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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du410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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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1 17:51:37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cdu410555 於 2016-12-31 21:28 編輯

第五百三十幕 終焉之王座 VII

    布蘭多看到那頭怪獸時,眉頭便微微皺了起來——那正是加爾姆子嗣。看起來,他好像已經明白了誰才是這場慘烈戰爭的最後勝利者。青銅一族在這裡與黃昏、亡靈一場大戰之後,數千年的時光中竟在海姆冥界蟄伏了起來。

    它們果然並未消亡,但布蘭多好奇的是:它們究竟是在克萊絲離開她的神國之前,還是在那之後來到了此地。

    但布蘭多心中實在是忍不住吐槽另一件事,那就是布加人給的信息究竟有多少是靠譜的?這究竟是什麼鬼扯的知識的守護者,現在他開始懷疑薩薩爾德人的先輩之所以從巴貝爾要塞之中流落到凡世,是不是被神民們貶出白銀大圖書館的。畢竟在天青之戰後,巴貝爾要塞還維持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才正式壽終正寢。

    而以這個工作態度來說,實在是太有可能。

    布蘭多和其他人回過頭去,黑暗之中出現了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遠遠地數過去,成千上萬。任何人被這麼多散發著綠光的眼睛注視著也會毛骨悚然,何況是在這詭異的環境之下,梅蒂莎、伊蓮、茜與安德麗格等人下意識地靠攏了過來。

    小母龍與芙羅法也露出了她們的龍翼,將幾個施法者保護在圈內——這是巨龍在人形態下最直接的一種警告姿態。不過一金一銀兩對鱗翼,在微光之下倒是頗為好看。

    “怎麼辦?”夏爾低聲問道。

    “這還能怎麼辦?”布蘭多已經從背後抽出了聖劍奧德菲斯,劍刃在冷光下閃爍著淡淡的光輝:“當然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但不知是不是加爾姆的子嗣也聽懂了他的話,一聲長嗥,骨山之上的惡犬之後已經飛撲而下。那一幕簡直令人震撼,就像是數不清的耗子一湧而下,匯聚成了滾滾的洪流,不過與老鼠們不同的是,這是一種攻擊性極強的魔物。

    遠在十米之外,魔犬加爾姆便已經張開獠牙撲了過來。

    夏爾手中的法杖向前一伸,那頭惡犬便倒飛了回去,與它後面的另一頭同類滾成一團。大約是覺得這麼做卓有成效,夏爾乾脆念念有詞,施展了一道法則牆放在前面,一道無形的波紋開來,魔犬接二連三地撞在上面,轉眼之間便堆了厚厚的一層。

    其他人見狀也有樣學樣,布蘭多將手中的光球丟給蒂亞,同時張開左右手,空間力量立刻在左右兩邊鑄成不可逾越的壁壘。至於掌握著靈魂要素的墨德菲斯與安德麗格,她們的靈魂之網在這裡也頗為好用。

    “走哪邊?”夏爾回過頭大聲喊道。

    “蒂亞!”布蘭多則喊了一聲。

    “啊?喔——!”蒂亞慌忙看向自己雙手捧著的光球,一道光柱射向前方,但讓她哭喪著臉的時——這道光柱照在前面的狗肚子上。法則牆外疊起了羅漢的魔犬早已完全擋住了她的視線——雖然小姑娘努力踮起腳尖,但也無濟於事,只能焦急地喊道:“領主大人,我看不到……!”

    布蘭多搖了搖頭,一把拎起她的後領,將她提了起來放到自己肩膀上。蒂亞終於眼前一亮,連忙大喊道:“在那邊在那邊!”

    “說人話!”布蘭多沒好氣地喊道。

    “就是有很多宮殿群那邊!”

    “是埃琉德尼爾。”梅蒂莎馬上答道,此時一頭漏網之魚從交錯的靈魂之網的縫隙間鑽了進來,精靈小公主反手一槍,便將之捅了個對穿。

    眾人立刻向亡月女神的神國方向殺去,雖然以他們的實力倒不懼這些低階魔物——但誰也不知道這裡究竟有多少這鬼玩意兒,甚至於背後還有沒有別的什麼東西?何況就算他們有力氣將這些東西殺個乾淨,可也沒那麼多鬼時間。

    布蘭多很快引其他人殺開一條血路,伊蓮則在後面召來藤蔓阻攔狗群的追擊,一群人很快進入了埃琉德尼爾神國的範圍。前方很快出現了一條長長的階梯,階梯向上通往迷霧之中的宮殿群。那裡就是亡者之階,在在神國鼎盛的時期,這條亡者之階上曾徘徊著數不清的幽魂,它們皆是克萊絲的臣民。

    不過此時今日,眾神早已離世,由黃昏之龍所控制的克萊絲也不過只是一個失去了Tiamat法則力量的傀儡。埃琉德尼爾的神國此刻已是上萬年沒有過外人的光臨,放眼所見一片荒蕪空寂,彷彿死域——遠處遮掩在迷霧氤氳之中的聖殿,也是淒淒切切一片廢墟的景象。

    蒂亞坐在布蘭多肩頭回頭望去,小臉發白——背後加爾姆子嗣仍舊窮追不捨,在迷霧之中滾滾猶如一條灰色的洪流。更讓她害怕的是黑暗之中數不清的眼睛,遠遠看去竟像是星河一般。

    一頭加爾姆子嗣撲了過來,嚇得她尖叫一聲丟出了一團火球,但火球非但沒炸開那頭惡犬,反而讓更多的加爾姆子嗣狂怒起來。

    布蘭多回頭一看,略微估算了一下距離,反手拔出聖劍奧德菲斯,一劍揮了回去。一道金光乍現,劍光的兩弧竟長達數千米之長,它飛過了幾十尺的距離重重落在亡靈之階上。咔嚓一聲巨響之後,在一片轟隆隆如雷聲一般的轟鳴聲中,亡者之階竟在眾人眼前轟然斷裂,跌落入無盡的深淵之下。

    這一擊徹底阻斷了加爾姆子嗣追擊的道路,數不清的惡犬更是一同滾落入懸崖之下,哀嚎聲幾里之外都清晰可聞。

    安德麗格與墨德菲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吸血鬼少女甚至有些失態地大喊了一聲:“大人你瘋了嗎,這裡是亡者之階!是克萊絲大人的聖所!你怎麼可以這樣,女神大人不會放過你的!”

    布蘭多看了她一眼:“你的女神大人早在一個時代之前就離開這裡了。”

    “可是……”

    安德麗格張了張嘴,那張有些鮮豔欲滴的唇瓣蠕動了一下卻說不出什麼話來,她有心反駁一下這大逆不道之徒,可又拿不出什麼有力的證據來。

    這時遠處黑暗之中又傳來另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響,那是一片轟隆隆建築倒塌的聲音,眾人不由向那個方向看去,只見黑暗之中埃琉德尼爾的神國的西側忽然整體坍塌了下去,大約三分之一的區域徹底消失了。

    “看起來克萊絲暫時沒工夫找我們的麻煩了。”布蘭多看著那個方向說道。

    安德麗格一臉驚怒之色。

    蒂亞則張大了嘴巴:“女、女神大人真的發怒了!”她話音未落,瀰漫的煙塵背後,忽然冒出了一個巨大的頭顱。

    那頭顱近乎有三層樓那麼高,長長的耳朵高高地豎起,兩團散發著幽光的眼睛,像是兩輪圓月——當它注意到布蘭多等人時,咧開嘴露出兩排雪白的獠牙。

    那顯然是一頭犬科動物,或者不如說是來自於地獄的獵犬,若說它是加爾姆子嗣,但它顯然要比加爾姆子嗣大不知道多少倍。這頭獵犬搖晃著腦袋將身上的塵埃與碎石甩開,隔著幾里的距離便有一些石塊飛射而至,稀里嘩啦地落在台階之上。

    然後巨犬漸漸舒展了身軀,緩緩站了起來——

    那簡直就是一座移動的山峰。

    夏爾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那是加爾姆的本尊,末日惡犬。”梅蒂莎在一旁輕聲補充道。

    “那可是神話中的惡犬,我們是它的對手嗎?”夏爾問道。

    布蘭多搖了搖頭,加爾姆的實力恐怕也就和所羅門不相上下,在Tiamat法則的支持之下他真不把這玩意兒放在眼裡。但那畢竟是近神的存在,他們沒那麼多時間和這東西浪費。

    “墨德菲斯,你是亡靈,應該比我們更熟悉永眠地,帶其他人去女神的聖所,我不相信它連聖者之遺也進得去。”他說道。

    “克……克萊絲大人的聖所?”墨德菲斯這輩子沒聽過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他下意識地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可是……”

    “帶他去。”安德麗格卻已經冷靜了下來,她看了布蘭多一眼,沒好氣地答道:“要是女神大人在那裡,正好一刀劈死這個大逆不道的傢伙。”

    “你們的女神大人現在可未必是我的對手。”布蘭多還有心情開玩笑。

    吸血鬼小姐氣得牙齒咯咯直響。

    墨德菲斯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這時加爾姆已經完全甦醒了過來,它眼中的光芒變得更加明亮起來,直起身來輕輕一躍,便跳到了與他們極近的地方。一座聖殿建築在這頭魔犬的踩踏之下倒塌,它在煙塵瀰漫之中居高臨下地註視著布蘭多等人。

    布蘭多感受著地面的震動,他放下蒂亞,抬起頭看著這龐然大物說道:“你們先走,我來拖住這傢伙。”

    “領主大人?”蒂亞眼圈兒都紅了。

    “別搞得好像生離死別一樣,”布蘭多翻了個白眼:“這傢伙不是我的對手,你們給我節約時間。”

    眾人這才恍然,布蘭多則讓羅帕爾留下來配合自己作戰,其他人分散進入了聖殿之中。但加爾姆顯然不打算放走任何一個人,當它看到墨德菲斯動身時,直接便向那個方向飛撲了過去。

    “找死!”布蘭多沒想到東西竟然敢無視自己,這頭蠢狗的腦子看起來好像確實不大夠用。他舉起奧德菲斯,一記閃劍便殺了過去。

    黑暗之中一條耀眼的金線閃過,加爾姆警兆頓生,生生地止住了步伐。金線堪堪切在它爪前不到十尺之處,一聲沉悶的震響,沿著那條分明的細線,整個聖殿群幾乎都向下沉了半寸。

    加爾姆這才回過頭來,眼中閃動著寒光注視著布蘭多。

    布蘭多也不和它廢話,身形連續三次閃爍手中聖劍直指向加爾姆的頭顱。末日惡犬尖嚎一聲,同樣一爪向布蘭多揮來——劍與爪在半空中交擊,竟劃出一道火花來。

    布蘭多愣了愣,不信邪地反手再斬三劍,同樣是三條金線掃過,火花四濺。

    “這東西得多硬?”布蘭多腦子裡不由得閃過這個念頭,他自己身的力量早已趨近於極致,手中更是金炎聖劍,劍鋒由空間法則加持,一劍下去竟只在這狗爪子上劃出一條火花?

    在這一刻,布蘭多才算對青銅一族的實力產生了一個切身的認識。

    不過沒關係,劍不夠用還有拳頭。布蘭多反手收劍,直接一拳轟在加爾姆的爪心軟肉之上,那一刻他身後的法則之線一閃即逝,加爾姆慘叫一聲,掌心上的血肉轟然炸裂開來。

    這就是所謂大也有大的壞處,這頭蠢狗的爪子雖然堅硬無比,但它狗爪子之上也並不是每一處都是角質層。

    不過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加爾姆竟然也仍舊能展開反擊,反手一爪,重重地掃在布蘭多身上。後者就像是一顆砲彈一樣飛了出去,墜入遠處聖殿群之中。

    不過這一擊非但沒讓加爾姆好受半分,反而讓它更是暴跳如雷,因為它收回爪子,發現堅硬的鬃毛已經燒焦了一片,爪子上幾乎要滲透出金色的火焰來。

    廢墟中,布蘭多一個翻身便站了起來。他略微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身上的的金色紋理熊熊燃燒著,遍布他全身上下。這就是聖堂騎士的金炎聖血,荊棘冠冕,以他的防禦力與恢復能力來說,加爾姆這一爪子擊中他所受的傷起碼比他重十倍。

    也就是說如果他樂意的話,就是站在這裡加爾姆放開手攻擊,先死的也一定不會是他。

    不過布蘭多可沒這個時間,他看了看暴跳如雷的加爾姆一眼,聳聳肩便向聖殿上方走去。對方一爪子倒是幫了他不少忙,至少省了跑路的時間。

    他才剛一轉身,加爾姆便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再一次撲了上來。布蘭多早料到這頭蠢狗不肯善罷甘休,乾脆連頭都懶得回,只高喊了一聲:“羅帕爾!”

    “在。”火爪蜥蜴人領主答道。

    一道金色的火焰忽然從瀰漫的大霧之中破霧而出,正中加爾姆的頭顱。

    報償——瞬間/法術,結算此回合中所受所有傷害,對目標生物造成同等傷害。若牌手擁有任意怒意指示物,則移動所有怒意指示物,以此方法每移除一個怒意指示物,則此牌減去同樣數量的法力消費。

    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聲,那頭可憐的末日惡犬又再一次翻滾著跌了回去。這一次所受的傷總算讓它傷筋動骨,半天也沒能再站起來。

    羅帕爾面無表情地向布蘭多伸出手來,布蘭多抬起頭露齒一笑,穩穩地抓住它的手。火爪蜥蜴人領主向上一帶,便把布蘭多拉上了聖殿的台階之上,兩人看了下方瀰漫的煙塵一眼,轉身向後走去,並肩進入了埃琉德尼爾神國的最中央。

    前方就是克萊絲的起居地,亡月的聖所。

    其他人正在台階上方的平台上等他們兩人,蒂亞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下面,問道:“那大傢伙不會再追上來了?”

    布蘭多看著亡月聖所正門外的兩座手持巨鐮的死神鵰塑,答道:“它大可以試一試,不過我覺得它沒這個膽量。”果然,蒂亞再去看下面的聖殿群時,加爾姆在廢墟之中憤憤地徘徊了一陣,但終究沒有敢追上來。

    顯然這東西是曾經吃過這裡的虧。

    “看看信標,蒂亞。”布蘭多提醒她道。

    蒂亞趕忙從袖子裡拿出那個光球,卻發現一道筆直的光芒直指向聖殿深處。布蘭多微微一怔,沒想到自己歪打正著,信標所指示的方向竟然真在亡月聖所之中。

    不過他有些奇怪的是,終焉之座怎麼會在這個地方?看起來這裡也說不上安全的樣子,更不用說亡月女神克萊絲早已成為了黃昏的傀儡。

    他停了下來,卻發現一旁的小母龍也同時駐足看向聖殿之內,兩人彼此回過頭,對視了一眼,各自看到了互相眼中的疑惑之色。

    “你想到了什麼?”阿洛茲輕聲問道。

    “你呢?”

    “還是之前那個問題,為什麼青銅一族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小母龍金色的眸子裡閃動著疑惑的光芒,“它們究竟是在克萊絲離開她的神國之前,還是在那之後來到了此地,眾神真的剿滅了它們嗎?”

    “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她想了想,補充道:“你不覺得奇怪嗎,眾神離世的時間其實與青銅一族的消亡是非常相近的,都是在天青之戰前後。”

    “我倒沒想那麼多,”布蘭多答道:“我只是感到有些奇怪,我好像很熟悉這個地方——不,並不是熟悉神國埃琉德尼爾,而是這裡有些隱含的東西讓我感到熟悉。”

    “你是不是曾經來過這裡?”阿洛茲問道。

    布蘭多緩緩地搖了搖頭。

    眾人已經越過他們兩人向聖殿之中走去,但忽然之間,前面的夏爾停了下來,他回過頭喊道:“領主大人,你最後來看看這個東西。”

    布蘭多走了過去,順著夏爾的目光看了過去。

    只見幽暗的大廳的中央,一個完美的女人斜坐於王座之上,漆黑長發從她腦後一直垂到光可鑑人的黑曜石之上,如瀑四散,身材頎長,有若絕世的雕塑——一條長長的,宛若爬行動物一般的尾巴從長袍之下延伸了出來,慵懶地捲曲在地面上,但層層疊開的黑絲長袍並不能使這位女神有絲毫的增色,因為任何凡世的裝束反而有礙於她的威嚴。

    人們看到她時,便只剩下那一雙宛若星辰一般的眼睛。

    ……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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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1 17:52: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一幕 終焉之王座 VIII

    戰場上已是一片混亂。

    北方的天空在熊熊燃燒,天際懸掛著一條條刺眼的黑色濃煙。蔑世者塔斯特形同山巒的屍骸匍匐在地平線上,晶狀結構的軀體上遍布著纏繞的藤蔓,一個佈滿裂紋的空洞貫穿了它的軀體,靜靜地凝視著前方——

    在那裡,瓦爾哈拉變得黯淡的樹冠正在一點點重新恢復光澤,那直通天地的耀眼光柱,如同蒼翠的夢境一般刻在了每一個目睹它的人的記憶之中。巨樹的樹根重新插入了土地之中,從幾十里外便能看到高原之下流淌的熒熒的魔力光輝。

    但瓦爾哈拉幾乎已經等同於退出了戰鬥。

    晶簇高階領主直插入雲的身影矗立在巨樹的另一側,正不斷攻擊著瓦爾哈拉的防護,它每一次撞擊半球形的光網,便使得爭做要塞劇烈地震動起來。女武神們已經起飛升空,騎行環繞著法拉展開了攻擊,但遠遠看去猶如一座紫晶山脈旁邊的銀色光點——勘誤者法拉巨大的軀體上忽然浮現出上萬個紫色光陣,一束束紫色流光光陣中射出,女武神們瞬間為紫色的光海淹沒,不時有人被擊中掉落下去。

    一道銀色的弧光忽然穿透了紫色的光海,圖拉曼終於完成了他的法術,方圓數十尺的的水晶表層都坍塌下去。法拉痛苦地尖嘯一聲,猶如衝擊波掃過,周圍千米之內的晶簇之海齊齊矮了一截。

    而這不過是這個廣闊戰場之上的一個剪影。

    濃煙與塵霧幾乎籠罩了整個戰場,人們已經失去了與大多數部隊的聯繫,戰場上的人們往往只能各自為戰,好在晶簇們也失去了三座水晶塔中的一座。

    發起衝擊的白獅騎士們早就彼此失散了。

    但芙蕾雅仍舊在繼續向前,向著記憶中另一座水晶塔的方向前進,她已經渾身是傷,吃力地推開了一座晶簇的屍骸。在咔擦的碎裂聲之中,她手中的佩劍竟也斷裂成了好幾段。

    芙蕾雅有些吃力地抬起頭來,天空中仍舊能看到戰場彼此交錯的景象——晶簇、巨龍、浮空戰艦、獅鷲騎士與飛龍騎兵在廣闊的空域之中縱橫穿梭。

    但整個戰場早已誰也分不清誰,進行到了最為白熱化的階段。

    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鳴聲之中,天空中好像升起了一輪太陽,明亮的光輝甚至點亮了層層雲層。巨大的黑色菱形水晶體正緩緩穿過雲層從半空中墜落,傾斜著撞向地面。它的菱晶的表面上不斷爆出一團團耀眼的閃光,那是一個個銀色的光點正在撞向這座宛若浮空城市一般龐大的軀體。

    而每一個光點,都是一艘浮空戰艦——

    班西亞人、埃魯因人與布加人決絕地執行著他們的戰術,一艘艘浮空艦正在逐漸脫離編隊,臨行之前連鳴火砲向所有人致敬,然後在人們模糊的淚水之中劃過長空發出最後的閃光。

    七個時代以來不可一世的黑之王菲茲托姆,卻在這個凡人主導的戰場上走到了盡頭。

    它龐大的身軀上方一個面積驚人的空洞之中,一身甲胄支離破碎的銀精靈領主緩緩站了起來,他是銀精靈們在這個時代的英雄,經歷過無數次的戰爭,但在這裡,這或許就是他的最後一站。

    他一隻手支撐在菲茲托姆殘破表面的邊緣,迎著高原之上獵獵作響的風聲,取下頭盔,遠遠地丟了下去,頭盔翻滾著,消失在了雲層之下。

    銀色的血液從他的額頭上流下,諾恩用手擦了擦,手上也是一片銀血。他的伙伴,千百年來的戰友,那頭龍獸的屍體靜靜地躺在空洞之中。

    那是龍王騎兵最後的榮耀——

    他拔出長劍,也隨手丟了下去,長劍在雲端劃過一條弧線,逐漸變成一個閃耀的光斑。龍王騎兵絕對不會將他們的武器留給敵人,哪怕是在他們死後也是一樣。

    諾恩忽然回憶起了千年之前的那場聖戰。

    他站在山谷之中,目送自己父兄離開,精靈們唱著聖歌走出了那個生養他們的山谷,許多人再也沒能回來。

    那是光輝重返的年代。

    那也是一場曠古的大戰。

    一如此刻。

    雲層之上的光消逝了。

    芙蕾雅微微瞇起因為鮮血乾涸而被迷住的眼睛,天空重歸血紅的顏色,在那片空域的正中央,有一個漂亮的銀環。

    但不是什麼裝飾物,而是巫師之王所羅門與黑里揚諾夫之間的戰場,兩位當世巫師的最強者,竟要在這樣一個時間這樣一個地點分出高下。

    她看著那個絢麗的銀環,看著數不清的晶簇一頭撞上去化為碎片紛紛落下。然後低下頭,彎腰撿起另一把長劍,緩緩向前走去。

    煙塵遮住了整個戰場。

    但在瀰漫的煙霧背後,戰場中央的黑色的球體已經顯得愈發顯眼,淡淡的威壓環繞在整個戰場之上——一位神祇距離這個世界已經越來越近了。

    一頭頭巨龍從低空飛掠過戰場,它們正從四面八方開始匯聚,密絲瑞爾帶領著龍群從另外一個方向接近了那個傳送通道。巨龍們已經決定不惜一切代價阻止它的形成。

    一位神祇的力量——哪怕不再受Tiamat法則的眷顧,但也不是凡人們可以匹敵的,那是還要遠在黑之王菲茲托姆之上的力量層次。

    但一道陰影投射在密絲瑞爾的面前。

    無形者亞拉克。

    一隻振動著雙翼飛行天空中的巨大水晶黃胡蜂,擋住了龍群們。

    再一次被所羅門擊退的弗拉基米爾忽然停了下來。他雖然顯得有些狼狽,臉頰上有一處擦傷,連紅色的長袍上也焦了一塊,但卻幸災樂禍地看了看遠處的巨龍們,忽然之間大笑了起來:“巫師之王不愧是巫師之王,所羅門,你所在的時代甚至遮蔽了我們每一個人的光芒,人們甚至認為你是布加人歷史上最強大的一位巫師——雖然有些嫉妒,但我卻不能不承認事實。”

    弗拉基米爾-黑里揚諾夫語氣抑揚頓挫:“你的確很強,強過我們每一個人,可惜的是,你還是不能改變任何事情。”他舉起雙手來,高聲說道:“看看四周吧,你再強,又強得過神民麼?”

    所羅門靜靜地看著這個人。

    在很久遠的年代,他、瑟蘭督、尤基還有這個人,四個人曾經支撐起了那個時代的銀色聯盟。他們一起經歷了與敏爾人的決裂,聯手對抗凡人歷史上最強大的施法者——圖門,共同製訂了聖者之戰後大陸上一千年來的秩序,從此之後白銀之民在天空之上看護著這片瑪莎留下的大陸。

    但令他感到悲哀的是,老朋友們卻與自己漸行漸遠。

    尤基很早之前就與其他人決裂,並且身死於大冰川之中。

    瑟蘭督雖然並不支持薩薩爾德人的理念,但他從感情上卻要更加親近紅藍聯盟。

    而剩下的這個人。

    更是遠離他們而去——

    “弗拉基米爾,”所羅門靜靜地說道:“看在過去的份上,我不想親手殺你,去向埃魯因人與風精靈低頭吧,至少人們還會記得薩薩爾德人的驕傲。”

    “這個玩笑並不好笑,所羅門,你去讓我向一些凡人道歉?”弗拉基米爾冷笑道:“你知道為什麼其他人不認同你的理念嗎,因為我們是布加人,生來便是高高在上的。”

    “沒有人是高高在上的,弗拉基米爾,你​​我的力量皆來自於Tiamat,瑪莎大人的恩澤屬於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而非你我。”

    “但那是我們應得的!”弗拉基米爾怒吼一聲:“我孜孜不倦地學習這個世界的真理與知識,才獲得了今天的力量與地位,這一切都是我們努力的結果,那些凡人憑什麼與我們平起平坐?”

    “就憑眼下你所看到的一切,”所羅門答道:“在這場戰爭之中,凡人沒有比我們少流一滴血,但他們得到的卻比我們少得多——是我們虧欠他們,弗拉基米爾。”

    “你瘋了,所羅門!”

    “瘋的是你。”

    所羅門一字一頓地答道。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我最後說一次,弗拉基米爾,去面對你自己的過錯。你明白誰應該為此而負責,薩薩爾德人的榮耀來自於理性與知識之中,而非狂妄與自大。”

    弗拉基米爾冷冷一笑:“如果我說不呢。”

    所羅門一下睜開了眼睛,眼中那威嚴而淡漠的銀色雙眸,竟已不復存在——留下的,是一雙閃耀著金色光芒的雙眼。那彷彿已不再是屬於布加人的眼睛,而是一雙巨龍的瞳孔,弗拉基米爾的最後一句話驚駭地吞回了肚子裡。

    “血脈聖化!”這位薩薩爾德人的巫師領袖震駭地尖叫一聲:“這是存在性之力,你怎麼可能觸摸到這個層次!”

    所羅門冷漠地看著他。

    一頭斑駁的長發,竟然在頃刻之間化為了雪白。

    他只伸手一指。

    弗拉基米爾的表情便定格在了最後一刻,他無比驚恐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真知之眼龜裂破碎,然後自己身體周圍的銀色法則之線也一一消失不存,最後連他自己的存在感也漸漸淡去了,他的身體竟像是沙礫一般,隨風而逝。

    在逝去的最後一刻,弗拉基米爾忽然想到了一個詞。

    至高法則。

    毀滅。

    所羅門最後看了弗拉基米爾消失的地方一眼,輕輕嘆息一聲,合上雙眼,長久沒有再一次睜開。

    ……

    瓦爾哈拉城內已是一片混亂,當整座要塞再一次劇烈地震顫起來時。樹之大廳中,哈魯澤一個趔趄,頭上的王冠竟也隨之落到地上,骨碌碌滾向遠處,直到一隻手按住它,重新將它拾了起來。

    哈魯澤怔怔地看著那個人。

    歐汀伯爵走過來,將王冠交到他手上,輕聲說道:“陛下。”

    “歐汀伯爵,您……”

    歐汀看了看四周,有些感慨:“王黨與公主殿下交惡之後,我已經很久沒有到這裡來過了,但這裡與安培瑟爾一戰後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我還記得在這裡與公主殿下、托尼格爾伯爵先生會面的情形,而一切都沒有改變,所改變只有王黨本身而已。”

    他目光慈藹地看著哈魯澤:“當然改變的還有陛下您,先王在地下一定欣慰於您的成長。”

    哈魯澤手捧王冠,默默地站在原地。他也想起了自己的父王,那久遠的時光,自己與姐姐的童年,回想起來竟有一些褪色了。

    歐汀抬起頭來打量著樹之大廳,他的目光透過長長的玻璃拱窗看向遠處,那裡是瓦爾哈拉翠綠的樹冠,陰雲密布的地平線,偶爾有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瓦爾哈拉要塞的城牆之外,高階領主法拉巨大的身影正在女武神們鏖戰,交織著一道道銀白色的電光。

    片刻之後,他才輕聲說道:“陛下,王黨曾經做錯了很多事情,但我至今記起先王的時代,仍舊為那一刻感到榮耀。我們失去了很多,那些昔日的同僚們一一離我們而去,或者溘然而逝,或者走上了另一條路;而今驀然回首,過去記憶之中的那些面孔竟一一消失了,只剩下了我這樣一個苟延殘喘的老傢伙。”

    “伯爵大人,”哈魯澤輕聲說道:“那不關你事,我明白您對埃魯因的感情。”

    歐汀伯爵微微一笑,眼中有些淡淡的光芒:“陛下,請允許老臣最後再為科爾科瓦王室做一點微末的貢獻,這樣或許至少百年之後人們回憶起王黨這個名詞之時,不會僅僅感到不恥。”

    他將一張信箋放到了哈魯澤的面前:“戰場上傳來的消息,布加人與巨龍們希望我們埃魯因人能抽出手來製止克萊絲的降臨過程,可是我們剛剛與白獅騎士失去了聯繫,連芙蕾雅小姐也不知所踪——”

    哈魯澤怔怔地看著這位已經有些年邁的伯爵。

    “伯爵大人……”

    歐汀伯爵只是堅定地看著自己的國王陛下。

    哈魯澤默默低下頭,最後點了點頭。

    歐汀伯爵折腰行禮,心中卻回憶起了自己第一次授封騎士的情形,他在劍下立下的誓言,終究沒有辜負。

    旗艦阿肯那頓號的船長室之中,曼里克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大副遞上來的命令手札。他忽然想起了歐汀伯爵那張有些平凡的面孔,對方並算不上是王黨的重要人物,比之馬卡羅、比之利伍茲、比之埃弗頓,甚至比之與王黨決裂的歐弗韋爾都尚且不如,但在所有人紛紛離開那條將沉的大船,每一個人都眾叛親離之時,卻總有那麼一些人還堅持著自己最初的信仰。

    因為眷念那份曾經的閃光。

    曼里克忽然想起了自己來到托尼格爾的初衷,想起了那個自己永難忘記的背影。他輕輕點了點頭,說道:“給他們最快的船,命令艦隊做好掩護的準備,務必做到一切周全。”

    大副鄭重地點了點頭。

    ……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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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cdu410555 於 2016-12-31 21:26 編輯

第五百三十二幕 終焉之王座IX

    樹之平台上,一艘艘快速帆船正在靠港,哈澤爾人的工匠機師正緊鑼密鼓地為這些飛艇進行最後的改裝。

    幾個白獅騎士正在遴選志願者,但志願者太多,以至於擁塞了下層往上層的緊急通道。年輕而勇敢的托尼格爾水手在大聲地反駁著軍官們的荒謬結論,歸根結底——為什麼不選他們?

    “你的年紀太小了。”

    “長官,我只是看起來小。”

    “這位先生,這裡只徵募軍人。”

    “不不不,我也是軍人!我曾經是南境軍團的騎兵,你看我這胳膊上受過的傷,這是在第一次黑玫瑰戰爭中留下的,怎麼你們這些托尼格爾人看不起人麼?”

    哈澤爾人的年輕工匠看著這些大呼小叫的埃魯因人,搖了搖頭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大副與水手長愁眉苦臉地站在這個眉清目秀的少年身邊——年輕人看了看這兩個人,才開口道:“這座錨定裝置的運作方式我已經不止一次和你們講過了,它最核心的部件是這個空間錨,這是一個十三環法術所創造的空間錨定效果,它可以起到擾亂傳送的效果——你們知道什麼是十三環法術嗎?”

    “明白明白。”兩人連連點頭。

    年輕的工匠狐疑地看了他們一眼:“既然如此,你們就不應當擅自刪略操作步驟,無論是魔法還是魔導技術都是一件嚴肅的事情,如果因為你們的誤操作而讓我們提前損失一艘船,你知道這是多嚴重的問題嗎?”

    “是的是的。”兩個人汗流浹背地答道。

    “你們真理解了?”年輕的工匠挑了挑秀氣的眉毛。

    “理解了理解了,”大副連連點頭:“只是我覺得打開機械閉鎖和激活錨定裝置這一環為什麼不能並在一起執行呢,這能讓我們省卻不少時間不是麼,我是說,反正我們都是去送死的——只要激活了法術不就可以了麼?”

    年輕的工匠盯著這可疑的傢伙。

    大副只能投降:“閣下說了算,閣下說了算。”

    “總之,”少年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們都明白了?”

    “明白明白。”水手長用手肘捅了自己的同僚一下,答道:“總之,閣下儘管放心把這東西交給我們。”

    年輕的工匠皺起眉頭,微微曲起的漂亮眉毛透露出的意思好像是'哈'的一聲:“你們好像搞錯了一件事,讓你們學會操作這東西只是為了以防萬一而已。誰說過我要離開?你們能操作得好這座錨定裝置嗎,但比起專業人士來,你們還差得遠——”

    大副和水手長面面相覷:“可是……閣下,這條船是……”

    “怎麼,只允許你們勇敢,哈澤爾人就是懦夫?”他敲了敲那魔導器械,發出空空的聲音:“不能解決掉那個傳送通道,我留在那裡結果都是一樣,與其死在家中,不如死在前線。”

    “可是……”大副吞吞吐吐地答道:“閣下你留在這裡才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

    年輕的工匠眼皮都不抬一下,答道:“那我可沒辦法,這是先知大人的決定,你們大可以向你們的指揮官去提反對意見,還有別的什麼問題嗎?”

    大副和水手長互視了一眼,只能搖搖頭:“沒問題沒問題。”

    少年看了看兩人,嘴角得勝似地翹了翹。

    水手長拿起一旁的鐵球,又問道:“那這又是什麼東西,砲彈?”

    “這是小一號的錨定裝置,”年輕的工匠答道:“它是裝備給空騎兵的,它的作用方式與法術環數並不遜色於這個大型的裝置——但是影響的範圍要小很多。簡單的說,這個東西需要靠近到一定程度才會有用,缺乏防護的空騎兵基本不可能進入到那個傳送門之內,所以拿著它只能算是個心理安慰。”

    水手長將那東西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問道:“我們可以拿嗎?”

    “隨意。 ”年輕的工匠答道:“這東西雖然很珍貴,但在這裡多得是。”

    兩人點了點頭,一人拿了一個。

    遠處歐汀看著港口之內的情形,心中忽然有了一些安定。

    因為這就是這樣的一個時代。

    人們可以為了守護一切而慷慨赴死。

    而這就是這樣一個埃魯因。

    這一刻的它將注定閃耀於過去與未來的長河之中。

    ……

    在一聲輕輕的裂響之中,芙蕾雅回過了神來。她手中的劍已經在不知什麼時候穿透了那具晶簇的屍體,她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鮮血跟著嘴角流了下來。

    浸血的髮絲一縷縷貼在額頭上,她往回拔出長劍,竟然因為收力不穩而跪倒在了地上。她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一陣腳步聲響起,有一小隊士兵經過她附近,但煙塵瀰漫,人們竟然沒能發現這位埃魯因的女武神。

    芙蕾雅忽然之間心有所感。

    天空之上迴盪起了一種單調的嗡嗡聲,那是快速帆船的魔力引擎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抬起頭來,血紅一片天空中,幾條閃亮的銀線,正在穿過煙塵與迷霧,筆直地劃開了天際。芙蕾雅忽然之間怔住了,微微張開了有些乾裂的嘴唇。

    一片火光正閃耀天際。

    三條彼此交錯的橫線之上,布加人、班西亞人的主力艦隊已經擺開了陣形,齊射的火光一次次吞吐閃爍,一條火焰的路徑開始在天空緩緩向前延伸著。

    在它的中央,是一支渺小而勇敢的艦隊——

    二十三艘快速帆船,高張的銀色風帆。

    它們迎風而前,猶如二十三條筆直向前的銀線,直插雲際。

    那是埃魯因人的艦隊。

    在猶如禮花一般炸開的砲火包圍之下,絢麗的光輝映襯在一張張年輕的臉龐上,此刻在他們的面前展開不僅僅是一幅龐大戰場的圖景,而是一條五光十色的道路。

    火與光之路在空中向前延伸著。

    銀龍密絲瑞爾也昂起了修長的頸項,在她水銀一樣的眸子裡,正倒映出的點點閃光。在這一片混亂的戰場之上,那竟是如此的耀眼。銀色的風帆破開了層層的重圍,分開了濃煙與迷霧——埃魯因人義無反顧地來了,伴隨著耀眼的光,一片片炸開,而洶湧而至的晶簇,並不能阻止前進的步伐。

    她忽然之間發出一聲低吟。

    巨龍們在頃刻之間分散開來,將無形者亞拉克包圍在了中央,在這一刻,攻守彷若易位。從天空之上俯瞰,二十三個細小的光斑已經接近了那個巨大的黑色球體。

    所羅門在高空中默默地註視著這一幕。

    他已經沒有餘力再施展任何一個法術,但在此一刻,他卻感到了那種命運的偉力——凡人們並肩而立,整個世界的未來,以前所未有的緊密彼此相連。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起了頭,注視著那天空中的銀色閃光。

    在晶簇的攻擊之下,最外圍的六艘快速帆船終於開始緩緩的墜落。

    然後是另外七艘。

    人們握緊了雙拳,但忽然之間三艘快速帆船主動脫離了主陣,它們加速沖向了晶簇的海洋之中,兩舷的火砲噴吐出閃光,轉眼之間,便為漫天的晶簇所淹沒。可正當人們眼中的光芒消失之時,驀然間整個晶簇之海膨脹起來,一道明亮的閃光從中刺出。

    一輪初生的太陽,光芒四散地懸掛在雲層之上。迎著那久久不消散的霞光,歐汀伯爵走上了指揮台。在劇烈的爆風之中,僅存的七艘快速帆船已經搖搖晃晃地接近了目標。

    “打開機鎖!”

    伯爵沉穩地下達了命令。

    “機鎖打開!”一聲聲回報從僅存的各艘飛艇上回應。

    “報出距離。”

    “七百二十。”

    空中傳來鋼鐵扭曲的聲音,在晶簇的圍攻之下外圍的博尼維爾號不幸一頭撞上了一側的桑德卡號,兩艘風帆船在半空中斷裂,拖著長長的尾跡墜向了地面。

    “保重,預祝勝利——”

    “埃魯因萬歲。”

    這是兩艘船上最後發來的信號。

    目標已經近在眼前。

    歐汀伯爵閉上了眼睛。

    五艘船同時激活了錨定裝置——五個細小的光點終於接近到了黑色球體的邊緣;天空之上,埃魯因人、班西亞人與布加人的浮空艦隊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人們的眸子裡,似乎已經倒映出了十三環空間法術激發時所綻放出的耀眼光輝。

    而遠在戰場的另一端,一絲戰栗卻掠過了密絲瑞爾的心頭。

    銀龍女士回過頭來。

    戰場之上,芙蕾雅像是石雕一樣仰望著天空。

    那黑色的球體之中,忽然之間一條長長的尾巴從中掃了出來,它最先擊中歐汀伯爵的座艦,然後依次是剩下的四艘浮空艦——一一支離破碎。

    光點熄滅了,漫天的碎片紛紛揚揚地落下。

    ……

    幽暗的聖殿中靜的落針可聞。

    布蘭多默默地握緊了奧德菲斯的劍柄——克萊絲,亡月的女士。在一萬年之前,她是主導安眠與黑夜的女神,是一切亡靈生物的庇佑者,她既是死神,可也主管著生命的神職,因為生死輪迴,循環不已。

    但不是現在。

    tiamat失守之後,這位女士就與大多數神祇一起,淪為了黃昏之龍的傀儡。而此時此刻,雙方已經站在了一條分明的線的兩邊,是敵非友。

    布蘭多回過頭看了安德麗格一眼,吸血鬼小姐有些心虛地移開了目光,但她仍舊用一種複雜難明的神色注視著王座之上,那位自己的女神大人。

    她曾是一切亡靈的庇護者。

    那一刻,墨德菲斯與她心中忽然明白了巨龍們的感受。

    但王座之上的女神目光卻十分平靜,深邃有若星辰一樣的眸子注視著每一個人,她好像是用盡了一切的力量,才開口緩緩說出三個字來:

    “殺了我。 ”

    哐當一聲,安德麗格手中的彎刀落在了地上。

    克萊絲閉上了眼睛,但當她再一次睜開時,漆黑的眼睛裡已只剩下冰冷的殺意。

    ……

    巨大的黑色球體一動不動地懸浮在卡拉蘇高原之上。

    一切都彷如未發生過,靜悄悄地,人們怔怔地看著這樣的一幕,飛艇的殘骸,緩緩飄散向地面。天空上罕有地平靜,連火力覆蓋也停止了,三支浮空艦隊一時竟不知是否該繼續展開進攻——還是說那位神祇已經降臨到了這個世界之上?

    曼里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手心濕漉漉一片。舷窗之外,天邊一道道墜落的黑色尾跡,也不知是否預示著一個終末之日的到來?

    高原上響起了嗚嗚的聲音,那是退兵的長號。

    沒有人可以與一位神祇抗衡,梅茲之戰的悲劇絕不能在這裡重演——

    戰場之上,班西亞人最先開始退卻了,然後是大平原上的其他國家,接著是托奎寧的獅人,最後是高地騎士。高地騎士的大團長佈尼德擦了擦手心的汗水,遠遠地眺望著戰場之上僅存的兩座水晶塔,略微有些可惜地嘆了一口氣。但他並不猶豫,丟下手中豁了口的長劍,縱馬向後走去。

    在他身後,是一片銀色的海浪,銀精靈與大地軍團的英靈們正在掩護凡人們的撤軍。

    但猶如潮水一般的退卻之中,卻有一人在逆流而上。

    芙蕾雅已經緩緩地站直了身體,堅定地向前走去——前方一頭晶簇分開煙塵向她撲來,她反手一劍,劍刃與那頭晶簇的頭顱一起崩裂開來。但她同時也被撞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芙蕾雅咬著牙再一次爬了起來,擦了擦額頭上的血,一腳深一腳淺地向前走去。在她身邊,一些士兵終於注意到了這位埃魯因女武神的存在,他們停下來駐足,驚訝地看著逆流而上的女騎士,人們紛紛讓開,讓芙蕾雅可以穿過他們之間向前走去。

    瓦爾哈拉城外,正在稍事休息的圖拉曼忽然疑惑地從城牆之上站了起來。

    而天空之上,所羅門也重新睜開了眼睛,眼中閃過一絲不明之色。

    一個氣息從戰場之上徹底消失了。

    ……

    銀龍女士一個翻身躲開亞拉克的晶刺,她發出低頻的鳴叫聲,呼叫自己的同伴重新結陣開始爬升,以期佔據更高更有利的空域展開攻擊。

    兩三點銀光在她爪子上的戒指上閃爍,密絲瑞爾低下頭,那是兩頭年輕的巨龍從戰場外圍傳來的消息。

    “消失了?”

    她微微一怔。

    密絲瑞爾舒展雙翼,在半空之中一個轉向之後向著戰場的中央看去,但馬上,一絲不可思議的神色從她銀色的眸子裡一閃而過。

    整個天空之上,克萊絲淡淡的威壓猶存。

    但是傳送的信標消失了——

    ……

    瓦爾哈拉城內,威廉推開門走了出來,他抬起頭,眼中同樣充滿了疑惑——傳送的信標消失了,為何如此?莫非埃魯因人在最後一刻還是達成了目標?

    可他們明明沒有抵達。

    等等,抵達——

    一道電光從這位巫師領袖腦海之中閃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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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1 21:31: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三幕 終焉之王座X

    蹣跚的步伐一步步向前,瀰漫的煙塵終於在眼前向兩邊分開,芙蕾雅咳嗽著抬起頭來,她瞇起眼睛,終於看清了矗立於遠處的飛艇殘骸。

    那正是維托密號,那是歐汀伯爵的座艦。

    殘骸四周散佈著許多晶簇的屍體,芙蕾雅隨手拾起一根斷裂的長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也充作防身之用,然後緩緩向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但她才沒走了幾步,腳下就踢到了什麼東西。芙蕾雅低頭一看,才現那是一枚白獅勳章,她默默地停了下來,彎腰撿起了那枚勳章。

    抬起頭,再遠一些的地方,歐汀伯爵斷裂的佩劍橫在沙塵之中,伯爵先生的綬帶還掛在劍柄之上。芙蕾雅靜靜地看了那把劍一眼,便越過它繼續向前走去,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燒焦的味道,越靠近飛艇的殘骸,地上零零碎碎的雜物便越來越多。

    有些是飛艇上的裝置,有些是私人物品,芙蕾雅還看到了一些令人作嘔的殘缺不全的軀體,或者是還燃燒著火焰的炭化了的飛艇的框架。

    然後她看到了這一路走來最完整的一具屍體——一個水手長,臉上還帶著不敢置信的神色,他滿是污血的手心中,似乎還緊緊地攥著什麼東西。芙蕾雅低下頭,蹲了下去,輕輕扳開對方已經冰冷僵的手指,準備將那東西摳出來。

    但正是這個時候,一個虛弱的聲音卻制止了她:“別動……”

    芙蕾雅驀然一驚,她回過頭,卻看到不遠處幾塊扭曲的鐵板之下,一個滿身是血的哈澤爾人躺在那裡。一根彎曲的鋼筋刺穿了對方的肺葉,他不住咳嗽,眼神中的光芒虛弱得近乎微不可見。

    芙蕾雅趕忙來到那人身邊,下意識去去摸自己的藥劑盒子,但卻摸了一個空,才想起早在之前的戰鬥中用光了。她有些歉意地看著那個人,才現對方還是一個少年,一臉秀氣與文靜。

    “對不起,我……”

    但年輕的工匠卻對她搖了搖頭,虛弱地開口道:“……先關閉機鎖……記得別觸了錨定裝置……”

    “你說什麼?”芙蕾雅微微愣了一下。

    對方看了她一眼,幾乎是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重複了一遍:“……先關閉機鎖,別觸錨定裝置。”

    芙蕾雅終於聽明白了他的話:“那是空間錨定裝置?”

    年輕的工匠有些灰暗的眸子裡,彷彿迴光返照般綻出一團明亮的光芒:“你認識?”

    芙蕾雅趕忙拿出自己的騎士章:“我是芙蕾雅,是埃魯因方面的高級軍官。”

    “很好……”

    年輕的工匠眼中閃了閃,他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量說道:“你,會飛嗎?”

    “你說什麼?”

    “我問你,你會飛嗎?”他只能勉力舉起一根指頭來,纖細的指尖無力指了指天空之上:“把它……送上去。”

    “我?”

    年輕的工匠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眼中的光芒,幾近於渙散。

    芙蕾雅握住他的手,低聲問道:“告訴我,你的名字?”

    “可雅,可雅-法雅克,軍銜下士。”

    “你是女孩子?”芙蕾雅驚訝地看著對方。

    只有一個幾不可聞的聲音輕輕地告訴她道:“我家,在哈澤爾……告訴我媽媽……好痛……”聲音微弱了下去,芙蕾雅默默地放下她的手,她抬起頭來,忽然感到鼻子有些酸。

    “或許,”她輕聲回答道:“我想我會飛——”

    在她腳下,少女早已安然入眠。

    ……

    三道信息不分先後地傳遞到了密絲瑞爾的戒指之上。

    “可否記得四境之野的一戰?”

    “有人在攻擊克萊絲的本體——”

    “阻止她進行第二次傳送,逃離海姆冥界!”

    所羅門,威廉,圖拉曼。銀龍女士銀色的眸子裡驀然之間閃過一絲明亮的光芒,她猛然張開雙翼,向下一沉避開身後亞拉克的追擊,同時在傳訊水晶之中去同樣一條信息:

    “怎麼做? ”

    只片刻,戒指上閃過一條信息。

    “密絲瑞爾女士,到我身邊來。”

    芙蕾雅?密絲瑞爾微微一怔,她視野之中忽然升起了一團明亮的閃光。光斑一閃即逝,而那個位置,正是卡拉蘇高原戰場的最中央。

    戒指再一次閃爍了起來:“我有辦法,阻止傳送。”

    密絲瑞爾頓時不再猶豫,它馬上一個橫滾向下方飛去,展開的雙翼翼尖在天空之中劃過兩條優美的弧線,這個優雅的戰術動作立刻讓龍群明白了她的意思:

    “金之裔,展開攻擊隊形,掩護我——”

    龍群齊齊出一聲清越的長鳴,四散分開。

    遠處的戰場之上,芙蕾雅手中高舉著那銀色的戒指,眼噙欣慰之色看著天空中一道銀弧緩緩劃下。只片刻,巨龍張開的雙翼便從她頭頂之上飛掠而過,女騎士按住被風吹亂的長轉過身去,向著密絲瑞爾降落的方向追了過去,銀龍女士拍打著翅膀緩緩落在地上,然後抬起頭來看著她:

    “芙蕾雅,你怎麼還在這裡?”密絲瑞爾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沒和其他人一起撤退麼,你剛才說你有辦法阻止克萊絲傳送是真的嗎?”

    芙蕾雅用力點了點頭:“這裡是歐汀伯爵的飛艇的殘骸,我在上面找到了空間錨定裝置。”

    “空間錨定裝置?”密絲瑞爾驚訝地問道:“還是完好的麼?”

    芙蕾雅攤開手掌,露出手中構造精密的黃銅球體,她定定地看著銀龍女士,說道:“我敢保證,它還是完好無缺的,甚至連機鎖都是完整的。”

    密絲瑞爾心中微微一動:“你會用它嗎?”

    芙蕾雅輕輕點點頭:“安蒂緹娜教過我如何使用魔導裝置。”

    “那好,”銀龍女士狹長的眼睛裡流過一道明亮的光芒,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到我背上來,我送你到傳送門的中心區域。 ”

    說著她放下一側尾巴,捲起女騎士,將她放到自己的背上。密絲瑞爾轉過修長的脖子,看了一眼芙蕾雅,開了個玩笑道:“沒有鞍座,你只能將就一下了,你可以抓緊我的鱗片,別怕,我不會感到痛。”

    “謝謝,密絲瑞爾女士。”芙蕾雅顯然不太習慣巨龍們的玩笑,她略微有些拘束地回答道。

    密絲瑞爾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這應該是小型錨定裝置,我們得穿過傳送通道的外圍,那裡面佈滿了空間亂流,我可以用弦魔法來保護你一刻,但是我的魔力有限,所以我們最多只會有一次機會,你明白嗎?”

    芙蕾雅緩緩點了點頭。

    “你明白就好,”密絲瑞爾滿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拍打著雙翼緩緩離開地面,在低空盤旋了幾圈之後,便開始向高空爬升而去。

    在兩人的頭頂,正盤亙著那巨大的黑色球體,彷彿一片低垂的烏雲,籠罩在整個戰場之上。

    數不清的晶簇像是一群群渡鴉,盤旋在那黑球之下,拱衛著傳送門。

    芙蕾雅最後看了一眼地面,然後握緊了手中的銅球。

    一人一龍直插雲霄而上,銀龍女士通過喉嚨深處出一陣陣低頻的顫鳴,這樣低沉的龍吟聲在無風的情況下可以傳達到了上百里之外的區域,但只有巨龍們才能夠捕捉到。

    她正在向整個龍群傳達命令:

    “金之裔,向我靠攏,阻攔亞拉克靠近——”

    龍群呼嘯而下。

    而戰場一側,晶簇高階領主亞拉克復雜的水晶複眼之中才剛剛注意到這個方向的異動,但它眼角余光一閃,卻現雲層之上忽然之間降下了數十點閃耀的光斑。

    金龍群。

    密絲瑞爾的背上,芙蕾雅也拿起了自己的傳訊水晶,她微微停頓了片刻,然後輕輕開口道:“這裡是芙蕾雅,白獅騎士團大團長——”

    ……

    “這裡是芙蕾雅,我是白獅騎士團大團長——”

    托尼格爾人的旗艦阿肯那頓號上,艦長室內所有人都出奇地安靜了下來,曼里克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指揮官佩劍,他回過頭,靜靜地註視著正一明一暗出聲音的傳訊晶球。

    “重複一遍,這裡是芙蕾雅,我是白獅騎士團大團長——”

    布加人,班西亞人的主力戰艦之中,每一個傳訊室內,每一盞傳訊水晶球之上,一個同樣的聲音正在向所有人傳達著一個同樣的信息:

    “預計三分鐘之後,我與銀龍密絲瑞爾女士將抵達目標點,將錨定裝置送入傳送門——”

    “我請求掩護。 ”

    “重複一遍,我請求掩護。”

    班西亞人的帝國之輝號上,岡薩雷斯伯爵緩緩地轉過身來。

    而阿肯那頓號上,曼里克已經重新穿好了自己的艦長披風,戴上了帽子。他拿起自己的傳訊水晶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下達了命令:

    “全艦隊聽令,向六點鐘方向轉向,以雄鷹號位基準準備展開戰列線。”

    天空之上,三支正在緩緩撤離戰場的浮空艦隊一支支停了下來。數不清的浮空戰艦正在半空之中開始調頭,但它們重新在戰場之上組成三條橫列之時,炮火的轟鳴之聲再一次響徹了卡拉甦的天空。

    鐵與火從天而降,爆炸的光芒點亮了整個高原。

    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吸引了高原之上的每一名聯軍士兵,人們紛紛停下腳步,有些疑惑地回過頭來。不是已經開始撤退了麼,這炮聲又是從何而來?艦隊在攻擊誰?

    一片片火光在天空之上炸開。

    而在人們的目光之中,銀龍女士張開的雙翼在砲火之中穿梭飛行,優雅得像是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而人們終於注意到了那'蝴蝶'背上纖細的人影,戰場之上忽然之間掀起了一片呼嘯。

    那山呼海嘯的歡呼之聲最早從埃魯因人的方向響起來,但很快,它就席捲了整個高原。

    “女武神!”

    “女武神小姐!”

    “她為什麼在那裡,生了什麼事?”

    人們震撼地看著這半空之上的景象,而在他們的視野之中,那個細小的光點終於也接近了那黑色光球的邊緣。那一刻,每一個人都握緊了雙拳,白獅的騎士們更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每一個人都生怕看到歷史再一次重演。

    那畢竟是他們的大團長啊——那位來自於埃魯因的英雄女士。

    但奇蹟發生了,在一片片連綿不斷的火光之中,在晶簇領主亞拉克憤怒的尖嘯聲之中,那細小的銀色光點在最後的時刻忽然一個加,猛然扎入了黑球之內。

    戰場上竟是一片靜寂——

    但每個人都下意識地舉起了手中的劍,劍尖直指向天空,如同升起了一片明晃晃的森林。

    “為了沃恩德!”

    那是無聲的吶喊。

    ……

    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芙蕾雅終於看清了前方的景象。天與地的界限消失了,一片漆黑的虛空之中,碎石、浮空戰艦的殘骸、碎裂的晶簇甚至是人類的屍體——猛烈的空間風暴從四面八方吹拂而來,席捲著一切來自於卡拉蘇高原之上的事物,卷向那個黑洞的深處。

    空間是如此的廣闊,而在那個黑洞的正中心,一個高大的——猶如巨人一般的女人正冷冰冰地看著她們。克萊絲就站在那虛空的中央,一頭狂亂的長隨風飛舞,她的一半軀體仍在黑洞之下,而另一半軀體則艱難地支撐在這片天地中,她的武器——名為法夫納之毒牙的漆黑刃鞭,正緊緊地握在她的手上。

    女武神小姐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那就是一位真正的神祇。

    密絲瑞爾好像感受到了芙蕾雅心中的緊張,出言寬慰道:“小心,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芙蕾雅這才回過神來,堅定地點了點頭,她咬緊了嘴唇,幾乎將嘴唇咬出血來。

    克萊絲惡狠狠地看著這兩隻闖入自己領域的蟲子,但她似乎有些猶豫,始終沒有出手。銀龍女士只一看便明白過來,對方應當是在應付那攻擊她本體的入侵者,無暇他顧——而這正是她們最好的機會。

    “芙蕾雅,”她小聲說道:“一個好消息是,克萊絲正在分心,我準備直接切入到空間風暴的內環,你做好準備——”

    芙蕾雅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銀龍女士忽然之間長嘯一聲,雙翼一展一個變向便切向克萊絲的身畔。那位惡毒的女神在此一刻終於忍無可忍,忽然之間直起身體,揚起手中的長鞭便向這個方向揮來。

    但密絲瑞爾早已作好了準備,略微一側身,便與巨大的鞭影錯身而過。一道令人戰栗的靈魂力量從兩人身側掃過,芙蕾雅只感到自己要立刻死去,好像要靈魂都要離體飛走一樣,銀龍女士見狀高叫一聲:“別刻意在意那東西,那是靈魂要素!”

    但她剛剛分神,便只感到左眼一陣劇痛,忽然之間永遠地失去了一側的視野。銀龍女士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但她仍舊堅持轉過身,將芙蕾雅保護在自己身後。

    “密絲瑞爾女士,你沒事吧!”芙蕾雅在風中高喊道。

    “我沒事!”密絲瑞爾強忍著劇痛回答道:“芙蕾雅,準備好!”

    長鞭終於與兩人錯身而過。

    而就是此刻。

    密絲瑞爾在半空之中翻轉身體,芙蕾雅只感到自己眼前一亮,克萊絲那種巨大的臉龐便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之中。但這一刻女騎士心中卻沉穩至極,她在一瞬間解開了空間錨定裝置的機鎖,然後啟動了上面的法術。

    “為了埃魯因!”

    “為了沃恩德!”芙蕾雅高喊一聲,用盡全身的力量將黃銅球丟了出去,“——可雅,請保佑我們!”

    黃銅球緩緩滑向了虛空的中央,時間緩慢得彷若停滯。

    但下一刻,芙蕾雅只聽到一聲彷彿天崩地裂的尖嘯聲,一片耀眼的白光襲來,她瞪大了眼睛,然後雙眼一翻失去了一切的意識。

    ……

    克萊絲尖叫了一聲,向後倒在了自己的王座之上。

    當她的目光再一次恢復清明時,低頭靜靜地看著插在自己胸前的聖劍奧德菲斯,看著金色的血液緩緩從長袍之下滲出,臉上竟浮現出一絲安然的神色。

    “做得好,孩子們。”

    她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安德麗格與墨德菲斯,輕聲地說道。

    安德麗格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她張開的嘴巴,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墨德菲斯從後面走了上來,默默地用手遮住自己姐姐的眼睛,他別過頭去,亦一語不。

    布蘭多靜靜地看著這位將死之神。

    “女神大人——”

    但克萊絲輕輕搖了搖頭:“這世界上早已沒有神,而我們不過是留於此間徘徊的幽靈,與其行屍走肉般的存在著,或許消逝才是一種真正的解脫。”

    她微微一笑,甚至還有心情和布蘭多開了個玩笑:“只有聖劍可以傷我,你持它而來,或許正是命運的選擇。”

    布蘭多閉口不言。

    那是無數的時光以來,死亡的眷者,以安眠與黑夜籠罩這個世界,雖然是死者的神,但卻像徵著生命的希望。她手持鐮刀立於埃琉德尼爾神國的大門之前,眷護著前來此地尋找永眠的亡靈。那是亡月的女神,她的神國,乃是一切死者安寧的故鄉,但眷顧已失,或許神明們早已不再。

    墨德菲斯緊緊地抿著嘴唇,抬起頭來。

    安德麗格低聲地抽泣了起來。

    克萊絲的目光卻顯得十分的平靜,她看著布蘭多,輕聲說道:“在許多的時光之前,我便已經預見到了這一天的到來,我從無數的光陰之中看到了你的面容,那麼你又是為何而來呢?”

    “我?”布蘭多沉默了片刻,然後才靜靜地回答道:“我為終結一切而來。”

    “什麼是終結一切呢?”

    布蘭多並不回答這個問題,卻反問道:“女神大人,究竟是什麼導致了眾神離世,是誰打敗了你們?”

    女神翩然一笑,眼中露出虛弱之意:“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布蘭多默然不語。

    他回過頭,看到了小母龍眼中同樣的擔憂。

    眾神創造了它們,又遺棄了它們,卻終因它們而死,一個時代,也因此而落下帷幕。而站在這裡的自己,卻代表著這個計劃的另外一個部分,可眾神與神民們,是否預料過他們的結局呢?

    布蘭多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劍,一時竟有些迷茫。

    女神輕輕合上了眼瞼。

    她輕聲說道:“孩子,這是虧欠,但也是希望。”

    沒有青銅,就沒有黑鐵。

    克萊絲的身體終於化為了漫天的光塵,從她的王座之上緩緩浮起,最終消失於無形。一位神祇,就這樣在她的神國之中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安德麗格終於泣不成聲,倒在自己弟弟的肩膀上,失聲痛哭。

    黑暗之中只剩下低低的泣綴聲,片刻之後,茜才小聲地問了出來:“領主大人,究竟是誰導致了眾神的離世?是誰打敗了克萊絲與其他諸神,讓我們的時代再沒有眾神的光輝呢?”

    “是青銅一族。”

    “怎、怎麼可能?”山民少女瞪大了眼睛:“是魔物擊殺了眾神?”

    “是弒神者, ”布蘭多輕聲說道:“我早該知道,這個名字的主人,原來是青銅一族——眾神創造了青銅的一代,又拋棄了它們,懷恨於心的青銅一族投靠了黃昏,但卻又再一次背叛,因為它們所要的,不過是複仇而已。”

    他回過頭,問道:“你們知道永恆者的傳說嗎?”

    除了小母龍阿洛茲,眾人皆搖了搖頭。

    布蘭多看著他們,回答道:“因為它是越眾神的存在,完美的產物,是這個世界上永恆不朽的生物。”

    “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存在?”伊蓮不解地問道:“那它豈不是黃昏?”

    布蘭多搖了搖頭:“因為它本來就是另一個計劃的終極存在,神民們來對抗黃昏的最終兵器,是青銅一族的頂點,我竟一直沒有猜到它的身份,明明那個提示已經如此的明顯了。”

    “它究竟是什麼?”梅蒂莎問道。

    小母龍阿洛茲向前走了兩步,來到蒂亞的身邊。而小姑娘手中的光球上,那道筆直的光芒,正指向聖殿的穹頂之上。布蘭多的目光順著那道光看了上去,兩條世界樹根在穹頂之上彼此交纏,向上消失在黑暗與迷霧之中。

    “看到了嗎,”布蘭多答道:“它就在那裡,世界樹根在下界的匯聚之處,這一世界的巔峰——翡翠之巔。”

    梅蒂莎輕輕地啊了一聲。

    她忽然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開口道:“是不滅者,永恆的巨龍,蒼翠之龍尼德霍格?”

    布蘭多緩緩地點了點頭。

    黑暗的深處,商人小姐的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注視著遠處的一點光芒,而那裡,正是埃琉德尼爾的神國。在她身後,呼嘯的轟鳴已經越來越震耳欲聾,冥海之上忽然之間掀起了驚濤駭浪,沖刷著世界的根基,彷彿整個世界都要在這波濤之下四分五裂。

    那彷彿是整個沃恩德喪鐘,一聲聲迴響在虛空深處,而混沌泯然的黑暗裡,一頭龐然大物正在緩緩甦醒。隨著它意識的複蘇,整個世界晶壁都出了支離破碎的聲音。

    然後,一隻金色的眼睛緩緩張開。

    它終於醒來了。

    羅曼輕聲笑了起來,笑聲在黑暗與空寂的迷霧之中迴盪。

    ……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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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幕 終焉之王座XI

    從昏昏沉沉的狀態之中復蘇時,芙蕾雅有些吃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在她還有些模糊的視野之中,首先看到的便是一片血紅的天空。視野逐漸放大了,天幕的邊界懸掛著一道道沖天的煙柱,晶簇從頭頂上空掠過,偶爾一兩道火光點亮東方沉沉的天際。

    天空中已經出現了星辰的光輝,星星點點,閃爍在東方淡紫色的天幕之上。

    偶爾天空中會炸開一團明亮的閃光,或者是戰艦在開火,或者是墜落。然後她才看清了稍近一些的地方,銀龍女士有些關切地看著自己的眼神,後者的左眼緊閉著,銀色的血液不斷從中流淌出來。

    芙蕾雅恍惚了片刻,才終於記起了先前發生了什麼,她聲音沙啞地問道:“密絲瑞爾女士,您的眼睛?”

    密絲瑞爾擺了一下頭,表示自己不礙事。

    “對不起……”芙蕾雅輕聲說道。

    “那不關你的事,”密絲瑞爾答道:“你表現得已經足夠好了。”

    “我們成功了嗎?”

    密絲瑞爾認真地點了點頭。

    芙蕾雅感到自己一陣幸福地暈眩,她怔怔地看著那金紅的雲層,夕陽的光芒似要讓整個天空都燃燒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重新恢復了力氣輕聲問道:“我們贏了嗎?”

    “我們贏得了一部分。”密絲瑞爾答道。

    “一部分?”

    銀龍女士默默地讓開了身體,才讓芙蕾雅看到另一側天空的景象。金色的雲層之上,戰場中央已經一片雲淡風輕,巨大的傳送門早已消失不見,芙蕾雅的目光一動不動,雪白逐漸爬上了她的面頰。

    她褐色的眸子裡,不知什麼時候倒映出了一道金色的火焰。

    那是一條明亮的金線,它靜靜地橫亙在天空之上,內裡噴湧著無窮無盡的烈焰,正緩緩張開來。芙蕾雅終於看清了那是什麼,那是一隻正在打開的眼睛——金紅的眼睛,豎狀的棱瞳,在天空之上,俯瞰大地。

    火焰一般的雲層低垂著,數不清的流星正從雲層上緩緩降下,墜向地面。

    那是一頭橫亙天地的巨龍。

    那是,黃昏。

    芙蕾雅微微張了張嘴巴,沙啞地說道:“它,醒了……”

    “是的,它醒了,”銀龍女士也注視著那個方向,銀色的眸子裡倒映著一層火光,柔聲答道:“一個時代之後,我們世界的噩夢,又一次降臨到了這片土地之上。”

    “一切都結束了嗎……”

    “不,我們還有希望。”

    “希望?”

    銀龍女士握起芙蕾雅的手,答道:“你忘記了嗎,芙蕾雅,我們的戰鬥結束了,但另一場戰鬥卻剛剛開始而已。”

    女武神忽然安靜了下去。

    她靜靜地聽著自己心跳的聲音,怦怦作響,沉穩而有力。

    那是他的戰爭——

    ……

    這是一個古老蒼翠的夢境,布蘭多停下來打量著眼前這片水晶森林時,心中便升起了這樣一個想法。林立的晶簇,散發著翠綠的光芒,彼此閃耀著,一株株聖潔的古樹,圍繞著形成了這個安寧的聖地。

    他抬起頭來,頭頂之上數不清的世界的樹-根從黑暗與迷霧之中升起,彼此交纏,匯聚於此,形成一株巨樹的樹基。

    翡翠之巔,在無數的時光以前,人們用以形容這個地方的詞彙——它是下界的巔峰,與霧之國、死之國與焦熱之河相連,而在上一世,玩家們就是從焦熱之河中找到通往此地的入口的。

    而這裡,正是這個世界上的最強者,蒼翠之龍的巢穴。

    雖然名為蒼翠,但尼德霍格卻是一條貨真價實的黑龍,它所以得名於此,乃是因為它那蒼青如翡翠的聖血。布蘭多直到此刻才明白過來,那並非是尼德霍格特殊,而是因為它本就是青銅一族。

    因為那血,乃是青銅之血。

    他也明白了為什麼千萬年的光陰以來,尼德霍格要藏身於此無休無止地啃咬世界樹的根基——那個《琥珀之劍》中含混不清的背景故事,在這裡終於化作了一個明確的答案。

    因為蒼翠之龍在此的目的,就是終焉的王座。

    永恆的時光,並沒有化解它心中對於眾神的仇恨,它要報復瑪莎所創造的一切,就徹底毀滅這個由她所親手守護的世界。布蘭多只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那個《琥珀之劍》中堪稱不敗的世界boss,在一切的終結之後,在這個世界,他的目標竟然回到了原點。

    他還是來到了這裡。

    他看著這個地方,心中彷彿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一種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聯繫,無數人的靈魂,與他牽絆在了一起。

    但是否真的要面對那頭永恆之龍,布蘭多心中也沒有底。

    眾人小心翼翼地在水晶林地之中前進,大家都謹慎地沒有開口說話,畢竟這裡的主人乃是一位神話中的存在。它的屬下,惡犬加爾姆都是在神戰之中兇名赫赫的存在,更不用說這位主人本身。

    當然,更沒有人會指望這位主人會熱情好客——

    樹林中靜悄悄的,蒂亞和希帕米拉側著頭看著水晶樹皮上面的倒影,竟可以映出她們兩人的臉來。只是分割的鏡面之上,倒影或大或小,有些還被扭曲誇張了,蒂亞被嚇了一跳,神官小姐臉上則露出有意思的神色來。

    除了她們兩人還有心思注意這些細節之外,其他人神色都或多或少有些嚴峻。

    “我終於明白過來,”夏爾終於忍不住開了口,他小聲對墨德菲斯說道:“為什麼這裡會出現青銅一族,原來它們的老大就在這裡。”

    墨德菲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而鹿身女妖禦姐伊蓮則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她在黑暗之中孤寂千年,最適合適應這裡的寂寥,何況水晶叢林對她來說倒有些到了家的親切。

    她看了看四周,開口說道:“這裡看起來不像是有外人闖入過的樣子。”

    “你的意思是我們已經趕在了黃昏的前面?”阿洛茲問道。

    “這可不好說,”伊蓮答道:“通往翡翠之巔的路也不只有死之國一跳,我記得傳說中尼德霍格本身就是從霧之國的冰雪世界中抵達此地的。 ”

    “但至少這裡看不到黃昏種的屍骸了,不是麼。”夏爾接過話頭:“而且最重要的是,這麼說來我們沒有與蒼翠之龍同路,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這話讓我鬆了一大口氣。”

    布蘭多回頭看了看蒂亞,精靈小姑娘手上仍舊捧著那個光球,光球上的光筆直地指向前方。他雖然沒有親自來過這個地方,但相關的視頻也看了不少,心中很快估算出那個方向是什麼地方。

    他沒記錯的話,有幾條世界樹根在前面交錯,樹根之間的空隙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山谷。玩家把那裡稱之為祭壇谷,因為山谷中央有一座方錐狀的祭壇。

    布蘭多一想到那個祭壇,心中便隱隱有了猜測。

    果然,沒多久他們一行人便走出了這片水晶樹林,前方視野豁然開闊,一個美麗的山谷躍入眾人的視野之中。所有人都不由得停了下來——遠處山谷中竟是一片草海,遠遠近近點綴著一些水晶樹林,一條瀑布從世界樹根上墜下,流經整個山谷之後,在天邊注入一個波光粼粼的湖泊之中。

    蒂亞看到這一幕驚訝得張大了嘴巴,非止是這個小姑娘。事實上若非親眼所見,眾人怎麼也不會相信在這樣一個下層世界中,竟會有這樣一處風光秀麗的所在。

    只有布蘭多早有預料,因此一眼就看到了山谷中那座高大的祭壇。

    那是一座矗立在草海之中的金字塔形的祭壇,通體由黑曜石一樣的材質構成,因此在一片綠野之中顯得格外顯眼。布蘭多注意到在祭壇黑色的主體之上,海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水晶網格,他死霜森林與信風之環中見多了這樣形式的玩意兒,一眼就明白這東西一定與tiamat的網絡脫不了關係。

    布蘭多向前走去,但在他身後茜卻有些擔憂地問道:“蒼翠之龍會在這個地方麼?”

    布蘭多搖了搖頭,對於這一點他倒不是特別擔心。翡翠之巔雖然是尼德霍格的巢穴,但蒼翠之龍卻並不總是待在這個地方,它更多的時候在世界樹上方啃咬tiamat法則的根基,一年之中往往只有有數的時候才會回到自己的巢穴中休息。

    當然在《琥珀之劍》中的解釋就是,玩家只能在一年之中有數的時間挑戰這頭永恆之龍——如果真的有人會來挑戰的話。

    因此佈蘭多對山民少女解釋道:“尼德霍格長久以來在與tiamat的法則戰鬥,總是與之戰鬥到遍體鱗傷,才會回到翡翠之巔修養。這樣的戰斗在千萬年的時光之中,近乎是無休止地持續著,因此它回到翡翠之巔的時間也並說不上多。”

    “可我不明白,”茜皺了皺眉頭:“它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自然是因為對眾神的恨意,”阿洛茲接口道:“青銅一族痛恨所有由眾神創造的東西,甚至包括我們的世界本身。”

    “可悲的是,”小母龍繼續說道:“縱使它代表著永恆,但也不可能咬穿tiamat法則的根基,因此對於它來說這場戰鬥注定無休止地持續下去。”

    “真是可悲的命運。”夏爾聳了聳肩。

    言談之間,眾人已經走到了祭壇的邊緣。

    布蘭多抬起頭注視著這座高大的祭壇,蒂亞手中的光球上,那束光芒幾乎已經與祭壇聯繫在了一起。“看起來,到地方了,”夏爾看到那束光,便開口道:“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狮心劍在誰手上?”布蘭多問道。

    “在我這裡。”梅蒂莎趕忙回答道,她低頭就要去拿懸掛在腰上的狮心聖劍,但正是這個時候,整個山谷忽然之間微微震動了一下。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蒂亞更是嚇得第一時間就跑到了自己姐姐的背後去。

    而其他人則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武器,不過布蘭多仔細看了看四周,卻發現剛才那一次突如其來的震動之後,山谷中似乎也並沒有出現什麼異常。

    “震動是從上面傳來的。”伊蓮謹慎地抬起頭看了一眼,指了指頭頂上:“距離這裡應該不近。”

    “應該是蒼翠之龍鬧出來的動靜。”布蘭多想了一下,回答道:“它可能在攻擊世界之樹。”

    蒂亞聞言不由得乍舌,她吐了吐小舌頭吃驚地問道:“它距離我們不近,還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嗎,它得多大啊?”

    “自然不小,”布蘭多答道:“那畢竟是完美的存在,它掌握著沃恩德世界上唯一一個永恆的要素,蒼翠之龍被定義為同時存在於無數個平行的世界與平行的時間,它縱使在某一地某一刻死亡,但也因為另一地另一刻的存在性而復活。”

    “那領主大人,我們豈不是殺不死它?”

    “所以它才會被稱之為不朽,”布蘭多點了點頭回答道:“在神民們的另一個計劃當中,它本來就是用來對抗黃昏的最終兵器,只是世事難料,或許人們也沒想到他們親手締造的會是一場災難。”

    “對抗我?”

    山谷中忽然傳來了一聲譏笑。

    布蘭多猛然抬起了頭,那個聲音——正是無數次在午夜夢迴之時描繪出他心中最深層的夢魘,讓他一次次從噩夢之中驚醒過來的聲音。

    那是羅曼的聲音。

    眾人回過頭去,果然看到商人小姐從草海之中緩緩走了出來,她看著其他人,微微一笑道:“尼德霍格也只配當一條看門狗罷了,它的力量也稱得上是永恆?布蘭多,在你面前,所謂青銅之王根本不值一提——”

    布蘭多靜靜地地看著羅曼,看著這個和他和芙蕾雅一起,逃出布契,做著商人夢的少女。她臉上淡淡的微笑,彷彿一如往昔,六年之前的一切,宛若夢境。而他昔日答應過這個少女的承諾,時至今日卻成為了他心中最大的遺憾。

    他靜靜地開口道:“黃昏之龍,你既然操縱著這具身體,作為敵人的我們,我希望我們可以有起碼的尊重。”

    羅曼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了。

    她看著布蘭多:“若非為了徹底地摧毀你們的世界,我又豈用來到這裡?一切都不過是因為那個該死的女人而已,若非她將tiamat至於混沌之中,我輕易就能將你們化為齏粉。”

    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為你不過是混沌之中誕生的一個意識而已,黃昏,你雖強大,但還無法代表這個世界本身,”一個身影從山民少女身後走了出來,正是奧薇娜,她冷冷地看著黃昏說道:“若非你發起那場戰場,我們又豈會來到這個世界?但沒關係,數個時代以來的戰爭,到此終有終結的一刻,而那一刻,也就是你失敗的時候。”

    “天青,”羅曼恨恨地盯著奧薇娜:“我們的賬,早晚會算——”

    她話音剛落,忽然之間整個山谷再次猛烈地一震。

    以至於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因為每個人分明感覺到了,這一次震動的源頭比上一次近了許多。

    黃昏之龍也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世界樹的穹頂之上,她笑了一下:“看起來尼德霍格已經察覺到了你的存在了。”

    “我?”布蘭多皺起眉頭。

    “你還不明白嗎?”黃昏之龍笑得十分詭異:“尼德霍格存在於每一個時間與每一個空間,即所謂的永恆,可是這個世界上偏偏有一種法則可以鎖定每一個時間與每一個空間,注定克制這所謂的永恆,你認為它會察覺不到嗎?”

    布蘭多忽然恍然大悟。

    自己的時空要素,對於蒼翠之龍來說豈不是正是最強的剋星麼?但讓他臉色大變的是,黃昏之龍說尼德霍格已經註意到了自己的存在了,那它豈不是正在向翡翠之巔趕來?

    正是這個時候,翡翠之巔發生了第三次震動,震動是如此的猛烈,以至於蒂亞都一頭撞在了她姐姐的身上。而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立足不穩,下意識地抬起頭去。

    這一次,眾人已經分明可以感到,有一個龐然大物已經來到了上方。

    “真是一處好戲,”商人小姐背著手,笑吟吟地看著他們每一個人:“不過我恐怕沒太多時間在這兒浪費了,布蘭多,你不想看看你的小情人嗎?”

    布蘭多微微一愣,心中忽然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只見羅曼抬起手來,輕輕打了一個響指,在她身後竟然漸漸顯現出一個人來,那不正是安蒂緹娜是誰?眾人只見幕僚小姐神色木然,顯然是受了法術的控制。

    “安蒂緹娜小姐?”梅蒂莎忍不住低喊了一聲。

    而布蘭多眼中更是怒火熾燃,他伸出手來,聖劍奧德菲斯幾乎是瞬間便出現在手中,他身形一動,想也不想便是一記閃劍向黃昏之龍刺去。但羅曼動也不動,她前方的空間微微彎曲,一隻幾十尺高的水晶巨爪憑空浮現,當一聲擋住了布蘭多的攻勢。

    而商人小姐則好整以暇地抽出手中的佩劍,將劍刃放在一動不動的安蒂緹娜的脖子之上,悠悠地說道:“怎麼,擔心你的小情人了?卻忘了我才是冷杉領真正的女主人嗎,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啊,親愛的布蘭多。”

    布蘭多咬牙切齒地看著她,後退了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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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1 21:33:5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五幕 終焉之王座XII

    窗外的天空已是一片暗紅,金色的流星不時從雲層之中落下,墜入地面。高原之上,遠遠近近不時閃動著火光,天色已經晚了下來,但戰鬥仍在持續。

    北方的天空中,浮空艦隊與巨龍們仍在與無形者亞拉克作戰,在失去了幾乎所有的頂尖戰力之後,於是戰鬥變成了一場慘烈的消耗戰。德爾菲恩輕輕放下手中的羽毛筆,托著腮怔怔地看著窗外出神——外面不時傳來人們驚恐的叫聲,此時此刻,縱使是瓦爾哈拉要塞之內也已是一片兵荒馬亂的景象。

    她微微轉動著紫色的眸子,目光又看向另一個方向。在要塞下方,勘誤者法拉已經搖搖欲墜,但起飛迎戰的女武神們的數量也越來越少,只有黑暗之中那閃耀的銀色之火,仍舊是那場戰鬥的中心。

    宰相千金沉默了片刻,吱呀一聲,在她身後書房的門打開了,她回過頭去,看到密絲瑞爾敲了敲門走了進來。銀龍女士此刻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長袍,但臉色仍有些蒼白,她拒絕了人們的善意,只是簡單地清洗了一下那隻受傷的眼睛。

    密絲瑞爾站定在德爾菲恩的身前,宰相千金也抬起頭來,房間之中兩人默默地相對而視。

    “我聽說你在這裡。”密絲瑞爾輕聲說道:“我以為你會和他一起去的。”

    “您的眼睛?”德爾菲恩問道。

    密絲瑞爾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礙事。

    德爾菲恩沉默了片刻,又拿起了那支羽毛筆,在紙上塗畫著什麼。但密絲瑞爾看著德爾菲恩的手,卻輕聲開口道:“你在害怕,對嗎?”

    德爾菲恩手中的羽毛筆一停。

    “人人都會害怕,”她故意看了看窗外金紅色的天空,微微一笑道:“我也並不超凡脫俗。”

    “但你害怕的,與人們並不一樣,不是麼?”銀龍女士說道:“德爾菲恩——”

    “不,”宰相千金搖了搖頭:“並沒有什麼不同。”

    她低下頭,翻開一頁文件,在上面簽了個字。

    但密絲瑞爾卻靜靜地看著她,說道:“拿反了。”

    “什麼?”德爾菲恩一愣,抬起頭來。

    密絲瑞爾指了指她手上的文件,說道:“你拿反了。”

    德爾菲恩手上的動作頓住了,羽毛筆也輕輕落在了紙面上。

    她怔在原地,一時間竟心亂如麻。

    ……

    風靜悄悄的,山谷中的水晶樹散發出淡淡的熒光,光芒彼此彙在一起,彷彿可以點亮整個地下世界的黑暗。那翡翠的山巔,在死者之國竟像是一座散發著無窮光芒的燈塔,矗立於黑暗與迷霧之中。

    而又一聲沉悶的震動,那龐然巨物在頭頂之上已經越來越近了,迷霧中交錯的世界樹根上,正沙沙地抖落著灰塵與冰屑。

    布蘭多靜靜地看著放在安蒂緹娜脖子上的劍刃,他看向一旁的商人小姐,冷冷地問道:“黃昏之龍,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我想要幹什麼?只不過是讓安蒂緹娜小姐幫一個小忙而已,若不是她與狮心劍的聯繫,我要找到這個地方還要很費一番手腳,”羅曼笑得很開心,“而且接下來還有更精彩的呢。”

    她話音剛落,安蒂緹娜手中忽然多了一把銀色的匕首,在布蘭多來得及反應之前,她舉起那匕首,毫不猶豫地插進了自己的胸口。

    殷紅的鮮血霎時之間浸透了層層衣物噴湧而出。

    布蘭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黃昏之龍!”布蘭多狂怒地喊了出來,一拳擊在擋在羅曼面前的水晶巨爪之上——巨爪的主人,晶簇暴君阿斯托尼在羅曼身後顯露出身形,生生被這一拳打得差點兒倒飛了出去。

    布蘭多顧不得其他,一閃身來到安蒂緹娜身邊,雙手接住了正軟倒下去的幕僚小姐。

    羅曼倒也沒有製止他的意思,而是站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她走到一旁阿斯托尼的身邊,扶著這頭晶簇暴君的爪子,一步小跳了上去。晶簇暴君立起身來,邁開步子與布蘭多錯身而過,它龐大的身軀每一步都讓山谷微微一顫。

    布蘭多看也不看他們一眼,隻小心翼翼地將聖水倒入幕僚小姐口中,安蒂緹娜都嗆得咳嗽起。她睜開眼睛,漆黑的眸子裡終於恢復了清明,看到布蘭多的第一眼眼淚便流了下來:“領主大人。”

    布蘭多剛想開口,但忽然之間他愣住了。

    因為他看到插在安蒂緹娜胸口的匕首,竟在自動一寸寸向上升起,雖然在聖水的作用之下,幕僚小姐胸前的傷口正在一點點癒合。可那匕首之上的血液,卻彼此浮動著,一粒粒從匕首上飛了起來,懸浮在半空之上。

    那數不清的血珠,好像失去了重力一般,向著天空中飛去。它們彼此匯合在一起,然後形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血球。

    而這個血球之中,竟隱隱呈現出一道金色的光芒來。

    布蘭多怔怔地看著一幕,心中忽然之間感到了一絲悸動,那是來自於tiamat法則的共鳴。

    而正是這個時候,翡翠之巔又一次震動了,震波從山谷之外傳來,接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安蒂緹娜也愣住了,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她臉色蒼白地問道:“我、我的血……在發光?”

    而不遠處,羅曼坐在阿斯托尼的爪子上,同樣仰頭注視著那團金光四射的血液,她雙手撐著爪子的邊緣,踢著腳,有些感嘆地說道:“聖賢之血,你可藏得真深啊,瑪莎——”

    這時遠處傳來了蒂亞的尖叫聲:“啊啊啊!救命,這這這個光球它自己在動,我我快拿不住它了!”

    在這精靈小姑娘身邊,安德麗格第一個轉過身,手疾地抓向蒂亞手中的光球。但正是那一刻,那光球之上的光忽然之間變得無比灼眼,吸血鬼小姐只感到自己的手好像被那光燒穿了一樣,頓時慘叫了一聲,縮了回來。

    就是這一瞬間,光球已經猛地從蒂亞手上脫手飛出,飛向空中。梅蒂莎下意識地向那個方向刺出長槍,但光球彷彿有意識似地微微一晃就避開了銀精靈小公主的攻擊。另一邊伊蓮口中念念有詞,從地下召喚出無數藤蔓來阻攔半空之中的光球,可還沒靠攏便被光球之上的霞光燒成了灰燼。

    而就在人們措不及防之刻,忽然之間梅蒂莎聽到嗡一聲輕響,她低下頭去,卻驚訝地發現自己腰間懸掛的狮心劍也微微震動了起來。這把先君埃克之劍在片刻之後竟然錚一聲自己脫鞘而出,懸浮在半空中。一滴金色的血液從劍上分離而出,也飛向遠處的天空。

    血球、光球與那一滴金色的血液在山谷上方相遇,彼此猛烈地撞在一起,然後融為一體。那一刻整個山谷似乎都共鳴起來,草木與晶化的樹木同時顫抖著,一道金色的光芒從上方的世界樹中垂下,剛好射入那光球之上。

    而那光球在光明大盛的同時,忽然之間來到山谷中央的祭壇上,緩緩打開了一扇光門。

    看那道光門,羅曼眼中終於露出灼熱的光芒,她幾乎是立刻從阿斯托尼的爪子上站了起來。

    “攔住她!”布蘭多看到這一幕,立刻高喊道:“那不是她的本體,優先攻擊晶簇之王阿斯托尼!”

    但其實不用他下達命令,梅蒂莎手中的長槍已經脫手飛出,但晶簇之王抬手一擋,便磕飛了長槍;另一邊,羅帕爾與伊蓮已經攔在了阿斯托尼的身前,夏爾更是用法術製造了一個結界,但阿斯托尼只是一拳,便讓羅帕爾與伊蓮只能後退,結界也支離破碎。

    布蘭多見狀拾起金炎之刃,輕輕放下安蒂緹娜便要加入戰鬥,可幕僚小姐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好像終於恢復了神智,有些焦急地說道:“領主大人,去救救尤塔小姐!”

    “尤塔?”布蘭多一愣:“她又怎麼了?”

    “她還在外面!”

    “她在外面?”

    阿斯托尼一步步向前,但坐在它手掌上羅曼冷笑著看著攔在自己面前的眾人,出言譏諷道:“看看這是誰的劍。”

    說著她勾起手中的長劍,高高地丟了下去,長劍打著轉兒落下,插入了鬆軟的地面之中。眾人這才看清,那把長劍乃是尤塔的佩劍——火鴉之舌。

    而正是這個時候,忽然地面猛地一震,整個翡翠之巔好像都要坍塌下去。眾人臉色大變,實力稍差的虎雀、芙羅一行人一個立足不穩直接跌倒在了地面上。

    布蘭多下意識地回過頭。山谷之外,一個巨大的腦袋緩緩地從那兒走了進來。

    那是一頭怎樣的生物——

    它僅僅是一個頭顱,便佔據了山谷的一角,而縱使是高聳如山巒的晶簇暴君阿斯托尼,在這頭巨龍面前,竟也顯得相形見絀。

    是的,那正是一頭巨龍。確切的說,是一頭黑龍,但它覆滿全身的黑色的鱗片之下,卻彷彿燃燒著青色的火焰,火焰一滴滴從鱗片之下滲透而出,掉落在地面之上,頃刻之間便形成了一簇翠綠色的水晶,隨著它腳步緩緩向前,那水晶竟然流淌成一片叢林。

    它每一步,都足以令整個山谷地動山搖。

    而它昂首闊步的樣子,更是令人們感到自身的渺小,彷彿其本身自有一種王者的氣度。它碩大的頭顱居高臨下地看著每一個人,黑色的眼球像是一隻凝固了的熔岩球,帶著一種輕蔑的神色看著山谷之中的每一個人。

    但它的目光,主要還是落在布蘭多身上。

    布蘭多只感到頭皮一陣陣發炸。

    毫無疑問,那就是青銅一族的王者,弒神者,蒼翠的巨龍——尼德霍格。

    尼德霍格的黑色的眼球中似乎蘊含著一道青色的火焰,但卻沒有絲毫柔和的神色,當它看到布蘭多時,這眼中的神色更是冷了幾分。

    而布蘭多低下頭,卻看到了尼德霍格爪下所按著的東西。

    那是一根水晶棱柱,而棱柱之中,竟一動不動地封印著女傭兵團長。布蘭多憤恨地回過頭去,他想也不想也知道這是誰的傑作,而商人小姐卻是頗為自得地對他甜甜地一笑,彷彿十分滿意於這個惡作劇一般。

    這個時候梅蒂莎的心靈傳訊第一時間傳了過來:“領主大人,我們攔住黃昏之龍,你去救下尤塔小姐——山谷中央那個傳送門正在縮小,你必須抓緊時間。”

    布蘭多看了那個方向一眼,默默點了點頭。

    他心中明白,也只能如此。

    布蘭多站了起來,蒼翠之龍尼德霍格立刻衝著這個方向狂吼了一聲,那一刻彷彿整個山谷都震蕩起來。但布蘭多只看了它一眼,身形一閃消失在它的視野之中,當再一次出現之時,便已在這頭巨龍的頭頂之上。

    布蘭多在半空之中拔出淺海聖劍辛娜,一手奧德菲斯,一手辛娜,重重地向下躍下,雙劍直插尼德霍格的腦門。在他毫不留手的全力一擊之下,兩劍幾乎在蒼翠巨龍額頭上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尼德霍格慘叫一聲,青澀的火焰立刻從傷口下漫捲而出,四散飛舞。

    但蒼翠之龍馬上低下頭,反身一掃,巨大的尾巴已經像是一座山一樣向布蘭多抽來。那巨大的黑影撲面而來,布蘭多反手收回聖劍奧德菲斯,另一隻手持辛娜,直接發動了冰川之襲,一道數十里之長的冰川向前蔓延而出,冰風呼嘯,萬載的寒冰幾乎將尼德霍格半根尾巴與後半個軀體一起凍成了冰雕,而辛娜殘餘的力量還繼續向前,又將遠處的一片翡翠森林化為了冰屑。

    一眼望去,黑暗之中彷彿出現了一道綿延不絕的皚皚冰川。

    接觸冰凍效果讓蒼翠之龍產生的片刻停滯,布蘭多終於找到了機會,翻身而下來到巨龍的爪下,一把拖住封印尤塔的水晶,一個空間傳送,遠遠地向夏爾的方向傳送了過去。

    但下一刻,冰川乍裂,尼德霍格順勢一爪向布蘭多拍了下來。

    雖說尼德霍格看起來龐大笨重,但這一爪子卻是快到了極致,幾乎只餘殘影。布蘭多還是憑藉時間掌控的能力才能勉強看清攻擊軌跡,猛地向前一撲,才避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不過讓他有點兒毛骨悚然的是,這鬼東西連要素法則都沒有使用,竟然單單憑藉蠻力就撕開了空間的裂痕——他分明看到了那爪子帶起的片片黑色的光斑,正是空間斷裂的表現。

    這究竟是什麼怪物?

    布蘭多一擊得手之後立刻後退一步,右手中出現了大地之間哈蘭格亞,他將劍尖倒轉插入地面,霜土之衛的能力瞬間爆發;結合著淺海聖劍所造就的冰川,穩固的大地之力從地下湧動而出,兩道纏繞著不同法則網絡的堅壁轟然從地下升起,將他與尼德霍格隔絕開來。

    而正是這個時候,夏爾的聲音傳了過來:“領主大人!尤塔小姐已經安全了,趕快撤退!”

    ……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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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1 21:35: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六幕 終焉之王座XIII

    不過夏爾話音未落,在心靈傳訊之中的聲音忽然變得急促:“小心,梅蒂莎小姐!”

    布蘭多回過頭,剛好看到銀精靈小公主痛苦地悶哼一聲,跪倒在地上。在她身後,一個銀色的身影正在漸漸顯露出身形。

    布蘭多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能族之王西里爾。

    西里爾的右手正化成一支長槍刺入梅蒂莎的背心,幸虧銀精靈小公主在最後一刻避開了致命的心臟部位,否則只這一擊就足以讓她喪命。

    梅蒂莎用手摀住嘴唇,銀色的血從指縫之間止不住地湧了出來,在她身後,西里爾左手化為一柄長刀向她頸項斬下。

    但一張銀色的卡牌從天而降,希帕米拉高喊一聲:“庇護聖歌!”這個由安若度的聖戒轉化來的法術化為一道銀色的光弧,堪堪擋住了西里爾的攻擊。

    神官小姐伸手一握,手中出現了身靈劍的身影,向前一步一劍刺向那怪物。西里爾開始沒有在意希帕米拉的攻擊,但藍綠色的長劍刺中它的胳膊,這位能族之王才痛苦地尖叫一聲,閃電般地退了回去。

    希帕米拉也不追擊,一步攔在了梅蒂莎身前。西里爾神色陰鬱地看著自己手上熊熊燃燒的傷口,面容扭曲地抬起頭來:“旅法師的力量——”

    希帕米拉有些凝重地看著對方,身靈劍除了可以讓她本身實力提高一層次之外,具有的能力是反綠/反藍寶石,對於這個世界的法則來說,綠是生命,藍是魔力。

    她低聲說道:“魔力生物,你是能族。”

    “它是能族之王,”布蘭多的聲音從心靈聯繫之中傳來,傳遞給每一個人:“能族之王西里爾。”

    而這時候,黃昏之龍已經來到了那光門的旁邊。

    她轉過身,笑吟吟地看著眾人:“我的兩位統帥,外加一頭尼德霍格,布蘭多,擊敗了它們,再談與我爭奪終焉的王座。”

    在她身前——

    晶簇與能族一族的王者,阿斯托尼與西里爾猶如兩座山峰擋在了眾人之前——阿斯托尼,利維坦在混沌之中的第一個分身,也可以說是第一個子嗣。而西里爾的來歷更加神秘,它是混沌之中誕生的意識,可以說本質上與黃昏之龍並無差別,而它是純粹的魔力生物,只要還存在一絲能量,它就不死不滅。

    遠處的尼德霍格終於注意到了黃昏之龍,它眼中露出同樣仇恨的光芒,向著這個方向低吼了一聲。

    羅曼看了它一眼,笑道:“尼德霍格,你們同樣來自於瑪莎與神民的不同計劃,看在你曾經是我的一條看門狗的份上,我可是將他送到了你的面前——”

    說著,她轉過身,緩緩向光門之中走去。

    夏爾、芙羅與伊蓮的法術同時出手,安德麗格、墨德菲斯與阿洛茲也左右分開,包抄向阿托尼斯的兩翼,瑪洛查召喚出了油亮妖精與死冥百足蟲,夏爾在同一時刻用一張卡牌魔力禁錮定住了西里爾的行動能力。

    晶簇暴君阿斯托尼只伸手一擋,仍由法術打在自己身上,法則之線還未夠到它的身體,便全部消失不見。阿洛茲見狀提醒所有人道:“小心,這傢伙免疫法術!”

    而它龐大的身軀一抖,數不清的晶簇裂片便從它巍峨的軀體上跌落下來。這些晶簇碎片甫一落地,便化為一頭頭晶簇領主,纏住了安德麗格、墨德菲斯與阿洛茲的進攻。

    魔力禁錮的效果瞬間結束,能族之王也終於從受制的狀態下得以脫身,它一出手,希帕米拉立刻受傷。那畢竟是數個時代以來與神祇們匹敵的生物,缺乏神性的力量——或者說tiamat法則中的高位權限,很難真正對它們造成傷害。

    布蘭多見狀只得從蒼翠之龍的戰鬥之中抽出手來,隔著上千尺的距離一道銀色的法則之線擊中了西里爾,將這位能族之王慘叫著打飛了出去。

    不過他也為這一擊付出了代價,尼德霍格狂吼一聲,一爪子差點將他拍進了泥土裡。

    黃昏之龍在光門邊上停了片刻。

    她回過頭來,最後看了眾人一眼,微微挑了一下眉尖,已這個商人小姐習慣性的動作,一步踏入了光門之內。而當她踏入光門的同一刻,整個翡翠之巔都嗡嗡轟鳴了起來。

    正在修養的梅蒂莎抬頭一看,臉上忍不住露出震驚的神色:“不好,那傳送門所在的祭壇是翡翠之巔的基石,現在它要塌了!”

    夏爾與阿洛茲聞言心中同時一沉,他們抬起頭來,只見遠處那光門已經縮小了一半的範圍。

    這位年輕的巫師侍從立刻施展了一個心靈聯訊的法術,將所有人納入了這個臨時的通訊範圍之內。“領主大人——”他略顯得有些沉穩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布蘭多才剛剛從泥土之中爬出來,同時一閃身躲過了蒼翠之龍的掃尾一擊。那如世界樹根一般的尾巴掃擊在山谷之上,讓整個山谷幾乎都斷裂開來,露出西面世界樹的根系。

    它甚至將山谷打穿了一個缺口,磅礴的湖水正垂落向遠處黑暗之中的深淵,發出轟鳴的聲音。

    只不過區區片刻,這座寧靜的山谷便已蕩然無存。

    夏爾的聲音在心靈聯繫之中繼續說道:“領主大人,我們送你進入那光門之內。”

    布蘭多拉開距離之後,才問道:“你們打算怎麼怎麼做?”

    “時間已經來不及讓我們一一清理掉這些怪物,”夏爾答道:“唯一的辦法只有讓我們張開極之平原,將阿斯托尼與西里爾拉入我們的法則之中。”

    梅蒂莎有些虛弱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領主大人,我們支撐不了太久,你可能只有一線的時間。”

    布蘭多沒有說話。

    但他明白這其中的危險性——對於極之平原的主人來說,將自己無法對抗的敵人拉入自己的法則之內,這是非生即死的戰鬥。一如當年的威廉姆斯,主動張開極之平原拖住強敵,這往往是沒有選擇的選擇。

    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不,西里爾交給我們,只需要讓阿洛茲小姐拖住它一刻就可以了。”

    說話的是奧薇娜,這位蒼穹的聖槍之魂嚴肅地說道:“我可以幫茜打開蒼穹的全部封印,讓茜的實力暫時提升到天青的水準,只是茜……”

    茜握住了她的手:“讓我來,奧薇娜小姐。”

    阿洛茲與芙羅法皆沒有再說話。

    “成敗在此一舉,”夏爾的聲音說道:“領主大人。”

    布蘭多一言不發,他的目光掃過遠處的每一個人。而夏爾、梅蒂莎與墨德菲斯,也紛紛給了他一個微笑的目光。是的,成敗在此一舉了。

    “尼德霍格就交給你了,領主大人。”梅蒂莎的聲音,在他心中溫柔地說道。

    布蘭多緩緩點了點頭。

    “來吧——”夏爾高聲說道,“希帕米拉,助我一臂之力。”

    他伸出手來,一張淡藍色的命運卡牌已經出現在了他的手上:“回溯閃光——” ,回溯閃光,法術/瞬間,複製目標牌手上一回合中所使用的所有法術牌,並將之製入其手牌。

    藍色的卡牌被指向了希帕米拉,而同一時刻,神官小姐找回了她的聖歌。

    銀色的卡牌的光芒籠罩在每一個人的身上,西里爾驚訝地看到它化作長槍的手刺中了蒂亞,但卻像是真正的水銀一樣在小精靈小姑娘的肩頭四分五裂。

    蒂亞差點沒被這一擊嚇呆了。

    梅蒂莎見狀也展示了自己的卡牌。

    純白結界,高等靈氣術。她的所有生物都在同一刻被賦予了帷幕異能,並不能被任何法術指定目標,而對於掌握多種多樣的法術能力、作為魔力生物本身的西里爾來說,它的能耐等同於瞬間被廢了一半。

    然後銀精靈小公主又展示了另一張牌。

    虛位印記——你每施展一個結界法術,召喚一支要素階大天使的軍隊進場。

    她再施展了白城旗幟,為場上的每一個友軍結附強力增益效果,眾人的實力近乎是頃刻提升了有足足一成之多。天空之上光門打開,數不清的白色大天使從天而降,與阿斯托尼的晶簇大軍戰在了一起。

    而同一時間,阿斯托尼的巨拳轟在夏爾身上,一道同樣的銀色光輝擋去了所有的傷害。法師微微一笑,從容地召喚出了自己的極之平原。

    遠處,布蘭多一瓶接一瓶地灌著聖水,不斷將自己的生命火焰通過新生寂滅轉化為元素之力,容入元素池中。而在七八名旅法師生物的齊手施為之下,他的元素池內還是只見減少,不見增多。

    布蘭多一狠心之下,乾脆開啟了不屈能力,將轉化速度直接加速了一倍。

    而同時,他還要不斷分心避開尼德霍格的攻擊。

    “就是現在!”阿洛茲向自己的伴侶打了個手勢,芙羅法心領神會,兩人一左一右來到西里爾身邊。茜手持聖槍一步步走來,奧薇娜與她相伴而立。

    她手中的聖槍之上,數不清的繁複玄奧花紋一個個明亮起來,磅礴的力量彷彿擊穿了空氣,令翡翠之巔的震動進一步加劇了。一道道裂口出現在了山谷之上,地動山搖之中,山谷的邊緣一塊塊崩裂落下,滾落入黑暗之中。

    夏爾來到尤塔的身邊,以一個法術傳送走了女傭兵團長。

    而布蘭多也一閃身抓起了幕僚小姐的手,一直躲在角落的安蒂緹娜面色蒼白地看著他:“布蘭多……”

    布蘭多只對她微微一笑。

    然後將啟動了空間法則,在一片銀光閃爍之中,幕僚小姐的身形逐漸消失。

    一道火焰從他身後洶湧而至,尼德霍格終於施展了自己的第二要素——最上位要素,火焰。可惜的是,布蘭多手持金炎聖劍,免疫凡世的一切火焰傷害。

    他緩緩轉過頭,面對這頭蒼翠之龍本身。

    當茜手中的最後一個符文變得無比璀璨的時候,一道閃電從天而降,落在了她的身上。雷霆之力彷彿擊穿了世界的壁障,來到這個下層世界,融入她的血脈之中。

    雷神之血的力量甦醒了。

    金蘋果的力量也隨之甦醒。

    她的眸子裡恍若為雷霆所點亮,內裡熊熊燃燒著一團金色的火焰,數不清的電舌從她身體上迸射而出,形成一個個明亮的雷電法紋。

    在交織的閃電之中,山民少女終於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個名字——雷之神使。

    奧薇娜默默地註視著她,然後向前一步,融入了茜的身體之內。

    那一刻,茜彷彿聽到了一個溫柔的聲音:“茜,記得勇敢,去追逐一切——因為風與雷,都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由而狂放的產物。”

    “奧薇娜小姐?”

    “永別了。”

    聖槍蒼穹上的最後一個封印轟然碎裂,化作點點光斑消散於空氣之中。

    茜回過頭,冷漠地註視著西里爾——能族之王這一刻終於感到了不對,但它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龐大到極點的極之平原誕生了,頃刻之間——阿洛茲、西里爾、茜、伊蓮與芙羅法的身形便消失不見。

    當西里爾消失之時,阿斯托尼反應了過來,它狂吼一聲一拳掃向正在召喚極之平原的夏爾。

    可惜年輕的巫師侍從根本不為所動,因為死冥百足蟲已經從泥土之下席捲而出,卷向著巨人的手臂。菲婭絲也召喚出了自己的濾牌手段——白銀夜鶯,白銀夜鶯每一次攻擊,旅法師抓一張牌。

    '布加人的知識,來源於耳目——'

    在眾多大天使的掩護之下,白銀夜鶯成功為小妖精找到那張她最想要的卡牌。

    然後她展示了那張卡牌——

    自然歸寂。

    場上生物一輪之內無法攻擊。

    旅法師的力量頃刻之間束縛住了阿斯托尼,數不清的藤蔓從地下湧出纏繞住了這頭水晶巨怪。但混沌之力並非tiamat之內的法則,還是在一瞬間產生了反抗,只片刻,纏繞在阿斯托尼手上的藤蔓便紛紛碎裂。

    不過只是這片刻的滯後,也已足夠。

    夏爾的極之平原已經完全張開。

    梅蒂莎也站了起來,銀色的法則之線從她身後延伸而出,與安德麗格、墨德菲斯彼此相連在一起,無數的法則之線變得耀眼而明亮起來,交錯形成了一個淡淡的、灰色的靈魂世界。

    這個世界所過之處,晶簇裂片全部消失不見。

    阿斯托尼見狀不好便準備後退,但羅帕爾已經等在那個方向直上,金色的火焰席捲而至,與夏爾淡藍色的結界連接在一起。

    風與火,時間與空間,靈魂與自然,每一個人都浮上了空中,多個極之平原在他們心意相連之下彼此聯繫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球體,將晶簇暴君包圍在內。

    那一刻夏爾回過頭,對布蘭多點了點頭。

    下一刻,極之平原猛地縮小成一個銀色的光點,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不見。

    頃刻之間,正在分崩離析的蒼翠之巔,便只剩下布蘭多一人而已。而在他面前,蒼翠的巨龍正昂首闊步走來,山谷已經蕩然無存,在這頭青銅一族的王眼中,自己面前這隻小蟲子再也逃無可逃。

    但布蘭多也沒有打算再逃,他抬起了頭來。

    一點明亮的光,從他身後漸漸浮現——

    那是時間與空間的共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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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1 21:38: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七幕 終焉之王座XIV

    金紅色的天空,已經隱隱有些昏暗。房間之內,蠟燭的光芒搖曳著,不時震動,從天花板上抖落沙沙的灰塵。在良久的沉默之後,德爾菲恩終於開了口。

    “你說得沒錯,”她輕聲說道:“我在害怕——”

    密絲瑞爾一言不發地看著宰相千金,而德爾菲恩輕輕笑了笑:“不問問為什麼嗎? ”

    “我只是擔心你,”銀龍女士輕聲說道:“你明明在意布蘭多先生,為什麼要獨自一人留在這裡呢?”

    德爾菲恩沉默了片刻,別過頭看著窗外的景色——金紅的天空在她的臉上映襯出一層薄薄的光華,她紫色的眼睛彷彿反射著一絲亮晶晶的光芒。

    “因為我害怕的是坦誠,密絲瑞爾。”

    德爾菲恩回過頭來,翩然一笑。

    “坦誠像是一把尖刀,讓我寸步不敢向前——”

    “那一天他在人群之中向我頷首微笑,手中的那頂王冠,多像是對我的一個諷刺。”

    “可我只想告訴他,我想看的不過只是他謊言被拆穿的樣子。”

    晶瑩的淚水竟從宰相千金的臉上落下,她抿了一下嘴唇,唇瓣微微有些潤澤。她化了淡淡的妝,看起來比平日更加端莊而美麗:“他為什麼總是那麼驕傲,甚至寧願走上這樣一條道路也不願意向我低頭,我多希望攔在他面前,可自尊心卻讓我無法開口——”

    “德爾菲恩,”銀龍女士默默地看著這個少女,開口說道:“是的,你總是不夠坦率,可這正是你的獨特之處。而你真正需要做到的,是應當理解他人——你應當明白布蘭多先生選擇這樣一條路,是因為更高尚的理由。”

    德爾菲恩微微一笑,擦了擦眼角。

    “或許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她輕聲說道:“這是我最完美的報復,但那把鋒利的匕首,插入的卻是我自己的心房。”

    她輕輕站了起來,與銀龍女士錯身而過。

    “你要去那裡?”密絲瑞爾回過頭看著她。

    德爾菲恩停了下來,回過頭,輕輕一笑:“我,要去當他的王后。”

    帶著這句話,她輕輕走出了房間。

    ……

    布蘭多明白自己的時間不多,那是一個轉瞬即逝的時間點,他只能——也必須在那一瞬間到來之際抓住機會,擊殺這頭世界之王——永恆的巨龍,尼德霍格。

    那將是另一個世界無人做到的偉業。

    但他心中此時此刻,卻沒有絲毫的激動。

    銀色的法則之線在他身後,在他腳下延伸,空間與時間之力隔絕了一切,構成了一個龐大的網絡,整個翡翠之巔消失了,不再有分崩離析的山谷,不再有光,也不再有黑暗;他與蒼翠巨龍之間便只剩下一片虛空,無數的銀線彼此交錯,彷彿構成了這個世界的全部。

    那是流動的時間,與彼此疊加的空間。

    它就是宇宙的本身。

    代表著時間與空間之弦的法則,每一根都鎖定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存在,任何流動的、不確定的,在這裡都變得明晰起來。世界上不再存在其他的虛偽之物,只剩下最純粹的法則,數不清的法則,像是懸掛於天空之中爛漫的星辰。

    而每一點光芒,又與tiamat法則,與這個世界本身緊密相連。

    代表時間的軸,鎖定了在任意一刻所存在的蒼翠之龍,它所謂的永恆,在這個只由法則所限制的世界中被凝縮成了一個點,不再任意自由。

    而每一個空間的面,則約束了尼德霍格在任意平行世界中穿行的存在性,它所謂的不朽,在布蘭多的指定之下坍塌為一個扁平的表面,疊加在一張薄紙之上。

    那個銀色的平面繼續收縮,最後兩個光點彼此交疊。

    蒼翠之龍近乎無窮的存在性,在此一刻化而為一。或許在所有的世界之中,在所有的歷史之中,自此一刻,是這頭蒼翠的巨龍最接近於'有限'的狀態。

    一片寂靜的空間之中,一人一龍,便在這交疊的點所形成的世界中對峙著。

    兩人的實力是如此的接近,布蘭多的法則之力在這一剎那便已經接近於枯竭。時間無限趨近於停滯,布蘭多明白當下一刻來臨之際,便是他唯一出手的機會。

    他將只有一次機會。

    但思維卻陷入了一個焦慮的循環之中。

    尼德霍格的存在性被鎖定在下一刻,而即使是再下一個剎那,那怕是一微秒的時間,它就會重新恢復不朽。那麼,他應當以怎樣的手段,才能在一個最基本的時間單位之內,徹底抹除尼德霍格的存在呢?

    那是聖劍也無法擁有的力量——

    布蘭多思考著自己的手段,為了思考,他不斷延伸時間之線,讓時間近乎永恆地停滯在這一刻。一人一龍,就在這個靜滯的狀態之下彼此僵持。

    他沒有絕對的把握,而尼德霍格也無法動彈。

    但時間總是有限的。

    指針總會恢復撥動。

    他的法則之力卻越來越趨近於枯竭。

    布蘭多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是否要賭一把?他微微閉上了眼睛,心中似乎已經作出了最後的決定。但正是這個時候,一個聲音敲入了他的心弦。

    “已經忘了我這個惡毒的女人了嗎——?”

    布蘭多微微一怔。

    在他的時間法則之內,只有他的旅法師、他的命運卡牌所召喚的生物,才能保持時間與他同步流動,因為他們本身就是視作與他一體的。

    可那個聲音是誰呢,不會是梅蒂莎,也不會是希帕米拉與安德麗格。

    一個光門在黑暗之中打開了。

    一個女子窈窕的身形從中緩緩跨步而出。

    女子溫柔地看著布蘭多,她穿著一身漆黑的紗質長裙,頭戴面紗,可哪怕臉上帶著蝴蝶狀的黑色假面,那雙閃爍著智慧光芒的紫色眸子,也依舊能看出宰相千金那冷靜卻偏執的目光。

    那是德爾菲恩。

    不,或許應當說是不可近的菲姬。

    “德爾菲恩?”

    “是不是料想不到我會來此呢,陛下?”宰相千金微微一笑地問道。

    “不,你是……”

    “我是你的旅法師生物啊,”德爾菲恩輕聲說道:“作為法則的一部分,響應你的召喚,不是很正常麼?”

    “可是——”布蘭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並沒有真正旅法師法則化,加入亡月的牌組之中。”

    “那又如何?”

    在無限靜止的時間之中,德爾菲恩咯咯輕笑了起來,她笑得花枝亂顫。但紫色的眸子,卻始終保持著一絲清明,溫柔地答道:“只要能幫上你,不就可以了麼?”

    她來到布蘭多身邊,用帶著黑紗的手套輕輕托起布蘭多下巴,深邃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布蘭多:“不要對我抱有虧欠之心,因為我討厭你用那樣的心態對我,我明白你為什麼不帶上我的原因—— ”

    布蘭多終於開了口:“你不能去,德爾菲恩,我還有別的辦法。”

    “如果因此而犧牲了其他人呢,比如說那位銀精靈小公主?”

    布蘭多沉默了。

    宰相千金微微低下頭:“果然,我在你心中遠遠不及你的小公主。”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布蘭多答道:“可是,你還算不上真正的旅法師生物,我可以——”

    “現在還來得及嗎,”德爾菲恩言笑晏晏地看著他,她伸出一根指頭,輕輕地點在布蘭多的胸口:“你已經動彈不得了,對吧。”

    布蘭多愣住了,怔怔地看著這位宰相千金。

    “後悔嗎?”德爾菲恩輕聲問道:“後悔一時心軟,沒有把我變成真正的卡牌生物?”

    她微微一笑,“不過其實也不算什麼,我要你記住,我才是你的王后。”

    宰相千金輕輕低下頭,紫色的唇瓣在布蘭多嘴唇上印下一吻,然後抬起頭來,轉過身,緩緩向著蒼翠之龍尼德霍格走去。

    布蘭多竟只能默默地看著宰相千金的背影。

    這一刻他無論是否放開時間,似乎都已經註定無法改變結果。

    虛空中的尼德霍格猶如一座綿延的山脈,宰相千金在它身邊彷彿一粒塵埃,她回過頭來,最後看了布蘭多一眼。在那一刻的眼神之中,一切的愛與恨都已毫無意義,少女的眼中,只剩下含情脈脈的目光。

    她輕輕地將手放在了尼德霍格的身軀之上。

    旅法師的法則,在tiamat網絡之內的生物之上,展示出了它絕對的威嚴——

    '每當不可近的菲姬對任一生物造成戰鬥傷害時,擊殺該生物。'

    深邃的空間之中,傳來一聲悠長的哀嚎。

    但時間重新開始流動時,一個有關於不朽與永恆的神話在此一刻終結了。就像是一個循環的終結,能量與物質,構成那位青銅之王的一切,無窮無盡地向四面八方放射開來,迸射入虛空之中。

    一片無窮無盡的白光之中,黑暗世界的燈塔,翡翠的巔峰坍塌了。

    整個死者之國,彷彿都沐浴在一片純潔無瑕的白光之下,無數的能量,像是一個巨大的環,緩緩從天空之中擴散開來。一切都消失了,只有布蘭多位於空間法則的穩固守護之下,而不遠處,是那座黑色的祭壇。

    光芒之中一件小小的物甚飛了出來,布蘭多下意識地接住了那東西。

    那是一片胸針殘存的一部分,上面是一朵紫色的罌粟花,秘銀質的表面背後,刻著這樣一行細小的文字:

    '贈與德爾菲恩。

    ——密絲瑞爾-泰拉瑞絲'

    布蘭多默默地看著自己手中的胸針,他眨了眨眼睛,在這一物無存的世界之中,他眼睛裡竟進了一些沙子。他抿緊了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轉身之前,布蘭多最後看了一眼那一片白光的中心。

    那一片純潔無暇的光中,彷彿恬靜地沉睡著一位少女的心。

    然後,他回過頭,義無反顧地走進了那光門之內。

    那裡。

    將是一切的初始,也是一切的終結之地。

    ……

    黑暗與虛空之中,隱約傳來了轟鳴之聲。

    白-提亞馬斯好像忽然驚覺一般抬起了頭來。她看了看不遠處漂浮在黑暗之中的沙漏,金色的沙礫靜靜地流淌著,原來都已經這個時候了,這位公主的幽靈好像這才反應了過來。

    她從黑暗之中甦醒了過來,眸子裡倒映出一片沉沉的光芒,遠處似乎是有一顆流星劃過,而與之對應的,視野之中一排排培養皿中,有一盞變得明亮了起來。

    “第一個。”

    提亞馬斯看著這一幕,淡淡地說道。

    她舉起手來,輕輕捋了捋額前的髮絲,銀色的眸子裡,閃動著複雜的光彩。黑色的世界裡,都沉浸在一種無聲的安寧之中。

    但這已經是最後的安寧了。

    虛空正在震盪著。

    提亞馬斯拿起台子上的一個倒扣的畫框——她翻過畫框,粗糙的畫紙上用簡單的筆墨描繪著四張笑顏。而其中一個,已經模糊得近乎不可見,提亞馬斯輕輕地撫摸著那個男人的臉孔,眼淚竟潸然而下,飄散於黑暗之中。

    “維爾福,希望你能原諒我。”

    提亞馬斯的目光又掃過自己的兩個女兒,變得溫柔而安寧。

    但最終,她還是放下相框,抬起了頭來。

    “開始了。”

    布諾鬆的虛空之中,來自於十三個國度的女巫們,各自在一名傳承之月的女巫帶領之下,來到了這片她們國度的疆界之上。

    天空中的星辰,彷彿倒映著一個時代以來的光芒。

    蘇菲雅抬起頭來,注視著遠方的銀色巨狼,埃希斯的目光,顯得冷冽而又有些焦躁。

    “時間已經到了,”這頭巨狼的聲音迴盪在虛空之中:“蘇菲雅,為什麼我還是無法真正掌控tiamat法則的力量,終焉的王座究竟在什麼地方?”

    但蘇菲雅只是輕輕地笑了:“我也不知道。”

    “你說什麼?”

    一聲憤怒的尖嘯,響徹了整個元素疆界。

    但黑暗之中——

    提亞馬斯已經顯露出了身形,她默默地註視著這場曠古之戰。在她的身後,在一個久遠的年代中,那裡曾經被賦予了一個特殊的名字——蓋亞。

    大地存在的意義,便在於守護生命的誕生。

    而那,正是一切希望的所在。

    ……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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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1 21:43: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八幕 萬物歸一

    光門之後的世界,竟是一個水的世界。

    一片平靜如鏡的水面,宛若淺海。海面倒映著爛漫的星空,一顆流星正從遙遠的天際劃過,淺淺的雲層,如山一般勾勒在地平線之上。

    布蘭多的腳尖輕輕地踩在了水面之上,鏡面之上,一圈圈波紋蕩漾開來。

    那就是一切初生之地,光行於水面之上,靈從水中誕生。

    他抬起頭來,遠處少女的背影,一動不動地抬起頭注視著這璀璨的星空。

    “你來得比我想像之中更晚一些……”

    她慢慢地轉過身,明亮的漆黑眸子注視著布蘭多,輕輕地開口道。

    兩人之間,是一座王座——

    它蔚藍如海,可以讓星辰在其上譜寫詩篇,又純潔無瑕,彷若瑪莎的冠冕。

    ……

    卡拉甦的高原之上,夕陽正在緩緩沉入地平線之上。

    每一個人,都抬起頭看著這一夜沃恩德注定不平凡的夜空;一半的天空彷彿燃燒著金色的烈焰,層層霞雲之上,倒映著火紅的光芒,燃燒的流星,一點點劃破天際。

    而另一半的天空,繁星初升,那些磅礴的、璀璨的與壯麗的星座,一一展露在了淺紫色的天幕之上。星辰們彼此變化著光芒,在由淺及深的夜幕之上,一個王者的星座正漸漸浮現在人們的視野之中。

    ——那是無數時光以來的奇景。

    夜空中的雲與星辰彼此變幻著,竟形成了一座巍峨的高山。

    一頭橫亙天空的巨龍,與山峰之上的王者彼此註視著對方。

    每個人的眼中,此時此刻,都倒影著如此的辰星與夢境,火焰與死亡,那是有史以來蒼之詩上所譜寫下的,最為壯麗的一幕——黃昏之龍,在此一刻與tiamat的法則合為了一體。

    而一個聲音,在那一刻響徹天空:

    “你來得比我想像之中更晚一些,布蘭多……”

    “但一切都結束了。”羅曼輕聲說道,她一邊伸出手掌,那潔白的手心中是一道純潔無瑕的光;那光緩緩地流轉著,猶如一首無聲的詩,描述著幾個時代以來的故事。

    在數不清的神話之中,它有著許多的名字。

    蒼之詩。

    黑之預言。

    瑪莎的權柄,以及——

    終焉的王座。

    羅曼注視著那璀璨的光芒,說道:“看吧,這就是你們一切的依仗,終焉的王座——而它,現在已經屬於我了。”

    她抬起頭來,欣賞著這壯美的星空,眼中倒影著斑斕的光芒,彷彿迷醉於此:”我將親眼見證你們的世界在火焰之中走向滅亡,如此壯麗的星空,終究也要點點消散於無盡的漆黑之中,當恆星一一熄滅之後,宇宙迎來的便是永寂。”

    “不覺得很美麼,布蘭多?”她輕輕地笑了起來:“因為真理總是很美的,還記得我們一起在布契的夏夜所見的星辰嗎,雖然很惋惜,但它們終是要消亡的啊——”

    布蘭多靜靜地看著她。

    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在對方身上看到了那位商人小姐的影子。

    但可惜的是,影子終歸是影子。

    他嘆息了一聲。

    羅曼回過頭來看著他:“為什麼嘆息呢,是為這一切感到惋惜嗎?”

    布蘭多搖了搖頭。

    “我感嘆的,不過是那些一去不復返的時光,它縈繞在我心頭,總是叫我不忘那些逝去的美好。”

    “但逝去的,終究是逝去了。”

    ……

    “逝去的,終究是逝去了——”

    安蒂緹娜在一片積雪覆蓋的叢林之中抬起頭來,聽著那個熟悉的,溫柔的聲音。在天空之中,緩緩地響起,它彷彿講述著一個古老的故事。

    在那個故事之中,她是童話之中的公主,而她的王子,為她打開了那道狹長的、帶著溫暖光芒的門扉。

    那是她的心扉。

    不知何時,幕僚小姐摀住了嘴巴,眼淚滾滾而下,灑落在潔白的雪花之上。

    布蘭多緩緩抬起頭來,看著羅曼的眼睛,靜靜地開口道:

    “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黃昏之龍。”

    “你錯了——”

    他伸出手來。

    黑暗之中,兩道延伸的金色之線出現在了他的手上,那線彼此勾勒出一把聖劍的形狀,那分明的劍刃,所閃耀著的,乃是抗爭的光芒。

    聖劍奧德菲斯,一點點倒影在了水面之上。

    ……

    夜空之中宛若升起了璀璨的星辰。

    在沃恩德大陸之上的每一片土地之上,人們都怔怔地看著這樣的一幕。

    七把聖劍,閃耀在夜空之上。

    奧德菲斯,那是代表著抗爭的火焰。

    辛娜,智慧的光輝。

    裁滅,無私的公正。

    蒼翠,自然的生命。

    蒼穹,奔放的自由。

    哈蘭格亞,無言的守護。

    米索爾,純潔的信念。

    七道光芒,一一消寂了。但冉冉升起的七個星辰,卻彼此合而為一,在人們的注視之下,化為了一個新的星座。

    在許多年後,人們仍舊可以記得這一夜,那閃爍於夜空之上的這個星座。

    那是一把璀璨的劍——

    它有一個名字。

    被稱之為命運。

    ……

    布蘭多手持著那把劍,立於淺海的倒影之上,在劍刃之上閃光,水與火,風與地,生命與光暗,七把聖劍,一一在他身後消逝了,它們彼此合而為一,化為這樣一柄無暇的、散發著金色光芒的利刃。

    它璀璨如華,猶如一枚金色的水晶。

    而水晶中,盛放著這個世界的命運。

    羅曼愣住了,她分明從那劍上感受到了一種不祥的威脅,低聲問道:“那是什麼……?”

    她微微有些愕然:“為什麼我從那劍上感受到了終焉王座一樣的力量?可這不可能……tiamat的法則之中,不可能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權限!”

    但布蘭多只是靜靜地看了黃昏之龍一眼。

    “這是琥珀。”他輕聲回答,柔和的聲音彷彿描述著這把劍的一切傳奇。

    “琥……珀?”

    黃昏之龍不解地皺起了眉頭。

    但布蘭多豎起了手中的劍,那透明的劍身之中,像是蘊含著某種無形的力量。他專注的眼神,與黃昏之龍隔著那王座相對而立,但兩人之間,卻彷彿是有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看了麼,這劍中的軌跡,就彷佛凡人的命運——”

    “因為琥珀,本來就是用來盛放時間與歷史的容器。”

    “當命運被置於其中時,一切都定格於此。”

    布蘭多抬起來來,認真地回答她道:“tiamat的法則之中,的確沒有一模一樣的兩個權限,但你手中的王冠,乃是權力;而我手中的王冠,乃是責任。 ”

    黃昏之龍終於感到了一絲不對。

    她後退了一步,問道:“那又有什麼不同?”

    布蘭多笑了起來,彷彿在無數個時代以來的戰爭之中,秩序的一側從來未有如同此刻一般接近過勝利的曙光。他輕輕地回答著那個事實:

    “琥珀存在的意義,並不在於掌管一切。而有一種力量,它並不是至高無上的王者,而是將權力交予每一個凡人的手中——琥珀,便是桎梏。而桎梏存在的意義,卻在於它可以為人們所打破。”

    那是那個鏗鏘而有力的回答,在此一刻響徹雲層之上。

    在阿爾卡什的群山之中,來自於九鳳的小公主默默地低下頭,注視著自己手中的拳套,傾聽著自己老師的話語。那是一個承諾,但也是一宣告——

    “你還不明白嗎,黃昏之龍,”布蘭多的聲音像是帶著一種淡淡的驕傲,“如果從這一刻起,這個世界上不再有tiamat的法則,你猜一切會如何?”

    一切會如何?

    那一刻巴貝爾要塞之上,女軍團長竟然怔怔地掉下了眼淚來,信風之環的記憶中的那年輕人,在此一刻變得清晰而又模糊起來,時間的距離竟是如此的遙遠。

    而法伊娜,早已泣不成聲。

    一旁的梅菲斯特,無言地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燦爛的星空之下,布蘭多輕輕舉起手中的劍來。

    他輕聲吟道:“瑪莎大人,我頭戴王冠,承負其重——手持聖劍,誓言斬斷這一切的鎖鏈;而歷史的循環,亦將在此一刻終結,我答應你所做到的一切,現在皆在此處了。”

    高原之上,星空中彷彿發生了變化。

    那星辰之上,群山的巔峰,一位君王長身而立,緩緩從雲端接過一頂王冠。

    那是善意的許意,至高者的權柄。

    從卡拉蘇到托尼格爾,從四境之野到斗篷海灣,從白山到大平原之上,人們仰望著天空,竟一一跪了下去——群星繁盛的天空之上,彷彿橫亙於天空的星光河流,那是沃恩德的王,正在踐行他的諾言。

    密絲瑞爾怔怔地看著窗外的星空。

    而樹之大廳中,哈魯澤看著手中的王冠,晶瑩的淚水,一滴滴落於埃魯因的寶石之上。

    布蘭多的聲音終於透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味道。

    “黃昏,”他抬起頭來,微微一笑:“你準備好了嗎?”

    “不!”羅曼尖叫一聲,她終於意識到了布蘭多要做什麼,有驚慌地喊道:“不,你不可能殺死我,你要明白我的本體並不在此,你最多不過殺死我的一個意識而已!”

    但布蘭多卻搖了搖頭:“不與tiamat的法則合而為一,你怎麼可能摧毀這個世界?黃昏之龍,何必自欺欺人,在你得到終焉王座的那一刻,你就是tiamat了。”

    “你——”商人小姐終於慌了:“你一直都等著我拿到終焉王座的這一刻,你早知道這個結果,對不對?”

    布蘭多默默點了點頭。

    “不!”羅曼尖叫了一聲:“在你戴上這王冠的那一刻,你也是tiamat,你徹底終結這條鎖鏈,就等同於自殺!你難道不明白嗎,你自己也會死!”

    但布蘭多只是不為所動地看著她。

    那一刻,羅曼忽然之間明白了什麼,她臉上露出了動搖的神色:“好吧,我承認你贏了……讓我離開這個地方,我答應再給你們一個時代——所有人都會活下來,你自己,你的家人,朋友,甚至是這個世界之上的一切!”

    她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喊道:“這難道還不夠嗎?”

    布蘭多搖了搖頭。

    “不!”商人小姐感覺自己快瘋了,她尖叫道:“還有我自己,我總也有羅曼的一部分,不是嗎?難道你連她也要殺死嗎!?”

    布蘭多的眼中有一絲柔軟,但眼淚中閃爍著一絲亮晶晶的光芒。

    “對不起,羅曼。”

    他輕聲回答道:“我要的,不是你的一部分,而是全部。”

    伴隨著溫柔的話語——

    這位沃恩德的王者無比堅決地舉起了手中的聖劍,他向前一步跨出,一劍斬向淺海中央的王座。那一劍,將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璀璨的劍光,因為它所掙脫的,不僅僅是這個世界的命運。

    虛空之中。

    似乎傳來了一切支離破碎的聲音。

    ……

    白葭怔怔地仰望著天空。

    那層層雲端,一位君王正身負光之羽翼,璀璨如初。

    他輕輕將那王冠戴在自己的頭頂之上,緩緩在王座之上坐下,他是如此的威嚴地註視著這片土地,他的騎士們彷彿正在這樣一個廣闊的國土之上為他開疆擴土。

    而他的目光早已註視到了更加遙遠的地方,在遙遠的天空中,雲層之間猶如如綸聖音,輕歌淺唱,一個溫柔的聲音正在對他說道。

    我予你以光作的光翼,而有朝一日,我必因你而驕傲。

    我的孩子。

    燃燒的雲層,層層淡去了。

    銀色的網絡,正在整個沃恩德上空閃爍崩潰。

    巫師們忽然環繞於自己的法陣與神秘的符文一一消逝了,他們逐漸失去了魔法的能力。

    要素的力量,也層層消退了,法則之線不再閃爍於世,元素所構造的世界,在此一刻沉澱成為了一座真實的基石。

    晚風輕輕地吹拂著高原,晚霞正在褪去最後一絲光暈。圖拉曼忽然抬起手來,手腕之上一道醒目的口處,正緩緩流出鮮紅的血液來。

    一個時代結束了。

    天空中金色的眼睛,正在緩緩合攏,一個世界哀嚎,響徹了整個大地之上;黃昏殞落了,就如同它的降臨一樣,七個時代以來的戰爭,在一刻走到了最後的盡頭。

    放眼望去,沃恩德的原野之上,晶簇與能族正在成片成片地倒下。

    那高大的晶簇領主,忽然之間土崩瓦解,化為漫天碎屑,隨風而逝。

    而嗚咽的哭聲,卻傳遍了高原之上。

    在白葭身後,尼玫西絲竟然怔怔地跪倒在了地上。而學姐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不知什麼時候,她臉上竟也漫流著淚水。

    戰場之上。

    芙蕾雅靜靜地註視著一切,眼神中卻充滿了安寧的神色。在她身畔,埃魯因的銀色百合旗幟在高原的風中,輕輕地飄揚著。

    只是眼淚,落入了塵埃之中。

    她抬起頭來。

    看到的彷彿是那個星光璀璨的夏夜,一條爛漫的銀河橫亙於布契群山之上——

    那一天小菲尼斯仍在她身邊,對她說道:

    “大姐頭,你聽到那個聲音了嗎? ”

    那或許,正是一切的初始。

    ……

    黑暗之中是漫長的光陰。

    “蘇菲?”

    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從布蘭多身後傳來,布蘭多愕然地轉過身去,卻看到幾個身穿格雷休斯騎士團戰袍的騎士向他走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愣著幹什麼,亡靈就要過來了?”

    “亡靈?”

    布蘭多愣住了。

    他抬起頭來,眼前竟是阿爾卡什的群山,漫山的旗幟是,是數不清的法恩贊騎士團。騎士們正在進行最後的準備,一隊隊走出工事,在開闊的山谷之中排開陣形。

    騎士們一個個走過他的身邊。

    他忽然之間,記起了其中一個騎士的名字。

    但眼前的光與影,忽然之間交錯了起來。

    然後化為了漫天的火光。

    一個滿身是血的玩家急匆匆地來到他身邊,衝喊他道:“快走啊,瑪達拉已經攻過來了!”

    瀰漫的煙塵之中,埃魯因的銀百合旗正緩緩落下。

    放眼所見,宮闕與城池皆在火焰之中化為灰燼。

    不知什麼時候,布蘭多竟已淚流滿面。

    但眼前的景象又再一次發生了改變。

    他放出立身於一個廣闊的戰場之上,放眼四望,皆是燃燒的餘燼與殘存的遺骸。戰車與坦克的遺骸,熊熊燃燒著,散佈於整個開闊的平原之上。

    他的頭頂之上,數不清的飛行器正呼嘯著向遠方飛去。

    而天空之中,正橫亙著一頭遮天蔽日的巨龍,那雙巨大的金色眼睛,冷漠地註視著大地。

    無數的士兵,正與他錯身而過去,他們彷彿沒有看到他的存在一般,吶喊著向遠方發動了衝鋒。

    然後一切的光都消失了。

    世界彷彿重歸於黑暗之中。

    在那無盡的黑暗之中,他才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

    “這是最後的希望,希望你好好珍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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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1 21:46: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九幕 一切故事的末尾

    一束蒼穹的長槍,筆直地刺入西里爾的胸膛之中。

    茜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緊握長槍,定定地看著那位能族之王哀嚎著,化為無數的碎片,消散在這個世界之上。她回過頭,廣闊的極之平原之上,竟已只剩下一片虛空,遙遠深邃的黑暗之中,一個天青色的背影,正與她漸行漸遠。

    “奧薇娜小姐!”

    “領主大人!”

    一片黑暗之中,山民少女猛然之間驚醒過來。柔和的陽光,正溫和地從窗外灑入這房間之內。單薄的窗簾,遮不住夏日的明媚,書桌之上,擺放著一支溫馨的百合花。

    茜忽然明白自己是作了一個噩夢,她坐在床上,輕輕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過去的一切,溫柔地流淌在心間,她抬起頭來,有些安寧地看著放在房間一側的天青之槍。

    希帕米拉與史塔打鬧的聲音遠遠地從外面的庭院之中傳來,見或著尼玫西絲呵斥的聲音。

    窗外,天空碧藍,一片如洗。

    馬車緩緩地行駛入森林支中,迪爾菲瑞握著手中的信箋,默默地註視著那個方向,直至郵車的影子也最終消失不見。

    她低下頭來,看著手中的信箋——明亮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欣慰的神色,然後步伐輕快地轉過身去。燕堡的莊園之內,僕人們正在小聲討論著那場王國一年一度盛大的婚禮。

    “那之後呢?”

    “那之後,自然是一切萬事大吉,炎之王陛下一劍斬下黃昏之龍的頭顱,我們時代的戰爭,一切都宣告終結。”

    “這和公主殿天下的婚禮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福莎公主也參加過那場戰爭——”

    “可我聽過的故事和你這個不一樣,炎之王陛下不是離開了我們的世界麼?”

    “你那個是鄉野傳聞。”

    迪爾菲瑞微微一笑,她抬起頭來,注視著天空之上的雲層,海風徐徐,手中的信箋,似乎也飛揚起來。

    那信封之上,戳印著一枚黑鬆的印章。

    ……

    一個年輕人走在冷杉領的大道之上,他鬍子拉碴,帶著一頂破舊的草帽,含著草葉,好奇地四處張望。冷杉堡兩旁寬闊的街道之上,而今已經大變了模樣,道路兩側皆是那些新興的建築——各式各樣的魔導工坊,蒸汽轟鳴,而綠化帶上,還豎立著鐵鑄的燈柱,上面還懸掛著王室的百合徽記。

    路上的行人自第一紀白銀之年之後,還沒見過如此衣衫襤褸不修邊幅的傢伙,紛紛道路以目,將目光投向這年輕人的身上。那年輕人卻毫無自覺,還停下來攔下一個人問道:

    “老兄,請問一下,今年是哪一年?”

    “哪一年?”

    “我的意思是,今年距離劍之年已經有多久了?”

    那人彷彿看神經病一樣看著這個年輕人:“這是第二紀元夏野之年,今年距離距離劍之年已經有十二年了,”然後他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 “年輕人,少喝點酒,對身體沒好處——”

    卡格利斯哭笑不得。

    他沒想到自己中了萬物歸一會一個空間放逐法術之後,足足用了十二年,才回到這個世界。而且最關鍵的是,這裡的一切,都和他認知之中的埃魯因變了個個兒——領主們沒有了,王國多了三個位於黑森林之中的省份,王黨在十年之前就宣告解散,戰爭也結束了,以至於托尼格爾的當地人竟然自己是一個爛酒鬼。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心中竟有些惆悵之意。

    埃魯因仍然存在,可領主大人,你又在那裡呢?

    他抓住那人的胳膊,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銀幣,放在對方手中,問道:“今天是哪一號,這是什麼慶典?”

    卡格利斯指了指張燈結彩、掛滿了有百合徽記帷幔的大街兩側,而遠處的廣場上,還擺放了用來放啤酒桶與食物的桌子。整個冷杉領,眼下都洋溢著節日的氣氛。

    “你不知道嗎,伙計,這可是公主殿下的婚禮啊——”

    “公主殿下的婚禮?”卡格利斯吃了一驚:“格里菲因公主要出嫁了,嫁給誰?”

    “什麼格里菲因公主,”那人沒好氣地說道:“長公主殿下早在幾年之前就病逝了,管好你的嘴巴,年輕人,出嫁的是福莎公主。”

    “長公主病逝了?出嫁的是福莎公主?”

    卡格利斯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人走遠,腦子還長久地沒有反應過來——福莎公主又是誰?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走進了冷杉堡的中央廣場之上,明媚的陽光之下,那座高聳的雕像終於映入了他的眼簾。

    卡格利斯一下站定了腳步。

    眼淚瞬間就從他眼睛裡面湧了出來。

    因為他終於認了出來,廣場之上最醒目的騎士雕像,正是他所崇敬的那個人。

    他的領主大人。

    他就那麼怔怔地站在那座雕像之下,直到有一個人來到了他的身邊,和他並肩而立,也抬起頭看著那座雕像。過了好一會兒,那個人才開口道:

    “很多年了,會在這座雕像下駐足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卡格利斯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猛然之間回過頭去了。

    “雷托先生?”

    “卡格利斯!?”

    ……

    高高的拱窗,明媚的顏色,窗外的庭院,還是一如既往的景色。彷彿這十年以來,這個有些安靜的書房,距離她父親離世的那一年,並沒有發生太多的變化。

    格里菲因靜靜地看著帷幔之下的那張長背椅,椅子上紅色的絨墊,還倒映著午後金色的陽光。傾斜成束的陽光中,塵埃上下飛揚,她至今還記得曾經有一個少女坐在這張椅子上,在那個同樣安靜的午後,傾聽著歐弗韋爾所講述的那個故事。

    長公主殿下緩緩眨了眨眼睛,她收起心緒,輕輕合上門,這才轉身向外走去。

    但一個聲音卻在她身後叫住了她。

    “姐姐。”

    哈魯澤頭帶王冠,在背後看著她姐姐有些纖細孤高的背影,十年以來,他早已長大,有了作為一個國王的擔當與責任。但有一些東西,始終在他心中不能放下。

    “叫我長公主。”

    “姐姐,”哈魯澤忍不住輕聲說道:“代我向老師問好。”

    格里菲因回過頭,目光流轉地看著自己的弟弟。

    公主殿下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為什麼不自己去呢?”

    “老師他不願意見我——”

    “是嗎?”格里菲因眼中閃動著促狹的光芒:“說起來,我可是代替你嫁給他的。”

    “姐姐——”

    哈魯澤頓時有些掛不住:“能不能不要再說福莎公主的事情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沒關係,”格里菲因公主笑得很開心:“以後她就是我了,自然與你沒什麼關係。”

    哈魯澤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的姐姐。

    ……

    冷杉堡的大廳內不時傳來歡聲笑語的討論聲,每個人都在為接下來的婚禮作著準備——卡諾蘭子爵與福莎公主的婚禮,雖然或許在這半年之前,埃魯因還從來沒有人知道這個卡諾蘭究竟在這個王國的什麼地方。或許是一片黑森林之中新開墾的土地,一位勇敢的騎士,贏得了公主的芳心。

    一切,就像是十年之前的那個傳說一樣。

    但一片融洽之中,總會有一些不和諧的音符。比方說在這裡就有一個聽起來就有一些橫眉毛豎眼睛的聲音生氣地說道:“這筆賬又算錯了,安蒂緹娜!芙羅呢,快去把芙羅叫來!”

    幕僚小姐苦笑著看著叉著腰在自己面前豎著小眉毛的商人小姐,答道:“芙羅已經和夏爾先生去大平原之上旅遊了,他們還帶著蒂亞一起。”

    “哦, ”生氣的商人小姐敲了敲腦門:“我記起來了,這筆賬是那個傢伙管的——”

    她抬起頭來,正好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上樓,馬上大叫一聲: “布蘭多,你給我站住!”

    但布蘭多怎麼可能站住,馬上拔腿就跑。

    於是幾乎整個城堡內都能聽到商人小姐大發脾氣的聲音:“布蘭多,你死定了,你昨天是不是又爬上了那頭小母龍的床!”

    “還是茜?還是那兩頭小母狼!”

    山民少女正準備出門,但聽到這句話,臉上立刻飛起一團紅雲。她剛好打開門,看到門外對自己擠眉弄眼的某位領主大人。

    茜楞了一下,又默默地關上了門。

    “總之,”商人小姐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我告訴你,布蘭多,床可以亂上,但賬不能亂算。你如果再犯這麼低級的錯誤,我就要把你踢出我的商會了!”

    花園內,墨德菲斯正樂不可支地聽著城堡裡的雞飛狗跳,他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安德麗格沒好氣看了那個方向一樣,答道:“一對狗男女。”

    坐在一旁的銀精靈小公主聽著安德麗格的抱怨,不由微微一笑,她抬起頭來,注視陽光斑駁的樹蔭。

    心中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

    ……

    墓園之內。

    艾德莎靜靜地註視著玫瑰花叢之中那個安靜而有一些孤零零的墓碑,她的目光柔軟,彷彿又回憶起了那多年之前的一切。在那個被今天的人們稱之為亂世的年代裡,她的心靈卻反而可以找到依靠,而在這一個時代,只能讓她感到孑然一身。

    她在那墓前停留了好一會兒,就像是每週的這樣一個下午,她都會駐足於此,對於她來說,這孤單的墓地中,埋藏的乃是一位她心目中的國王。

    她默默地握著手中的項鍊,那項鍊之上,只少了一個水晶墜子。

    那就是她的一切希望。

    艾德莎緩緩地轉過身去,走出墓園。而這個時候,她聽到一聲驚訝地叫喊從自己身後傳來:

    “梅里亞!”

    艾德莎回過頭,正好看到墓地的一角,一個她見過好幾面的女孩子,正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站在面前的年輕人。對方姣好的面容上,竟已是淚流滿面。

    “卡格利斯……你還活著?!”

    兩個人重重地抱在了一起。

    看到這裡,艾德莎忽然明白髮生了什麼。她用手輕輕按著自己的胸口,心中竟微微有了一些溫暖。她看著遠方一片片閃光的森林,心中似乎作出了什麼決定。

    她抬起頭來,大步地走出了墓園之外。

    那之後,人們再也沒有在冷杉領見過這位女士,一直到很多年後,埃魯因的南境才流傳著一個美好的傳說。在那個傳說之中,一個哈維爾銀百合會的修女,以她一生,奉獻給了那些雙目失明的人們。

    ……

    午後靜悄悄的樹林之中,布蘭多好不容易才逃出了冷杉堡。他握著手中的信箋,獨自一人漫步於陽光爛漫的林地裡。這片林地,曾經承載著他許多美好的記憶,那些記憶,隨著年月的積累,卻反而愈發的醇厚與獨特。

    他舉起手中的信來,那信是法伊娜寫給他的道賀信,信上埋怨他怎麼這麼久還沒有去看她。但更多的,這位成熟的小姐描繪的是新生的克魯茲的一切,萊納瑞特皇子繼位之後,這個帝國獲得了沉寂已久的新生,一切都漸漸走上了正軌,人們漸漸忘卻了過去的傷痛,開始在戰場之後的廢墟上,重建起他們的家園。

    在信的最後,法伊娜再一次督促他趕快到帝國去見她。

    一想到那個梅霍托芬的公主殿下,布蘭多就忍不住微微一笑,他將信收到懷裡,長出了一口氣。

    黃昏的一戰之後,一切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凰火在九鳳,學姐也去了世界各地遊歷,偶爾會給他寄會一些當地的特產。而世界彷彿變了一個樣子,雖然在文明的邊境至上,仍然有著一些魔物與黃昏的餘孽作祟,但在黃昏之龍逝去之後,所有人的一切都至少在向最好的方向前進著。

    在世人的心中,炎之王死去了。

    而作為凡人的他,卻活了下來。

    在失去了一切力量之後,似乎也並沒有什麼不適,但布蘭多心中卻一直以來有著一個隱約的遺憾。他默默從懷中拿出那張有些褶皺的卡片,那卡片之上,繪著那個身穿黑色長裙,面帶假面的女士。

    那張卡片已是如此的陳舊,以至於上面已經失去了一切的魔力,但他怔怔地看著那張紙片,輕聲說道:“國王並沒有死去,可你去獨自逃離了——”

    樹林之中沙沙作響,彷彿回應著他的聲音。

    但忽然之間,彷彿是幻覺一般,一個笑吟吟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後響了起來:“在別人背後說人壞話,這可不是一位國王應有的作為。”

    布蘭多手微微一抖,那紙片竟失手落下。

    他怔怔地回過頭。

    淺黃而斑駁的陽光之下,光影交錯之間,正是那位帶著理智的,而又高傲的少女,宰相千金彷彿仍舊穿著當日離去時的那一身長裙,平靜地註視著他,那一如既往的紫色的眸子裡,卻閃爍著那種早已久違的光芒。

    但不知何時,那眼中已飽含著淚水。

    猛然之間,一道身影已重重地投入了他的懷抱。

    “我回來了,布蘭多。”

    布蘭多早已怔立當場。

    他抬起頭來,眼中閃動著那種最為感激的光芒:

    “謝謝你,提亞馬斯——”

    “能夠彼此相遇,正是人們最好的希望。”

    ……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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