅吃,然後二個男人也搶著要。
  
“咦?”玉湖看牢帳冊上的商號。
  
  “怎麼了?”齊天磊抬頭問她。
  
“我記得的,是'鴻圖'對不對?”近來識字不少,而幾家泉州內大有名氣的商號名稱更是首先知道。這“鴻圖”商行不是天磊說過近幾年來崛起的商行新秀?
  
銳不可當,逐漸可以與齊家別苗頭。
  
齊天磊讚賞的輕吻她手背,再摸了摸她臉。
  
“是的。舒大娘是鴻圖的老闆。”
  
她吃了一驚,不太明白??目前的狀況。
  
  而舒大娘笑了聲。
  
  “是唷!抬上檯面的老闆。”
  
  玉湖乍然有些了解了!但心思更亂,如果她沒猜錯,天磊與劉若謙也可能是“鴻圖”的老闆!這代表什麼情況呢?天磊在玩什麼把戲?
  
“來,一同來看。”齊天磊不由分說就拉她加入批閱帳冊的行列;此行本來就是要教她這些工夫的。
  
  玉湖差一點呻吟出聲!她實在討厭那些寫得密密麻麻的東西。可是人家舒大娘也是一介女流,打起算盤來快得像飛,她再苟且下去就有些不成材了!
  
當然,在強迫學習下,她的進步比較快,可是她比較好奇的是這二個男人與舒大娘結識的經過。這個齊天磊,老愛教她猜,不願大方的提供解答。
  
直到帳冊全部核對完,月已升上中天;樓下布了上好的酒菜,他們才得以伸伸腰下樓去吃。
  
舒大娘實在是個靈活又颯爽的人,連喝起酒來也不讓鬚眉,全場皆由她來主導。連乾了好幾杯酒也只見雙頰薄紅而已!玉湖只敢一小口一小口的啜著,想來她丈夫是打算讓她沾染一切惡習了!直勸她多喝些。他就愛看她醉酒的模樣。
  
舒大娘一旦撇開公事後,便是完全的豪放,對劉若謙搭起肩膀來了。
  
“餵!我說你們也太不給我面子了!我家一二十間雅房,還怕沒得住嗎?偏去客棧落腳,你們嫌我怠慢還是寒酸?”
  
劉若謙閒散道:“都不是!避嫌而已。至於我那天磊老弟,已有妻室難不成還去讓秀波那丫頭攪和不休?”
  
“餵!別扯上我!”齊天磊正殷勤的替玉湖剝蟹殼,好讓她下酒吃。
  
  但舒大娘可不饒人。
  
“餵什麼?人家秀波巴巴等了你兩年,不料少爺你只肯出錢買她卻不讓她服侍!她對你可是死心得很!”
  
玉湖眨了眨眼,薄醉的她已忘了矜持,雙手危險的爬上齊天磊的肩膀,慢慢往脖子那方向靠近。
  
  “你在這邊買了女人?”
  
“我只是不想見一個好女孩淪落才買她自由,可是……”齊天磊雖然喜歡老婆吃醋,但當她喝醉時這種玩笑可開不得!但還來不及說完,就被唯恐天下不亂的劉若謙截了去“是呀、是呀─那女孩美麗得緊,每次來此,秀波姑娘總連忙奔來服侍他,倒奇怪這次消息也太不靈通了!舒大姑奶奶,怎麼不見你的左右手呢?”
  
舒大娘一搭一唱,還揚起蓮花指嬌滴滴道:“我一聽此次前來有二男一女,心中就有底了!雖然秀波巴望當二房,也不該讓她乍然見到正室娘娘自慚形穢,總得探探齊三公子的心意如何呀!而且人家新婚燕爾的,跑出一個女孩攪和多無趣。我說,齊三公子,不想沾她就別對她好,害她二年來一顆芳心死死跟著你,害慘人家了。”
  
“齊天磊─艷福不淺呵!”玉湖雙手抱向他頸子低吼:“你敢對我以外的女人好,我先閹了你─”
  
“玉湖─”齊天磊抱她坐在腿上,狼狽又憤很的掃了眼他的“生死至交”!這年頭,實在找不到幾個善良的人了!
  
就見舒大娘與劉若謙一臉的笑意與看好戲的表情。的確,何等的千載難逢!在過去三年多以來,溫文爾雅、事事淡然視之的齊三公子,一向站在清閒位置看他人笑話,尤其愛看劉若謙被眾色女子追得淒慘的盛況,以及舒大娘每月一次拿刀砍人的笑話!
  
非常非常難得今日有幸消遣他,並且重重的報了一箭之仇,沒有什麼秘訣,挑撥離間而已!因為齊天磊在乎!呀!多麼快意!
  
“玉湖!我沒有打算娶別的女人。”齊天磊當務之急就是安撫好嬌妻的情緒。
  
說真的,她手勁不小,即使不勒死他也挺痛的。
  
玉湖放鬆了手,再問:“那男人呢?有沒有打算娶幾個來玩?”
  
  “沒有!”老天,荒唐得氣人!
  
  她雙手改揪他衣領。
  
“我告訴你,你不可以有別的女人!要是你敢有,我會殺了你,然後養一百個男人來讓你沒面子─”
  
“不會的─他不敢的!”劉若謙在一旁細聲細氣的幫腔。
  
“是呀是呀─妹子你沒看到齊三公子一臉的害怕,他不敢的!”舒大娘猛憋著一張艷容,連聲說著。實在是忍不住,抽出手絹躲到一邊去大笑。
  
玉湖滿意的將頭靠在丈夫肩上,抱著他的腰。
“天磊,即使你是這麼神秘,我還真喜歡你這種紈?子弟,放心,我不會欺負你─我會幫你打壞人。你不要怕呵─我保護你。”
  
這麼感性的時刻,應該有花前月下的浪漫,而不是面對兩個蹲在面前看好戲的無聊男女!齊天磊抱起半醉的愛妻??,打算到後院的竹林蓮池旁談情說愛,於是對那兩個準備大笑的人道:“一切自便,生人勿近。”
  
“嘿,只有”生人“不得接近嗎?”劉若謙打趣。
  
“還有你們兩個與豬。”兩三下反將他們一軍!
  
所以說,這個一向裝病弱的齊三公子並不是好惹的,必要時他比誰都辛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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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3:24:50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在戴雲縣,齊天磊是健康又自由的!即使齊家大名響遍泉州各地,他這個三公子到底是個深居簡出的人物,極少外人見過他,一出了富林縣齊家地盤,他便不再有所忌諱。囑咐劉若謙自己找樂子玩,一大早齊天磊興匆匆的挖起宿醉的玉湖,灌她喝下解酒茶,拉她出門去逛了。
  
  總有一天她會變成酒鬼!玉湖埋怨的瞪著丈夫,他正拉著她逛大街;一大清早,卻相當熱鬧!到處有小販的叫賣聲,也有人耍雜技賣狗皮膏藥,賣早點的人也四處吆喝著,香味迷人。不過,這對玉湖而言毫不稀奇,她打小到大看到不想看了!這陣仗那一個縣沒有?倒是齊三公子很有興致得很。
  
“我餓了!”她在一家乾淨的客棧前定身,抓住她老公。不僅餓了,也討厭許多投注在她臉上的注視。以前當姑娘時還會覺得招人注目挺有趣,一旦成了人妻,那些眼光就顯得討厭了。
  
  齊天磊回身輕點著她小鼻尖。
  
  “好吧,先吃些東西墊底。”
  
“我們要去什麼地方嗎?”跟著他轉入客棧,問他的同時,眼光不經意的瞥到一條巷子中佇立的綠衣纖影,遠遠看去是個長相柔美的姑娘,那兩翦秋波似乎定是的看著他們!被男人看還正常些,被女孩子看倒令她納罕了!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怎會招來特意的注視?那眸光是極感傷的。
  
柔弱的女子在男性為首至大的社會中是百分之百吃香的。大唐朝的風氣開放,允許女子上街行走,見見世面。有點身價的姑娘家仍須丫頭家僕來前呼後擁表示尊貴;體態輕盈若飄的女子往往是由人扶著,顯示嬌弱惹人愛憐。這樣的女子,先天上便激起男人膨脹的保護欲,美不美倒是次要了!
  
而她自己,長相也許過得去,會引人回首多看兩眼,但那走路的果決姿態可稱不上婀娜,好聽點叫“英氣俐落”,難聽一點叫“粗俗不雅”。一路上大街從頭走到此,無不見到丈夫扶著妻子小心呵護著,就連夫妻共同做小生意,在大街上叫賣,也是妻子扮著柔弱,恭立在一旁操勞。高頭大馬的女子獨自上街,也會小碎步的走著,怕招人批評。可是,惺惺作態違反天性是很可笑的!玉湖坐在面對巷口的位置,再打量了那女子,那女子會引她注意是因為那種柔弱天生的模樣非常讓人心疼,巴不得捧在手心好好呵護!面孔不太清楚,太遠了!看得出來長相不錯,但沒有舒大娘那種絕代的嬌媚,也比不上杜冰雁的絕俗高雅。唉!
  
  這麼些天了!冰雁不知過得好不好?這麼美的一個女孩,適合有怎樣的丈夫?
  
“酒還沒醒嗎?”齊天磊手指勾了下她下顎,見她回神,笑道:“喊餓的人是你,包子上桌了又不見你動手!等會騎馬上戴雲山可有你餓了。”
  
  玉湖訝異。
  
“我們要上山?那麼多山頭你要上那一個?”他那來的體力?也許他沒有病,可是他是書生型的人,別半途脫虛死在山腰就很好了!而且……“你會騎馬?”嗯……記得八百年前他騎馬的時候是在迎娶她的途中,左右各置四個孔武有力的大漢扶持,預防他跌下馬摔死。
  
大平地都這麼可笑了,更別說崎嶇不平的山路。
  
齊天磊只是笑著,雙手忙替她張羅早點,一手替她的豆漿加鹽巴,一手拿筷子排開湯包的開口散熱,完全不在意別人以奇怪的眼光看他一個大男人替女人服務。
  
玉湖也沒有在意,急道:“不會騎馬不要逞強,咱們租馬車上去吧!還是我載你!天磊,我對當寡婦沒什麼興趣的。”這個男人,永遠教人擔心!但他竟可惡的塞了她半個湯包!
  
來不及逼齊天磊答應她,一道翠綠的香影移了過來,站定在他們夫妻面前。
  
是巷子口那位姑娘,近看之下誰都會為她細緻精磨出的雪肌玉膚感到讚歎!中上姿色,但那眼瞳的柔美足以使男人銷魂。此時那雙美麗得不得了的大眼睛正定是的瞧著玉湖的老公看。軟軟的叫了聲:“齊大哥。”
  
齊天磊起身笑道:“啊!不是秀波嗎?好久不見,今天怎麼有空暇出來?來,見見我的妻子玉湖,叫她大嫂即可。玉湖,她是秀波,舒大娘的結拜姊妹。”一下子將搞不清楚狀況的玉湖攬到身側,可憐她口中剛被塞了半個湯包,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好胡亂點個頭,臉埋在他懷中努力吞嚥。好不容易順過了氣,已被丈夫安排坐在身側,而綠衣姑娘則坐在對面玉湖坐過的位置上。
  
“吃了沒?一同吃吧!”玉湖很客氣的閒著;這女孩年紀應該與她不相上下,但表情卻很旁徨,眼光又太過哀傷,很奇怪的。
  
  “不了!謝謝”大嫂“。”
  
“你叫秀波?與舒大姊同姓本家嗎?”玉湖對人向來熱誠親切,尤其對嬌弱的女性同胞。
  
但這女孩並不領她的情,有點嘲弄的掃了她一眼,似乎笑她無知似的;一旦眼光轉到齊天磊身上,又變成可憐兮兮了!弄得玉湖詫異不已!這秀波竟不屑與她說話!
  
“齊大哥,你昨日已達這兒,為何不來找我?二年來你在此落腳一定會來看我的呀!我已經背好詩經等你來考我了!我沒有偷懶,我很認真的。”她的聲音輕柔甜軟,聽起來會讓男人失魂。
  
但齊天磊沒有雙眼髮色光,也沒有渾身虛軟,他只是以一種兄長的面貌對之。
  
“你是很有點天份的,我相信你書背得很好,舒大娘非常稱讚你,將來你只要跟著她,學到的會更多。”
  
  秀波咬住粉紅的下唇。
  
“你不再管我了嗎?你說過你會照顧我的。”
  
“沒有人可以永遠照顧另一個人的,親生父母也有將子女送去高飛的一天,你長大了!
  
將來有資格照顧你的,是你的夫婿,不是我。 “
  
沒見過齊天磊用這麼冷淡的口氣與人說話!玉湖怔怔的瞧了他一會,覺得他今天很失禮,對一個怯生生的女孩冷漠是很不妥的,何況她又這麼依賴他……如果她昨夜還有幾分清醒的話,聽到的應當是天磊買下了這女孩,放在舒大娘那邊;那麼,他對她是有責任的,所以她很衝動的開口:“可是她還沒嫁人,你已打算放她無依無靠!”
  
天磊只是對她寵溺的笑著,不置一詞。他的小妻子出身於市井,卻相當天真,竟不明白有人打算與她分享丈夫!對別的女人存仁心,人家可未必領情!玉湖對好人壞人是很敏銳的,但對外表柔弱的女人分外沒有戒心,這是她的大弱點。
  
轉頭對泫然欲泣的秀波道:“你回去吧!我們夫妻還有事要辦呢。”立即召來店小二算帳,且包了幾分酒菜要帶走。
  
  “天磊你……”
  
只見秀波狠狠掃她一記白眼,掩面跑出去了。
  
玉湖的話梗在喉嚨,覺得自己做了件蠢事!弄得兩面不是人反而遭人白眼,她在做什麼?呆呆的,她望著秀波的背影失神。
  
“她比你更堅強的,放心。”他扶起她,又道:“女孩兒家未婚前總是心思不定,趕明兒叫舒大娘替她物色好男人嫁了才是。”
  
  “但她”她霎時若有所悟。
  
“你不會想找幾個女人來服伺我吧?”他口氣不善。
  
  她連忙道:“才沒有!”
  
“那就閉嘴,什麼也不要說。”淡淡的語氣,卻十分威嚴。
  
  他可是生氣了?玉湖偷偷覷他失去笑容的俊臉,心上忐忑不安!他板起臉很嚇人的呢!
  
嚇得她垂低了頭,任他牽了出去,所有的話全化為口水吞了下去。
  
也因為她低著頭,因此沒看到她丈夫偷笑的賊面孔!偶爾嚇嚇她挺好玩的齊天磊心中輕快的想著,看到小母老虎溫馴可人是件多麼有成就感的事呵!
  
可憐看似強悍的李玉湖,恐怕今生今世都會被齊天磊將得死死的了!那個她以為弱不禁風、會比她早死的人!
  
※※※她以為不到半刻齊天磊便會被那匹馬甩到地上;可是對於齊天磊的事,她沒有一件料得準!真可悲,從來沒有!
  
他的馬術不錯,至少在過了一個半時辰的現在,他公子還安好??的把屁股黏在馬背上,背也直挺挺的。看來他適應良好,害她擔心得半死,緊跟在他身側以防萬一。結果,現在全身酸痛的人是她!她馬術不錯,但沒有攀山的經驗,迂迂迴回的,她全身骨頭都快鬆成一堆殘骸。幸好,他說目的地快到了!
  
今天要去的地方是“成佛崖”,簡單的說就是斷崖。他不會想去自殺吧?她不明白一處斷崖有什麼好看的!而她的問題只換得齊天磊的微笑。今天開始,她決定討厭他那種怪異的笑容,即使微笑使他英俊不已!可是太詭異了,沒有人會高興給人當成呆瓜看。
  
“到了。”他勒住韁繩,跳下馬。
  
此刻他們到達的是一處山頭的頂端。在戴雲山還有更多更高的山頭,同樣被白雲圍繞,這地方也看不出特色,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幾塊大石頭罷了。最特別的也不過是一塊橫立路面數尺高的平滑白石而已。所以玉湖有些失望,居然稱為“成佛崖”?這地方?
  
  “在這裡就可以成佛?”
  
“來!時間差不多了。”他拉住她的小手,沿著白色大巨石繞到另一邊;白石的背後除了丈餘見方的平地外,就是斷崖了。沒有千丈也有百丈,掉下去絕對可以一命嗚呼,但能不能成佛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什麼時間差不多了?這些雲在山下就看得到了,身在其中也不過像起霧的感覺一般。”
  
  齊天磊摟住她看向大石。
  
  “你看!上面刻了很多人名。”
  
的確,白石上頭有不少字,各式各樣的,有的刻了上去,有的以筆寫上,差一點的就以墨泥蓋著手掌,至少有上百人的名字。
  
“真不道德,是否來此的人一定非證明他們來過不可?好好的一塊白石,糟蹋了。”
  
“不!不是證明他們來過,而是證明他們成佛了!”
  
玉湖訝異的看向他,低呼:“他們以為跳下去就可以得道成仙了?天下間怎麼會有這麼笨的人!神仙這麼好當,西方淨土早住不下人了!”
  
“咦!你不盲目嘛!”他哈哈一笑。
  
  她手指搓他胸膛。
  
“我說過,沒讀書並不代表我笨!”
  
“是是是!我的好娘子!”他立即誇張的打躬作揖,逗笑了玉湖。她捶了他一拳。
  
  “怎麼回事?”
  
齊天磊將隨手帶上山的酒菜拿出來,玉湖鋪上布巾;他是很懂得享受一切的人,居高望遠,即使不是詩人也該雅興大發的以酒應景。玉湖心想自己可能被他傳染了,覺得這種享受生命的方法真好。唉!那麼辛辣的酒都能一再去沾,他與她,是有些臭味相投的。
  
一邊喝酒吃菜,他一邊告知戴雲山“成佛崖”的傳說了。
  
“'成佛崖'又叫'捨身崖';會有這個傳說全是因山頂那片終年籠罩的雲層作怪。在某日的某一個時刻,陽光由雲層背面投射進來時,各山頭都可見七彩的光華炫麗,早已不是新聞。但在這片山頭可不同,也許是角度剛好,加上折射什麼的,又背抵一片巨大的白石,陽光直射過來時,再反射回雲層間,若此時有人站在白石前方,會看到對面雲海中有自己寶相莊嚴、虹光萬丈彷若羽化成仙的影像;愚笨一點的人便以為這是上??天給的指示,證明他天生神骨,已償盡劫數,可回歸天庭,當下撲通一跳,愉快的碎屍萬段!數千年來,在此”成仁“的英魂不斷,所以才喚'捨身崖'或'成佛崖'。不甘沒沒無名的”神仙“們便在巨石上寫下'某某某成仙於此X年X月',不要臉一點的人甚至寫下後人要如何如何的替他建廟追思膜拜。”
  
PS:絕非作者杜撰:大陸境內真有其崖,但不知在那一山群便是玉湖的杏眼眨呀眨的,當下跳起來眺望對面那一大片美麗的雲海,日頭正漸漸往雲堆升去,悄悄把棉絮似的雲朵漸漸染成萬道霞光。
  
  “真的會有這種奇事?”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是有道理的,再等一刻便知分曉。三年前我與劉兄為了印證這個傳說,用了一個月,天天日未出就奔上山來,日落才下山,才看到這奇景。咱們這次時間算得準,你可以一睹為快。將來還有更奇特的名川勝景可看,我會帶你一起去的。”
  
玉湖坐在他身側,整個身子偎入他懷中,忽然覺得他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
  
“天磊,你對我真好,我不知道男人會對妻子這樣的。”
  
“不然你以為該如何做才是夫妻之道?”他揚眉,順手餵她一杯白乾。
  
“我不明白,我以前又沒嫁過。”她聳肩。 “但是,我爹從不允許我娘亂走的;出門絕不允許她一起,總是派給她一大堆家務,直到他回家還做不完。然後他們夫妻會吵架,我娘生氣時會回娘家,只有這樣了!夫妻似乎是這麼相處的!你對我太好,人家會奇怪吧?”
  
“或者說我懼內?怕什麼?我又不為他們而活!將來我成了頂尖人物,來巴結的人還怕沒有?是錦上添花還是貶抑踩壓,與我何干?”
  
  她輕輕笑著,用力親了下他臉。
  
“對!所以你愛做什麼便做什麼,全然不理他人批評,任謠言流傳,反正無傷於你。”
  
齊天磊背靠著白石,輕撫她秀發,低聲道:“齊家做生意是不擇手段的。生意人當然以賺錢為第一目的,但做人要心存厚道才好。每年二次分糧濟貧不過是買善名的虛華舉動,做生意時搞到別人家破人亡又算什麼。玉湖,我不介意齊家落到誰手中,太君那種霸道手腕我做不來,所以我才與瀲虹、劉兄合力創'鴻圖'。在齊家的種種,也難為你包容了!沒有一個女人會喜歡無用的丈夫,但你,唉……”他笑了,想起玉湖挺身要保護他的神情。
  
  玉湖呼了口氣。 “原來你那幾天在試我,怎麼?合格了才帶我出來?倘若不合你意又如何?”
  
“不如何,努力放小娃娃到你腳底便是!哇”
  
他的愛妻狠狠擰了他的腰側一下。
  
“大色魔!你專找機會欺負我!”
  
他哈哈大笑,緊摟住她又親又吻。
  
“妻子只有一個,我不欺負你,要欺負誰?”
  
玉湖正想痛揍這個壞人時,卻突然一怔,對面的雲彩迅速變幻著。她坐回丈夫身側,凝神看這神奇的一刻。
  
他們夫妻的影像漸漸在雲彩中浮現,在日光的中心點,他們的影像罩著金色的暈輪,然後萬道霞光自他們身邊散開直射白雲間。的確,很像成仙的感覺,放大了三、四倍,衣袂飄飄!一般圖畫上的神隻身旁都有一道金色暈輪,如今他們也有。
  
“就差沒有腳踩蓮花了!”她輕呼。
  
也就那麼剎那的一刻,日光緩緩移了一丁點角度,幻象全告消失!玉湖才吐出憋了良久的氣。難怪歷代以來的文人墨客永遠吟詠名山勝景!也實在只有在這片大好河山生長的人,才能了解,也才有資格成為才子詩人。一瞬間,玉湖也希望自己是才高八斗的曹植,可以在七步內造出一首詩,能將此刻神妙的意境傳達出來。她一定要好好的識字讀書,即使成不了詩人,懂得看別人創造的詩也滿足了!
  
“如果此時別處飄來仙樂,咱們就可以往下跳了!當一對快樂的殉情夫妻。”
  
  他喚回她的失神。
  
“不要!一跳下去全身碎成三百六十片,多醜!最怕的是摔不死卻剩半條命。”她是很實際的,莫名其妙想死的人她一律認定是笨蛋。
  
“是呀!咱們還沒放夠小娃娃呢”他低喃。
  
“齊天磊!你不要跑!”她霍地起身追殺他!
  
就見一夫一妻跳上了馬,往山下奔去,聲音漸行漸遠原來戴雲山低處的山頭全是“鴻圖”植木的地方。下午他們去視察伐木情形,以及植林保護水土的工作。砍下了一棵樹齡百年的老樹,就得栽種一百棵樹苗來補上,又須兼顧水上流失的保護。以前常見的山崩土崩,全在劉若謙與齊天磊的鍥而不捨追查下,找出了原因,所以他們很重視山坡地的保護。
  
泉州最出名的木製品是棺材,全國各地有錢一點的人都堅持來泉州買壽木。所以這麼賺錢的行業,是木材商人的主要市場。
  
聽起來怪可怖的,但是這些造就了泉州的商業活動。除了棺材外,齊天磊對造船有著特別的興趣,所以大力投資造船業。三年前還被嗤笑,但滾滾而來的訂單使得“鴻圖”船業的營利比“棺材”的收入還多!畢竟壽木的生意全攬在齊家太君手中,全國各地要的貨全被齊家壟斷。 “鴻圖”成了老太君的心頭大患,她要挖船業的客戶,“鴻圖”要搶壽木的客戶。
  
在舒瀲虹的解說下,玉湖才明白兩家商行已到了各自眼紅互挖對方根基命脈的地步。因為老太君知道“鴻圖”是所有新秀中最不容小覷的一家,若不現在踩低,將來必會威脅到齊家“泉州第一”的招牌。
  
晚上在舒府用餐,舒大娘一談起老太君就有著一種類似恨意的神情。玉湖楞了一下,不明白其中過節。像舒大娘這種人,背後應該也有一段故事吧? !
  
這一餐,秀波並沒有出來,兩個男子互道今天去的地方,除了正經的巡視工作之外,他們不會忘記玩樂的。而舒大娘不談生意,只與玉湖談天。只要這兩個男人來,就是她的休息日,工作全交給男老闆。
  
“夫人,小姐醒了。”一個中年富泰的婦人抱著一個小女孩過來。
  
那女孩三四歲左右,與她母親同樣的美麗無比,穿著紅色棉襖短衣,一出場就摟住母親撒嬌,有些睡眼迷茫,一張小臉很迷人的。
  
  “來,善善,叫嬸嬸。”
  
“嬸嬸。”舒善善是不怕生的,睜大一雙圓圓大眼,看著玉湖,甜甜笑著。然後又發現了兩個帥哥,急急跳下母親的膝蓋,叫道:“劉叔叔,齊叔叔,好久好久沒來了!”
  
兩個大男人遇上一個小女孩,當然玩瘋了!當場捧著小女孩到庭院去玩鬧了!
  
“好漂亮的女孩!將來若我生了,有善善一半美好,我非生他十個八個不可。”玉湖嚮往的說著,但心中可惜舒大娘年紀輕輕就守寡。真可惜!這麼如花似玉的一個美人兒!
  
舒瀲虹似是看透她的念頭,呷了杯熱酒,向天空星子嘆息:“三年前,劉兄買下了我。”
  
  “呀?”玉湖愣了下。明白舒大娘要說故事了,連忙凝神恭聽。
  
“當時,我已有八個月的身孕,那男人卻仍是將我賣了。”
  
  玉湖張大了嘴!不!不像!舒大娘的舉止有著一種貴氣,即使她再豪飲大笑也折損不去那股與生俱來的威儀。她應當是出生在好人家、在錦衣華服中成長的小姐,完全沒有村姑的味道!玉湖知道出生平民的姑娘會有什麼舉止。舒大娘怎麼可能會被賣來賣去!
  
  “為什麼?”
  
“因為他缺錢。”舒瀲虹語氣中有著模糊的怨懟,似恨非恨的:望向不敢再探更深入隱私的玉湖,她笑了。 “有這麼一個笨人,天生四海為家,做人海派,連路邊餓死的狗也會令他偷偷垂淚。呵!大熊也似的體格,真要流淚會笑死人的!這個人笨到即使被人打劫也會替打家劫舍的人找藉口!所以他身上的錢永遠放不到三天。然後,在四年前,我爹生意失敗,被債主們逼得上吊,母親病死;而我,被賣入妓院。因為我死不肯安份跟鴇母走,幾乎在拉扯間被打死!然後那個笨人正好雲游到此,那時他好不容易在前夜交了一趟鑣銀,分了一批銀兩可以過一年好日子,卻遇上了這種事!當下,他掏出身上所有的錢財,以及新買的馬與劍,本來還不夠的,但他打昏了所有打手,鴇母立即放人!然後,我便是他的人了!兩人擠在縣外漏水的破屋中,他問我要不要嫁他。這麼一個笨人兼莽夫,又那副落魄樣,我根本不要,不是嫌他醜或沒錢,而是我明白這種男人注定一輩子建不成家,爛好人一個!又是江湖人,我十七年的生活中全當這種人是廢物!幸好他也不占我便宜,出去找營生,打算安排我嫁人後才離開此地。我不知道江湖人不事生產怎麼弄銀子,可是我至少知道不會有江湖人笨到像他一樣去做苦力!上山砍柴,搬貨什麼都做,替縣衙抓大盜拿賞銀,賣命的也做,不到一個月,他在縣北買了幢屋,可以住得像樣些了,才問我要什麼樣的丈夫,他要替我找來。
  
想想我也真沒用,輕易的改了心意,覺得他不錯,這種笨人需要精明一點的女人來為他打算,也就嫁給了他。原本我以為一切會很平順的,加上我開始摸索經商上的事,打算建立更好的生活以及重振家風,不料來了兩件意外。第一,齊兄派了劉兄來為我贖身,他們以為我仍在青樓,或成了人家小妾;總之要買回我的自由身。第二件事,是那笨人遇劫了!這次可不是散財為他們哀悼一番而已,那一批盜匪只是一群由別地山崩災區逃過來討生活的莊稼漢,因找不到工作,無處生存才幹起打劫的勾當。第一宗就遇到了他,被他制伏後為他們的遭遇垂淚,連忙打包票說要買地讓他們耕種,幫他們重建家園!
  
唉,恰巧劉兄找上了他,要以鉅資買回我,並且再三保證不存壞心。那笨人正缺錢,也就賣了我!因為他相信沒有一個男人會喪盡天良的欺負一個大肚婦!而他打算在兩個月後再買回我。 “舒大娘說到此,大大的嘆氣。
  
玉湖氣憤道:“他難道不懂賣錯了人?你是他妻子呢!太過份了!舒大姊,而你居然乖乖跟劉大哥走嗎?”
  
“這是兩回事,我知道齊三公子不是壞人,托劉兄帶來一封計畫書給我,我立即明白重振我家基業有望!不管有沒有被賣,我一定會與他們合作創業。只是,那笨人賣了我!當天,我提著他的大刀一路砍他出門!”
  
  “他活該!”但,似乎又不通。 “你沒有功夫他有哇!為什麼是你砍他?”
  
  舒瀲虹低沉輕笑,扶著下巴。
  
“一向是我打他,他不還手,拼命罵我潑婦而已!何況當年我挺著一個大肚子,他不逃行嗎?砍傷他不打緊,他怕我身子捱不住會動到胎氣! ”
  
這對夫妻自有其閨情記趣,只是比較暴力而已……
  
“舒大姊,你──應??該不是寡婦吧?那為何不叫夫人而自稱大娘?”那麼年輕稱大娘都叫老了。
  
  “因為我當他死了!”
  
  聽起來有賭氣的成份!玉湖心中直泛笑意,心想等會回客棧一定要找天磊問明白。想必還有其他值得說的!不知舒大姊口中的“笨人”是何面目,她相當的好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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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心想得知舒大娘的事情,但昨夜一回客棧即被齊天磊抓去惡補功課及練字,練到怎麼睡著的都不知道。所以最後仍是什麼也不知道,但最精采的一幕並沒有讓她錯過。
  
原來打算今天要一同去遊蓮湖的,說好不上舒宅,但劉若謙突然想到有一本帳冊的數目不對,要去與舒大娘核對;於是三人先往舒宅而去,結果正好對上一場好戲!
  
早在大門內傳出砸東西的聲音時,三人立即止住腳步。玉湖是一頭霧水,而劉若謙與齊天磊只是了然的對看一眼,忍住笑意,拉著玉湖悄悄往大門口走進去。只見傭人全部坐在前院喝茶納涼,置後院的吵鬧聲不理!玉湖詫異的低聲問丈夫:“怎麼回事?”
  
“噓!別開口,咱們去看好戲!”
  
  三人小心翼翼的去到後院。
  
就見正在抓花盆砸向一名碩壯男子的舒瀲虹完全是潑婦本色,原本扶疏美麗的後院已被砸得滿地碎片,慘不忍睹!嘴邊還中氣十足的尖聲大罵:“你當我這兒是什麼地方!想到有女兒才回來!想到那些病狗才回來!缺錢才回來!說!你為什麼回來?”這回沒有東西可丟的舒瀲索性抓起一把大刀一步一步逼近背對眾人的壯碩男子。
  
拿刀的女人是可怕的,就算是大美人??也一樣!
  
“我這次不是缺錢……我拿錢回來,今年寨裡的田地不但有收成,也賣了錢,我”男子以渾厚又老實的聲音叫著:“你別又拿我的刀!你會傷到你自己!”
  
“我這邊不是錢莊!不收你的銀兩!你說!你是不是回來看我的?”她刀子已架在他脖子上,瞇著雙眼,危險又嫵媚的問。
  
“你──你──這女人真不害臊!問這個做什麼?還有,我的錢是要給女兒買衣裳布偶用的。”男子的聲音起先結結巴巴,後來又理直氣壯。
  
“你敢不承認,我馬上將你的頭剁下來餵那些你撿回來養病的狗!”
  
“你這個潑婦!欺人太甚!”男子怒喝一聲,大手揮了下,將舒瀲連同大刀給揮到十步之外,正好她跌坐在石椅上,大刀落了地。還來不及尖叫,她已被巨大男子扛上肩,男子發狠道:“我是想你也二十三歲了!再不給我生個兒子恐怕再也生不出來!所以我才會回來看你!你別以為老子真的思念你!”
  
“舒大鴻!你這殺千刀的將我放下來!你做你的春秋大夢!我不會替你養兒子!你不是有一大堆村女投怀送抱,何必我來生!別來找我!”
  
  舒大鴻伸手往她臀部打了兩下。
  
“當真不找你,你不氣死才怪!如果我真有碰那些丫頭,又何必回來?季瀲漣,你這隻母老虎只有我制得住,就是太愛聽肉麻話了!”
  
  “你去死!”她雙踢又咬又打!
  
  他又打了兩下。
  
“你再使潑吧!讓人看笑話了!你們出來吧!好戲散場了!”舒大鴻對著他們三人藏身的地方叫。
  
劉若謙與齊天磊大大方方的走出來,大大方方的笑著,倒是玉湖又呆又不好意思,也實在是嚇到了!
  
“舒兄,久違了!聽說那百來人的山寨今年大豐收??,自給有餘又將餘糧賣到了好價錢。
  
  恭禧。 “
  
舒大鴻是一個有著濃眉利眼的男子,方方正正的面孔一副老實相,不出色,不迷人,看來像個莊稼漢。只有那一雙湛然的眼能看出他有高深的武功修為。
  
“好說!今天瀲虹沒空與你們閒談,你們看到了,好不容易馴服她,這次我得讓她生兒子才行。”
  
“舒大鴻!你這渾人,放我下來!”季瀲漣潑辣大叫,一張美豔的俏臉全紅到脖子了!
  
  但沒有人理她。
  
齊天磊拱手道:“那好,我們今天要去遊湖,不打擾了!不知舒兄預算佔住我們的合夥人多久?”
  
“明天以後你們白天來都可以!晚上不行唔!”他悶哼了下,反手打了她一下,因為她的牙齒正努力要咬下他後背的肉。 “反正我會住到六月,今年她再不生,就老得不能生了……”他又皺眉,這回他妻子連雙手也一併用上,捏住他兩塊肌肉扭動!他忍不住了,低吼:“你這臭女人!別以為我不敢揍你就這麼囂張!我要讓你生孩子生到累死!”
  
說完他已扛著妻子回他們住的東廂小樓了!
  
玉湖呆呆的看向他們消失的方向,久久回不過神。
  
  老天爺!這是一對怎麼樣的夫妻?像是怨偶,卻又感覺得到他們之間深刻的聯繫;他們並沒有真正傷害到彼此,卻愛弄得像是雞犬不寧!呼!她還以為只有自己沒一點氣質呢!有多少夫妻關起門來是這般的?
  
  “他們一直是這樣嗎?”
  
  齊天磊牽她的手往外走。
  
“這是他們表示恩愛的方式,沒看到那些僕人多悠閒的在喝茶?打打鬧鬧四年了,還不是這麼回事!放心,大鴻是個好人,他一向只有任瀲虹捶打的份,最多還手打她尊臀,小小幾下,沒有其他了!不信你明天來看,滿頭青紫的一定是大鴻。”
  
劉若謙補充道:“瀲漣非常愛他,也完全支持他做善事;不過,她喜歡以茶壺架式來與他吵鬧,因為大鴻有時楞得讓她生氣,完全的不解風情。”
  
  玉湖吐吐舌。
  
“那位──舒大鴻居然可以順利活到現在?”
  
“他可是江湖排名十大的高手哦!偶爾讓身上多幾處傷口只會讓瀲更溫柔待他;他可不笨,要殺死他太難了!瀲極大抵也是篤定這一點才會弄得他處處有傷痕。”也就是說,他們這對怪異夫妻完全是周瑜黃蓋,一人願打,一人願挨,外人何需操不必要的心?
  
三人正要上馬車,不料大門口走出一個綠色身影,是那位俏麗的秀波姑娘,輕盈又哀怨的輕道:“劉大哥,齊大哥,你們要去遊湖是嗎?我也一同去可好?”
  
躲過了昨夜,秀波決心奮戰到底。
  
劉若謙不回答,眼光錶示得很清楚:她是齊天磊的事。所以齊天磊只好回應:“若你今日無事有閒情,不妨一同來吧!”
  
“謝謝齊大哥!”秀波整張小臉亮了起來,以為自己尚有一丁點希望。上了馬車,始終將滿是愛意的眼光瞅著齊天磊,似乎也決意與玉湖好好相處,共事一夫,所以玉湖今天沒有感受到任何敵意。
  
要搭船之前,齊天磊貼心的去買蜜餞甜梅之類的零食,打算讓玉湖吃個盡興;而秀波佔地利之便也硬跟了去,等在船上的,只有劉若謙與玉湖了!
  
玉湖輕輕壓下心中的不滿,但不說什麼,她對齊天磊有信心。可是叫她不出一絲酸澀醋意是不??可能的,忍不住問劉若謙:“天磊怎麼會買下她的?”
  
劉若謙站在她身邊,笑道:“二年前來此視察生意時,偶爾會上煙花之地談生意,秀波也是因為父親生意失敗而被推入火坑,抵死不接客而企圖逃亡,正巧被天磊救了!買下了她,將她安置在舒大娘那邊,禁不住秀波一味的要以身相許你知道女人的,一旦救命恩人長得俊俏,非要以此報恩不可!逼得天磊只好收她為義妹,給她”齊“姓,以預防她的死心塌地。在這邊,天磊沒有'病弱'為屏,又長得俊美,女人大為傾心者不在少數,連我也要靠邊站了!你吃醋了嗎?”
  
玉湖笑了笑,即使小心眼也不肯在他面前表現出來,這人很愛逗弄人的!
  
“我吃醋?吃一個沒有威脅性小女人的醋?你們之間深刻的友情我都不介意了,倒來介意天磊無意的人,我這麼無知嗎?”
  
“你不介意?齊宅上下傳的話不會好聽到那裡去。”劉若謙揚眉,一直好奇她會有的反應。
  
“該介意的是你們!我?頂多被別人可憐而已。何況我很感激你在天磊孤立無援時出現。在齊家,他的處境艱難,與其去與你這個拜把大哥爭寵,還不如結合力氣來對付柯世昭那狂徒。要作掉你,得先作掉敵人才行!天磊昨夜教的:狡兔死,走狗烹!”她妙眸靈轉,偏不讓劉若謙取笑她。
  
劉若謙大笑道:“說得好!天磊說對了,不讓你唸書太可惜了!要是你不是天磊的人,我會追求你當我的伴侶,我需要聰明的女人當妻子,但又不能若舒大娘那般潑辣,你的確是個寶。”
  
玉湖甜笑道:“我只適合天磊,不適合你這浪子!要當你妻子的人想必得千變萬化來讓你保持新鮮感才行!莫怪你已年近三十卻無伴侶,成天讓女人追著跑!我想,這應也是你的樂趣了!”
  
“是極!是極!劉大哥正是不安定的浪子型!沒有女人絆得住他!”不知何時,齊天磊已上了船,卻不見齊秀波,直吩咐船夫開船。
  
“秀波呢?”玉湖看向岸邊,又關心又開心。老公被別人黏著,相信沒有一個做妻子的會放心,可是齊秀波獨自一人不見了,又怕她出什麼意外。
  
齊天磊拉她入船屋,擺上買來的酒菜甜食。
  
“她該清醒了。”淡淡地不願多做贅述。
  
玉湖聳了聳肩,坐在他身邊吃酒菜,改了話題:“為什麼我覺得”鴻圖“專門在扯齊家後腿?那一旦我進入齊家商行鋪,要當內應還是專心經營?”
  
“你做你良心能安的事。相信一旦有公事涉及侵占別人生計一事,你不會去做。”齊天磊悠閒的靠在椅墊上。打擊自家生意對他而言也是個掙扎。
  
“齊家做事真的不擇手段,弄到別人家破人亡嗎?”
  
劉若謙代為回答:“並非蓄意。其實商場上的爭鬥,沒有心慈手軟這回事。霸道可以,但若咄咄逼人,則流為強佔,截斷別人的財源叫人活不下去,間接害人也算造孽了! ”
  
  她有些明白了!握住丈夫的手,兩人心意相通的緊緊交握。齊天磊笑道:“齊家長時期的意氣風發、富甲一方仍不滿足,自喻積善之家,卻忘了在生意上存些厚道,該有人來打擊他們,讓他們看清事實了!我寧願讓齊家重創後,再東山而起,這等忤逆,太君知道了必不輕饒!”
  
“我不會讓你有任何損傷。”她低柔的聲音埋入他個中,誓言保護他的決心。
  
  她得好好想一想……
  
齊天磊一手摟著愛妻,一手舉杯與劉若謙乾杯飲盡,含笑交流的雙眸,有著欣慰與喜悅。
  
突然間,劉若謙也湧起了尋找他命定之人的念頭,因為他開始感到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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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愉快的時光總是飛逝而過!十天的假期已到了終結;在回程前,他們一行三人至舒宅告別。
  
玉湖趁三個男人在大肆灌酒時,好笑的發現舒大鴻的臉上、身上,天天有不同的瘀青;而舒瀲虹在丈夫回來時則一反平日的豪爽快意,端坐在丈夫身邊,抱著女兒,滿心柔婉的笑著。雖然不高興時還會捏著丈夫腰側,但臉上洋溢的幸福紅光是騙不了人的!
  
今日的告別宴,齊秀波仍沒有出席。玉湖直覺知道她們該有一次面談,因此在見到綠衣一角從側門內走過時,她跟了過去。
  
面對著一片花海,憑簾而立,齊秀波的面容在萬紫千紅中益加蒼白。她也知道玉湖跟了過來。
  
“我終究比不上你。”她低啞悲切的說著。
  
“報恩與愛情不能混為一談;不是誰比不上誰的問題,你並不比誰薄命,何必要和別人共享丈夫?”
  
“若論先來後到,你比我慢了兩年!也許容貌上我真的比不上你,齊大哥為你不收任何人為妾,他是個專一又胸襟寬闊的好男子,我早知道了!兩年來才一直想法子引他注目,但是你出現了!破壞了這一切。”言下之意的怨懟,是責備玉湖搶了她的男人。轉過來的面孔,有著深沉的不明白與不諒解。
  
玉湖嘆了口氣,立場上她們是情敵,無論她勸些什麼,在別人眼中都是惺惺作態並且幸災樂禍!反正真如劉若謙所言,死心眼的女子在面對相貌俊俏的恩人時一律決意以身相許。
  
倘若今日救她的是個糟老頭或其貌不揚的人,她還會一心巴望嫁給恩公媽?說真的,她不信。
  
“如果天磊對你有心,早兩年前就該表示了,豈會等到今天還讓我過門?你可以將天磊不納你為要的帳算在我頭上,因為我的確不會允許丈夫有二心。我沒有如你的胸懷,願意與人共用丈夫。既然我這一生決意與他共度,他也得完全一心對待我才行,否則我寧願一刀解決他。”
  
“你太自私了!”齊秀波不可思議的低呼。她眼前這個出身高貴的千金小姐居然這麼粗悍又蓍妒!以為女人與男人是平等的,她一定瘋了! “倘若你無法生育,難道也要讓齊家一同絕子絕孫嗎?”
  
玉湖笑了笑,俐落的跳坐在欄杆上,不理會齊秀波不贊同的側目。
  
“光你這念頭,就擔當不起天磊的伴侶了!對愛情純淨的執著是自私嗎?一個男人若同時擁有三妻四妾才叫侮辱了愛情。我並不比你美,事實上美麗也不代表什麼,我唯一與你不同的,是思想。”她不會明白的!玉湖當然只看到更多的不同意。但,天磊喜歡就夠了!
  
於是,在回家途中,馬車上,她告訴她的丈夫:“娶到我是你的福氣!”
  
這般自大,讓兩個大男人仰天長嘆不已,齊天磊也不甘示弱的回應:“當我的妻子必定是你修了五百年的善果!”
  
然後劉若謙下了一個結論:“你們當然是天造地設的神仙眷屬,不知得修幾輩子才能將兩個自大又噁心的人扯在一起當夫妻!恭禧恭禧!但願兩位早日生下集噁心自大於一身的孩子,讓我來開開眼界!”
  
十天來的蜜月之旅夾帶一顆電燈泡,倒也一飛而逝,到此畫下終結!此刻的輕鬆互損,也不過是在回齊家面對紛擾事物前唯一的悠閒。
  
就不知接下來齊家會有怎樣的變化了!不過,玉湖心中安定了不少。十天來的惡補與接觸,對商業的事不再一無所知。她倒想看看柯世昭那人渣想對她做什麼!
  
若嫁過來的是冰雁,她那麼柔弱的人,想必會被欺負到不能再欺負的地步。玉湖心中的罪惡感漸漸減輕了些。齊天磊是這年代少見的專情男子,看來也不會太早死;總覺得她這份“俠義”心態,似乎表錯了情,如今顯得佔盡便宜。可是……她回頭不得了!唯一得做的,是要表明真實身分,她不能一輩子冒冰雁之名當齊三少奶奶。天磊心中想必有所領悟,至於其他人,再說吧!至少得等“清理門戶”之後再說。她相信天磊有一些計畫要實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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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3:27:02 |只看該作者
  昨夜的一場細雨飄灑到早晨!滴答的落地聲,轉來別有一番閒趣。天未光,微微清冷,她披上外袍捲起竹簾觀雨。大致上她已看出目前的情況。天磊不是多話的人,也絕不道人是非,他只讓她自己看,自己意會。尤其出外走了一遭回來,她的眼光更客觀。
  
這齊宅,眼看所有傭奴全依向柯家三人,輕易便可明白往後必然的情勢對天磊如何的不利,也難怪天磊要自創事業了!這種豪門大宅的權勢鬥爭,也真教她開了眼界。外來的人喧賓奪主,正統繼承人反而被判了死刑,除了死亡沒有第二條路。
  
  好奇怪的情形!沒有權勢如齊二夫人者,母女全沒人管她們生死,黯然的住在偏廂房,不能參與任何事,也沒有任何地位。只有在有大事時出來見見人,大多時候,幾乎讓人忘了她們的存在。
  
  大大的宅子,冷清又無情。她嘆了口氣,開始想念在戴雲縣的日子,也想念未出嫁前那一段時光!若非齊宅有天磊與劉若謙,她大概早悶死了!
  
  真好!齊天磊一回來可以“生病”,躲在苑中不見任何人;但她不行,今日起要開始加入爭權鬥勢的行列中,將來還不知會如何呢!
  
“在想什麼?”不知何時,齊天磊也醒了,走過來摟住她一同坐在躺椅上。
  
  “煩心事。”她皺眉看他。 “有錢人的生活太過複雜,或者我玩上興頭,總覺得一回到這裡,很難開心起來。”
  
“別去想!做你想做的事便行。則讓那些禮教困住你,我要你快樂。再不久,一切會改觀的!想信我。”他輕吻她粉頸。
  
她推他直笑,怕癢的低叫:“不要!老親得我青一塊、紫一塊的,都穿上春裝了,多丟人!人家還當我偷了男人!
  
溫文病弱的齊三公子可不會有力氣對我調情! “
  
齊天磊從鼻子哼出氣,更肆無忌憚的進攻她粉頸,又咬又啃,力道只好的讓她求饒不已!
  
“你忘了我這快病死的男人是專門負責讓你受孕的?我不努力可不行!至少得讓柯世昭知道,我的妻子沒他的份,懷孕一事不必他代勞!”
  
  原來他在乎?她低低的笑著,他的吻已深入她衣襟中,玉湖又笑又喘道:“你得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至少對付登徒子綽綽有餘。”
  
“你有無能力自保是一回事,而叫一個擁有美女妻子的男子不擔心愛妻遭人覬覦則是不可能!”
  
“我美?只有你這呆子會這麼說了!當寶似的!天下美女何其多,你眼睛有問題才說我美,不然你就是在哄我!”在家鄉,她也許出色。但在這,美女處處可見,光一個舒瀲虹就夠她自嘆弗如了!
  
齊天磊抬頭看她,手指沿著她光滑粉嫩的面頰走。
  
“你不明白情人眼裡出西施嗎?二十年後,待你白髮漸漸多了時,我依然認為你是獨一無二的大美人。”
  
雖然很誇張,但情人間的肉麻話還是很受用的!玉湖暈陶陶的泛紅了雙頰。
  
“難怪人家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原來我也愛聽誇大的甜言蜜語!說!你還對誰說過好聽話?”一下子要來個大審問!自從嫁給了齊天磊,她的醋桶本色表露無遺!
  
“娘子啊!你想,你這個自幼被當成女子養大的丈夫,又長年臥病在床,如何有機會對別人說甜言蜜語?即使我肯說,還沒有人要聽呢!你當你丈夫與劉兄相同受人歡迎呀?”他促狹的對她眨眼,十分享受她的醋意。
  
  玉湖指著他鼻子。
  
“以前如何我不管,將來只能對我說。否則我會讓你絕子絕孫!”
  
  他抓過她雙手吻著。
  
“是是是!我會記得今年的釀梅子換個新口味!”
  
  話題轉到那兒去了?她不明白的問:“什麼新口味?”
  
“把糖改成醋,讓你狂吃個夠!”他開懷大笑,緊緊摟住她,讓她無法趁機打人。
  
  “齊天磊!你又欺負我”
  
玉湖的哇哇叫聲最後讓她的丈夫堵住了!
  
在昏昏沉沉之時,玉湖仍不明白,她是如此強壯又剽悍,而她的丈夫卻溫文又瘦弱,為何每次的結果都是她被他給欺負去呢?被克得死死的人竟是她這個大女子!每次都像是他妥協了,輸的人卻是她!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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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太君交代要詳看的羊皮卷,她正想捧回新苑好好與天磊研究一下。下午就得隨太君與婆婆乘馬車去巡視所有產業。不過她看得出來,太君她們最關切的是她的肚皮,直問她有沒有消息。最好是能一舉得男又多一個得力助手!太君實在是個精明人物,想在天磊死後將她推給柯世昭來絆住柯世昭為己長用,又滿望她生下齊家的骨血來繼承正統。這樣也許將來產業移交到柯世昭手中,二十年後仍是齊家所有。太精明了!可怕得讓人咋舌。
  
忍不住低頭看自己平坦的肚皮,她笑著想,也許裡頭已有小娃娃了!嫁入齊家這麼些日子,她未曾來潮,心下也明白了幾分!加上天磊似乎有意讓她受孕,沒有放過任何可能的機會。即使有了也不必太訝異。
  
正走過九曲橋要踏入新苑,冷不防看到偏廂房的方向那一個怯生生的雪白纖影!是那個她只見過兩次面的齊燕笙二娘的女兒;無言的看著她,似欲言又止!在齊家所有女眷中,玉湖最順眼的就是這一對與世無爭、深居簡出的母女;也相當可悲的,因為二房沒生兒子,因此十來年中完全遭人遺忘!像齊燕笙,雖是唯一的齊家正統小姐,但僕人並不尊重她,反倒巴結那二個僕人身分的方氏姊妹更多。致使方氏姊妹自以為是大小姐,目中無人得很。
  
柔弱無依的女子總是令玉湖不捨又心憐!當下招手道:“燕笙,你過來!一同到新苑坐坐。”
  
齊燕笙的俏臉霎時亮麗了起來,雙頰湧上了暈紅,提著裙擺小碎步跑了過來,連忙躬身叫:“嫂嫂。”
  
“來!進來坐。”牽著她的小手,一同進入“寄暢新苑”;交代著立在一旁的女傭在小花廳擺上各色糕點零嘴,她挺喜歡吃這些東西的!想必才十五、六歲的燕笙也十分垂涎。
  
也由於玉湖從不招待任何女眷入苑中,更別說進入屋內了,所以這舉動招致僕人好奇的打量,企圖站在一旁聽一些新消息好去告知他人曾幾何時,不被重視的齊小姐竟受到三少奶奶款待,莫非二房要翻身了?
  
  玉湖不耐煩的揮手。
  
“退出苑外!我沒喚人,不許進來。”她才不讓僕人有多舌的機會。在新苑的規矩是,傭人不許逗留在裡頭,只能守在大門口;除了不讓傭人看到來去自如的齊天磊外,也不讓他們的談話遭人渲染。齊家各門各派何其多,那些僕人太懂得賣弄小道消息,又幾乎全是柯家的耳目!玉湖暫時的對付方法只有如此,將來擺平了野心份子,她若仍待在齊家,必然會對下人行再教育。全沒了分寸嘛!
  
傭人退走後,玉湖招乎燕笙吃甜食,問道:“有什麼困難,說出來無妨。”
  
齊燕笙低聲道:“太麻煩嫂嫂了,三哥與我並不親。”
  
“他與你不親是他的事,我與你親就行了!衝著你喚我一聲嫂嫂,我怎麼說也要幫你一幫。”
  
  “嫂嫂”齊燕笙紅了眼眶。 “可不可以拜託太君不要將我許配給鄰縣的張家?”
  
“太君已替你決定婚事了?張家?”
  
“是表哥對太君提起的。他說我至少對齊家有這麼一點用處。張家擁有鄰縣一半以上的山頭,我們的木材來源大多以張家為主。他們想更便宜的取到貨源,就想將我嫁過去。張家的兒子是個白痴,說我嫁過去的話,將以三座山頭為聘金換我。”齊燕笙已委屈的垂下淚水。
  
“那個人渣!這麼好的事為何不嫁他的妹妹?動腦筋到你頭上來了!你是齊家大小姐,他敢說你沒用處!那他們一家子拖過來吃白食當米蟲又算什麼了?你別哭,這事我來處理!”
  
“可是,太君對他言聽計從的!嫂嫂你若與表哥對上可不好……”
  
“這是小事,不打緊。將來誰會受太君重視還不一定,到底我仍是齊家人,太君不會糊塗的。”玉湖輕拍燕笙肩頭,發現她的小姑衣著樸素,身上一件貴重物品也沒有。不知她們母女過的是如何的生活?身為人家的偏房,既沒身分又沒地位,一旦丈夫死了,便什麼也不是;加上這個家族的怪異結構,她們這種與世無爭的人,活得益加艱辛了。也許那些僕人正以為天磊快死了,而她很快就會成為像這對無權無勢的母女一般,什麼也沒有,才行事冷淡沒有分寸。她真討厭這個地方!
  
一雙溫暖的大掌輕放在她肩頭;她轉身,看到丈夫了解的眸光。她笑了!
  
  “我以為你不在。”
  
“剛回來。”他坐在她身邊,看向他唯一的妹妹,輕聲笑道:“你長大了,燕笙。”
  
“三哥……”倒是齊燕笙手足無措的站了起來。自小到大,她從沒有機會與哥哥們單獨相處,更別說平起平坐了!她被認定是沒有資格的。
  
“坐下,讓三哥看看你。”齊天磊溫和的說著,他溫文俊逸的面孔很有安撫人心的效果,齊燕笙再度坐下。
  
  “二娘好嗎?”他閒著。
  
“娘很好!她一直想來看看您的,可是大娘說您身體虛,不宜見客,我們就不敢來了。”
  
“那兒的話,你們以後可以常來,這邊的大門隨時為你們而開。你三哥應該還可以活個幾年,一時半刻上不了西天的,放心!”
  
玉湖建議道:“如果你有興趣,不妨四周逛一逛,尤其後院養了很多珍禽異獸,我是沒什麼興趣,若你有,倒可以開開眼界!”
  
齊燕笙開心得雙臉紅透,說不出話,玉湖便放她一人去苑中玩耍。正好她要與天磊談燕笙的事。
  
“有比反駁太君更好的法子可阻上這件事嗎?”
  
齊天磊沉吟道:“除了由'鴻圖'出面搶去張家這條貨源,再來就是找另一縣約合作對象了!
  
世昭會看中張家的原因是張萬貫年事已高,又不是個太精明的人,唯一的白癡兒子是他的繼承人,柯世昭意圖併吞!否則柴林縣的易家會是更適合約合作對象。易家有兩個兒子,都相當出色有才幹,燕笙若嫁了他們其中一個會更幸福,可惜世昭並不打算正當做生意。 “
  
“太君全依他?無論如何將燕笙當棋子是很殘忍的!天磊,我真不喜歡這個家的氣氛。”
  
  齊天磊想了一下。
  
“再忍一忍,世昭這些年來的做法遲早會出亂子。至於燕笙這邊,我會說服太君,讓她明白招贅比嫁掉她更好。你當真以為太君捨得齊家的基業拱手送人?世昭畢竟只是她的外孫而已。”
  
“好好的一個家,門來鬥去成何體統?還有,剛才婆婆還對我暗示勸你納妾的事,你自個兒去給她交代,下午我就得去巡商號了,你看看這些羊皮卷。”她指著桌上的文件,忍不住哀哀的嘆息。當齊家的媳婦百分之百的命苦。
  
齊天磊笑著拉她坐在膝上,??用青湛湛的下巴磨挲她細緻的臉蛋。
  
“別擔心,短時間之內,沒人指望你會有好表現,尤其則讓世昭感到你是個威脅;他想佔你便宜,可不希望你比他能幹。玉湖,別將太多事情攬上身,不然夠你累的了!”
  
  “我心中總是不安定。”
  
  “你怕什麼?”
  
“我並不是太君她們所期望的那個人!”
  
  他笑。
  
“何妨?只要你是我所等待的佳人即可。玉湖,你肚子中已有我的孩子,這便是你最大的勝券了!”
  
  她嚇了一跳,呆呆的看他。
  
“你怎麼能肯定我有了?你又不會死,為何算計我懷娃娃?”
  
“別忘了劉兄是名醫,我多少知曉一些常識。快些讓你受孕,到時”挾天子以令諸侯“,誰敢來指責你的不是?就算你是個冒名新娘,誰又能奈你何?”這件事他們彼此是心知肚明的,不如早點明說與她一同分擔。有時候,玉湖不太容易想通,成天揣在心中悶也會悶出病來!他唯一還不明白的是:是什麼原因讓兩個女子錯置了花轎?當初酒醉的玉湖只嚷嚷著花轎抬錯了,人也嫁錯了,叫他快生去死,她想回家了……
  
玉湖早知道她的老公不是簡單人物;嫁他半個多月,每天都有新發現,今日又再度發覺她的丈夫心機無比深沉,似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經過深思熟慮,自有其用處,連讓她受孕都有話可說!幸好他心地還算善良,只喜歡欺負她而已!不然恐怕他作惡的手段比柯世昭更高超了!老太君的老謀深算與天磊比起來不知誰技高一籌?
  
“那天晚上,我到底說了多少事?”
  
  “不多,但該說的全說了!”
  
“那你還占我便宜!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妻子!你會後悔的,那天你真正見到冰雁,你會後悔與我圓房的!”她雙手抱胸,嬌蠻的揚著下巴,表示“貨物既出,恕不退回”,他若敢後悔就等著瞧!
  
  這個小傻瓜!他若想反悔還會努力想讓她懷孕嗎?對付一個滿心念著回揚州的蠻女,讓她懷小孩是最好的方法;即使杜家千金比玉湖更美又如何?
  
“你實在不了解男人。”他捏她粉頰。
  
  她回他一口齒印在手背上。
  
“至少我知道男人好色,你們孔老夫子說的。”
  
“他老人家早成一堆骨灰了!信那些死人骨頭做啥?我這輩子只打算與你耗上了!如何?”
  
“只要你不會比我早死!”她突然想到──“你老實說,是不是有人會想加害於你?你那兩個哥哥真是意外死去的嗎?”
  
齊天磊唇角噙著些許譏誚,淡淡道:“我大哥是真的溺水而亡,二哥也真的在上山打獵時被毒蛇咬死。如果二哥當天沒有在山上中毒死亡,也會在回家後與人起衝突遭人殺死。”
  
玉湖想了一下,猜測:“是不是有人買通流氓對他下手?卻不料你二哥先遭蛇咬,不必他們動手?”
  
  他點頭,讚賞的親她一下。
  
  “你如何得知?”
  
“曾經有人在我的湯藥中下慢性毒藥,如果再多吃幾帖,我便會輕易死去而查不出病因。但那時,太君找來了劉兄,那一陣子我身體的確幾乎要如你所願的報銷,因為那些湯藥我已喝了三個月。劉兄治好了我,然後我們一同著手查兇手,巧合的是,在一次遊玩中,聽到幾個土匪談起收了一大筆銀子卻不必殺人的好差事。
  
  我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
  
“會是誰?”想必他心中有數,玉湖心中起了一股憤慨!現在是否還有人想伺機害他?
  
“你先猜猜看。接下來幾天,你有機會接觸每一個人,轉轉你的聰明腦袋,我看你夠不夠厲害!”齊天磊很有玩樂的興致,連自己的命都玩得很高興。
  
玉湖爬下他膝蓋,心知他故意弄得她更混亂!嘖!他都不急了,她才不會上他當的一頭熱!這人連生死大事也拿來玩,想來是死不了了!低頭看自己肚子,連天磊都說有了,她沒理由認為沒有。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天磊還有別的用心呢?跟這種人鬥智力恐怕只會使自己折壽而已!她才不浪費那種力氣呢!
  
“我才不猜!你快些把一些要點告訴我,免得下午出糗。”她打開羊皮卷推到他面前,順便交代道:“至於燕笙的事,你下午對娘說一說。”
  
“是,娘子。”齊天磊表現出一副懼內的表情,逗得玉湖直瞪他!
  
  午飯時光就在作功課中流逝。直到燕笙抱著一隻白色小狗跑進來時,玉湖才想起忘了問天磊他早上閃那兒去了!她絕對不信他會乖乖待在新苑中;而且:自從回到齊家後,劉若謙的形跡也成謎,否則那一票女子為何會成天無聊的繡花?早當他的跟班去了!
  
看看自己,也許已經是孕婦了,卻苦命的沒人關切!丈夫的反應像是奸計得逞,沒有益加擔心她的身體,還放她去與太君參與商行經營呢!
  
不過,若讓太君她們太早知道也不好,因為她們的反應絕對是神經兮兮,到時成天得躺在床上的人恐怕會是她了!那多悲慘!
  
所以,她仍是認命的擔起強壯媳婦的責任了!畢竟就某方面而言,這個丈夫是挺不錯的。只要時機到了,他會透露更多事情讓她知曉,不急於一時。
  
  唉!不過她仍是認為她的老公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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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天磊所言,沒有人寄望她在短時間之內成為雄才大略的女強人。幾天的巡視下來,她只須跟在太君身後當應聲蟲就可以了:尤其柯世昭亦步亦趨的跟著她們,急切的想表現他的厲害,根本沒讓她有發揮的餘地!
  
這柯世昭是存心給她下馬威還是想讓她表現出對他無上的崇拜?每每得到太君含笑應和時,他公子總會得意的瞟她一眼,無視長輩的存在,像在對她調情似的:而有趣的是,當他眼光飄向她時,她立即可以感覺到方大嬸不悅的眼光,盯著她,似乎在罵她不守婦道似的。
  
玉湖比較玩味的是方大嬸的態度;她只是太君陪嫁過來的丫頭,如今挾太君的重用與信任,一家子得以與主人平起平坐,但主僕仍有分野的,她為什麼敢用逾越的眼光指責她?而且在她完全沒有錯的情況下!她凝神想了會,記得上次方小巧對柯世昭佔有的神情。會不會是她們怕她搶去柯世昭這個“金龜婿”?
  
是了,方家現在什麼都有;缺的,只是一個“身分”上的改變。一旦方小巧嫁給了柯世昭,而柯世昭繼承了齊家產業,到時就唯他們獨尊了!想來,太君有意提拔她還有不少人持反??對意見呢!
  
仔細想來,層層的人事糾葛還牽絆著利益上的關聯;那麼,最想要天磊死的人會是誰?
  
“冰雁,這一家”大利“是世昭經營獲利最多的商行,以後你就來這裡與他學習,學習他做生意的手腕,明白嗎?”太君拍著她的手,含笑說著。
  
“大利”是專營家具的商行,裡頭網羅了一流的木匠製造桌椅。玉湖站在門口沒有多做打量,反而看著“大利”兩旁貼上封條的房子,上頭掛著“家具”的招牌。為何會關了門,並且貼了封條?是“大利”生意太好讓別家無法生存而搬走了嗎?這麼條繁華的大街,不做家具,開業賣別的也是很賺錢的!
  
柯世昭又擠了過來,得意道:“左右這兩家的地皮已被我買過來,正等著裝修。今年底以前,我要將”大利“擴充成十四間商行中最大的一間。讓'鴻圖'不能在本縣立足!”
  
  “鴻圖”要來富林縣發展嗎?正式要與齊家對上了?玉湖正要問什麼,突然打斜裡衝出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怒喝著:“姓柯的!還我爹娘的命來!”雙手握著一把亮晃晃的“首沖向他們而來!
  
但少年沒近到柯世昭三步內已被兩個壯丁打倒在地!被打了好幾拳後讓人給拽在地上,面孔埋在黃土中。
  
“世昭,這是怎麼回事?”齊老太君皺著白眉,不悅的問。
  
“太君,你們先進屋內喝茶休息。只是個小癟三不知死活的上門敲詐,我會賞他幾口飯吃,打發他走的。”柯世昭邪笑著,揮手讓家僕退開。
  
  齊老太君點點頭。
  
“不必送官了!省得破壞齊家的名聲,盡快打發他走,則讓小乞丐擋了我們的生意。”
  
  “我省得。”
  
直到太君一行人進了屋內,柯世昭踢了那少年一腳,讓奄奄一息的少年面孔朝天。
  
“別踢他!”玉湖在他身後低叱。
  
柯世昭才發現她沒進屋,雙手抱胸笑道:“表嫂好慈悲的胸懷,別忘了他要殺我呢!我沒押他送官已是天大的恩惠了,難不成表嫂還要我感謝他對我行凶?”
  
那少年掙扎的坐起身,忍著痛破口大罵:“柯世昭!只要我活著一天,一定讓你死無全屍!”
  
“憑你?別笑死人了!黃竟棠,你們家的商行經營不下去可不是我的錯!誰叫你爹好賭成性,將家??產敗光!如今我被你家欠了一屁股債卻追不回來,你居然還要來殺我!真是忘恩負義呀!”柯世昭裝模作樣的說著。
  
“你──”少年怒吼一聲向他衝了過去。但卻在柯世昭的拳頭下再度被打倒。
  
  那少年恐怕有好些天沒進食了。
  
  玉湖看不過去,擋在少年面前。
  
“他還只是個孩子,你一個大人打個孩子算什麼?”
  
“為了你,我可以不計較。”柯世昭輕薄了她一記,手上的折扇挑了她下巴一下。
  
玉湖怒目以對,但他卻更得寸進尺的附在她耳邊道:“你遲早會是我的人!這麼的美麗,這麼的香,我會讓你明白跟那病鬼比起來,什麼才叫真正的男人……”他哈哈大笑的往屋子裡走去,沒讓玉湖有發作的餘地;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他在跨過門檻時卻滑了一跤,整個人直挺挺的趴向屋內,撞上了堅硬的石板地!只見伙計急忙的圍上了他,大呼小叫。
  
玉湖直覺的抬頭看向西側客棧的二樓欄杆,沒有意外的看到劉若謙正慢條斯理的在吃花生米。他對她舉了下杯,玉湖的心情一下子大好!由於在大街上,她不能對柯世昭的輕薄有任何反應,兀自氣得半死時,正巧看到一粒花生疾射向柯世昭的腳踝穴道,讓他出糗。
  
總有一天,她會連本帶利的向他討回來!沒有人能在欺負她之後安然過日子!
  
不過,現在倒是小男孩的事令她掛心。這男孩被柯世昭打了之後陷入昏迷,她不能放著不管。這少年是那家的孩子?忍不住又看向劉若謙那頭,他正對她揮了個手勢,表示他會處理。她才安心的依循伙計的叫聲進入商行內。
  
她相信柯世昭不是個正直的商人,做起事來不擇手段,小男孩的家也許就是這麼垮掉的──驀地,玉湖回想起了季瀲漣,似乎……她的家也是瓦解在齊家手中是嗎?舒大娘每每提起齊家,口氣總有些怨恨;那天磊的作法更將她弄糊塗了!
  
不過,至少她知道,齊家霸道不留人餘地的做法,遲早會出問題。連看來慈眉善目的老太君面對一個落魄少年也沒丁點憐憫之心。這就是富人的嘴臉了!
  
天磊與劉若謙對這一切有怎樣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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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梅林中,劉若謙吹著蕭,與春風融成一景;成熟的梅子隨風搖曳,散發引人垂涎的香味。石桌旁,齊三公子正與他的妻子飲著香茗。在證實她“應該”懷孕之後,齊三公子不再拿酒灌他的妻子,心中可惜至少有十個月看不到妻子醉酒的嬌態模樣。真是懷念不已!
  
幾日來跟在太君身邊,雖然毫無建樹,不過太君是很固執的,只要她認定的人選一律重用,即使方大嬸有意的排擠也動搖不了太君的想法;而眼明手快的商行管事已巴結了上來。
  
  說實在的,她有點消受不了!好不容易今天覷了個空,縮在新苑中陪著丈夫,無論如何她再也不敢喊無聊了!當個專事生產的“母豬”比當商人好過太多!老天爺!柯世昭那傢伙已迫不及待的要與她“共事”了!就在明天!
  
“我想,中午與太君一同用膳,告知她你已有孕的消息。”天磊揚眉詢問她的意見。
  
  “太快了吧?我都還沒害喜。”
  
“娘已急著要推春芽她們進來了,你還嫌快?我都以為太君已認命的以為你不孕了!”
  
他笑著看她吃那又酸又澀的青梅子,又怕酸又忍不住要吃,模樣可愛透了。
  
玉湖連忙衝了一杯茶,才道:“拜託,我才嫁過來一個月,竟然斷定我不孕!她們真怕你隨時會死掉呀!人家春芽與香屏的心可不在你身上,招她們進來,受苦的會是劉兄。”
  
劉若謙咳了下,蕭音走了調,戛然中上。他搖頭的坐回石椅上。
  
“何必扯上我?這是你們的家務事。”
  
  齊天磊搖頭。
  
“她們可不是我的家務事,我的'家務事'只有這個醋桶與她肚子中的小東西。”一手指向他的愛妻,冷不防讓她咬個正著,他哀呼一聲。 “你看吧!是醋桶沒錯!我豈敢有非份之想?還是留著劉兄自個兒受用吧!”
  
“劉兄的眼光太高,凡花豈能入他眼?”玉湖笑道。像劉若謙這種英俊瀟灑的浪子,嫁給他就得苦一輩子了!天生的不安定份子,那個女人留得住他?而且他怕死了死心塌地的癡情女子!舉凡佔有欲強、善妒、癡情、溫柔順從的各類女子都足以令他拔腿開溜!可是再如何瀟灑的女子一旦涉入情關,有幾個女人能超然而沒有任何要求?所以他不敢沾惹情關。
  
“是呀!所以我注定四海獨行,孑然一身了!”
  
“別忘了家鄉父母之命的未婚妻!”齊天磊回他一句。
  
“算了!”他揮手,不想談;改口道:“我想將黃竟棠那孩子送到舒大娘那兒。”
  
不過,這一對夫妻並不打算放過他,雙雙撐著頭,以無辜的雙眼看向他,不答腔。
  
然後,劉若謙只好正視他逃了四、五年的話題。
  
“那個女孩早該嫁人生子了!當年我們根本沒見過面,只因父母之言決定終身,連訂親都沒有,我就失?了,說是我未婚妻未免太過份!可不可以別再提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改造齊家作風。”
  
“可是,倘若那女子一直在等你呢?你二十八了!而那女子想必在過了五個年頭後已不再年輕,又當如何?”玉湖為那女孩抱不平。
  
“這麼癡纏的女子,我自該躲得更遠。”
  
“你遲早會有報應的!”玉湖忿忿的說。
  
  齊天磊摟住妻子的腰。
  
“莫氣!莫氣!將來的事將來再談。劉兄,明日你即將啟程前去戴雲縣,就把那少年一塊帶去吧!會是個人才,短時間之內無法消除他的恨意,只好讓他冷卻一下了!接下來的計畫就有勞你們了!”
  
“咦!劉兄要走?”玉湖睜大眼。
  
“是呀!也該是時候了!不能再任他們猖狂。”劉若謙不在意的輕描淡寫。
  
  玉湖跳了起來。
  
“但──但──你若走了,如果有人對天磊不利,下了毒或什麼的,那該如何是好?”
  
她心中一直掛念天磊曾遭人下毒的事。
  
齊天磊嘆道:“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孩子的娘,小心身體哪!”
  
  “但──”
  
“玉湖,我保證我可以長命百歲!”他幾乎要舉手發誓了,心中卻是感動不已!這麼真切的情感,他擁有得幾乎像是奢侈!
  
劉若謙笑著聳肩,悄悄退出了新苑,讓他們夫妻去濃情蜜意一番!也許,在一切事情解決後,他該回家看看那女孩是否已嫁人;如此,他才會安心一些。給玉湖那麼一說,他不願去正視也不行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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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天磊抱她回房,安置在床上。
  
“在劉兄收容黃竟棠那天,世昭對你不莊重是不是?”他的口氣仍是溫和,卻有一種可怕的森寒。
  
“劉兄說的?這事我自己會討回公道。”她捧住他俊美的面孔,輕吻了下。
  
  他搖頭。
  
“不!放話的是方小紅。你知不知道那一批女人如今恨死你了?”
  
“我沒有惹她們呀!”玉湖不服氣的低叫。
  
“我知道世昭一直想誤導你將我與劉兄想到畸戀那方向,但你不為所動。而幾次方小紅撞見劉兄與你談天,以為你不滿意病弱的丈夫,而去勾引她心儀的男子,便對你心存妒恨。
  
你該知道,方小巧對世昭很死心,一心要當他的妻子。只要挑撥起那一票女子,你的日子會很難過,所以我說危險的會是你。 “他的神情有一些苦惱。”所以早日告知太君你有身孕的事,你的身分會更被重視……“
  
  玉湖勾住他頸子深吻。不,她不以為會有什麼嚴重的事!只要她的丈夫安全無虞,其他她可以應付得來!
  
“我希望你不介意我將春芽與香屏兩個女人設計嫁人。”她自己有應付之道。既然那票女子看她不順眼,她乾脆一個個給攆出去!不發揮她強悍的一面,人家還當她是病貓! “還有,我一直納悶方大嬸她們祖孫女三人怎麼敢大剌剌的以主人自居起來,我非要想法子掃她們出門不可!至於柯世昭他們──”
  
“那是我的事。先按著不動,他得留著背黑鍋,承擔他自己造孽的後果。”他深深一笑,翻身躺入床內側。 “你真的火了,是嗎?”
  
她揚眉道:“自小到大,我從不讓人騎到我頭上撒野!我討厭齊家目前的氣氛,既然這裡是我要待一輩子的地方,逃不開了!那麼就得動手來清理門戶!老叫我站著挨打,太沒道理,反正我再怎麼裝大家閨秀都裝不來,不如表現出我的本性!我是豁出去了!以前我還會怕,但現在,不管揭不揭穿,我非動手整頓不可!商行是你的事,家裡面就是我的事了!如何?”
  
他哈哈大笑,打躬作揖道:“是是!全依你!小男人不敢多舌,免得遭受清算下場!現在你可是得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了'!”
  
“是!這是我的優勢。”她真的被惹火了!有時候人太善良真的不行,尤其在齊家更行不通!看看善良的燕笙與二娘,全被趕到一角出不了頭、沒人注意!趁她目前當寵,她必須做些事才行。至於她的丈夫……“餵!你還要'病'多久?”
  
“我正在復原中,已經可以獨自散步了!”
  
“只是'可以??散步'而已嗎?”她挑逗他。
  
他驚異的支起上身看他的老婆,一向只有他逗她的份呀! “你──”
  
  “還可以做些別的,是不是?”
  
“例如?”他已放下帳子,細吻她粉頸。
  
“嗯……我想你已康復得差??不多了……”她的輕笑聲被堵住,一切皆在無言中。
  
  ※※※
修行是修正錯誤的行為.
~蓮花心,出離心,菩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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