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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浣紗]愛你,我的真命天女【愛很大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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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7 06:53:32 |倒序瀏覽 | x 1
愛你,我的真命天女(愛很大之二)作者:唐浣紗

明明和對方不來電,卻硬要結婚的感覺還真糟。
對杜雲颺來說,這樁婚事是爺爺擅自替他決定的,
說什麼這女生是拜把兄弟的寶貝孫女,一定要好好對待⋯⋯
可她呆板又木訥,無趣指數破表,根本不是他的菜啊,
所以兩人單獨約會的次數少得可憐,他還常常毀約,
唉,既然在一起不快樂,他也沒心經營這段感情,
那就取消婚約吧,和她講清楚自己一點都不愛她──
「關於我們的婚事,我想取消,因為我不可能愛上妳。」
(楷)聽到這句話的同時,陶羽儂的心已碎成千萬片。
只因他是她從小到大的夢中情人、白馬王子,
所以當長輩安排兩人結婚時,她開心到好幾天睡不著,
相信他們即便沒有感情基礎,婚後也可以培養,OK的,
可現在,他不但不要結婚,還把這段感情說死,
原來,心碎的感覺比自己想像中還要痛上好多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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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7 06:53:57
第一章

  台北 華崴營造

  第一會議室

  投影機不斷更換著最新報表,與會的高階主管們個個西裝筆挺,戰戰兢兢地向「華崴營造」的執行總經理杜雲颺報告營運狀況。

  這些主管都比杜雲颺年長,有的甚至還是他祖父時代的功臣,不過面對杜雲颺還是戒慎恐懼,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深怕一個不小心惹得這位年輕總經理不高興。

  身穿深色三件式手工西裝,打著湛藍色領帶的杜雲颺端坐在主位上,面無表情地望著銀幕上的報表,英挺的五官有著渾然天成的貴族氣勢,眼眸凌厲深邃,令人不敢逼視。

  「好,今天就先到這裡,散會。」待所有主管報告完,杜雲颺做了總結後沉聲宣佈。

  主管們聞言鬆了口氣,這兩個小時的會議實在很難熬,倘若不是為了顧及形象,現在真想奪門而出,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很奇怪,明明這個新任的總經理只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小伙子,可他那鋒利如刃的眼神、犀利果斷的作風以及聰穎絕頂的腦袋總是令他們誠惶誠恐,沒有人敢造次。

  這時,一個頭髮灰白的老人慢慢晃進會議室,笑呵呵地道:「開完會了吧?大家辛苦了!」

  「總裁好!最近身體還好吧?」一名主管謙恭地向他問好。

  「好得很,好得很!」杜百祥笑著,紅光滿面。「多謝大家關心,對了,沈協理,聽說你的兒媳婦又幫沈家添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孫子,恭喜啊,你真是好福氣!」

  沈副總滿足地笑道:「謝謝總裁的關心,過幾天要擺滿月酒,希望總裁跟總經理都能撥冗參加。」

  「呵呵呵,我一定會去的,要沾沾你們的喜氣啊!」

  主管們聽到總裁這麼捧場,也跟著祝賀起沈副總,一群人開開心心地寒暄了會兒,還跟杜百祥約好這個週末要去打高爾夫球後才離開會議室。

  杜雲颺有條不紊地整理會議資料,平靜地道:「爺爺,您怎麼來了?」

  杜百祥雖然還掛名總裁,但自從一年前把經營實權交給孫子杜雲颺後就很少出現在公司。

  「來沾沾喜氣啊,聽說老沈的二媳婦又生下一個胖小子,聽得我好羨慕啊!」

  杜雲颺淡淡鎖起濃眉,知道爺爺話中有話,並不打算接腔。

  杜百祥見杜雲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忍不住念道:「臭小子!說到這件事我就有氣,昨天是星期天,你應該跟羽儂去約會,順便討論訂婚的事,可你居然臨時爽約?!你們都快訂婚了,單獨約會的次數卻少得可憐,你這樣虧待羽儂,我們怎麼對得起陶家?」

  杜雲颺眼底掠過冷銳的光芒。「公司臨時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我已經跟羽儂解釋過了,相信她會諒解。」陶羽儂是爺爺幫她選定的未婚妻,他對她根本沒有愛,自然也不會想天天膩在一起。

  杜百祥一聽更是氣到七竅生煙,音量不自覺拔高。「有事情要處理?公司又沒有發生什麼突發狀況,為何要你處理?你不要以為爺爺老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不中用了!我告訴你,男人在外面玩玩可以,但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這輩子休想踏進我們杜家!」

  杜百祥頓了頓,更加嚴厲地說:「羽儂是我拜把兄弟的寶貝孫女,我早就答應過她爺爺——羽儂是嫁進我們杜家享福的,要是你敢冷落她,我第一個不饒你!」

  杜雲颺不語,眼神冰寒如霜,他原本就不喜歡那個文靜木訥的陶羽儂,覺得她呆呆板板的,一點都不可愛,爺爺越是替她講話,他就對這門婚事越反感。

  杜百祥冷聲道:「待會你早點下班去接羽儂,再去醫院探望陶爺爺,唉,他被癌症折磨了這麼久,醫生說剩沒多少日子了,所以你們的婚事當然是越快越好,訂完婚後,就趕快選個好日子結婚。」

  「爺爺,我一定要娶她嗎?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喜歡她,對她沒有感情。」杜雲颺表情冷峻。

  「現在都在籌備訂婚的事了,你說這什麼鬼話?難道你想娶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女朋友?我告訴你,只要我杜百祥還有一口氣在,門都沒有!人家羽儂不但長得漂亮,個性乖巧又懂事,哪裡不好了?至於感情,婚後你們有的是時間慢慢培養,根本不成問題。」杜百祥氣得臉紅脖子粗。

  杜雲颺的薄唇抿得更緊了,不管跟爺爺溝通多少次都是這種結果,爺爺就是鐵了心非要他娶陶羽儂不可。

  杜百祥找了個位子坐下來,若有所思地望著玻璃帷幕下的車水馬龍,緩緩地道:「我知道你事業心很重,對未來充滿企圖,當初我就是看上你敢沖肯拚這點,才會把辛辛苦苦創建的「華崴營造」交給不到三十歲的你,你要知道,二叔對於這點非常不滿,畢竟論輩分來說,我應該將位置傳給他,而不是你。」

  杜雲颺冷冷地聽著,知道爺爺說的全是事實,二叔對大位虎視眈眈,一心以為杜百祥會在退休前將公司傳給他,可沒想到杜百祥最後竟選擇將繼承權傳給孫子,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

  二叔當時氣瘋了,用盡方法拉攏公司內的老臣,不斷製造事端想弄垮他,幸好杜雲颺不是省油的燈,早就洞燭機先,做了許多安排,屢屢化險為夷,一步步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堅固勢力,然後以牙還牙,雷厲風行地把二叔殘留在公司的餘黨全數剷除乾淨,二叔才灰頭土臉地滾回美國。

  至於杜雲颺的父親則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好逸惡勞的他在離婚後快樂得像只飛出籠子的小鳥,以多金公子自居,四處拈花惹草、包養情婦,對公司的營運毫不關心,爺爺氣壞了,老是對外宣稱自己沒有這個兒子,完全不想和他有任何關係!

  杜百祥頓了頓,又道:「羽儂可是『大展銀行』現任總裁的掌上明珠,不論家世人品或樣貌都是上上之選,能娶到這種好女孩可是你的福氣……我把經營權交給你也快一年了,這一年來,你應該很清楚在廝殺激烈的商場爭奪戰中,只靠自己的力量單打獨鬥絕對無法存活,要是能得到財力雄厚的銀行家支持,我們『華崴營造』便能如虎添翼,更上一層樓,不會被緊追在後的競爭對手給超越。」

  長子不成材,但唯一的孫子杜雲颺自小就聰穎過人,個性冷靜精銳,因此杜百祥非常器重孫子,一路讓他接受最嚴謹的菁英教育,早就視他為唯一接班人。

  杜雲颺表情陰鬱,完全找不到話反駁。沒錯,他當然知道商場廝殺無比血腥激烈,就算『華崴營造』再強再大,也很難孤軍奮鬥。

  杜百祥銳利地看了他一眼。「上次你二叔惹出的大麻煩,害『華崴營造』一時資金短缺,差點就周轉不靈,我知道那不是你捅出的紕漏,可你身為總經理,應該很清楚那個大洞到現在都還沒有補齊,倘若不是一路靠『大展銀行』的奧援,我們資金短缺的消息搞不好已經傳出去了,別的不說,單是投資人大恐慌,紛紛拋售股票,『華崴營造』的股價便會狂跌,影響各地的建案銷售量,然後惡性循環……這後果有多嚴重你是知道的!」

  他嚴肅地下了結論。「這就是社會殘酷的現實面,當你一蹶不振時,多得是想來落井下石的人!有幾個會雪中送炭?陶爺爺這份義氣,你要好好珍惜並感恩圖報,事實上,打從羽儂小時候,我就好喜歡這個乖巧可愛的女孩,早就想撮合你們兩個了,但你以前說不喜歡這種感覺,說要有選擇自己交往對象的權利,要爺爺尊重你。」

  杜百祥的眼中又噴出怒火。「好,身為爺爺的我尊重你,但你看看,你最近交的女朋友像什麼話?先是那個叫什麼珊妮的混血兒,她原本在社交界風評就很不好,以前還被傳過破壞別人家庭,然後,最近還被週刊記者拍到跟那個曾經被懷疑吸毒的馮姓小明星在夜店有親密行為,你你……你是想氣死我嗎?

  「既然你挑女人的品味越來越差勁,一個個都難登大雅之堂,還不如由我親自為你挑選一個名門閨秀,免得你繼續跟那些女人糾纏不清,甚至惹出大麻煩,丟盡杜家的臉!」

  杜雲颺眸光清冷地望著窗外,沉默不語。

  爺爺說的那個馮愛菱,他只不過在夜店跟她跳過幾支舞,早就沒聯絡了,至於珊妮——姚如珊,也只是逢場作戲罷了,他對她沒什麼特殊的感情,不過這些他都懶得解釋。

  反正說不說,杜百祥都鐵了心要他迎娶那個陶羽儂。

  杜百祥看著他,語重心長地說:「我知道你也許很不高興我硬要你娶一個不熟悉的女人,但結婚是一輩子的事,若你現在娶了個糟糕的女人回來,下半輩子就毀了!雖然杜家現在沒有資金危機,但我還是覺得羽儂那個單純善良的好女孩最適合你,好了,我話說到這裡,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老人家倨傲地走出去。

  豪華寬敞的會議室只剩下杜雲颺,他依舊站在玻璃帷幕前動也不動,外頭艷陽高照,可他的眸光卻更加冰冷沉鬱……

  

  陶家

  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孩笑吟吟地推開陶羽儂的房門。「羽儂!」

  「品萱?!」坐在化妝台前梳理長髮的陶羽儂露出笑靨,一臉驚喜地道:「是你啊?什麼時候來的?」

  尚品萱是羽儂的表姊,只大她一個月,兩家住得非常近,兩個女孩從小就玩在一塊,情同姊妹。

  尚品萱笑道:「來一會兒了,剛剛在樓下陪舅媽喝了杯玫瑰花茶,她說待會你要跟杜雲颺出去,喔喔~~難怪穿得這麼漂亮!」

  她笑著把羽儂拉起來。「讓我看看,嗯,這件蘋果綠的雪紡紗洋裝設計非常簡單高雅,很適合你喔!來,我幫你選一條項鏈……」尚品萱在梳妝台上的珠寶架選了一條施華洛世奇的水晶項鏈幫她戴上,鏈墜是個小蝴蝶,完美地棲息在她纖細性感的鎖骨上。

  尚品萱望著她,滿意地道:「你全身上下的皮膚都白嫩如雪、吹彈可破,這種蘋果綠最能襯托出你的淨白嘍,而且我剛發現這件洋裝的肩頭有一點蕾絲設計耶,不露出來太可惜了,來,你坐好喔,我幫你弄髮型。」

  她把羽儂按在椅子上,興致勃勃地幫她把頭髮梳成馬尾,再選個古典造型的髮飾綁起來,退後兩步欣賞著。「好漂亮喔!羽儂你真是天生麗質耶,明明沒什麼在保養,可是全身上下的皮膚都超好的!白淨又光滑,我好~~羨慕你喔!」

  「哪有啊,你別取笑我了,來,坐下來喝杯茶吧!」羽儂嫣然一笑,拉著品萱在一旁的貴妃榻上坐下,倒了杯伯爵紅茶給她。

  氣息沉靜典雅的羽儂有道彎彎的柳葉眉,晶眸澄澈,鼻樑端挺,粉唇小巧紅潤,是個標準的古典美人。

  尚品萱開心地問道:「舅媽說你訂婚後很快就要結婚了耶,哇,那你接下來有得忙了,要挑選喜餅、訂婚紗、拍結婚照……欸對了,你們要在哪辦婚禮啊?我記得你以前說想在安靜的小島上舉行婚禮,而且只希望邀請最親密的親友來觀禮,這些想法,你都告訴杜雲颺了吧?」

  羽儂淡淡一笑,笑容裡多了抹輕愁。「我還沒跟他說……品萱,你知道嗎,我覺得雲颺他……他不是很喜歡我。」

  尚品萱輕啜了口紅茶,皺起眉問道:「什麼意思?他怎麼會不喜歡你?」陶羽儂是天底下最甜蜜可人的好女孩,凡事都替別人著想,要不是兩家血緣太近,她一定會慫恿親哥哥把羽儂娶回家。

  羽儂輕垂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頰上映出一道陰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雲颺他……雖然我們快訂婚了,但也沒單獨約會過幾次,你知道的,我爺爺和杜爺爺是拜把兄弟,早就希望兩家能結為親家,所以當他們得知我跟雲颺都單身時,便興致高昂地撮合我們,爺爺還說,只要看到我穿上結婚禮服,他的病就好了一大半。」

  品萱點點頭。「這個我瞭解,老人家嘛,總是疼愛子孫,爺爺身體不好,病了好幾年,能有一件讓他高興的事,大家一定順著他的意思。」

  品萱慧黠地眨眨眼,話鋒一轉,繼續道:「而且,我早就知道你偷偷喜歡杜雲颺好久了!你啊,瞞得過別人但瞞不過我~~小時候,每回杜家長輩帶著杜雲颺來家裡聚會時,你總是特別開心,還會自告奮勇到廚房幫忙烤點心,就是希望杜雲颺可以吃到你親手烘焙的餅乾。真奇怪,既然你這麼喜歡他,為何不找個機會告白呢?早點告白,也許他早就跟你交往啦!」

  羽儂小臉染上緋紅,輕聲道:「我哪有那個膽子啊?可以偶爾看到他我就心滿意足了,而且,跟他那些艷光四射的女朋友相比,我一點都不出色,像只醜小鴨……」

  品萱馬上搖搖頭。「亂講!誰敢說你是醜小鴨?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嗎?羽儂,要對自己有信心,你站在杜雲颺身邊一點都不遜色啊!」

  羽儂在心底輕歎了口氣,自己根本沒有品萱說的那麼好,她膽子小、沒什麼工作經驗、見識不廣,每次跟杜雲颺約會時,都緊張到不知該聊什麼才好,唉,雲颺一定覺得她很悶、很不可愛。

  他們會交往,其實是因為去年年底,爺爺的病情加重,一片愁雲慘霧之際,杜爺爺帶著杜雲颺到醫院探望爺爺,後來連續好幾天,杜爺爺幾乎天天來醫院報到,兩個老人好像在商討什麼事……

  後來,老人家就說希望他們兩個試著交往看看,反正男未婚、女未嫁,剛剛好。

  雖然從小就暗戀杜雲颺,但羽儂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真能成為他女朋友,甚至是在長輩的鼓勵下,進行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記得當時要跟雲颺初次約會的前一晚,她緊張到徹夜失眠,一直到現在,都常常以為自己置身夢中,不敢相信宛如太陽神阿波羅般閃耀的雲颺真的是她男朋友!

  就像今天要約會,她既期待又緊張,打從一早睜開眼睛就不斷在腦中思考要穿哪件衣服、搭配哪雙鞋子,還在更衣室裡連續換了好幾套,一會兒怕衣服的顏色太鮮艷,一會兒又擔心洋裝款式不夠端莊。

  品萱眨眨靈活的大眼,問道:「羽儂,有件事我本來不想說,但看到你們真的論及婚嫁了,還是要提醒你一下,杜雲颺在外面好像有不少女朋友,不是明星就是名模,你不覺得他的交友狀況有點複雜嗎?」深怕羽儂以後會被杜雲颺傷透了心,品萱決定先點出事實。

  羽儂喝著紅茶,淺淺一笑,寧靜地道:「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不過他未婚,本來就有交朋友的權利啊,而且我爺爺非常喜歡雲颺,一再稱讚他是少見的青年才俊,充滿領導者該有的智慧與魄力,我爸也說,男人在結婚前風流沒關係,只要成家後有責任感就好了!」

  「那就好,看來舅舅跟爺爺是舉雙手贊成你們倆的婚事喔!」品萱不懷好意地道:「欸欸欸,搞不好你一結婚就『中大獎』,這樣等我結婚時,你的寶貝還可以當我的花童呢,好棒喔!」

  羽儂羞到粉臉通紅,一臉不自在地道:「你在胡說什麼啦,不要再亂說話了!」

  天哪,光聽品萱這樣說,她就害羞成這樣,婚禮當天,自己會不會昏倒啊?

  幸福到昏倒……呵呵。

  

  黃昏時,杜雲颺開車來接她,兩人先到醫院探視已經移到安寧病房的爺爺,陪他說說話後,再到陽明山山腰的餐廳用餐。

  吃完飯,他們還去信義區看了場電影,杜雲颺才開車送她回家。

  車裡流洩著悅耳的小提琴協奏曲,羽儂坐在真皮座椅上,不時轉過頭偷覷著杜雲颺,他今天好像特別沉默,看起來心事重重……

  她著迷地望著他的臉部輪廓,覺得他宛如從國際時尚雜誌走出來的名模——充滿陽光氣息的小麥色肌膚,濃眉間充滿勃然英氣,黑眸炯炯有神,鼻樑高聳,下顎的線條方正,整個人看起來好MAN!

  她的視線移到他握住方向盤的大手,杜雲颺配戴了一隻RM的限量潛水手錶,非常適合他陽剛的性格,羽儂知道他非常熱愛戶外運動,還在香港買了棟靠近海灣的房子,常常去衝浪或開風帆出海,充滿男性魅力。

  她清澈美眸裡盛滿愛慕,也凝聚了些許憂愁,今天雲颺似乎心情不好,他跟她在一起不快樂嗎?羽儂輕歎了口氣,知道自己不是個活潑外向的人,也不擅長炒熱氣氛,唉,要是她再健談一點就好了,至少還可以跟他聊聊剛剛看的那部電影……

  有很多想法掠過杜雲颺的腦門,經過慎重的思量後,他終於下定決心,要跟陶羽儂解除婚約了,因為自己一點都不愛她。

  其實,自己一整晚都心神不寧,彷彿有重重迷霧橫亙在前方,他食不知味,也不知道電影在演什麼,可現在下定決心後,他覺得眼前豁然開朗,既然他不喜歡陶羽儂,跟她在一起也沒有快樂的感覺,那他不想繼續錯下去,不想拿婚姻大事開玩笑,也不想誤了她的青春。

  資金短缺的問題,他會跟幾個交情還不錯的銀行家洽談,研討出雙方都可以接受的合作方案,這或許要付出比較高的金融貸款利息,但至少不用賠上他和她的婚姻,況且,他相信以自己的實力絕對可以帶領集團度過重重難關。

  說實話,他不是個很期待婚姻的男人,對婚姻也沒什麼憧憬,不過,他不喜歡把自己的婚姻當成交換工具,去換取『大展銀行』的奧援。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可以限制他、羈絆他,或是強迫他。他會以實際成績證明給爺爺看,不靠『大展銀行』,他杜雲颺一樣可以讓『華崴營造』更加壯大,成為一方霸主。

  而且,他覺得與其結婚後發現兩人真的無法相處而要鬧離婚,倒不如現在先分手,這才是尊重陶羽儂,才不會對她造成更大的傷害。

  他緩緩開口道:「羽儂,我想跟你談一件事。」

  「喔?好,什麼事?」羽儂嚇得正襟危坐,惶惶不安地望著他,奇怪,雲颺的表情為何如此凝重……

  杜雲颺轉過頭,淡淡地瞥她一眼,羽儂一臉茫然,翦水雙瞳閃爍著不安,我見猶憐的神韻令他冷硬的心房為之悸動。平心而論,雖然陶羽儂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可他無法否認她確實是個娉婷出塵、楚楚動人的美人。

  她眉目如畫,雙眼靈澈有神,皮膚光滑細緻、瑩白似雪,雙頰染著淡淡的緋紅,比起時下那些喜歡戴著誇張假睫毛,一定要畫濃濃眼影或是搽上珠光蜜粉才肯出門的女人,她淡雅如詩,宛如一朵帶著露珠的百合般清新。

  而且,她氣質婉約沉靜,約會時,就算他刻意表現得很冷淡,陶羽儂臉上始終帶著盈盈笑意,她說話總是輕聲細語,柔柔的嗓音彷彿一陣春風,讓人心曠神怡,至少,他發現自己跟她約會時,總是覺得很輕鬆,原本壓在肩頭的壓力好像都消失了……

  意識到這點,杜雲颺輕皺起眉,或許是因為前幾次約會他都沒有仔細打量過她,現在這樣一看,才會胡思亂想吧!也或許是因為要對陶羽儂說出殘酷的話語,他覺得有點不忍心吧!

  不,不能不忍心,既然自己不愛她,就要快刀斬亂麻,立刻提出分手,拖拖拉拉的反而更殘酷。

  他眸光一沉,清晰地道:「關於我們的婚事,我想取消。」

  什麼?

  羽儂覺得腦門一轟,愣了好幾秒才有辦法開口。「為……為什麼?」她有沒有聽錯?雲颺在說什麼?

  杜雲颺堅定地答道:「因為我不喜歡你,更不可能愛你。」

  羽儂小臉慘白,覺得好像有一根根利箭咻咻咻地劃破空氣,筆直朝她射來,穿過她的心,劃破她的血管……

  「是我的錯,之前不該答應兩家長輩提議的婚事,其實,我已經有喜歡的女人了。」杜雲颺覷了她一眼,繼續道:「我曾因為『華崴營造』的資金周轉問題,猶豫著該不該跟你結婚,畢竟,你代表著『大展銀行』,但我現在已經想清楚了,我們之間沒有愛情,硬要湊在一起,對雙方都很殘忍。」

  「我們都還年輕,不該因為長輩的意見而賠上自己的一生,所以我會親自到你家,向陶伯父和陶伯母深深致歉,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杜雲颺果斷地下了結論。

  羽儂面如死灰地聽著,整個人彷彿被丟入嚴寒冰窖,被重重冰霜包圍,整個人凍到心肺幾乎要麻痺,原本溫熱跳動的心也裂開、結霜了……

  原來雲颺一點都不喜歡她,他會答應與她交往,只是想拯救『華崴營造』的資金危機。

  老天!剎那間,她既震驚又羞愧,恨不得立刻化為泡沫消失,原來這些日子都是她自作多情,還以為雲颺也跟她一樣期待即將來臨的婚禮,沒想到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她好愚蠢、好可笑啊!

  他不但不喜歡她,甚至還覺得跟她結婚是件很殘忍的事,他居然這麼厭惡這門婚事、這麼厭惡她……

  跟她約會時,他都如坐針氈吧?不管她苦心經營什麼話題,他都覺得她很蠢、言語乏味,甚至認為跟她在一起是賠上一生!

  賠上一生……

  她整個人抖得宛如狂風中的落葉,需要不斷深呼吸才有辦法開口。「我……我懂你的意思了,很抱歉,如果我早點醒悟,就不會……不會讓你這麼為難……」

  不許哭!不許哭!她狠狠咬住下唇,死命忍住懸掛在眼眶的液體,不讓它墜落。「我會告訴我爸媽……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們個性不合,不是任何人的錯。」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不過短短幾秒,她好像從如詩如畫的天堂失足墜入冰冷幽暗地獄,靈魂悲痛地哭泣著。

  老天爺,原來他厭惡她!這個認知讓羽儂恨不得當場死去,心臟為何還會跳動?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跳動?

  看到陶羽儂泫然欲泣的神情,杜雲颺眼底閃過更濃烈的情愫,差點就忍不住伸手按住她的肩頭,但僅僅兩秒,他就告誡自己不要做多餘的事,現在安慰她只是在傷害她,延長彼此痛苦的時間罷了。

  他相信就算取消這門婚事,以她柔美可人的外貌還有無懈可擊的家世背景,一定很快就有更好的結婚對象,她會從豪門嫁入另一個豪門,當個生活優渥的貴婦,不會有問題的……他不用替她擔心。

  可,為何說出這些話,也得到她的認同後,他的心底沒有想像中的鬆了一口氣,也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杜雲颺轉頭望著陶羽儂,她似乎正竭力忍住淚水,那淚盈於睫的模樣不斷地刺痛著他的心——

  奇怪,為何心頭這麼悶?他素來不喜歡女人的淚水,常有女人在感情轉淡時想用眼淚拉回他的心,那些飽含心機的淚水掉得越多,只會讓他更加厭煩。

  但此刻他卻完全沒有憎惡的感覺,為何不覺得她的淚水飽含心機?心底甚至還存有強烈的罪惡感,以及……一些很怪異的情愫?

  不對勁!杜雲颺覺得自己今晚很不對勁,他搖搖頭,試圖將紊亂的思緒釐清。

  「抱歉,可以讓我在前面下車嗎?這裡很好叫計程車,我想一個人回家。」羽儂握緊雙拳,不許自己的語調流露出脆弱。

  杜雲颺立刻拒絕。「不,既然是我約你出來,就有責任要把你平安送回家。」

  他停頓了幾秒,真誠地道:「對不起,我知道這些話也許會傷害到你,但我只是覺得,硬把兩個不相愛的人綁在一起對彼此都不公平,我不想釀成更大的錯誤,請你相信,我只是認為我們不適合當夫妻,完全沒有否定你的意思,畢竟,你擁有很出色的外貌和優雅氣質……」他知道自己不論把話說得多好聽,此舉一定嚴重傷到她的自尊,讓她覺得顏面掃地,這是他最不樂見的。

  「請不要再說了。」羽儂苦澀地截斷他的話,心底更加悲痛。

  這算什麼?他在安慰她?

  不!不要同情她、不要可憐她!她可以接受他不喜歡她,但絕不要他的同情,絕對不要!

  杜雲颺無言地在心底歎息,瞭解自己此刻說什麼都不適宜。

  也許,他最該做的,就是體貼地留給她空間靜一靜。

  他不再開口,僅是沉默地握住方向盤,注視前方。

  這一帶的轉彎特別多,再加上好像有幾盞路燈壞了,一明一滅的,視線不佳,杜雲颺聚精會神地握緊方向盤,注意到前方有個大轉彎。

  他們的車還沒切入彎道,眼前突然出現兩道非常刺眼的燈光,伴隨刺耳無比的喇叭聲,他心中大駭,前方怎麼會有一輛大貨車?而且還是逆向行駛,眼看就要直直撞上他們了——

  杜雲颺狂踩煞車,試圖扭轉方向盤避開。

  「吱吱吱——」

  「啊!」

  大貨車的強烈燈光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耳邊只聽到輪胎急速磨擦地面和羽儂的尖叫聲。

  「砰!」強烈的撞擊力道讓兩人瞬間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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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7 06:54:19
  第二章

  頭好痛……

  「羽儂,我可憐的孩子,求求你快點睜開眼睛,我的孩子啊!」

  媽媽?是媽媽在呼喚她嗎?羽儂想聽清楚點,但腦子昏昏沉沈的,好像被巨石壓著,很不舒服。

  「羽儂,我的羽儂,睜開眼睛看看媽咪,媽求你!」

  媽媽在哭?為什麼媽媽要哭?羽儂好急,想伸手安慰媽媽,可是自己的手卻……奇怪,手怎麼這麼重?好像舉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行,我一定要安慰媽咪,我捨不得讓媽咪哭泣!她奮力掙扎,耗盡了所有力氣,才終於掀開眼簾。

  緊緊握住女兒小手的崔郁貞突地瞪大雙眼,嚷道:「羽儂醒了!我的寶貝女兒,你可醒了!」

  她這一喊,原本正在病房跟醫生低聲交談的杜雲颺、陶文翰和尚品萱全都衝了過來。

  陶文翰老淚縱橫地握住女兒的手。「羽儂,你可醒了!可醒了!你知道爸爸媽媽有多擔心嗎?我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啊,萬一你有什麼閃失,叫爸媽怎麼辦?」

  尚品萱在一旁聽了也頻頻落淚。「醒了就好,你知道自己昏迷多久嗎?現在還有沒有哪裡會痛?」

  羽儂困惑地眨眨眼睛,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一群人圍繞著她,杜雲颺也在場,他站在父親身後,黑眸裡盛滿濃濃的愧疚。

  等等!他臉上為什麼貼著紗布、手臂和腳上也都纏著紗布?羽儂心頭大驚,雲颺出了什麼事,怎麼會傷成那樣?!

  這一刻,她沒有心思去細想自己為何躺在病床上?為何母親哭成淚人兒?她只擔心雲颺,她不要他受傷!

  「我……」她一開口,便發現喉嚨非常乾澀,像是乾涸的旱田。「我好渴……」

  羽儂望著杜雲颺的俊臉,想起自己當時好像是坐在雲颺車上……有道非常刺眼的光照過來,然後,耳邊傳來尖銳的煞車聲,接下來……她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難道她跟雲颺發生車禍,所以她現在才會躺在病床上?

  崔郁貞趕緊轉頭問醫生。「請問醫生,我女兒她可以喝水嗎?」

  主治醫生趨向前,凜聲說道:「我先幫病人檢查一下。」

  護士過來替羽儂量血壓,醫生檢視了下她的傷口,又測試她的瞳孔反應後,才點頭道:「沒問題,可以餵她喝一點水。」

  「太好了!」

  陶文翰一臉喜悅地輕扶起女兒,讓她坐臥在床上。「慢慢來,我們餵你喝水,小心別嗆到。」

  崔郁貞捧來一個保溫杯,一小口、小口地餵她喝水,舉手投足間有著對女兒的無限寵愛。

  待羽儂喝完水後,醫師又問:「請你回答我一些問題,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父母親的姓名、家裡住址和電話記得嗎?哪個學校畢業的?畢業幾年了?」

  羽儂雖然語氣虛弱,但仍對答如流。

  醫生點點頭,對陶文翰道:「看來沒什麼大礙,雖然陶小姐被送到醫院急救時有輕微腦震盪,但應該沒影響到大腦,身上的骨折也會慢慢痊癒,你們放心。」

  羽儂聽到後,低頭瞧瞧自己,好可怕,她身上被紗布纏繞的地方比雲颺還多,看來那場車禍應該非常嚴重。

  她的視線穿過眾人,直直盯著杜雲颺,柔聲道:「雲颺,你傷得嚴重嗎?會不會很痛?」

  望著她,杜雲颺眼底的自責更深了。「我還好,只是骨折,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開車不小心才會發生車禍,害你受苦了。」

  他再度向陶氏夫婦深深一鞠躬。「伯父、伯母真的對不起,我太粗心了。」

  「別這麼說。」陶文翰拍拍他的肩膀。「這幾天你不斷向我們道歉,雲颺,陶伯伯瞭解你的個性,你性格沉穩,一點也不毛躁,警方也說了,是那輛大貨車司機酒駕,逆向衝到你們的車道……只能說你運氣不好,但絕對不是你的錯。」

  「是啊。」

  崔郁貞也溫和地道:「別自責了,沒有人想發生這種事,更何況你也受了傷,先好好養傷比較重要。」

  羽儂心疼地望著杜雲颺,覺得他消瘦好多,唉,他不用這麼自責的,照爸爸的說法看來,自己記憶裡那道強烈的光應該就是大貨車的車燈吧……

  崔郁貞握著女兒的手,激動地落淚道:「幸好你醒了,你知道自己昏迷多久嗎?七天耶!以後不可以再這樣嚇媽咪了,媽咪的魂都被你嚇飛了,杜爺爺也好擔心你,天天都來探望你,就是希望你能早點醒來!」

  「爸、媽,對不起,讓你們操心了。」羽儂感動地望著父母親臉上的疲憊,覺得自己真不孝,怎能讓雙親為她如此煩惱?

  「幸好你沒事,只要你沒事,爸媽的心總算回到原本的位置繼續跳動了,昨天杜爺爺來探望你時,還說只要你一清醒、恢復元氣,他就要加快腳步籌備結婚的事,他說啊,你們小倆口也不用訂婚了,直接結婚就好,喜事一辦,運氣一定非常旺,不會再遇到這麼奇怪的事了,小儂,你聽,杜爺爺有多疼你!」崔郁貞一臉欣慰地輕撫著她小巧的臉蛋。

  羽儂臉都紅了,她飛快地瞥了雲颺一眼,卻看到他的俊臉迅速閃過一絲陰霾,不安的情愫立刻蔓延胸口,雲颺不開心嗎?想想也對,杜爺爺就算再喜歡她,突然宣佈要他們直接結婚的消息總是不妥。

  她雙頰泛紅,搖搖頭。「媽,先不要說這些了,我應該先專心養傷不是嗎?對了,我受傷的事沒有告訴爺爺吧?」不願看到雲颺不悅,她故意轉移話題。

  「當然沒有。」崔郁貞輕皺起眉。「沒人敢告訴他,就怕刺激到老人家。」

  「沒有就好。」

  羽儂鬆了口氣,倘若爺爺知道她的事情後病情迅速惡化,那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醫生提醒道:「病人體力還很差,讓她多休息吧,明天開始,院方會替陶小姐安排一連串精密的檢查,確保她沒有後遺症。」

  陶氏夫婦趕緊道:「對對,要讓羽儂多休息,看看我們多粗心,女兒一甦醒我們就高興得什麼都忘了,快,我們快出去,讓羽儂好好睡個覺。」

  雖然捨不得離開女兒,但崔郁貞也知道該讓羽儂多休息才對,她溫柔地親吻女兒的臉頰。「小儂,你好好休息,我們先出去嘍,你放心,爸媽會天天來看你、照顧你,我們已經請了二十四小時的看護陪伴你了。」

  「好,爸、媽,你們快回家休息吧,我沒事的。」羽儂微笑看著他們,但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到雲颺臉上。

  杜雲颺問醫生:「我可以留下來多陪她一會兒嗎?我保證不會吵到她,會讓她多休息。」

  醫生點點頭。「可以,記得叫病人多睡覺,好好休息。」

  「我會的。」他鄭重地點頭。

  陶文翰聽到後對杜雲颺說:「那我們先回去了,雲颺,你自己傷勢也還未痊癒,陪羽儂一下就好,不要太累了,待會兒就回家好好睡個覺吧!我看你這幾天一定都沒睡好,別擔心羽儂,二十四小時輪班的看護等下會進來陪她。」

  「好。」

  一群人總算離開,病房裡只剩下他和羽儂兩人。

  羽儂小臉燥熱,覺得有些坐立難安……她好高興他主動說要陪她,交往期間她當然感受得到雲颺的冷淡,但她一直都認為那只是他不善於表達自己罷了,況且,他一個人要掌控那麼大的集團運作,每個決策都攸關數千名員工的生計,當然會有很多煩憂的事,她可以體諒。

  杜雲颺拉了把椅子在病床旁邊坐下,羽儂見狀,輕聲提醒他。「謝謝你留下來陪我,不過,我相信你這幾天也累壞了,還是早點回去吧!看護應該快到了。」

  「我沒關係,我不累,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還會不會不舒服?有哪裡痛嗎?」他這幾天幾乎都無法入睡,陶羽儂一天不清醒,他就飽受煎熬,無法原諒自己竟然害她受傷,雖然不愛她,可他約她出去,就有責任把她平平安安送回家。

  其實,在車禍發生的前一秒,杜雲颺眼看他們閃不過那輛狂衝過來的大貨車,索性來個大轉彎,由自己坐的那側去承受最大的撞擊力,一心一意希望陶羽儂的傷勢能輕一點,這無關愛情,而是男人應該負起的責任。

  只是,就算他一心想保護陶羽儂,但那麼強烈的撞擊還是讓兩人受了傷,幸好車上的安全氣囊全都有發揮作用,他們沒有傷到要害,大部分都是骨折和撕裂傷。

  長期上健身房的杜雲颺身體好,恢復能力很快,昨天就被醫生評估沒有大礙,可以出院了,但他仍留在醫院,希望陶羽儂能盡快清醒。

  羽儂羞赧地搖搖頭。「我還好,沒有覺得哪裡痛……」其實,傷口怎麼會不痛呢?但她不忍心讓雲颺陷入深深的自責裡。

  杜雲颺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不發一語。

  被他那漆黑深邃的眸光盯著,羽儂頓時覺得手足無措,心跳亂了節奏,額頭也沁出香汗,只想隨便找個話題化解這尷尬的氛圍。

  一時之間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未經大腦思考,便脫口而出:「那個……杜爺爺他真的非常和藹可親,也很疼愛我,不過,要我們不用訂婚直接結婚,似乎有些匆促……」

  話一出口,她雙頰瞬間脹紅,氣得直罵自己——笨蛋!陶羽儂,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啊?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就算再怎麼想不到話題,也不該講到結婚的事啊,雲颺搞不好以為你也在逼婚……

  喔,她真是恨透了自己的口拙,倘若不是雲颺還在身邊,她真想握拳敲敲自己的頭,笨蛋!笨蛋!

  杜雲颺聽到後,幽眸更加深邃如謎,他愧疚地道:「我真的很抱歉,車禍發生前你曾說過要下車,想搭計程車回家,但我卻堅持要送你……如果那時候我讓你下車,你就可以順利避開這場劫難了。」

  倘若時光可以倒流,他一定會讓羽儂下車,寧可自己一個人發生車禍,也不想拖累她。

  羽儂震驚地瞠大雙眸。「咦?我真的那麼說嗎?要自己搭車回家?好奇怪,我怎麼會說出那種話……」

  她記得每次約會後,雲颺都會開車送她回家,兩人一起待在車上的那段時光很棒,就算沒有交談,也覺得自己跟他很親密,況且,她還會悄悄轉頭望著專心駕駛的他,覺得那模樣真的好酷,英姿颯爽,根本不可能想自己搭車回家啊!

  聞言,杜雲颺愣住,盯著她好久,才沉聲問道:「你……不記得自己說過要下車改搭計程車的事?」

  羽儂的雙頰又飄來兩朵瑰麗的紅雲,他為何一直看著她?害她怪不好意思的。「我真的不記得。」奇怪,她有沒有記住這句話很重要嗎?為何他的表情變得好嚴肅?

  杜雲颺眸光複雜,他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似乎在研究一個最難解開的問題,車禍發生前幾秒,她明明說過要下車,為何現在要否認?

  她否認的動機是什麼?

  是什麼?

  「羽儂,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記得車禍之前你說過要下車?」他表情冷肅陰鬱。

  羽儂迷惘地道:「不記得了!我真的有說過那些話嗎?」好怪異的感覺,雲颺的眸光為什麼如此犀利,那句對話很重要嗎?

  他的目光鋒利如刃,好像要從陶羽儂臉上找出一絲絲端倪,但她清澈的晶眸無比困惑,坦率自然地回望他……不,這不是一個說謊的人會有的表情,當上總經理後,他閱人無數,一個人是不是在說謊、是不是心虛不安,他只消幾眼就可以完全看透。

  照這樣子看來,他幾乎可以確定陶羽儂沒有說謊,但實在想不透,她為何會忘記那些對話?

  她是真的忘記嗎?怎麼可能?

  羽儂望著他凌厲的眸光,身子輕輕一顫,不解地直視他。「雲颺,你為什麼這樣看我?那句話很重要嗎?我是不是還有忘記別的事?」

  杜雲颺瞇起銳眸,沉聲道:「你還記得我們那天約會是去哪裡吃飯嗎?吃完飯之後呢?」

  雖然這個問題有些奇怪,可羽儂還是溫馴地應道:「我全部都記得啊,我們先去醫院探望我爺爺,爺爺那天精神不錯,還開玩笑說等他出院後要跟你一起賽馬!然後,你帶到我到陽明山一間日本料理吃晚餐,晚飯後,我們去看『名牌冤家』……」

  杜雲颺輕皺起眉,她記得他們吃的晚餐、看的電影,甚至連他跟陶爺爺之間的玩笑話都記得一清二楚,可卻忘了他們在車上最重要的一段談話——他坦言不愛她、不喜歡她,要求取消婚約的事。

  當時陶羽儂像是受了非常大的打擊,渾身發抖,眼眶裡蓄滿淚水,還說會回家告訴她爸媽,這一切只是因為兩人個性不合,不是任何人的錯。

  以她那快崩潰的模樣看來,他不認為她會輕易忘記這件事。

  驀地,杜雲颺想起自己曾在電視新聞上看到一些報導,說有人在車禍或重大事件發生後,會選擇性遺忘某些痛苦的記憶,藉以保護自己。

  所以,陶羽儂是喪失記憶嗎?她記得那晚所有的事,卻獨獨遺忘那段對話,是因為那段話讓她很痛苦?

  是這樣嗎?杜雲颺不確定她到底是真的喪失記憶,還是在偽裝,假裝自己失去記憶?

  他不瞭解陶羽儂的目的是什麼?因為她反悔了,不願意取消長輩說好的婚事,因此假裝失去記憶,希望能按照原訂計劃訂婚,繼而結婚?

  杜雲颺冷冷一笑,她這麼有把握嗎?有把握他不會舊話重提?畢竟,倘若他真的不想跟她結婚,大可把那些話重複一遍。

  他望著她,寒冽的眸光沒有溫度。「所以,你認為自己記得當晚所有的事情,除了要下車、想搭計程車回家那句話之外,沒有任何遺忘的?」

  「難道不是嗎?」

  他的表情讓羽儂惶惶不安,她囁嚅地道:「雲颺,我是不是還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如果有,請你一定要告訴我。」他凝重的神情讓羽儂很慌,難道自己遺忘了某些重要的記憶?她非常拚命地想啊想的,但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雲颺來接她,他們一起去探望爺爺,還去一間氣氛很幽雅寧靜的日本料理店用餐,然後就去信義區看電影,最後,雲颺開車送她回家……就是這樣啊,還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她蹙眉苦思的表情盡入杜雲颺眼底,他抿抿嘴,如果陶羽儂真的在演戲,那他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真是精湛無比,比職業演員還要厲害。

  「雲颺,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事了?」她惴惴不安地望著他,驚惶的眼神就像在森林裡不慎迷路的精靈般楚楚動人。

  杜雲颺的眸底飛掠過許多深沉的情愫,他盯著她良久,終於緩緩開口道:「沒有,你沒有遺忘任何重要的事。」

  「真的沒有嗎?」她杏眼睜得好大。

  「沒有。」

  他不確定陶羽儂是不是真的失憶?沒關係,先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麼好了,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得到杜雲颺的保證,羽儂總算鬆了一口氣,她羞澀地笑道:「幸好沒有,我真怕自己因為車禍撞壞腦子了,看來是我想太多哩。」

  雲颺淡淡一笑,黑眸深處卻沒有任何笑意。「的確是你想太多了,不過,關於婚禮提前一事,我想聽聽你的想法,嗯……你會不會覺得有些倉促?」

  他突然問這個問題,羽儂羞到手足無措,小臉紅得像蘋果,低著頭不敢直視她,聲如蚊蚋地道:「我……沒有意見,長輩決定就好。」

  語畢,她又不安地望著他。「你是不是不贊成提前……」

  他反對提早結婚嗎?是因為覺得還不夠愛她?或者沒有想跟她結婚的衝動?是這樣嗎?她的胃部突然一陣緊縮,心也糾結在一起。

  杜雲颺黑眸一暗,深奧難測地道:「我沒有不贊成,只是在想……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趣?畢竟我們約會時,氣氛並不是非常熱絡。」

  交往期間,雲颺當然感覺得出陶羽儂非常喜歡他,每次看到他開車來接她,她的雙眼就會瞬間迸發出耀眼的光芒,笑容也像是一朵燦爛的向日葵,讓人無法忽略她的純淨清新。

  還有,他也知道陶羽儂喜歡在他開車的時候,偷偷轉頭注視他,對他的愛慕溢於言表,只是,他真的不明白她為何這麼喜歡他?因為他的家世?不太可能,陶家本來就是豪門,沒必要攀關係,況且以她那可人的外型,絕對還是有很多名門貴公子爭先恐後想娶她為妻。

  羽儂恬靜地微笑道:「其實,我一點都不在意我們約會時氣氛熱不熱絡,就算話題有一搭、沒一搭的也不要緊。」

  她的頭越垂越低,像是一朵清雅綻放的小花。「我知道自己見識不多,原本就無法跟你談論很深奧的問題,也不懂什麼全球金融趨勢或該如何投資理財……可是,我只希望……只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時,腦子可以完全放空,不必費心想任何話題,也不用去揣測別人的心思……你為了公事已經很忙很忙了,我希望你能放鬆自己,快樂一點。」

  羽儂說完後,偷偷覷了他一眼,這是她的肺腑之言,從小到大,她最喜歡看到的,就是雲颺難得綻放的笑容,只要他快樂,她就覺得很開心。

  她的聲音很輕,但卻讓杜雲颺呼吸一窒,覺得好像有個很強烈的東西在撞擊胸口,令他好幾分鐘都無法回神。

  這女孩……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也不明白心口那股強烈的感覺是什麼?他只覺得她真是一個傻女孩,為何一心一意替他著想?難道感覺不出來他不愛她嗎?

  原本他是非常排斥這門婚事的,畢竟和陶羽儂不熟,以為她只是一個毫無情調的木頭美人,或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娶她只是為了傳宗接代,然後,她每天逛街血拼當貴婦,夫妻之間沒有太多交集。

  但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在她心目中居然佔有如此重要的份量,她竟然如此善解人意,她……這傻女孩。

  他感覺胸臆間陌生的情潮一直蔓延、再蔓延……他有些慌亂,不喜歡這股無法駕馭的陌生情愫,他深吸了口氣,逼自己恢復平靜。「醫生說你要多休息,快點睡吧,你睡著後,我會去請你的看護進來陪你。」

  羽儂乖馴地點點頭。「好,我知道。」

  她的確是有點累了,不過才說一些話,就覺得整個人很虛弱,想好好睡覺,她乖巧地躺好,拉高被子,眷戀地望了他一眼後閉上眼睛,過沒多久,便沉沉進入夢鄉。

  杜雲颺冷眼望著陶羽儂寧靜的睡顏,這幾天,他一直期待昏迷的陶羽儂能快點甦醒,不過,作夢也想不到,她醒來後,居然會送給他一份超級大禮——

  她「疑似」喪失記憶。

  而且,就這麼巧,她遺忘的,恰好是兩人決定取消婚禮的對話。

  真的有這麼巧嗎?

  他不確定陶羽儂是不是在耍心機,但,倘若她是在耍心機,倒是勾起他很大的興趣,在他眼底,陶羽儂一直是個過度文靜的女孩,原以為她呆板木訥,沒想到居然有這麼深沉難測的一面?

  但她方才說希望他快樂一點的神情卻那麼真誠動人,她眼底的愛慕光芒儼如恆星,令他心弦頻頻悸動,到現在都無法完全平復。

  陶羽儂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心機深沉?或是真的好愛他,只願他快樂?

  他真的不知道,也很難釐清。

  情況似乎越來越混亂了,命運之神好像故意把他跟陶羽儂一直牽絆在一起,最糟糕的是……他的理智似乎在漸漸崩毀……

  不!他冷冽地搖頭,不會有這種事的,他是『華崴營造』的接班人,是最冷酷果決的杜雲颺,只想在事業上衝出最傲人的佳績,絕不會被感情絆手絆腳。

  女人在他心目中不會佔據如此重要的地位,他不想讓一個女人主宰他的喜怒哀樂。也許,他此刻的紊亂心情只是因為很愧疚,愧疚自己害陶羽儂出車禍受傷吧!對!沒有任何特殊的情感,只是愧疚而已。

  更何況,他對她還有深深的疑慮,不明白她是不是真的失去記憶,或者,她在欺騙他?

  他的眼眸深沉如汪洋,這一切,就讓時間來告訴他答案吧。

  倘若陶羽儂敢欺騙他,他會讓她付出非常慘痛的代價。

  杜雲颺深深地望了沉睡的人兒一眼後,把病房的燈光調到暈黃,輕輕地帶上房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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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7 06:54:40
  第三章

  數日後,杜雲颺到陶羽儂主治醫生的辦公室,和他說了這件事。

  醫生聽完後,沉思了一會兒答道:「你們兩人送到醫院時,都有輕微腦震盪的跡象,所以,陶小姐有可能是因為腦部受到創傷,暫時失去了一部分記憶。」

  杜雲颺問道:「那她會想起這段記憶嗎?大約要多久的時間才會想起來?」

  「這個很難說。」

  醫生推推眼鏡鏡框,沉聲說:「人腦的結構非常複雜,我們之前也有遇過一些類似的病例,病人在發生意外後喪失記憶,有人過一、兩天就想起來了,但也有人終其一生都找不回那段記憶。」

  醫生拿起筆,在羽儂的病歷上記錄著。「不過,這幾天我們也給陶小姐做過腦部斷層掃瞄和腦部超音波檢查了,都沒有發現異狀,再加上你說那一段對話並不是很重要,因此,我想應該是沒有大礙,不會對陶小姐造成任何困擾,當然,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會繼續追蹤她的病情。

  「我知道了。」

  杜雲颺點點頭。「關於這件事,麻煩醫生不要告訴羽儂,她元氣尚未復原,我擔心她知道後會胡思亂想,給自己太多壓力。」他已經打定主意,如果陶羽儂想故弄玄虛,那他就陪她玩下去,不會打草驚蛇。

  「好,我明白。」醫師應允。

  「謝謝醫生,那我先出去了。」

  他離開辦公室想走到羽儂住的病房,經過電梯時,看到一個打扮入時、容貌艷麗的女人正好從電梯裡走出來。

  他一愣,濃眉不悅地蹙起。「你怎麼會來這裡?」

  姚如珊一看到杜雲颺,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嚷著:「雲颺,你這幾天為什麼都不接我電話?」

  「羽儂傷勢還沒好,我大部分時間都必須留在醫院。」他冷冷地道。

  羽儂?叫得這麼親熱喔!姚如珊妒火中燒,勉強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雲颺,人家今天好忙喔,一早就到我開設的精品店坐鎮,忙到現在還沒有吃飯耶,你陪我到樓下附設的咖啡廳喝杯飲料,吃個簡單的鬆餅好不好?」

  「你去吃吧,我還有事。」杜雲颺神情冷淡。

  「別這樣嘛!」

  姚如珊輕搖他的手臂,可憐兮兮地道:「你這幾天都不理我,我只好跑來醫院找你,就是想見你一面嘛,你陪我喝杯飲料花不了十分鐘的,走嘛!」要知道他的行蹤不難,只要重金買通他的秘書就行了,有錢好辦事。

  杜雲颺淡淡瞥了她一眼,知道姚如珊纏功驚人,與其在這邊鬧,還不如早點跟她喝杯飲料打發掉。

  眼看他神情稍霽,姚如珊喜孜孜地把他拉到樓下的咖啡廳裡,向侍者點了兩杯咖啡還有一份水果鬆餅。

  杜雲颺神情淡漠地望著窗外,渾然不覺有人在咖啡廳裡看見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時,露出十分驚訝的神情,還刻意選在他背後的位置坐下。

  侍者離開後,姚如珊凝視著他,開口問道:「雲颺,你知不知道自己瘦了一大圈?你出車禍後,不但沒有專心休養,還天天跑到醫院陪伴陶羽儂,唉,看你這樣,我好心疼喔!」

  見他沒打算回話,她試探地問:「都過這麼多天了,陶小姐的傷勢應該快好了吧?」

  杜雲颺俊臉又蒙上陰霾,她不安地道:「欸,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陶小姐假借傷勢尚未痊癒的名義,硬纏著你不放?唉,這樁婚事都是你爺爺擅自決定的,我知道你一點都不喜歡陶羽儂那個女人,覺得她太文靜木訥、毫無情調可言,要你照顧她,真是太委屈你了。」

  「你別胡說。」杜雲颺嚴峻地斥喝道:「是我害她出車禍的,我當然有義務好好照顧她。」

  姚如珊很不服氣,她揚高下巴,忿忿地說:「可是已經很多天了耶,陶小姐的傷勢應該都好得差不多了吧?」那女人根本就是在裝病!哼,愛耍心機!

  「沒有這麼簡單。」

  他喝了口咖啡,目光沉鬱地道:「我對不起她、我害了她,她似乎有喪失記憶的徵狀。」

  「什麼?」

  姚如珊聞言,眼睛瞠大,嚇得低喊出聲。「雲颺,你是在開玩笑吧?你說陶羽儂喪失記憶?」

  杜雲颺煩躁地點起一根煙。「我真希望我是開玩笑的。」只要一想到自己對陶羽儂造成的傷害,他就自責到寢食難安。

  「不會吧?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姚如珊不敢置信,她設法安慰杜雲颺。「你也別太擔心了,會不會只是暫時性的,過幾天就想起來了?」

  杜雲颺吐了口煙圈,輪廓分明的臉龐瀰漫著煙霧。「車禍發生前幾分鐘,我跟陶羽儂攤牌了,我告訴她,我不喜歡她,不想娶她為妻。」

  「你真的說了?」

  姚如珊精神一振。「那她怎麼回答?有大吵大鬧嗎?」

  他搖搖頭。「她不是個會大吵大鬧的人,看得出來她非常震驚,但很冷靜,說會回家告訴父母親我們兩人因為個性不合要取消婚事,不是任何人的錯。」

  想到陶羽儂那慘白、硬打起精神的神情,還有懸掛在眼角,卻倔強地不肯墜落的淚,杜雲颺不禁有些佩服,她並不是他先前認定的嬌嬌女,也沒有靠哭來解決問題,和他之前認識的女生很不一樣。

  他面容更加嚴肅,繼續道:「可是,她甦醒後,什麼事都記得,照腦斷層掃瞄也一切正常,但就是忘了那一段對話。」

  姚如珊皺起眉。「哪有這麼巧的事?她會不會是後悔了,還是想嫁給你,所以假裝喪失記憶?」哼!那女人真陰險,不要臉!

  「我也曾懷疑過這點,不過,倘若她只是在演戲,那演技也未免太精湛、太出神入化了,根據我這幾天的觀察,她似乎真的遺失了那段記憶。」

  搞什麼啊,姚如珊恨得牙癢癢,好不容易雲颺終於跟陶羽儂攤牌,可這礙手礙腳的女人竟然失憶?嘖嘖,她才不信呢!

  「雲颺,我覺得這件事情疑點很多,她怎麼可能偏偏失去這一段的記憶呢?巧得太驚人了吧?我認為陶羽儂只是在耍花樣!」

  「別說了。」

  杜雲颺按熄煙蒂,不悅地道:「我不該跟你談起這件事的,你不准告訴任何人。」也許是連日來心頭煩悶,精神不濟、壓力大,才會跟她提起羽儂的事,但他很快就警覺到姚如珊不是一個好的訴說對象。

  被他冷冽的眼神一掃,姚如珊乖乖地道:「我知道,我絕對不會說的。」

  她緊張地看著杜雲颺拿起帳單。「等等,你要走了嗎?別這樣嘛,我們好幾天沒有見面了,再陪我一會兒吧!或者……」她露出自認為很性感的微笑。「晚上來找我,我煮你最喜歡吃的菜等你!」

  杜雲颺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漠地丟下一句。「我還有事,記住,今天的事絕對不准說出去,否則我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還有,以後沒事不要來找我。」

  說完,他拿起帳單走向櫃檯結帳,迅速離開咖啡廳。

  姚如珊恨得把手上的刀叉用力摔在盤子上。「陶羽儂,你這女人可真是會耍心機啊!哼,什麼喪失記憶,騙鬼吧你!沒關係,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挽回雲颺的心!你給我走著瞧!」

  

  杜雲颺回到陶羽儂的頭等病房,從虛掩的房門看到爺爺杜百祥也來了,但裡頭的氣氛卻很怪異,崔郁貞竟抱著女兒頻頻落淚?!

  「怎麼會這樣?為何疤痕還沒有消除?」

  看著女兒手臂上那道長約十公分的淡淡傷疤,崔郁貞哭得好傷心。「我們找了最好的外科醫師幫你做手術,就是要除掉撕裂傷所造成的傷疤啊,為什麼現在還是留下一道痕跡,為什麼不能完全消失?」

  那場車禍讓杜雲颺和羽儂身上都有一些撕裂傷,由於傷口呈現不規則狀,所以必須進行縫合,但因縫合後難免會留下疤痕,所以羽儂的家人特地請來最好的外科醫師再為她動一次手術,結果疤痕淡了,但卻不是完全消失,只要近看,還是可以看到。

  除了左手手臂有痕跡外,其實她脖子上也有一點撕裂傷留下的疤痕,只是面積很小,不容易察覺。

  至於杜雲颺,他的手臂和小腿也都有一點疤痕,只不過他是男人,不在乎那些小細節,更不會把它放在心上。

  羽儂心裡好難過,畢竟自己正值金色年華,有哪個女孩可以忍受自己身上突然多出一道傷疤,而且就在左手手臂上,她這一輩子,恐怕都無法再穿無袖上衣了。

  看到母親哭得肝腸寸斷,她強打起精神,不忍地安慰道:「媽,不要哭了,我真的不介意這個傷疤啦!你別哭嘛,反正我本來就怕冷啊,以後就盡量多穿七分袖的上衣,這樣別人就看不出來啦,不要煩惱了!」

  「小儂,媽知道你心底難過,你這麼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手上突然多出個傷疤,心裡一定很痛,都是媽的錯,我一定要幫你找更好的醫生來想辦法!」女兒越安慰,崔郁貞哭得越傷心。

  杜百祥長長歎了口氣。「是啊,羽儂,不要擔心,現代醫學這麼進步,我們一定可以找到醫生來消除這道疤。」

  他愧疚地對陶文翰說道:「都是雲颺的錯,更是我的錯,我沒有好好教導孫子,讓他害羽儂受苦。」

  「千萬不要這麼說。」

  陶文翰真誠地道:「沒有人希望發生車禍,雲颺已經很自責了,我們就別再給他壓力了。」

  「唉……」

  杜百祥更沉重地再歎息,轉頭看到門外的孫子,揚聲道:「雲颺,你怎麼站在門口,快進來!」

  杜雲颺一踏入病房,杜百祥立刻道:「這個時候提這件事你們可能覺得很倉促,不過,我是真的很喜歡羽儂這個乖巧的好孩子,所以我已經去看好日子了,如果你們不反對,我希望能早點辦婚事,讓雲颺和羽儂在兩個月後結婚。」

  此言一出,每個人都很錯愕,尤其是杜雲颺,他震驚的眼眸裡瞬間飛掠過一絲陰鬱,而羽儂在驚愕之餘,小臉染上紅霞,羞澀地看了雲颺一眼,隨即又害羞地移開視線。

  「兩個月後?」崔郁貞茫然地道:「會不會太快了?我怕來不及準備……」

  「不會快、不會快!」

  杜百祥胸有成竹地笑著。「既然小倆口要結婚,就早點完成終身大事嘛!而且其實也沒什麼好準備的啊,婚禮可以辦得簡單而隆重,宴客場地也不難挑,聯絡五星級飯店就行了,至於他們的新居……雲颺目前獨居,那棟房子地點很好、裝潢很美、規劃得非常完善,應有盡有,總之羽儂什麼都不用準備,只要快快樂樂地嫁給我們雲颺就行了!」

  杜百祥笑呵呵地問著陶文翰。「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捨不得將這麼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兒嫁出去啊?放心放心,我們都住台北市啊,你們隨時可以見到寶貝女兒嘛!」

  聞言,陶文翰也笑了。「我這女兒平時當公主當習慣了,幾乎都不做家事的,爺爺這麼疼愛她,真是羽儂幾世修來的福啊!既然爺爺已經看好日子,那我們當然全力配合嘍,郁貞,你說呢?」他轉頭詢問妻子的意見。

  既然丈夫都答應了,崔郁貞也沒有理由反對,況且,她也知道這兩個孩子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現在不過是計劃提前罷了,她欣慰地笑道:「文翰說得對,爺爺您這麼疼愛羽儂,再加上雲颺又一表人才、傑出優秀,能嫁給他,真是我們家小儂的福氣喔!」

  幾分鐘前她還為女兒手上有道不小的疤痕而哭泣,現在居然要談婚事了,突來的心情轉折讓她有點無法適應,不過,崔郁貞很清楚,女大不中留,小儂能找到一個好歸宿絕對是她和老公這生最開心的事。

  崔郁貞執起女兒的手,略微感傷地道:「我的女兒長大了,媽咪雖然很捨不得你,但爺爺說得對,都住台北市嘛,又不是嫁得多遠,我想你時隨時可以去看你。小儂啊,你嫁進杜家後,一定要謹言慎行,好好孝敬長輩、尊重丈夫,盡全力當一個好媳婦、好太太,知道嗎?」

  「媽……」

  羽儂羞到螓首低垂,紅暈從臉頰一直擴散到粉頸,老天爺,這是真的嗎?她真的要嫁給暗戀許久的雲颺了?天啊!

  杜百祥慈愛地看了看羽儂,再轉頭看看雲颺,笑容滿面地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我們就來討論一下婚禮的細節吧,宴客的飯店我建議辦在……」

  

  一個小時後,杜雲颺陪爺爺走出醫院,開車送爺爺回家。

  杜百祥望著孫子沉峻的臉色,問道:「你的表情幹麼這麼凝重?不高興我擅自決定婚期?」

  杜雲颺沒有發動引擎,轉頭望向爺爺。「你明明知道我不愛陶羽儂,為何一定要逼我娶她,甚至是在這麼匆促的情況下?」

  杜百祥一聽,勃然大怒。「現在都什麼情況了你還敢說不想娶?是,我知道出車禍不能全部怪你,你也是受害者,但畢竟車是你開的,是我們害人家女兒出車禍,你難辭其咎,我們必須負責任。」

  「我沒有說不願意負責任,可是,難道負責任的方式就只能這樣嗎?一定要娶一個不愛的女人為妻?」杜雲颺眼底湧著陣陣寒光。

  「我早就說過了,你們結婚後可以再慢慢培養感情,這不成問題!更何況,羽儂這麼乖巧溫柔,要你娶她有這麼痛苦嗎?就算沒有出這場車禍,你們也是要結婚啊,我只是不喜歡喜事一直拖著,才要你們盡快完婚啊!」

  杜百祥眼眸一閃。「難道,你很在意羽儂手臂上的傷痕?」

  杜雲颺立刻搖搖頭。「不是。」

  事實上,他根本不在乎那個,但能理解這對一個芳華正茂的女孩來說是多大的打擊。這一點,是他最愧對陶羽儂的地方。

  不過,他沒想到爺爺竟然急成這樣,要他們倆馬上結婚。

  他真痛恨這種一直被人操控的感覺,從小到大,他都可以很穩地掌控自己的人生,唯獨婚姻這件事,居然是在這種狀況下……

  「既然你不在意那個疤痕,那就趕快娶她,把婚事辦一辦吧!對了,你也要跟外面那些女人完全斷乾淨,懂嗎?娶羽儂是要你疼她一輩子,絕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

  杜雲颺沒有回答,但臉上的表情彷彿暴風雨即將來襲的天際那般變化難測。

  

  送杜百祥回家後,心煩氣躁的杜雲颺原本想到酒吧喝酒,但此時手機卻響了。

  他接起手機,彼端傳來一個有點陌生的聲音。「杜雲颺嗎?我是尚品萱。」

  「喔,你好,有什麼事嗎?」他知道尚品萱是羽儂感情很好的表姊,但她為什麼會打電話來?

  「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想當面跟你談,方便見面嗎?我現在在醫院附近,不會耽誤你很久的時間。」

  他沉吟了會兒。「好,那就約在醫院對面的咖啡廳碰面吧。」

  杜雲颺抵達咖啡館時,尚品萱早就在那等了,兩人向侍者點好飲料後,尚品萱開口道:「我知道這樣找你出來很唐突,不過有些事我一定要親自跟你確認。」她緊緊盯著他。「下午你跟那個女人說的話,我全聽到了。」

  原本品萱只是想進去咖啡廳喝杯茶放鬆一下,萬萬沒料到杜雲颺和一個女人也在那,而且還讓她聽到好多秘密,她想了好久,決定把杜雲颺找出來當面問清楚。

  至於他的電話號碼,這很簡單,她趁羽儂不注意的時候,偷看了她的手機。

  她聽到了?!

  杜雲颺表情有些錯愕,僅是抿抿嘴,不發一語。

  尚品萱緊張地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你說你不愛她?還有車禍發生前你跟羽儂攤牌,但這段記憶她都遺忘了?」

  他淡淡地答道:「沒錯。」

  既然她都已經聽到了,他也不想說謊。

  品萱好難過,老天,這居然是真的?怎麼會這樣,羽儂太可憐了……

  「那麼,跟你談話的那個女人,就是你愛的女人嗎?」

  如果她沒有記錯,那個長相艷麗的女人好像叫姚如珊,曾經上過八卦雜誌,是個風評不佳的社交花。

  飲料送來了,杜雲颺緩緩地喝了口咖啡。「不,她算是我的女伴,但我不愛她。」其實他可以不要回答這個問題的,不過尚品萱眼底的真誠打動了他,他看得出她是真的關心羽儂,因此沒有拒絕答覆。

  「我知道自己完全沒有立場問你這些事,但我真的想知道你到底是懷著什麼心情娶羽儂?你會好好對待她嗎?還是你只是想應付你爺爺,所以表面上答應這樁婚姻,其實打算讓羽儂當個深閨怨婦?」尚品萱眸光複雜地道。

  他沉下臉,粗黑的濃眉擰得更緊。

  「拜託你回答我!」

  尚品萱更急切地道:「我知道這樣問你真的很冒失,但羽儂就像是我的親妹妹,我跟她一起長大,我渴望看她得到幸福,如果你不想善待她,請你現在就放手,說你不願意結婚。」

  與其未來目睹羽儂被他傷透了心日夜哭泣,品萱寧可現在跟杜雲颺說清楚。

  他的黑眸更是幽沉,思考了半晌後才道:「我無法跟你保證未來一定會讓她覺得非常幸福,但倘若我真的娶了她,我會顧全她的顏面,不會令她難堪。」

  品萱接著問:「你是因為她手上有疤痕,才心懷愧疚地答應娶她嗎?」

  這個問題讓雲颺更加遲疑,他緩緩地道:「有一部分是。」

  果然,跟她猜想的一樣……

  尚品萱語重心長地道:「我只想告訴你,羽儂非常非常喜歡你,事實上,早在很多年前你跟著長輩到她家裡拜訪時,她就喜歡上你了,也許你這些年壓根兒沒有特別注意過她,但她滿心滿眼都是你,對於其他男人的追求完全不為所動………」

  品萱歎了口氣。「因此,請你在婚後善待羽儂,就算有一天她想起那段遺失的記憶,我希望你能告訴她,那不是你真正的心意,你在結婚後已經對她有了感情,你珍惜你們的婚姻。」

  她站起身,幽幽地望了他一眼。「我言盡於此,不好意思,耽誤到你的時間。」

  說完,她轉身離去,在心底悲歎道——羽儂,我這個姊姊只能做到這裡了,只希望今天擔憂的事通通不會發生,你會有幸福美滿的婚姻!

  尚品萱走了,單獨留在座位上的杜雲颺心事重重地盯著窗外車水馬龍的景象,久久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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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7 06:55:34
  第四章

  在杜百祥的強力主導下,他們於兩個月後順利結婚了,婚禮辦得相當隆重且氣派。

  今晚是新婚之夜,羽儂洗好澡,在浴室裡穿上睡衣吹好頭髮後,一臉緊張地望著鏡中的自己。

  心臟怦怦怦跳得好快,小臉也紅成一片,她不安地輕拍臉頰。「我的臉怎麼這麼紅?」

  浴室內蒸氣氤氳,剛出浴的她體香芳馥,桃腮灼灼,眼神璀璨明亮,脂粉未施的肌膚嫩白如雪,純白的絲綢睡衣款式雖然略顯保守,但仍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線。

  她抹了一點清爽乳液在臉上,眼神有些迷惘,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嫁給杜雲颺,成為他的妻子了……

  這一切是真的嗎?

  雖然已經期待這件事好久了,但美夢成真後,她反而有種不太踏實的感覺,深怕這一切都只是自己冀盼太久而衍生出的幻覺。

  事實上,今天一整天都夢幻得很不真實,她穿著象牙白的手工訂製禮服,披上美麗的頭紗,挽著父親的手,一步又一步地踩著紅毯,走向也穿上象牙白筆挺西裝,玉樹臨風、英氣逼人的杜雲颺。

  他們在牧師見證下互許終身、交換戒指,正式成為夫妻。

  「我真的是他的妻子了嗎?」羽儂呆呆地問著鏡中的自己,她抬起左手無名指,望著那枚簡潔的婚戒傻笑,小臉染上一片緋紅。

  唉,雖然真的成為杜雲颺的妻子了,但心底卻有股淡淡的惆悵,畢竟,他們沒有去蜜月旅行。

  舉行婚禮前,杜雲颺就跟她說過了,因為這陣子工作非常忙碌,他可能常要到大陸或美國開會,所以無法帶她去度蜜月,希望她能諒解。

  羽儂當時聽到後一口答應,可內心深處還是覺得小小的失落,她期待蜜月旅行好久了,現在竟然就這樣沒了……

  她拿著梳子慢慢梳理烏黑如瀑的秀髮,喃喃告誡自己。「雲颺真的很忙很忙,他一個人要撐起那麼龐大的集團,壓力已經很大了,所以你不可以再增加他的負擔,陶羽儂,你要懂事點,要當他的賢內助,讓他無後顧之憂。」

  梳好頭髮後,她驚覺自己好像在浴室待太久了,匆匆整理了下已經很端莊的睡衣,才帶著些微不安跨出浴室。

  映入眼簾的是杜雲颺的背影,他穿著深藍色睡衣站在落地窗前,似乎在欣賞夜景。

  主臥室裡原本就有兩間浴室,方便男女主人同時使用,看來他早就洗好澡了……

  他的頭髮沒有完全吹乾,幾綹微濕的髮垂落,看起來有點放蕩不羈,害她的心跳亂了……老天,他的身材真棒,雖然穿著睡衣,仍能窺見那隱在衣料下,精壯俐落的迷人線條。

  她知道這樣一直盯著一個男人看好像很花癡,而且這男人是她老公!但沒辦法,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視線。

  聽到聲音,杜雲颺轉過頭,這一眼,卻讓他微怔。

  甫出浴的她雙頰漾著自然的酡紅,水嫩的肌膚閃耀著珍珠般的光澤,烏黑的長髮柔柔披瀉而下,襯得那芙白淨雅的小臉更白、更荏弱……

  她的身上灑落著點點星光,就像一個誤闖凡間的精靈,讓人移不開視線。

  更糟糕的是,她那略微迷惘又帶著羞澀的晶澈眼瞳騷動著他的心,粉嫩的唇型也好美,讓人想好好品嚐其中的甘甜……

  驚覺自己的下腹部居然出現反應,杜雲颺略顯狼狽地移開視線,深呼吸後將窗簾攏緊,淡淡地道:「今天累了一天,你先睡吧,我還有幾份很重要的文件要去書房處理,如果弄到太晚,我就會睡書房。」

  他早就打定主意了,今晚不會跟她同房。

  其實,他沒有這麼討厭她,只是真的不想跟一個不熟悉的女人同床共枕,至於以後……看情況再說吧!

  睡書房?!

  羽儂驚愕地瞪大眼睛,今晚……今晚是新婚之夜,他居然要扔下她這個新娘跑去睡書房?

  心底瞬間瀰漫著濃濃的失落感,她當然不是要求他一定要在新婚之夜和她有親密行為,坦白說,毫無經驗的她對那方面的事也有點害怕,但這是新婚之夜啊,她渴望他能溫柔地擁抱她,讓她依偎在他懷中甜蜜入睡,這才像夫妻啊……

  而且現在都快半夜十二點了,雲颺居然還要去書房處理公事?唉,她好心疼,她不要他這麼辛苦。

  羽儂躊躇了會兒後開口:「都這麼晚了,你還要去忙嗎?」

  杜雲颺轉頭看了她一眼,羽儂立刻不安地低下頭,雙手緊絞著睡衣的下擺。「請你不要誤會,我不是……不是要管你,只是擔心你睡眠不足。」

  他會覺得她很囉唆嗎?他會討厭她嗎?喔,不要,她一點都不想被他討厭。

  杜雲颺不語,眸光沉沉地鎖住她的臉蛋,他有過許多女人,不過從沒見過卸妝後如此嬌嫩無瑕的肌膚,細緻得宛如嬰兒一般,而且,雖然她的睡衣款式保守,但卻盡責地勾勒出充滿吸引力的女性曲線,她的胸部不大,但渾圓玲瓏,腰肢好細好細,臀部也很翹……

  察覺自己又起了生理反應,他更加不悅,暗斥自己——杜雲颺,你是沒見過女人嗎?為何今晚這麼失常,像個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

  他想,一定是晚上宴客時多喝了幾杯,不過他酒量很好,應該不至於被這幾杯酒弄到失去理智才對……

  算了,別再想了,快點離開主臥室吧!

  他眸光一斂。「我知道,我會盡量早睡,你也早點休息吧。」

  語畢,他覺得有點渴,打算先喝杯水再去書房,人才剛走向放水壺的茶几,羽儂已先一步趨前。

  「要喝水嗎?我幫你倒。」既然自己無法在公事上為他分憂解勞,至少要當個好妻子,好好照顧他的身體。

  「不用了,我自己來……」

  不等他說完,羽儂匆匆拿起玻璃杯倒水,要拿給他時一個沒站穩,不小心潑到他身上,水漬很快在他的睡衣領口上濡濕了一片。

  她慌亂地低喊道:「啊!對不起、對不起!」羽儂邊在心裡罵自己笨手笨腳,邊放下水杯,抽起一旁的面紙壓在他睡衣上,想把水擦乾。

  才擦不到五秒,羽儂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正擱在他胸膛上,小臉瞬間爆紅,喔,天哪,她到底在幹麼啊!

  「對、對不起……我去幫你拿套睡衣來換!」

  杜雲颺眸色一暗,她的小手彷彿帶有電流,從指尖傳遞到他全身,點燃胸口的烈火,大腦還來不及思考,身體就已經搶先一步做出反應——

  他狂野地扣住她的手,將她整個人拉回來,滾燙的唇直接印上她的。

  慾望宛如星火燎原,他那灼熱又粗獷的男性氣息侵入她口中,令她腦門一陣暈眩,他的舌靈活地鑽進來,她嘗到淡淡的酒精味,感覺很煽情……而他環抱她的大手是那麼燙,幾乎要把她的睡衣給燒出一個洞。

  杜雲颺從喉頭發出悶吼聲,老天!他從沒有想到她的滋味竟然會如此美好,嘴裡有著芳馥無比的香氣,很醉人,讓他著迷地一再加深這個吻!

  他將她壓在一旁的貴妃椅上激烈熱吻,大手在她的身上遊走愛撫,掀開她的絲綢睡衣領口,拉開她的裙擺,指尖緩緩滑過宛如凝脂的大腿肌膚。

  他的熱舌在她唇腔內邪肆地翻攪,羽儂完全沉醉了,情不自禁地伸出藕白手臂勾住他的肩頭……

  叮鈴!

  突然,簡訊的聲音打亂了一室綺麗。

  杜雲颺驚駭地放開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出這種事!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說暫時不想和她同房,沒想到才過幾分鐘就變成一頭飢渴兇猛的色狼,狠狠地將她撲倒在貴妃椅上,只差沒將她生吞活剝了。

  倘若沒有被簡訊聲打斷,他絕對會火速扒光她的衣服,瘋狂地沉醉在她充滿香氣的女體內。

  他狼狽地鬆開對羽儂的鉗制,看到她睡袍的領口都被他掀開了,裙擺也高高撩起,露出一大截粉嫩白淨的肌膚,感覺半裸比全裸更加誘人……

  不!他慌亂地移開視線,匆匆整理好自己凌亂的睡衣,不敢再看她那迷惘中帶著純真性感的表情一眼,沉聲道:「我去書房了,你早點睡。」

  說完後,他拿起手機,立刻離開臥房。

  羽儂緩緩地站起身,她緊揪住睡衣領口,眼神異常迷惘,他……他幾乎是衝出去的,為什麼?

  她做了什麼令丈夫不開心的事嗎?

  

  四天後,晚上十一點多。

  羽儂在浴室裡把頭髮綰成一個髻,脫掉衣服後,緩緩踏入超音波雙人按摩浴缸裡。

  浴室的坪數很大,配有德國進口的頂級衛浴設備,包括超大按摩浴缸和蒸氣室,浴缸旁邊甚至還放著一張理療床,管家告訴羽儂,少爺疲倦時,都會請按摩師到府幫他做全身舒壓按摩,如果少奶奶需要,也可以請女按摩師來服務。

  羽儂在浴缸裡倒入她最喜歡的薰衣草精油,按下開關,讓溫熱的水柱按摩她的身軀,也讓薰衣草的香味縈繞浴室,愜意極了,但清麗的小臉卻悶悶不樂。

  這幾天,他都是早出晚歸,聽管家說他今晚有個應酬,可能會晚點才回來,但現在都快十二點了,還沒看到人影……

  唉,應酬一定要喝很多酒,這樣下去,他的腸胃會出問題的……她擔憂丈夫的身體,同時也煩惱著,他真的太忙了,明明是新婚期間,但除了新婚夜外,她和他幾乎很少有互動。

  身為女孩子,她當然對婚姻生活有很多幻想,也曾跟一些閨中密友聊起這個話題,那些已經結婚的好友,總是眉飛色舞地訴說他們的蜜月旅行或新婚生活有多精彩——

  好友君茹說她跟老公去希臘度蜜月,浪漫美景讓他們的感情大加溫,兩人就像連體嬰一樣無法分開,走到哪都親密地擁抱、接吻,老公簡直把她捧在掌心裡疼愛。

  另一個好友琪琪則喜孜孜地說她的蜜月是在笆裡島的獨棟Villa度過的,她跟老公三天三夜不出房門,盡情享受你儂我儂的兩人世界,好甜蜜!

  羽儂知道雲颺很忙碌,她能體諒他,也可以不要度蜜月,但,她真的好想多跟他相處,就算不說話,只是安靜地待在他身邊也好。

  好沮喪……

  雲颺好像很不喜歡她?她甚至認為他早出晚歸是想避開她,不願跟她見面。

  是這樣嗎?羽儂不願胡思亂想,可那股被排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讓她很不安,不過,如果他真的不喜歡她,為何……為何要在新婚之夜時,給她那個熾熱的吻?

  一想到那畫面,紅霞立刻飛上臉頰,她清清楚楚記得他的唇、他的舌是多麼炙熱,嘴裡彷彿還殘留著他性感的味道、大腿的肌膚甚至還可以感受到他那男性大掌熨貼的熱度……

  唉,除了那個吻以外,這幾天他為什麼都不理她,晚上甚至還去睡書房?

  他都以晚歸不想吵到她為由,回來後就在二樓書房附設的浴室梳洗,然後直接睡在書房,兩人名義上是夫妻,可完全沒有同床共枕過。

  羽儂臉色黯淡,就算再沒有戀愛經驗,她也知道這個狀況很怪異,這樣是不正常的。

  腦子好亂好亂,眉宇間像是鎖了萬千愁,她心不在焉地洗好澡,穿好睡衣後,一個念頭突地閃進她腦中——去書房看看吧!

  她走到二樓,推開書房的門扉,自動燈光感應器和煦地點亮室內,書房坪數不小,訂製的木頭傢俱和書架都是頂級材質,旁邊還有一張進口的名床。

  不過,書桌的桌面卻很凌亂。

  羽儂望著L形書桌上那散落的文件夾和書籍,唉,他一定是太忙了,所以沒時間好好整理。

  「幫他整理一下好了,不然,他單是要找一份文件就要找好久。」羽儂捨不得雲颺太累,開始動手清理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夾。

  她把文件夾都放在同一個位置,書籍放回書架上,桌上還有很多散落的紙張,那也許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她不敢亂丟,找了個空的文件夾,把紙張全部集中在裡面。

  整理好後,她落寞地坐在床畔,纖手輕撫著床上的深藍色枕頭和被單,枕頭上有他殘留的男性氣息,那帶著淡淡麝香的味道讓她的心揪成一團……

  小手在深藍色的枕頭上游移著,羽儂幽幽地道:「我不會胡思亂想,也不想給你任何壓力,可是請你不要疏遠我,我是你的妻子啊!我只想陪你一生一世,直到我們都很老了,我還是會一直守在你身邊……倘若,我真的做錯任何事,請你告訴我好嗎?」

  淚光閃爍之際,她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這腳步聲……是雲颺回來了!

  她匆匆擦去臉上淚痕的同時,杜雲颺已經推門而入。

  看到她在書房裡,他非常錯愕。「你怎麼會在這?」

  「我……」羽儂來不及回答,他的視線已經掃向書桌,臉色突地一變。「你碰過我的桌子?」

  她不安地道:「是……」

  糟糕,他的書桌不能碰嗎?可是從來沒有人告訴她,管家也沒提起,她不知道啊!

  風暴在他眼底蔓延,他怒吼著:「該死!你為何要亂動我的東西?」他最痛恨有人碰他的書桌,早就告誡過管家不准進入這個房間,就算桌上雜亂無章,他也有辦法從裡面找出自己需要的文件,別人碰過他反而會找不到。

  「你放心,文件夾都放在這裡,桌上的紙張我一張都沒有丟,全部集中在這裡,真的很抱歉,我只是想幫忙。」羽儂手足無措地道。

  已經累了一天,原本情緒就很糟的杜雲颺氣得大吼。「幫什麼忙?你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只會越幫越忙!」

  羽依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幾秒無法發出聲音,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任何人這樣大聲吼罵過她,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最深愛的丈夫!

  她語調微微發抖,眼角瞬間凝聚了滾燙的液體。「真的對不起,我不會再犯……」

  說完,她低著頭走出去,並把房門帶上。

  她疾步奔回三樓的主臥室,迅速衝入浴室,把門鎖好後,一直苦苦壓抑的淚水再也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豆大的淚珠就像散落的珍珠般紛紛墜下,一顆又一顆……

  她以手背抹著無法停歇的淚,哽咽地道:「我知道我很笨,我只是想幫忙,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怪雲颺,她知道是自己的錯,是自己誤闖禁地,可她真的不知道他不准別人進入書房,真的不知道啊!

  他的話語像是刀子,狠狠割痛她的心——

  你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只會越幫越忙!

  越幫越忙?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真的是這麼糟糕的女人嗎?

  她知道自己見識淺薄,大學畢業後根本沒有在外面工作過,對於商場上的事一竅不通,就算雲颺在事業上有什麼煩惱,她也無法替他分憂,更別說是給他任何建議了。

  「我真的很笨,他在公司已經很忙很累了,回到家我還給他惹出這些麻煩,喔,陶羽儂,你好糟糕、好失敗!」

  現在,她總算確定雲颺是因為不喜歡她才會這樣避而不見!

  羽儂無力地蹲下身子,把臉埋入掌心內傷心痛哭。

  

  在書房沉澱了下自己的心情後,杜雲颺步履沉重地回到主臥室。

  羽儂不在床上,浴室有燈光,他知道她一定在裡面。

  他面色沉鬱地走到浴室前,果然聽到裡面隱約傳來啜泣聲……

  其實,那些話才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

  今天因為有個投資案談得很不順利,他心情不佳,晚上應酬又要應付那些爾虞我詐、腦滿腸肥的老狐狸,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到家,卻看到書房的桌子明顯被翻動過,他一時怒火竄上,失去理智,忍不住對羽儂亂吼。

  看到她登時刷白的小臉,他的心狠狠抽痛,知道自己不該出言傷她,事實上,他沒那個意思,他只是……只是……

  唉!冷靜下來後,他氣得只想打自己兩大巴掌。

  他知道自己已深深傷害她了。

  就算他不愛她,也不該傷害這麼婉約溫柔的好女孩。總之,他錯了,不該出言傷人。

  他的手僵硬地舉起,想輕敲浴室的門又怕嚇到她,杜雲颺重重歎了口氣,暗罵自己——你根本沒對羽儂說過不能碰書房的東西,管家可能也疏忽了,忘記告訴她這件事,她怎麼會知道你有什麼禁忌?明明是你自己錯在先!

  隔著一扇玻璃門,他聽到羽儂發出斷斷續續的啜泣聲,一聲又一聲,是那麼壓抑而悲痛,她一定覺得非常委屈……

  杜雲颺在浴室門口呆站好久,任她的哭泣聲鞭痛著自己的心,他想,乾脆寫張字條跟她道歉吧!

  拿起床頭茶几的便條紙,他皺眉苦思著,寫了第一張,很不滿意,撕掉!又寫第二張,不行,還是不滿意,撕掉!寫了好幾次後,他終於寫下——

  對不起,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我真的不是有意說那些話的,原諒我好嗎?

  最後五個字讓他陽剛的臉龐驀地浮上一陣暗紅,這輩子他還沒有跟女人道歉過,用寫字條的方式也好,倘若面對面,他絕對無法說出這麼肉麻的話。

  把字條放在她的化妝台上,杜雲颺左看右看,深怕字條掉落,乾脆找了瓶她偶爾會用的小香水壓在上面,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離去前,仍不放心地望了緊閉的浴室門一眼,杜雲颺胸口還是非常悶,生平第一次,他這麼後悔自己說過的話,多希望能把那些該死的字眼一個字一個字吞進肚子裡。

  杜雲颺煩躁地以手扒亂頭髮,不行,他渾身焦躁不安,好像體內有火焰亂竄,還是下樓去游泳吧,他想藉游泳來發洩對自己的怒氣。

  他進入更衣室脫光全身的衣服換上泳褲,披了一件黑色浴袍,再抓起一條大毛巾便走下樓。

  後院有個豌豆造型的游泳池,池旁還植滿闊葉植物和花卉,綠意盎然,很有朝氣。

  杜雲颺把浴袍和毛巾扔到一旁的躺椅後,嘩啦一聲跳入碧藍的池子裡。

  

  過了好一陣子,羽儂總算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走出浴室,她哭得雙眼紅腫、鼻頭髮紅、雙頰還有些燙,她一直輕拍自己的臉,告誡自己不可以再哭了,這樣好像三歲小孩,不准哭!不准哭!

  她走到化妝台前想拿起梳子梳理頭髮,卻看到一張被香水瓶壓著的字條。

  羽儂趕緊拿起來,雙眼先是無法置信地瞪大,然後一抹笑容在她的唇畔浮現,笑意一直擴大、再擴大……晶眸也湧起陣陣熱霧,只不過這不是傷心的淚水,而是感動。

  沒有想到,她真的沒有想到雲颺居然會寫字條給她,跟她道歉。

  她緊緊拿著字條,反反覆覆看了好多遍,每多看一遍,心窩就更甜一分,好像飲下超大罐的蜂蜜般滿足!

  她打開抽屜,找出一個精緻的珠寶盒,小心翼翼地把字條收在盒子裡。對她而言,珠寶盒裡面的鑽石項煉、鑽戒或是其他珍寶通通沒有這張字條來得珍貴,這是他一次寫東西給她呢!就算不是情書,也讓她萬分珍惜,決定這輩子都要好好保存它!

  收好珠寶盒後,羽儂瞥見一旁的字紙簍裡有幾張揉成一團的紙團,她好奇地拿起來一看,更喜悅的笑容瞬間佔據臉龐,和方纔那悲痛壓抑的模樣判若兩人。

  望著字條上頭被塗改的字跡,她可以想像雲颺緊鎖著劍眉,拿筆苦思的模樣,好帥、好可愛喔!

  她知道這幾個字,也許是他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

  唉,她真是愛慘了他!他的一舉一動在她的眼底,都是歡喜、都是愛戀。

  「要努力!陶羽儂,你一定要好好加油,當個好妻子。」擦乾淚痕破涕為笑,她拚命為自己打氣,就算雲颺現在不是很喜歡她,可她會付出很多倍的努力,她會努力愛他,給他一個溫暖的家。

  把字紙簍放回原位後,突然聽到外頭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這聲音像是從後院傳來的?

  奇怪,都快半夜了,後院怎麼會有聲音?

  她拉開窗簾仔細一瞧,卻大驚失色,雲颺?!老天,現在都幾點了,他怎麼會在裡面游泳?

  而且,他好像發狂似地加速來回游,一趟又一趟、一趟又一趟,像是在發洩什麼……

  下一秒,羽儂懂了,心也跟著擰痛。

  他一定是在懲罰自己剛剛說出那些狠話吧?

  她不捨地紅了眼眶。「傻瓜,我不會怪你的,況且你已經寫字條道歉了啊,都這麼晚了你還不睡覺,明天一早去公司,又要忙碌一整天,這樣絕對會睡眠不足的。」

  而且,她相信他晚上應該也沒吃多少東西,雲颺曾說過他很不喜歡吃應酬飯,他說面對那些皮笑肉不笑的笑面虎,根本沒胃口,食不知味。

  濃濃的憂愁凝聚在眼底,她心念一動,立刻在睡衣外面加了件睡袍下樓。

  她先到廚房做了簡單的三明治,拿出一瓶牛奶放在托盤上,想了想,也寫了張字條。

  吃點三明治吧,這是我親手做的喔!

  寫好後她羞澀一笑,把字條放在牛奶旁邊,小心翼翼地端起托盤,往後院走去。

  越接近游泳池,羽儂越是放輕腳步,躡手躡腳地把托盤輕放到躺椅旁邊的小圓桌上。

  她以為自己已經很小心了,但沒想到還是被杜雲颺發現。「羽儂?」

  聽到呼喚聲,她遲疑了兩秒,還是緩緩轉過身子,唉,她不是不想見他,只是不願意打擾他,就怕雲颺覺得她這個老婆太黏人!

  杜雲颺已經迅速從游泳池裡起來,他抓起浴袍披在身上後,大跨步朝她走來,同時也看到放在茶几上的三明治和牛奶。

  一股暖流瞬間漫過他的胸膛,她真的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他明明傷了她的心,可她掛念的還是他有沒有吃飽、有沒有睡好?真是……

  羽儂低下頭,他從池子裡起身的那一剎那,肌理結實的精壯身軀完全呈現在她面前,像只野生的美洲豹,危險卻散發炫目的性感,讓她羞到視線都不知道該放哪裡?

  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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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7 07:00:26
  第五章

  杜雲颺走到她面前,羽儂羞到滿臉通紅,只敢盯著地磚,怯怯地道:「對不起……書房的事我很抱歉。」

  「不,別說了。」他沉聲阻止。「是我不對,我不該亂發脾氣。」

  他以手托起她嬌俏的下巴,直接給她一個熱呼呼的吻。

  這個吻比新婚之夜的吻還要猛烈,不但帶著強烈的侵略性,還摻雜著絲絲縷縷的愛憐。

  她羞怯地想逃,但他卻不允許她這麼做,一手緊扣住她的後頸,另一手則環住纖腰,著迷地品嚐她小嘴裡的清甜。

  她嘴裡有著不可思議的甜蜜,宛如一壇甘醇的佳釀,讓他無法停下來,只能一再進攻、一再汲取……

  羽儂被他吻到站不住,羞窘地道:「欸……不要,別在這裡……」

  杜雲颺聽到後發出醇厚的低笑聲,下一秒便抱起她,腳步飛快地往屋裡走去,回到三樓的主臥室。

  羽儂只覺得渾身發燙,眼前的景物好像一直在旋轉,待她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主臥室的大床上了,他半壓著她,幽眸竄出一簇又一簇囂狂的火焰,她頰上的紅暈無邊無際地蔓延,心跳宛如擂鼓,完全停不下來。

  他緊盯著她,緩緩脫下黑色浴袍,先是一邊,裸露出健碩傲人的胸膛,再脫下另一邊褪到腰部,纍纍並排的結實腹肌完全呈現,古銅色的肌膚上有不少水珠,看起來分外性感。

  羽儂小嘴微張,完全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看到她羞赧又單純的模樣,杜雲颺帥氣的笑容更加擴大,他非常喜歡她的反應,也喜歡她總是飄散著淡淡香味的肌膚和櫻桃小嘴……

  他壓下身子狂吻她,靈巧的舌探入她唇齒間煽情挑逗,大手也迅速剝除兩人身上所有的衣物。

  他在她渾圓飽滿的酥胸上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大手不斷擠壓、愛撫那對凝乳,看著雪白豐乳在他眼前晃動出更誘人的波浪,唇舌也貪婪地吸吮那粉紅的乳蕾,又舔又吻又咬又嚙,存心要逼瘋她……

  「啊啊……不……啊——」

  香汗頻頻沁出,羽儂星眸微閉,粉軀不由自主地拱成弓形,嘴裡也逸出一連串無法控制的嬌吟。

  老天!她從不知自己的身體竟然這麼敏感?她就像一朵含苞的玫瑰,在他的滋潤下妖嬈綻放。

  他的吻、他的手愛撫過她全身,熱騰騰的汗水滴到她如絲緞般細緻的肌膚上,讓她的女性感官更加喜悅躁動,他真是愛煞她眼波中盈盈流動的情意,更愛煞她這份柔若無骨的媚態,明明看起來輕盈荏弱,卻可以完全控制他,教他為她沉淪、為她瘋狂。

  當他輕輕地吻著她的手臂時,置身在綺麗風暴中的羽儂赫然抓回一絲絲理智。

  「不……」她想抓起一旁的絲被蓋住自己的手,畢竟上頭有疤,她覺得好自卑。

  杜雲颺見狀立刻阻止她的動作,直視她的水眸,真摯而堅定地道:「不要遮掩你自己,在我眼裡,你真的好美好美。」

  不是想安慰她,更不是因為愧疚,他說的全是肺腑之言,在他眼裡,她就像完美的維納斯,當然,是只屬於他一個人的維納斯,他的老婆。

  老婆……

  杜雲颺沒有察覺自己的黑眸添了無限柔情,心湖更是蕩漾著溫暖的漣漪。

  羽儂怔怔地望著他,被他眼底堅如磐石的真情給打動了,她知道他沒有說謊,那眼神、那堅定的口吻都帶給她莫大的信心和勇氣。

  自從發生車禍後,這是第一次,她不再對那道疤痕耿耿於懷。

  羽儂的晶眸一片迷濛,老天爺,她為何如此幸運,可以嫁給這麼好的男人,被這麼好的男人寵疼著。

  

  數日後。

  窗外下起了綿綿細雨,可屋內的陶羽儂卻心花朵朵開,笑得好甜蜜。

  茶几上擱著一壺剛泡好的錫蘭紅茶,旁邊放著她最喜歡的黑森林蛋糕,她穿了一件很休閒的淡綠色上衣,搭配乳白色蕾絲蛋糕裙,看起來非常甜美,整個人窩在主臥室的貴妃椅上,笑吟吟地拿著手機跟尚品萱聊天。

  品萱關心地問道:「你們真的沒有去度蜜月啊?天啊,怎麼會這樣?杜雲颺就算日理萬機,抽出四天假總可以吧?畢竟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耶,這樣真的太委屈你了!」

  「不會啦,要旅行以後可以再去啊,何必急於一時。」羽儂笑得甜滋滋的。「況且,雲颺真的很疼我。」

  品萱聽到後,故意套她話。「你別再替他說話了,羽儂,我覺得杜雲颺太可惡了,他根本就是在精神虐待你嘛!你老實說喔,他是不是都冷落你?」

  「沒有啊,真的沒有。」

  羽儂趕緊為丈夫澄清,語調裡添了幾分羞澀。「雲颺沒有對不起我,他真的對我很好,不管做什麼事都會顧慮到我的感受,他……是個看起來很酷,但其實很溫柔的男人。」

  經過上次那個擦槍走火的夜晚後,雲颺都盡量提早結束工作,回家陪她吃晚餐、聊聊天,而且也不再睡書房了,他搬回主臥室,每天夜裡都以不可思議的激情點燃她全身上下的慾火,讓她整個人沉醉在他所創造出的綺麗魔法中。

  啊,一想到他那幾乎要將她吞噬的熱吻,還有在她身上滑動的滾燙大掌,除了害羞外,她眼角眉梢也都泛著陣陣喜悅,她好愛雲颺,真的好愛好愛!

  尚品萱笑了。「聽你的語氣,就知道你有多滿意你老公了!嘻嘻,看來杜先生在某方面表現得特別猛喔~~陶羽儂小姐,恭喜恭喜啊!」原本她還一直擔憂羽儂的婚姻生活,照這樣看來,兩人應該相處得還不錯,她總算是放心了。

  羽儂粉臉爆紅,嬌聲抗議道:「尚品萱!你很討厭耶,不要取笑我啦!」

  品萱哈哈大笑。「你現在有一個那麼疼你的老公當後盾,誰敢取笑你啊?好啦,我要去忙了,不跟你這個幸福又美滿的人妻閒聊啦,等我從香港回來,再找時間出來喝下午茶吧!」

  「沒問題,回來記得打電話給我喔~~」羽儂一口答應。

  收線後,羽儂拿起溫熱的紅茶輕啜一口,唇畔依舊掛著暖暖的笑意,她伸手拿起擱在茶几上的相框,細細端凝著。

  相框裡是他們結婚當天的照片,那天,體貼的母親刻意請了專業攝影師為他們拍照並全程錄影,羽儂把其中幾張特別喜歡的照片以大大小小的相框裝好,擺在床頭櫃、茶几、化妝台上,這樣她就能隨時隨地看到他,看到他們相愛的那瞬間了!

  她癡癡地望著照片中英姿煥發的丈夫,手指緩緩滑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如夢似幻地低喃著。「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欸,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很棒的老婆,可是我會努力成長,會盡全力跟上你的腳步,希望你能因此感到幸福。」

  她是真的有努力在成長喔,這幾天常常回娘家跟中韓混血的媽咪學習如何做菜,不管是台菜或是韓國菜她都有學,除此之外,也會看一些商業週刊、遠見雜誌等,就是希望能快快跟上雲颺的腳步。

  總之,為了他,她什麼都願意做。

  前幾天,已經生病好久的爺爺終於在全家人的陪伴下,安詳地嚥下最後一口氣,虛弱的他無法多說什麼,但欣慰的眼神始終望著寶貝孫女和雲颺,她想,爺爺應該很開心能看到他們兩個結婚吧!

  爺爺往生了,羽儂當然傷痛,但換個角度想,爺爺終於可以擺脫病魔,到一個再也沒有苦痛的地方,其實也不算是壞事吧!況且爺爺這麼疼愛她,肯定不想看到她以淚洗面,所以她要打起精神,要活得很快樂、很幸福,不讓爺爺擔心。

  羽儂把茶杯放回杯盤裡,心想去廚房煲個鯉魚湯好了,她上回煲這個湯給雲颺喝時,他嘴巴上雖然沒說什麼,但卻連喝了兩碗,讓她覺得好有成就感喔,而且他昨天去高雄出差,有說今天會早一點回來,正好正好,可以回家喝喝湯、補補身子~~

  羽儂正打算離開主臥室時,擱在茶几的手機卻響了。

  「叮鈴~~叮鈴~~」

  簡訊聲連續響起,羽儂好奇地拿起手機,點進去一看後,臉色瞬間丕變。

  傳送者是一個很陌生的電話號碼,寄來了許多張相片,看得出來是連續拍攝的——

  杜雲颺跟一個打扮性感的女人從五星級大飯店的電梯裡走出來,女人整個身軀幾乎都貼在他身上,接下來好幾張都是女人把臉靠在他胸膛的親密合照,最後一張,是雲颺跟那女人一起進入同個房間。

  這是什麼?

  羽儂的小臉越來越慘白,手指也不聽話地頻頻顫抖,這是誰傳給她的?為何要傳這些給她?

  這女人是誰?為何兩人會舉止親匿地出現在飯店?甚至進入同個房間?

  心底突地傳來銳利的疼痛,雲颺他……他昨晚就是跟她在一起嗎?他們一起共度春宵?

  他說因為公事要留在高雄過夜,羽儂非常信任他,還很心疼他為了事業必須東奔西跑,可他居然跟這個女人……

  鈴鈴鈴!

  手機鈴聲響起,羽儂看了眼來電顯示,是那個陌生的號碼!她心下一驚,強裝鎮定地接聽。「喂?」

  「看到照片了吧?」耳邊傳來一道女聲。

  羽儂深吸一口氣。「你……你是誰?」

  「我是誰很重要嗎?」對方格格嬌笑。「告訴你也無妨,我是姚如珊,雲颺都叫我珊珊。」

  姚如珊?

  羽儂想起來了,結婚前曾經在八卦雜誌上看到這個名字,也看過她的相片,是個很美艷的女人,記者形容她是一朵交際花,外型艷麗,手腕高明,遊走在許多身份地位顯赫的男人之間,據說還多次介入別人家庭,剛剛照片裡的女主角好像就是她……

  羽儂知道姚如珊跟雲颺的名字曾經連在一起,不過,她認為每個人在單身時期都有交朋友的權利,只要在婚後懂得對自己的婚姻負責就好了。

  姚如珊得意洋洋地道:「你這個當人家老婆的很失職喔,一定沒有把他餵飽對不對?你都不知道颺昨晚有多熱情,一直在床上說最愛我,會跟你結婚只是迫於長輩的壓力!他常跟我說你是一個很呆板的女人,不懂情調,面對你就像面對木頭,無聊透了!要不是有我在他身邊,他可要悶死了。」

  姚如珊語氣更輕蔑地道:「所以,陶羽儂,你不要以為自己運氣好嫁入杜家就贏了,如果你不是『大展銀行』陶文翰的女兒,雲颺根本懶得理你!我告訴你,你老公的心永遠在我這邊,他愛的是我,只有我才能讓他感受到瘋狂如火的愛!嚴格說起來,你還要感謝我呢,是我餵飽了你老公,在你身邊,可憐的颺就像在坐牢一樣,我輸給你的只有家世背景,不過,就算你再有錢,這一輩子都得不到他的心。」

  說完,她傲慢地掛上電話,完全不給羽儂回話的機會。

  羽依呆呆地拿著手機,像座雕像般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那女人說雲颺覺得跟她在一起很無趣?面對她像面對木頭?只有姚如珊可以讓他感受到瘋狂如火的愛?

  不——

  羽儂痛楚地按著胸口,覺得好像有人拿鐵錘不斷敲打自己的心,她痛到無法言語,滾燙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為何會這樣?為什麼?

  她所深愛的男人居然背叛了她,在她以為自己很幸福的時候狠狠地給了她致命一擊。

  她一直天真地以為,他對婚姻的觀念跟她一樣,都是慎重且神聖的,不管婚前玩得再瘋,婚後一定有所改變。

  可他卻背叛了她……

  不但背叛她對他的信任,也摧毀她長久以來對婚姻的甜蜜憧憬,她是多麼珍惜這段婚姻,努力學習當個好妻子,每天滿懷期待地迎接他下班,希望用最燦爛的笑容、最溫柔的話語來撫平他工作的壓力。

  但他竟然……竟然……

  淚水瘋狂墜落,她的心好痛,覺得空氣很稀薄,想到外面靜一靜。

  她抓起車鑰匙,一路衝到一樓,管家被她的模樣嚇到,驚駭地問道:「少奶奶,你要去哪裡啊?」

  淚如雨下的羽儂沒有回應,她狂奔到車庫,發動自己的車子往外衝。

  管家一驚,大叫道:「少奶奶?少奶奶?老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少奶奶怎麼滿臉都是淚?現在外面在下雨,她要開車去哪裡啊?萬一出事就麻煩了,我得趕快打電話通知少爺!」

  她趕緊抓起話筒,撥打杜雲颺的手機。

  

  雨勢從一開始的綿綿細雨變成傾盆大雨,羽儂臉色煞白地開著車,淚水無法抑制地瘋狂墜落。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覺得心好痛好痛,想逃得遠遠的。

  紅燈亮了,前面的車停下來,羽儂也踩了煞車,茫然地想著自己可以去哪裡?

  回家?不行,現在這個樣子回去,父母一定擔心死了;找品萱?唉,她在香港,過幾天才會回來啊!

  羽儂摸摸口袋,決定先看看手機通訊錄再決定要找誰,但卻發現自己居然只抓了車鑰匙就衝出來,不但沒帶手機,連皮夾也沒帶,她扯扯嘴角,悲涼地想著,也許自己就是注定要獨自品嚐這份痛苦了!

  心緒紊亂的羽儂把車子停在前方某個小公園旁,熄火後,整個人趴在方向盤上哽咽地自問:「在我身邊他有那麼痛苦嗎?他覺得我一點情趣都沒有,在我身邊像是坐牢?」

  姚如珊說的話就像是一根又一根的利針,不斷刺入心底,她胸臆間都血肉模糊了,但那些可怕的字眼還是不肯放過她,不斷在腦裡盤旋。

  你都不知道颺昨晚有多熱情,一直在床上說最愛我,會跟你結婚只是迫於長輩的壓力。

  他常跟我說你是一個很呆板的女人,不懂情調,面對你就像面對木頭,無聊透了!要不是有我在他身邊,他可要悶死了。

  你老公的心永遠在我這邊,他愛的是我,只有我才能讓他感受到瘋狂如火的愛!

  她悲淒地哭著,淚水滑入嘴裡,好澀、好苦,她一直知道雲颺對她用情不深,畢竟他們交往沒多久就結婚了。

  但,她總覺得,如果雲颺對她只有一分感情,那麼,她就要拚命努力把剩下那九十九分填滿!以她的愛、以她的溫柔、以她的執著不悔來填滿。

  可是,她沒有料到自己的存在居然讓他如此厭惡。

  她拚命搖頭,淚花紛紛飛墜。「在我身邊你竟覺得像坐牢?看來,是我太笨太傻了,以為只要拚命愛你就可以讓你越來越喜歡我……你的心,永遠都愛著姚如珊吧……」

  我輸給你的只有家世背景,不過,就算你再有錢,這一輩子都得不到他的心。

  永遠都得不到他的心……

  她哭得無比淒切,整個人幾乎快被淚水淹沒。「我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或者,不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會開心吧!」

  得不到他的心,就代表她無法給雲颺真正想要的愛情,不管她再努力都是徒勞無功,她的執著不悔只會讓他覺得被束縛罷了。

  「我的感情只會帶給你麻煩?只會讓你覺得很痛苦?是這樣嗎?你告訴我……」

  她哭到幾乎喘不過氣來,這時,車子外面傳來砰的一聲劇響。

  痛哭中的羽儂止住淚水,抬起頭,右前方有個十字路口,可能是雨勢太大導致視線不良,因此,兩輛車在轉彎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對方而發生擦撞。

  兩輛汽車的車頭都被撞凹了,玻璃碎片散落一地,令人怵目驚心。

  羽依擔憂地看著前方,幸好,兩輛車的車主都迅速冒雨下車,各自拿出手機打電話並研究自己愛車的損壞狀況,看來應該只有汽車損壞,沒有人受傷。

  但同一時間,另一個碎裂的聲音也在羽儂的腦中響起,然後好像有警笛聲由遠而近地逼近——

  關於我們的婚事,我想取消……因為我不喜歡你,更不可能愛你……我曾因為『華崴營造』的資金周轉問題,猶豫著該不該跟你結婚,畢竟,你代表著『大展銀行』,但我現在已經想清楚了,我們之間沒有愛情,硬要湊在一起,對雙方都很殘忍。

  我們都還年輕,不該因為長輩的意見而賠上自己的一生,所以我會親自到你家,向陶伯父和陶伯母深深致歉,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羽儂愣住,她記得自己當時顫抖到幾乎說不出話來,但仍選擇接受雲颺的決定——

  我會告訴我爸媽……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們個性不合,不是任何人的錯。

  她記得自己是這樣回答的。

  轟轟~~轟隆~~驚天動地的巨雷在她耳邊響起,羽儂傻傻地任由過往回憶如幻燈片般,一幕幕在眼前飛過,他說不愛她的表情是那麼堅決,沒有半點猶豫……

  老天!她想起來了,她全部想起來了,她知道腦中出現的畫面不是幻影,而是真真切切地發生過。

  只不過,不知為何,她居然在車禍甦醒後,把它給遺忘了?

  關鍵就是那場車禍,在車禍發生之前,雲颺已經跟她協議好要取消婚約了,但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卻徹徹底底改變了兩人的命運。

  甦醒後,她完全忘了那件事,雲颺天天到病房守著她,眼底有濃濃的愧疚,還有很多自己難以理解的複雜情愫。

  一直到這一秒,一直到結婚超過兩個月了,羽儂才拾回曾經遺忘的記憶,才終於明白當時雲颺那深奧的眼神究竟代表什麼意思。

  除了濃濃的愧疚外,還有更多疑惑。

  身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當他看到羽儂因為他而受傷,留下一道疤痕時,一定會負起責任,選擇娶她。

  但他並不愛她,娶她只是因為補償心態,因為他害她出車禍。

  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因為愧疚,只是想彌補。

  完全沒有愛……

  愧疚?彌補?他一定也懷疑過她是真的喪失記憶還是假裝的吧?畢竟,她所有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唯獨忘了那段對話。

  老天!

  羽儂痛苦地悲鳴道:「這太詭異、太巧合了,他會懷疑我也是理所當然的!我怎麼可以忘掉?我為什麼會忘掉?」

  連她都無法理解,自己的大腦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為何雲颺不告訴她這件事?她甦醒後,他為何不說?難道是因為她的傷讓他憐憫?他覺得她很可憐?他覺得對她有責任所以才娶她?

  更可怕的森涼感從腳底慢慢竄起,蝕骨冰寒滲透了全身,先是雙腳,再來是雙手,接下來,她發現自己每一寸肌膚都好像凍成冰塊,沒有任何溫度,無法動彈。

  老天!她真是可笑啊!還妄想自己可以帶給他幸福,可以跟他一起建立一個最溫暖的家。

  但,瞧瞧她鬧出多大的笑話啊!她居然變成雲颺痛苦的包袱、甩不掉的責任。

  羽儂慘白了臉,魂魄彷彿裂為兩半,直直墜入煉獄中,他們的婚姻是建立在多麼可笑而荒謬的基礎上,沒有愛情也沒有信任。

  在她穿上純白的婚紗,歡天喜地地步上紅毯時,在她以為自己終於嫁給最心愛的男人而感到幸福之際,他心底卻完全不是這麼想的。

  他不愛她,他一點也不愛她。

  跟她結婚等於是賠上一生……

  這幾個字眼就像可怕的緊箍咒般狠狠勒住她的頭、她的頸子、她的身軀,她掙扎地想呼吸,但所吸進的每一口空氣都飽含羞恥,讓她更加厭惡自己。

  陶羽儂,你真可悲……

  她聲嘶力竭地痛哭,外面的雨勢有如千軍萬馬,氣勢奔騰地敲打在擋風玻璃上,天地之間一片淒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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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7 07:00:58
  第六章

  華崴營造,總經理辦公室。

  剛結束一場會議,杜雲颺回到自己辦公室內,喝著秘書剛泡好的咖啡。

  方纔的會議……他承認自己有點不專心,除了會議過程太冗長外,他的心居然不受控制地想著——今晚那場跟吳董的應酬他不想要親自出席,派資深協理去參加好了,這樣就可以早點回家陪羽儂吃晚餐。

  不知為何,每當他提早回家,看到陶羽儂那又驚又喜的表情,他的心也跟著輕快地飛舞。

  她好像很容易滿足,一點小事就可以開心很久,而且很愛笑,不管何時看到她,她的臉上幾乎都漾著愉悅的笑意。

  隨著兩人相處的時間越多,杜雲颺越是深刻地體認到——羽儂跟他原先想像的很不一樣。她出身名門,可卻不像其他富家千金,身上不但沒有那股唯我獨尊、令人厭惡的驕縱氣息,也沒有得什麼公主病,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要小心翼翼地哄著她似的。

  相反地,她總是溫柔甜美,說話輕聲細語,對他這個丈夫溫柔,和僕傭之間的互動也相當良好,很討人喜歡。

  當初願意娶陶羽儂,除了爺爺強力施壓外,也是因為對她感到愧疚,畢竟,那次車禍在她的手臂留下疤痕,所以,這個婚他結得不是很甘願,有時還會猜疑陶羽儂真的有喪失記憶嗎?

  不過,他完全沒料到,自己對她的種種懷疑都還沒消除,就像個血氣方剛的小毛頭般,不但被她柔美如花的笑靨所迷惑,甚至還無可救藥地戀上她的軟玉溫香。

  他那看似文靜內向的小妻子,擁有一副令他神魂顛倒的曼妙胴體。

  羽儂看起來纖細,可瘦不見骨,肌膚豐潤滑膩,撫摸起來就像頂級絲綢,觸感極佳,他幾乎夜夜瘋狂地需索,非常喜歡看她在自己身下嬌媚呻吟的性感模樣。

  他有過很多女人,且個個風情萬種,床上技巧都比陶羽儂好上數十倍,但她那股清甜水媚的自然嬌態、芳馥撩人的體香卻令他完全失控,連杜雲颺都非常驚訝自己竟會如此迷戀她!

  除了肉體的歡愉,最令他深深迷戀的,是她獨一無二的溫婉氣息,像涓滴清泉,更像宜人的清風,不知為何,只要在她的身邊,他鎖住的眉頭就會自然鬆開,嘴角也會不自覺勾起……

  呃,自己居然在辦公室裡想她想到分神?!這實在太不像他的作風了!杜雲颺癟癟嘴,不該是這樣的,沒有任何女人能輕易撼動他的心思,他討厭這股無法掌控的感覺。

  明知道自己該收斂一下對陶羽儂的迷戀,最好晚點回家,最好她入睡他再回去,免得一看到那雙秋水美眸,心就為之動搖……

  才剛這麼想,他的行為就已經背叛自己了——杜雲颺拿起電話撥打內線,吩咐協理今晚代替他去參加和吳董的應酬。

  挫敗地喝光杯裡苦澀的黑咖啡,著實不明白自己到底著了什麼魔?

  煩躁之際他的手機響了,才一接聽就聽到管家慌亂的嗓音。「少爺!不好了,少奶奶不知為何滿臉都是淚,剛開著車衝出去了!」

  什麼?

  杜雲颺從椅子上驚跳起來。「為何會這樣?發生什麼事嗎?還是有誰來找她?」

  「沒有,少奶奶本來一個人在房間,我送茶點進去的時候,她還笑咪咪地說謝謝,但沒多久就哭著衝下樓。」

  「好,我馬上回家。」杜雲颺聽到後迅速抓起西裝外套,如箭矢般衝出辦公室。

  

  他開車飛馳回家,戴上藍芽耳機拚命撥打羽儂的手機,但卻沒人接聽,是故意不接?還是根本沒有帶手機出門?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杜雲颺躊躇了幾秒後,決定打電話給自己的岳母。

  「雲颺啊!」崔郁貞的語氣聽起來很開心。

  他聽得出背景好像很熱鬧,充滿笑語。「媽,家裡有客人嗎?」他知道岳父岳母很喜歡在家裡宴客,常常邀請至親好友到家裡聚餐。

  崔郁貞笑道:「是啊,都是你爸的一些老同學啦,大伙來我們家開同學會,你跟小儂要回家嗎?廚師燒了一桌好菜,還有韓式銅盤烤肉喔,絕對夠大家吃吃喝喝,人多更熱鬧嘛!」

  杜雲颺聽到後一顆心直直往下沉,看來羽儂並沒有回娘家。「沒有,我正打算回家陪羽儂吃晚餐,只是剛好開車經過附近,想說問候您跟爸一聲。」他不打算破壞岳母此刻的好興致。

  崔郁貞不疑有他,依舊笑道:「這樣啊,對了,上回你要小儂帶來的頂級人參和燕窩禮盒真是謝謝啊,其實你工作那麼忙,不用這麼費心啦!」

  雲颺呆愣了兩、三秒後馬上會意過來,一定是羽儂替他送禮給岳父岳母。「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東西,您和爸喜歡就好,媽,我過幾天再跟羽儂回去吃飯!」

  「好,你工作忙歸忙,也要多休息,注意身體健康喔!」崔郁貞又叮嚀了幾句後才收線。

  杜雲颺臉色緊繃地掛掉電話,羽儂沒有回娘家,那麼,她會去哪裡?

  雨下得這麼大,她獨自開車出去沒問題嗎?還有,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會滿臉是淚地衝出去?

  依他對妻子的瞭解,一定是發生了很嚴重的事,否則,素來溫婉的她絕對不會有這麼反常的舉動。

  到底出了什麼事?

  杜雲颺越想越心神不定,到家後,他迅速將車子停入車庫內,一踏進玄關,就看到管家憂心忡忡地迎上來。「少爺,您回來了。少奶奶還是沒回來,我好擔心。」

  「我先上樓看看。」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三樓,進入主臥室,卻只有一室的冷寂等待他。

  杜雲颺一眼就看到她擺在茶几上的手機,他伸手拿起,猶豫了下後,點入收信匣——

  這是?!

  原來這就是答案,是姚如珊搞的鬼!

  看完簡訊後,他點入通話記錄,發現姚如珊居然有來電,該死,她還打電話給羽儂?!

  在跟羽儂結婚前,他就跟姚如珊說清楚了,兩人到此為止,從今以後再無瓜葛。

  姚如珊當時哭得梨花帶雨,拚命哀求他,說失去他,她會活不下去,還一再懇求說自己願意當地下情婦,不吵不鬧,絕對不會給他惹麻煩,但杜雲颺的態度很堅決,他斬釘截鐵地拒絕,完全不想再和她有所牽扯,也知道姚如珊嗜錢如命,於是便給她一大筆錢當分手費。

  姚如珊收下支票後,卻哭哭啼啼地說當不成情人,兩人還是可以當朋友,偶爾見見面,總之,她就是捨不得放棄這個英俊多金的男人。

  可,她很快就發現杜雲颺是鐵了心要跟她斷絕關係,不但不接她的電話,連她去公司找他也被警衛直接擋下來,她慌了,決定直接殺到他出差下榻的飯店堵他。

  他昨晚忙到凌晨才回飯店,一進Lobby就看到姚如珊雙眼紅腫地迎上來,低聲哀求說要跟他談一談,不會耽誤太久的時間,且還哭著說至少讓她進他房間洗把臉再出去,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她這麼狼狽的模樣。

  杜雲颺原本想叫她在Lobby的女用化妝室洗臉就好,可她拚命哀求、死纏爛打,他越來越煩,知道這個女人沒達到目的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且他明天一早還要搭飛機趕回台北主持一場重要的會議,沒時間和她在這邊耗。

  他一語不發地進入電梯,姚如珊硬跟了進來,出電梯時她說頭很暈,腳步踉蹌地抓住杜雲颺,跟他一起進入他房間。

  一進房間後,杜雲颺立刻推開她,叫她到浴室好好整理自己,然後打電話給櫃檯,要求櫃檯給他另一間客房。

  他完全不理會那個哭到像是一攤爛泥的女人,僅提著簡單的行李走出房間,搭電梯到另一個樓層,一點都不給她面子。

  倘若不是因為時間太晚了,他會直接換個飯店住。

  雲颺萬萬沒有料到,這女人心機如此深沉,竟找人躲在暗處偷拍下他們一起進電梯、進房間的相片!且拍照者很會取角度,照片裡看不清他冷酷的表情,也看不到她紅腫的雙眼,兩人就像一對濃情密意的情侶般互相依偎。

  很明顯的,姚如珊就是要向陶羽儂示威,讓她誤會他跟她在高雄共度春宵。

  杜雲颺怒焰騰騰地扯動薄唇,嘴角勾起一抹陰狠肅殺的笑意,銳眸也射出駭人冷芒——很好!這女人膽敢這麼放肆,那麼,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面對這種不識相的女人,他一向不手軟,他會叫手下好好處理這件事,教她付出最慘痛的代價,再也不敢騷擾他!更不敢騷擾羽儂!

  不過,眼前最重要的是,羽儂到底在哪裡?

  也許她會去找朋友?

  朋友?杜雲颺發現自己對妻子的瞭解非常有限,除了羽儂最要好的表姊尚品萱外,他不知道她還有什麼朋友?

  他白天去上班時,羽儂都是如何打發一整天的時間?去逛街嗎?依稀記得上次羽儂說她下午在學油畫,但他當時聽過即忘,壓根兒沒放在心上。

  他對陶羽儂……除了很清楚她身上的性感帶,知道親吻哪裡會讓她渾身輕顫、逸出嬌吟外,其他的好像一無所知。

  她的生日是幾月幾號?她最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他全都不知道。

  該死!杜雲颺覺得自己真是全世界最下流的低等動物了!

  他煩躁地點入羽儂手機的通訊錄,果然看到尚品萱的名字,撥打過去後,彼端的收訊很差。「你是杜雲颺?我還以為是羽儂打來的。」尚品萱聽到他的聲音後,很驚訝地道。

  「我知道突然找你很冒昧,但我是想請問……」雲颺還在思索該如何解釋比較好,但品萱不等他說完,便急著說:「什麼?你說什麼?不好意思喔,我現在在香港……地鐵,這裡訊號好差……我……待會兒再打給你好嗎?對了,是不是羽儂發生什麼事啊?」她略微緊張地問著。

  杜雲颺失望地暗歎了口氣,原來尚品萱此刻在香港,那麼,羽儂當然不會跟她在一起,且聽她的語氣,好像也不知道羽儂離家出走的事。

  「沒事,羽儂很好,等你從香港回來她會再跟你聯絡,再見。」

  「喔,好啊,再見!」

  放下羽儂的手機,杜雲颺無比挫敗地抹抹臉,告訴自己,羽儂看到這些相片當然會很生氣,但她應該待會就回來了,對,應該是這樣沒錯。

  可為何他的胸口很沉很悶,整個人心神不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的心臟揪得好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擔憂?為什麼一直瞪著窗外奔騰的雨勢?他還是認為自己一點都不愛羽儂……好吧,是有點喜歡她,但那應該不是愛情吧……

  若真不是愛情,現在這縈滿心頭、密密糾纏的情思又代表什麼呢?

  他臉色鐵青,不斷在房裡走來走去,終於,他受不了了,無法再這樣等下去了!就算他不知道羽儂會去哪裡,他還是要開車出去找!

  杜雲颺抓起車鑰匙,飛快地衝下樓。

  

  暴雨停歇,早上六點,天際仍是一片灰濛濛,落花和著殘泥,被往來的車輛無情地輾碎。

  羽儂開著車,猶如遊魂般回到家門口。

  事實上,一整個晚上她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隱隱約約覺得心好痛,臉上的淚流了又乾、乾了又流,她不停地開車,漫無目的地亂開,像是一個迷失在荒野中的人。

  不論她怎麼找,前方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沒有光亮,也找不到方向。

  然後,她渾渾噩噩地開車回到家門口,望著雄偉的大門,眼神空空洞洞的,彷彿此刻正看著一間很陌生的大宅。

  這是她家嗎?

  她的車子才剛停在門口,屋子裡的杜雲颺就看到了,整個人如旋風般衝出來。

  一個小時前他也才開車回來,整晚都瘋狂而盲目地在大街小巷找羽儂,他不知道她會跑去哪,只好一再徘徊在她娘家、她以前念的大學附近,像只無頭蒼蠅般亂找。

  他倦極了、累極了,但還是沒有辦法回到臥室睡覺,整個人焦躁地在屋裡走來走去,好不容易,他終於看到她的車出現在大門前,謝天謝地,她回來了!

  他用遙控器打開大門,走到車子旁輕敲她的車窗。「羽儂。」

  她看到他了,緩緩地降下車窗,眼神非常迷惘。

  她那陌生又空蕩蕩的眼神令杜雲颺心弦一揪,老天,她看起來好淒慘!頭髮凌亂、小臉慘白、淚痕斑斑,雙眼哭到紅腫,整個人就像是被抽走靈魂的布娃娃般,讓他覺得好心疼!

  杜雲颺柔聲道:「怎麼把車停在門口?開進去啊!」

  「……」羽儂還是呆呆地坐在駕駛座上,雖然望著他,但眼神卻好像穿越過他,飄蕩到好遠好遠的地方了。

  她那無依無靠的神情令雲颺更加心痛,語調也更為輕緩。「你起來,我幫你把車子開進去。」

  她乖乖聽話,起身換坐到另一側,讓雲颺幫她把車子開進去停好。

  然後,杜雲颺牽著她下車走進屋子,回到主臥室,他泡了杯熱牛奶給她,然後擰了一條熱毛巾,體貼地要她先擦擦臉。

  羽儂坐在床上始終不發一語,與其說是溫順,不如說是茫茫然。

  雲颺坐在床邊,望著她過分蒼白的小臉,心弦更是強烈收縮,她現在好像進入一個很遙遠的世界,沒有任何人可以碰觸到她的靈魂,令他感到害怕。

  儘管不願意承認,但他此刻真的感到害怕!他一直以為陶羽儂對自己沒有太大的影響力,可現下這一秒,他卻很真切地感受到——他不想失去她!

  一股恐慌感鋪天蓋地地席捲過來,他害怕自己從今以後再也看不到她那溫婉的笑靨……

  見她接了毛巾卻沒有動作,杜雲颺拿起毛巾,擦拭著她光潔的額頭、小小的臉頰,力道好輕好輕,就怕一個使勁弄疼了她。

  羽儂怔怔望著他,眼底又起了陣陣薄霧,雲颺此刻的柔情讓她心底好酸、好痛,他是真的關心她嗎?或者只是在盡身為丈夫的義務?

  她永遠不會忘記車禍前他說的那一句——我們都還年輕,不該因為長輩的意見而賠上自己的一生。

  賠上一生?!跟她在一起,竟是賠上他的一生?那麼,她還要自私地將他困在自己身邊嗎?

  雲颺清了清喉嚨,用沙啞的聲音說道:「羽儂,我很抱歉,但關於你所看到的照片絕對不是事實,我的確是留宿在高雄的飯店,但在結婚前,就已經跟姚如珊斷絕關係了,是她硬跟到高雄來,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要進我房間梳洗一下,我帶她進去後,就直接打包行李搬到另一個房間,根本沒有與她獨處,更沒有任何逾矩的行為。」

  羽儂握著馬克杯,怔怔聽著,臉上波瀾未起。

  「我說的全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馬上叫姚如珊來這裡對質。」一提到姚如珊,杜雲颺眼底瞬間迸發肅殺氣焰。

  「不用了。」她輕輕地道,眼底滿是無法言喻的愁苦。

  「羽儂?」

  她異常平靜的表情讓杜雲颺更覺不安,明明她人就坐在他眼前,可他卻覺得她離自己好遠好遠。

  「真的不用了。」

  她的嗓音清冷如碎冰,凝眸望著他,唇畔緩緩地揚起一抹微笑,那笑容裡藏著點點淚光。

  他急切地問:「她還打電話給你對吧?她到底對你胡說了些什麼?」

  「這些事情跟她沒有關係。」她靜靜望著雲颺,平靜的語調隱藏著哀傷。「我們之間的問題與任何人都無關。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車禍發生前,我們已經協議要取消婚約一事?」

  她的嗓音好輕,可杜雲颺卻狠狠一震,冰寒瞬間貫穿全身,無法置信地望著羽儂,她……

  「我都想起來了,其實,你真的不應該娶我的……是我的錯,害你結了一個最不情願的婚。」

  「不,不是這樣!」

  杜雲颺焦急地想解釋,但一時之間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羽儂的視線飄向落地窗外,望著遠方灰色的雲朵。

  「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真的不知道為何那場車禍會讓我喪失部分記憶?總之,這些日子你一定過得很痛苦,我……真的很抱歉!你留在我的身邊一定很痛苦,就像坐牢一樣……」

  原以為已經痛哭了一整夜,心應該不會再痛了,可講到最後那幾個字時,她還是心如刀割、萬分絞痛。

  「我想,那時候你應該也是心生疑竇吧?應該有懷疑我是否真的喪失記憶吧?」淚意閃閃的水眸更是淒楚。

  杜雲颺遲疑著,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的遲疑重重地刺痛了她,像是最後一根稻草般,完全壓垮她。

  其實,他的答案原本就在她預料之中,只是,沒聽到他否認,她突然覺得眼前一片黑……

  這回,心已經不是疼痛,而是比疼痛更加難熬的碎裂了,她的胸膛、她的魂魄、她的世界已完全崩裂、粉碎。

  他懷疑她!當兩人一起走上紅毯時,他不是喜悅的,甚至不憧憬婚後生活;當兩人同床共枕的時候,他也不是滿心歡喜的,他並不信任她。

  老天……

  羽儂絕望地閉上雙眼,毫不理會軀體傳來的抽痛,嗓音發顫地道:「所以,我們不該讓錯誤繼續擴大。」

  不要讓錯誤繼續擴大?

  「這是什麼意思?」

  杜雲颺臉色沉凝,定定地望著羽儂。

  他原本以為她會哭著質問那幾張相片的事,問他為何還不跟姚如珊斷絕往來?但她卻隻字未提,也沒有哭哭啼啼地追問他在外面是不是還有更多的女人。

  她的眼神除了絕望與悲傷外,似乎沒有其他情愫了……

  羽儂幽幽地望著他,水眸凝聚著萬千愁緒,緩緩地望著他的眉、他的眼,像是要把他的樣貌深深烙印在心底般。

  良久,她才輕輕地道:「我們離婚吧,我還給你自由,這是我欠你的。」

  終於說出來了!她輕輕合上雙眼,默默地忍受胸口傳來的劇烈痛楚,那痛楚是那麼凌厲,一秒、兩秒、三秒、四秒……為何還沒結束?為何還在痛?不!忍下去!忍下去!陶羽儂,你可以吞下這些苦的,為了雲颺的未來,為了還給他屬於他的自由,你要忍。

  再苦都要忍。

  室內氣氛異常靜寂沉重,安靜到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離婚。」

  羽儂堅定地重複著,沒有被他嚴厲的氣勢嚇到。

  室內又是一段好長好長,幾乎要綿延到宇宙盡頭的沉默。

  像是過了整整一個世紀,杜雲颺終於開口了。「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很浪漫的丈夫,不但沒有開口求婚,也沒有陪你去挑喜餅、選婚紗……只是按照長輩決定的時間去迎娶你……當然,我也知道自己對你不夠體貼,連蜜月旅行都沒有,你心裡一定有很多委屈吧,這些我都可以改,也可以立刻抽出時間陪你去旅行,天數和地點都由你決定。」

  「不,不是這樣,雲颺,這不是你的問題,你不需要做這些。」

  羽儂輕聲打斷他的話,眉睫纏繞著更多哀傷。「我要再度強調,這不是第三者的錯誤,也不是你的錯,根本問題在於——我們之間真的有愛情嗎?真的有互相信任嗎?」

  水意在她眼波浮動,她黯然低語。「當初要結婚時,我就很清楚你並不是很愛我……我一直以為只要我好好努力,就可以讓兩人的愛情加溫,但現在看來,是我太自以為是了,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廂情願會困住你,造成你莫大的負擔,而且你不信任我,懷疑我的失憶是否只是偽裝,你敢保證我們之間真的沒有問題嗎?」

  「我不要你繼續懷疑我,婚姻如果不是互信互愛,那相處在同一個屋簷下真的很痛苦、很悲哀!我不願你有一天厭倦這些束縛和責任,因而討厭我,甚至是憎恨我!」她的聲音更加飄忽,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

  他會恨她嗎?更凌厲的感覺撕裂羽儂的身體,讓她不寒而慄,不,她不要那樣!自己已經對雲颺付出太多太多愛了,儘管知道這樁婚姻是建立在不平等的愛情基礎上,可她還是甘之如飴,拚命想當一個好妻子。

  一直到昨天,姚如珊的話、重拾的記憶,就像連續好幾巴掌摑醒她,讓她痛徹心肺,幡然驚醒。

  羽儂不得不含淚接受最殘酷的事實,放手吧,為了雲颺好,她要立刻放手,她虧欠他太多太多自由了。

  她可以接受雲颺不愛她,但一想到有一天,他會無比憎惡地看著她……不!她無法承受,絕對無法承受!

  因此,她現在只有唯一一個選擇,就是走上這條最陰暗的路。

  杜雲颺腦中無比混亂,有個殘酷的嗓音一直在體內吶喊——杜雲颺,你還是人嗎?你深深傷了她,你竟把一個愛你的女人傷到體無完膚,你這王八蛋!你該死,你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夠!

  很複雜的情潮在體內翻騰,後悔、不捨、茫然……她要離婚?他只覺得有一股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要從指縫間滑落了,他還來得及挽回嗎?還來得及嗎?

  「不。」

  他低吼了聲,宛如被困住的野獸,臉色鐵青。

  「我不要離婚。」

  羽儂幽幽地望著他,淚已盈滿她的眼眶,可她再度深呼吸,不允許淚花墜下。「對不起,我的醒悟來得太遲,但我想……離婚才是最好的方式,我把自由還給你。」

  杜雲颺無語地望著羽儂,望著她的泫然欲泣,心被糾扯得好緊。

  自由?

  他不要那種鬼東西!他只要她繼續留在他身邊,永遠在他夜歸的時候替他留下一盞暈黃的燈,永遠在他疲憊煩躁的時刻以最清甜的笑靨溫暖他……

  這一刻,杜雲颺深深覺得自己是個很失敗的男人,他的人生一團混亂,事業上的功成名就在他眼前好像變成一堆糞土。

  他艱澀地開口道:「羽儂,我們還可以好好談談,不用急著作決定。」其實,有一句話已經滾到他舌尖,可他驚疑地不敢去深思那句話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而且,他還有資格對她說這種話嗎?

  還有什麼好談的?羽儂望著他,唇畔依舊有抹飄忽苦澀的笑,他的慌亂在她眼底全變成愧疚,她認為雲颺只是愧疚姚如珊向她示威的事,但其實問題癥結根本就不在那裡,而是他不愛她。

  他不愛她……

  她移開視線不再看他,眼底瀰漫著濃濃悲哀。「我想我們之間真的沒有長談的必要了,你也不用對我覺得愧疚,其實我很懦弱,是我不敢再繼續面對這些事情……就算過了這關,我以後也不知道該如何在這樁婚姻裡繼續立足、繼續呼吸?」

  她語調很輕,可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顆巨石般狠狠砸中他的心,老天!他真的讓她這麼痛苦嗎?繼續與他生活在一起,她會無法呼吸?

  倘若他堅持不離婚,究竟是對或是錯?是否會把她傷得更深?他腳底下的地板好像崩裂了,整個人直直往下墜,墜入一個巨大的謎團裡。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羽儂哽咽地道:「我更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也會憎恨你,因此,就到這裡吧,請你答應離婚,不用擔心我,我會回到家人身邊,就算失去婚姻,我還是我父母親的女兒,絕對不會做出傻事。」

  她會恨他嗎?羽儂萬分清楚自己永遠不會!她愛他愛得這麼深,是用靈魂來熱愛他!就算到這一刻,她腦子想的也不是自己在離婚後要何去何從、要如何面對外界的目光?而是她該怎麼做才能讓眾人不要責怪雲颺?尤其杜爺爺素來憐愛她,倘若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勃然大怒!她捨不得雲颺挨罵,還有,她該如何安撫父母親,叫他們相信雲颺沒有錯?

  唉……千頭萬緒無法釐清,可她知道自己一定可以想出辦法的,她絕對要付出最多的努力,不讓雲颺為難,不讓任何人責備他。

  她淒楚地再度請求道:「請你答應離婚,好嗎?」

  聽到她語氣裡的懇求,杜雲颺覺得全身像被可怕的力量扭絞著,每口吸入的空氣都帶著苦澀,他真的讓妻子這麼痛苦?跟他在一起有這麼難熬?他真的好恨好恨自己!

  方纔想說的那句話再度衝上舌尖,他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可一接觸到羽儂淚光盈盈的水眸,他喉頭一縮,無語地再度嚥下,他沒有資格,像他如此惡劣的男人,有什麼資格挽回她?

  倘若,離婚真的是她殷切祈求的,唯有離婚才能讓她擺脫苦痛,那他……

  他深深地、深深地望著她,眼底承載了太多太多濃烈的情愫,以及無法說出口的感情,最後,他眼底的眸光一一褪去,幽然長歎。

  「至少,給我幾天的時間考慮……」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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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7 07:01:21
  第七章

  韓國  首爾

  華燈初上,十月的首爾飄起細雪,寒意逼人,但年輕人最喜歡去的明洞依舊熱鬧萬分,一個個打扮時尚的型男型女在街上聊天嬉鬧,氣氛歡樂。

  穿著一襲設計簡約的黑色風衣,身材勁瘦修長的杜雲颺進入一間很醒目的咖啡廳,點了杯飲料後,目光迷離地望著窗外。

  快一年了……

  距離羽儂離開台灣那一天,已經快一年了。

  那晚兩人長談完後,過了兩個星期,他又再度找羽儂談,試著想挽回這段婚姻,可她的態度依舊很堅決,懇求他簽字離婚。

  他知道一切都太晚了,是自己錯過這麼好的女人,時光不可能重來一次。

  不忍見羽儂一天比一天消瘦、不忍見她日日愁眉深鎖,他牙一咬,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

  然後,羽儂迅速打包好自己簡單的行李搬回娘家,然後很快地,她出國了。

  羽儂要離去的時候,他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可以偶爾給他一點訊息嗎?他只是想知道她過得如何?她當時只是默默地垂下眼睫,點點頭。

  羽儂的母親崔郁貞是中韓混血,原本住在韓國首爾,因為嫁給陶文翰才定居台灣,羽儂小時候有一段時間在首爾度過,這幾年也常常陪媽咪回去探親,因此,她的韓語雖然不到非常流利,但基本的對話都可以通,現在在某間進修學院唸書。

  而杜雲颺每隔一陣子都會帶水果或補品到她家看看兩老,說來真有點諷刺,以前他陪妻子回娘家時,心底都覺得有些麻煩,但離婚後,他卻發自內心想來看看她的父母,想關心他們過得好不好、身體是否健朗?

  也許,他是想回到一個充滿羽儂氣息的屋子,看看她從小彈到大的白色鋼琴、她出嫁前親手縫的沙發抱枕、她一手栽植的花卉,跟她的父母親聊聊她……這樣似乎可以給他飄蕩無依的心帶來一點溫暖、一點力量。

  可是,前岳父岳母每次看到杜雲颺來訪都滿臉愧疚,崔郁貞還常淚漣漣地抓著他的手,說著:「雲颺,我們知道是小儂對不起你,這丫頭太任性了,說什麼她在結婚後才發現婚姻好像一座牢籠,根本沒有自由,真的很後悔這麼早結婚……」

  崔郁貞伸手抹掉眼淚。「儘管我跟你岳父都很生氣地責罵她,告誡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必須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但她鐵了心就是不回頭,而且還說她好懷念以前那無憂無慮的歲月,想怎樣就怎樣,不用被婚姻羈絆……唉,教出這麼任性妄為的女兒,我實在沒臉見你……」

  杜雲颺聽到後只覺心好酸澀、好痛——

  這個傻丫頭,傻得教人生氣、教人心疼!明明是他傷害她,她卻刻意對家人說謊,不讓她父母知道他們離婚的真相,不願任何人來責備他。

  還有爺爺那邊,羽儂也跟爺爺談了好久,一再強調真的是她不適合婚姻生活,是她不想再承擔更多責任,所以才會要求離婚,絕對不是雲颺的錯。

  爺爺當然非常非常失望,她離開後,老擺出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好像失去了一個親生孫女似的……

  出國前,羽儂費盡心思替他打點好一切,一心一意只想保護他。

  可她為他做得越多,他越是厭惡自己——杜雲颺,這個女人愛你愛得這麼深、這麼無怨無悔,可你是怎對待她的?你珍惜過嗎?你認真善待過她嗎?是你親手把她的心傷到千瘡百孔,不得不離鄉背井去療傷。

  他瞭解羽儂為何要離開台灣,也明白到首爾唸書也許只是一個借口,其實哪個國家都好,她想到一個沒有他的地方。

  這些日子以來,羽儂偶爾會寄明信片給他,人在首爾的她如果知道台灣有寒流或颱風來,都會細心地傳簡訊要他多注意,早點回家。

  雖然寄來的明信片上都只有簡短的幾行字,但杜雲颺卻萬分珍惜地收藏著,而她傳來的簡訊,他更是反覆看著,一則都捨不得刪除。

  還有,他也養成了看她部落格的習慣,不管他出差到哪一個國家,不管他有多忙碌,就算犧牲睡眠時間,就算在異國的機場轉機室,他都會利用隨身攜帶的迷你筆電上網,去她的部落格看看她的近況。

  羽儂到首爾唸書後,閒暇之餘開始經營自己的部落格,一開始只是寫著好玩,像是跟同學去哪裡吃到美味的小吃、買到漂亮又便宜的衣服,後來還搭配一張張生動的相片和好友、家人分享,不過,她並沒有和雲颺說自己有部落格,他有一次去羽儂娘家,剛好看到岳母拿著小筆電在客廳上網,邊看邊笑,還叫他過來看,他才知道這件事。

  這樣很好,原本他只能從她寄來的明信片中猜測她現在過得好不好,現在可以隨時上網看到她的近況。

  從部落格裡,他看得出來羽儂已經逐漸走出失婚的陰霾,雖然還是那麼纖細荏弱,但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多了,會跟同學在櫻花樹下開心地拍照、會和朋友一起去滑雪,那模樣可愛極了,讓他不禁揚起開心的笑容,好像自己就在她身邊,感染到快樂的氣氛。

  偶爾,看到羽儂為了準備大考而焦頭爛額,他也會在台灣為她加油打氣。

  他的公司業務還是那麼忙碌,在他的奮鬥下,公司業績的確蒸蒸日上,在一片不景氣中締造出驚人的成績,可是那些數字變化卻不會讓他的心情產生任何波動。

  唯一讓他牽腸掛肚的,是遠在異國的小女人,他每天的生活重心就是上網看她,當他為了上億的投資決策煩憂時,只要打開電腦進入她的世界,緊鎖的眉頭就會鬆開,她那宛如清泉的笑容,就像陣陣微風吹拂過來,為他驅走煩惱,給他莫大的力量。

  雲颺常常看著她的相片發呆,而且沒事就上去看她發表過的文章,熟到每一篇幾乎都可以背誦出來。

  他知道自己的行徑很可笑,常常罵自己——杜雲颺,你真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當她在你身邊時,你沒有好好珍惜,甚至還無情地懷疑她,傷透了她的心。

  一直到真正失去她,他才頓悟羽儂有多重要,她就像一棵盤根錯節的樹,根部已牢牢地嵌入他的心扉深處,在自己的生命中有著無法撼動、無法取代的地位。

  他這才知道,自己曾經擁有過一顆多麼玲瓏剔透的真心,可他卻毫不珍惜,甚至一手摧毀……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想念羽儂了,而且是瘋狂地想她,上次過農曆年時,他傳給她一封簡訊——

  過年時你會回台北吧?我們可以碰面嗎?

  可她卻回道——

  我父母可能會來首爾陪我過年,不一定會回台北,所以還是下次吧!

  她的答覆讓他非常失望,明白羽儂還沒有作好準備要見面,倘若他逼得太緊,她可能會更加疏遠他,因此,他只能苦苦壓抑住瘋狂想見她的念頭,以免造成反效果。

  這一回,是因為他昨天探訪前岳父岳母時,聽到崔郁貞擔憂地低語:「那丫頭好像感冒了,還一直發燒……唉,都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真是令人擔心……」

  他聽了,情急之下根本沒多考慮,臨時取消原本要去英國洽談併購案的計劃,立刻訂機票飛到首爾。

  他在中午左右抵達首爾,飛機落地後,他立刻打電話給羽儂,說自己現在在首爾,想跟她見個面。

  羽儂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一開始還找借口推辭,但他說什麼都不肯放棄,強調自己不會打擾到她,就算只碰面五分鐘、十分鐘都好。

  終於,羽儂沉思了會兒後答應在明洞這間裝潢時尚的咖啡廳碰面。

  得到她的應允後,杜雲颺立刻搭計程車前往自己在網路上訂好的旅館,整理一下東西後,便早早到咖啡廳等待,想藉此平復一下紛亂的思緒。

  喝完一杯咖啡後,杜雲颺看看手錶,已經超過約定時間五分鐘了……他發現自己心跳越來越快,額邊甚至沁出薄薄的汗水……

  杜雲颺輕皺眉,嘴角牽起一抹苦笑,自己就算在商場上面對最狡猾的對手談判時也沒這麼緊張過,羽儂對他的影響力,果然比他想像的還要大。

  叮鈴!

  有人推開玻璃門走進來,服務生以韓語喊道:「歡迎光臨!」

  是她!

  杜雲颺覺得全身沉寂的細胞都在這一刻活了過來,它們不安地躁動著,興奮地在體內衝撞。

  他屏氣凝神,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快一年不見,她變得更漂亮了,整個人散發著甜美耀眼的氣息。

  羽儂本來就是個肌膚淨白、五官細緻的美女,但她此刻除了柔美外,更添了一抹亮麗自信。她把長度過肩的柔順秀髮做了挑染,發尾燙了波浪鬈,頭戴紫色法蘭絨的貝雷帽,搭配同色系的圍巾,身上穿了一件設計感十足的民族風洋裝,外搭深咖啡色的毛領長外套,再搭配膝上襪和深色馬靴,拎著一個很適合學生用的大包包,整個人顯得青春洋溢、明媚動人。

  杜雲颺發現她一走進咖啡廳後,好多男人都明目張膽地望著她,眼底滿是激賞,這讓他有些不悅,連忙站起身為羽儂拉開椅子,宣示主權。

  她一接近,他就嗅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梔子花香味,一時之間有些怔忡,心湖更是掀起陣陣漣漪……

  她以前就喜歡用這個品牌的香水,他也稱讚過很好聞,好險,她沒有把和自己有關的一切都丟棄了。

  「謝謝。」羽儂坐下來後還有點喘。「對不起,我遲到了,我從學校直接趕過來的。」望著他,她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不是哀傷,而是一種很深、很深的情感。

  他還是跟她記憶中一樣俊逸出眾,而她的心跳還是很不爭氣地失控亂跳,他黑曜石般的眼底多了抹滄桑,看起來更成熟優雅、充滿魅力。

  「沒關係。」杜雲颺笑著招來服務生。「想喝點什麼?你還沒吃晚餐吧?一起用餐好嗎?」

  打電話給她時,他刻意跟她約了晚餐時間,就是不想跟她喝杯下午茶就分開,他希望兩人碰面的時間能越久越好。

  服務生走過來,兩人點好餐點後,雲颺直直地望著她,發現她的翦水雙瞳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樣。「你的眼睛……」

  「啊!」羽儂低呼一聲,這才發現自己剛走完服裝秀後,因為惦記著跟雲颺約好的時間快到了,便匆匆回到後台換回自己的衣服,卸了妝,一團混亂中,忘了拿下角膜變色片。

  「我……」她羞澀到雙頰染上彤雲,尷尬地道:「今天服裝設計系的同學有成果發表會,硬是把我拉去充當走秀模特兒……我剛剛來的時候太趕了,忘記拿掉角膜變色片……很奇怪嗎?」

  「不會,很漂亮,真的很漂亮!」雲颺雙眸灼熱,發自內心地讚美道。

  琥珀色的眼瞳和她褐色的秀髮非常搭,將肌膚襯得更晶瑩如雪,也增添了一抹神秘氣息。

  而且,他還發現她配戴了一個很小巧的水晶心型耳環,顧盼之間,耳環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非常迷人。

  他的前妻變得如此誘人、如此嬌美,讓他惴惴不安,唉,如果他想追回她,還真得卯足全勁啊!

  羽儂聽到後放心地微笑,這一笑更是顧盼生姿。「對了,你怎麼會突然來首爾?」

  其實,打從接到他的電話後,她就慌亂不已,不管在上課或走秀時都心不在焉,不斷地想著——他為何會來?又為什麼會要求見面?

  服務生送上兩人的沙拉和前菜,杜雲颺優雅地執起刀叉,說道:「原本就有一個投資計劃要進行,所以我親自過來看看整個市場狀況,而且,我去拜訪你母親時,她說你感冒了,還發高燒……」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投資計劃,畢竟他公司的版圖範圍已經夠大了,之所以這麼說,是不想讓羽儂覺得壓力太大。

  羽儂默默地聽著,心裡五味雜陳,離婚後,雖然她絕口不提有關雲颺的事,但每次跟母親通電話時,母親都會說他最近又帶了補品來探訪她跟老爸,聽到老爸膝蓋不好,還親自打了好多通電話,幫老爸找到台灣最頂尖、最搶手的骨科權威醫生。

  其實,她的心情很複雜,雖然感動雲颺對她家人的付出,但又因他這份體貼深深矛盾著,畢竟兩人已經離婚了,她不想麻煩他任何事……

  雲颺關心地問:「既然感冒才剛痊癒,怎麼不多休息,還跑去走秀?」她雖然感冒了,但幸好氣色看起來不錯。

  羽儂笑道:「我們同學之間的感情很好,要趕作品時還會留在學校裡一起熬夜,都有革命情感了,當然要互挺啊!這次有人模特兒不夠,就拉我去幫忙。」

  她講起學校的事時,眼波閃著光芒,笑容更是甜美可愛,看來她挺喜歡目前的生活,感覺很充實。

  不過,他卻有點嫉妒她的同學,畢竟他們可以常常看到她,可以陪她漫步在櫻花樹下,或上山去賞楓葉,哪像他還要飛越千山萬水,編盡借口才能見到她?

  唉,這一切都是自己造孽,是他的報應,怨不得別人。

  主菜端上來了,兩人邊吃邊聊著她的學校生活,以及首爾有哪邊好吃好玩的,氣氛輕鬆愉快,一點也不尷尬。

  當氣氛正熱絡時,羽儂的手機響了,原本她不想理會,但打來的人不死心,又撥打了一次,她歉疚地看了雲颺一眼,匆匆道:「不好意思,他可能有急事,我接一下電話。」

  她拿出手機,低聲道:「喂?」

  對方不知說了什麼,只見羽儂笑靨更深,以流利的韓語道:「真的嗎?你也有來看服裝秀?對,他們的舞台是我佈置的,模特兒身上的飾品我也有幫忙……哎喲,哪有你說的這麼好!你這樣說我會太驕傲喔!」她的笑聲宛如銀鈴般悅耳。

  「上次寄賣的耳環反應非常好?我好開心喔,謝謝你!不……不用了,應該是我請你吃飯才對,不好意思喔,我現在跟朋友在外面,過幾天我再打給你,嗯,好,掰掰!」

  她結束通話後把手機收起來,對著雲颺淺淺一笑。「真抱歉,是我們學校的客座講師,他今天也有去看服裝表演,打電話來為我打氣的。」

  杜雲颺心底有股醋意開始蔓延,他不動聲色地問道:「講師是男的吧?」他常常往來世界各國經商,英、法、日、韓四國語言對他來說都不是問題。

  「咦?你怎麼知道?」羽儂胸無城府地笑道。

  因為我聽得出來他很想約你!通常只有男人才會這麼積極地想請一個漂亮的女人吃飯!

  杜雲颺在心底冷哼了聲,嘴角隱隱抽搐,硬是壓下心中的不悅。

  羽儂沒注意到他神色變了,仍滔滔不絕地道:「其實他不是我念的時尚造型系的直屬講師,他是服裝設計系的,因為我常常幫忙走秀,所以就認識閔老師了,閔老師是個很成功的服裝設計師,在首爾連開了三家店,其中還有一家是旗艦店喔!他這麼年輕卻才華洋溢,真的好厲害!老師對我們非常好,常鼓勵我們可以把自己得意的作品拿到他店裡寄賣,他完全不抽成。」

  羽儂喝了口佐餐果汁,繼續開心地說:「老師說我最近擺在他店裡寄賣的帽子和飾品反應非常好,幾乎一上架就被買走,他還鼓勵我多多創作,如果遇到瓶頸,他隨時都可以給我意見。」

  隨時給你意見?他根本就是想快點把你拐上床吧!

  杜雲颺的利眸已經噴出簇簇怒火了,這個姓閔的絕對是在追求羽儂,哼,居然敢染指他杜雲颺的女人,這混蛋不想活了嗎?

  羽儂不安地瞥了他一眼,吶吶道:「對不起,我一直在說自己的事,你一定覺得很無趣吧?」

  她暗罵自己——陶羽儂,你真是幼稚,雲颺是跨國集團的大總裁,平日經手的投資案不是幾千萬就是高達上億,你居然在他面前講什麼服裝設計?就算他修養好嘴裡沒說什麼,也會在心裡笑你小家子氣,目光如豆。

  「不。」

  杜雲颺真摯地笑了,眸光熾熱地望著她。「我很喜歡聽你聊這些,你現在戴的耳環也是自己做的吧?很漂亮!」

  「真的嗎?謝謝!」

  聽到他的讚美,羽儂只覺得心跳失控,雙頰燥熱,簡直比上學期奪下全系第一名時還興奮,她纖纖素手輕撫水晶耳環,唉,他隨口一句話,就把她擾得芳心大亂。

  她低下頭告誡自己——陶羽儂,你不可以再胡思亂想了!雲颺沒有別的意思,他只是想鼓勵你,會出現在首爾也只是為了洽談公事,沒別的意思。

  可是……唉,單單坐在他對面,她就覺得心跳完全亂了節奏,他那熾熱深邃的眸讓她手足無措,喔,她真沒出息。

  決一年了,她承認自己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從來沒有。

  她每天還是會偷偷想著他,想他想到心弦都痛了……上網時,第一個登入的不是自己的部落格,而是關心台灣的新聞,看看台北的天氣,寒流或颱風直撲台灣時,她會替他擔憂,想著他很可能一早就要出門,只是隨便喝杯黑咖啡當早餐,不知道他有沒有吃飽?穿得夠不夠暖?

  但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去關心他了,她不可以再把他的鼓勵誤當成其他情愫,給雲颺帶來困擾,她絕不能重蹈覆轍。

  用著餐後精緻的甜點,他們又聊了一些輕鬆的話題,像是下次過年羽儂打算跟父母親去歐洲搭郵輪、杜爺爺身體很好,前幾天還跟雲颺去打高爾夫球,老當益壯……兩人就這樣愉快地吃完了晚餐。

  步出餐廳後,羽儂道:「我住的地方就在這附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我送你。」

  「不用啦,真的很近,走路五分鐘就到了。」

  「不,我很堅持,就當作是餐後的漫步吧。」他才捨不得就這樣和她分道揚鑣呢!

  拗不過他,羽儂只好跟他漫步在紅磚道上,溫度很低,路上的行人都穿著厚厚的外套,裹著圍巾、戴著手套縮起身子走路,不過她一點都不覺得冷,能這樣跟他並肩散步、離他這麼近,嗅聞到屬於他的男性氣息,讓她覺得全身暖呼呼的,眼睛甚至有點朦朧……

  杜雲颺體貼地問:「會冷嗎?」雖然她穿著質料很好的保暖外套,也圍了圍巾,但看起來還是弱不禁風,他真的好想脫下自己的喀什米爾羊毛外套為她披上,但又怕這舉動會嚇壞她。

  「不會。」

  羽儂搖搖頭,像是想驅走心底的騷動般,慌亂地找了個話題。「對了,你、你有交女朋友嗎?」

  話一出口,她就氣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喔,她好笨,這個問題很怪耶!搞不好雲颺會認為她在打探他的私生活,管太多了。

  雲颺淡淡一笑,轉過頭望著她,眸底深不可測。「你很希望我交女朋友?」

  「對、對啊……」

  她的舌頭好像很不聽使喚,笨拙地道:「如果交了女朋友,她可以好好照顧你、陪伴你啊,我想爺爺應該也很希望看你再婚吧!」

  杜雲颺的幽眸微瞬,滑過更深的情感,低沉地道:「我沒有交女朋友,完全沒有。」

  「喔……」羽儂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好假裝調整圍巾來掩飾尷尬,可心湖間好像跳躍著欣喜的情愫。

  笨蛋!她在高興什麼啊?這又不關她的事。

  「那你呢?我想,一定有很多人在追你吧?」

  「沒有。」羽儂立刻回答,就像是面對老師的小學生,很認真地道:「我……我目前沒那個心情。」

  事實上,是有很多男人想追她,但她根本沒有那個心思跟任何人交往。

  聽到她的答覆,杜雲颺的嘴角勾起一抹優雅的微笑,他猜想一定很多人想得到她的青睞,可是,只要她不給那些人機會,他就更有勝算。

  看著她泛紅的臉頰,或許……他們不是完全不可能吧?所以,他要積極一點,動作加快,才能挽回她的心。

  兩人走過幾條街,拐個彎,羽儂停下腳步指著前方某棟公寓。「到了,我就住在這裡,謝謝你的晚餐,你要在首爾停留多久?」

  「至少要一個星期吧,我要跟一些合作廠商洽談。」杜雲颺直視著她,黑眸灼熱。

  羽儂被他那毫不掩飾的熾熱眼神盯得芳心大亂,老天,他為何要這樣注視她?害她腦子都空白了,緊張到掌心出汗……

  「你這一整天舟車勞頓,一定好累,還是早點回飯店休息吧……」話都還沒說完,有兩輛機車突然從兩人身邊呼嘯而過,駕駛者還發出鬼吼鬼叫的聲音。

  「啊!」

  她驚呼了聲,杜雲颺以最快的速度迅速將她拉到路邊,她的身軀瞬間跌入他寬厚溫暖的胸膛內,被結實的雙臂牢牢保護著。

  他緊張地問道:「你沒受傷吧?」該死的飆車族,差點就要撞到他們了。

  「沒、沒事……」發現自己居然有點捨不得離開他的懷抱,羽儂嚇得趕緊拉開自己和他的距離。

  不行!不可以,陶羽儂,你冷靜點!

  她才剛站穩,就發現自己的大包包拉鏈沒有完全拉上,筆記本和皮夾都掉落到地上了。

  「我來!」杜雲颺早她一步幫她撿起來,發現筆記本的下方躺了一個護身符,他拿起來一看,那是很具有日本風味的護身符,造型典雅,是在台北市某間知名廟宇求來的。

  「這是你的吧?」

  「啊,它居然掉出來了!」羽儂趕緊接過它,一臉緊張地輕拍著上頭沾到的灰塵。「謝謝你,幸好你有看到,這是我要離開台北時,我媽跟我一起去廟裡求來的,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她的話又讓他的心揪緊了下,杜雲颺自責地想著,倘若不是他這混蛋,纖瘦的她也不需要離鄉背井,獨自一個人來到異國,都是他……

  下一秒,他再度將她抱住,而且抱得好緊好緊,似乎想將全身的溫度都傳遞給她。

  「……」羽依呆了,過了好幾秒才開口說道:「雲、雲颺?」

  「不要動。」

  他眷戀地擁抱她,陽剛的臉龐深深埋入她的頸窩裡,任她清雅如蘭的氣息侵入鼻端。「對不起,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錯。」這是他最想跟她說的話。

  她的鼻頭發酸,眼眶有液體氾濫。「不,你不要這麼說。」她怎會責怪他,她對他永遠都只有愛啊!

  杜雲颺捧起她的臉蛋,直視著那略微慌亂的水瞳,輕輕地、溫柔地將自己的唇印上去。

  一開始,這個吻好溫柔,他緩緩地熨貼她豐潤的唇,像是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吻她、品嚐她似的,但隨著她氣息越來越紊亂,他也加重力道……

  羽儂的唇膽怯地想逃,可他的大手卻緊緊扣住她的柳腰,不讓她逃避,也不容她忽視自己沸騰如火的愛。

  男性的唇很快征服那柔弱如花瓣的櫻唇,畢竟他是最懂她的,非常瞭解該如何疼愛她,如何讓心愛的女人心神蕩漾。

  唇齒之間交流著綿綿密密的情,兩人就這樣站在街角,吻到渾然忘我,墜入只屬於戀人的綺麗空間。

  潔白冰沁的雪花緩緩飄落,彷彿從雲端降下無數的雪精靈,柔柔地包圍住每一對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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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7 07:02:31
  第八章

  他為何要吻她?

  為什麼?

  是因為看她離婚後孤孤單單地在外地生活,覺得於心不忍,所以才吻了她?

  回想起昨晚那個吻,她心跳飆快,雙頰也染上玫瑰般的紅暈,覺得好不真實……

  那個吻除了纏綿甜蜜外,她似乎還嘗到濃濃的相思之味……

  相思?難道……雲颺也忘不了她?

  不,這是不可能的!羽儂甩甩頭,不許自己再胡思亂想、自作多情。

  今天雲颺有打電話給她,而且打了很多通,可她都不敢接,與其說是怕他,還不如說是在怕自己。

  她怕自己會越陷越深,明知道他不愛她,卻又傻傻地栽下去,到頭來,傷了自己,也給他添了好多麻煩。

  冷靜點,陶羽儂,你已經錯過一次,還要再錯下去嗎?不行,絕對不行!

  「羽儂?羽儂?」

  「啊?」

  被這麼一喚,她瞬間回過神來。「不好意思,閔老師,你方才說什麼?」

  正在開車的閔政哲給了她一個微笑,用韓文說道:「怎麼了,你好像心神不寧耶?方才吃晚餐時,就看你恍神恍神的,是不是遇到什麼問題啦?說出來,也許我可以幫忙喔!」

  「我沒事,老師,謝謝你的關心。」羽儂歉疚地道。

  唉,不消別人說,她也知道自己一整天都是呈現恍惚狀態,不管去學校上課還是跟朋友共進晚餐,腦中都盤旋著同一個問題——

  他到底為什麼要吻她?

  深怕被雲颺找到,她一整天都像鴕鳥般躲在學校,黃昏時,閔老師說要請同學吃晚餐,以前她未必會參加這種聚會,可今天卻像是要逃避什麼似的,不假思索便一口答應。

  然後,閔老師開車送了幾個同學回去後,最後才送羽儂回家。

  今天氣溫很低,她眼神朦朧地望著車窗外的雪景,隨著夜幕低垂,雪勢也逐漸加大。

  一旁的閔政哲溫文儒雅地道:「接下來有個連續假期,你想不想到龍平度假村去滑雪?我們可以邀多一點人一起去,聽說那裡的積雪已經很深了,雪景非常迷人,如果你想去,我有朋友可以幫我們訂到景觀最美的度假飯店喔!」

  羽儂微笑搖搖頭。「謝謝,不過我不太會滑雪。」

  閔政哲毫不在意地笑道:「沒關係,我教你啊,以你的聰明才智,我敢保證頂多一個下午你就會滑得有模有樣,恣意享受被皚皚白雪包圍的感覺嘍!而且啊,在雪地裡泡溫泉、吃泡菜火鍋感覺特別過癮喔!」

  閔政哲毫不掩飾自己對羽儂的愛慕,打從第一次見到五官細緻、氣息高雅如詩的她,他就很想好好照顧這個特別的女孩,呵護她一輩子。

  羽儂嫣然一笑。「連續假期是兩個星期後吧?我真的還沒計劃好要去哪裡呢,可能會回台灣看看家人吧。」

  閔政哲不氣餒地道:「沒關係,你考慮看看,反正冬天很長,想去滑雪就隨時告訴我,你也知道我的時間很自由,隨時都可以配合。」知道羽儂的個性比較保守,他提醒自己不能追得太緊,免得嚇壞佳人。

  車子抵達羽儂住處樓下,閔政哲很體貼地道:「雪下太大了,會淋濕的,你等一下,我撐把傘到你那邊接你下車。」

  「不用啦,我直接衝下車就可以了。」讓老師送她回家已經很怪了,怎好意思再麻煩他?

  「沒關係,我很堅持。」

  閔政哲動作俐落地下車撐起傘,為羽儂拉開車門,風度翩翩地把她護送到公寓的騎樓下,一臉認真,儼然在保護最心愛的公主。

  兩人進入騎樓後,羽儂微笑道:「閔老師,謝謝你,今天真是太麻煩你了,不但讓你破費,還要你護送我們回家。」

  他望著羽儂瑩白如玉的肌膚,笑得更溫柔了。「只是小事啊,別客氣了,天氣很冷,你趕快進去吧!對了,想去度假村,隨時都可以跟我說喔!」

  「我知道,開車小心喔,晚安!」羽儂甜甜一笑,揮揮手後打開一樓的鐵門。

  「晚安!」閔政哲笑意盈然地目送她進屋子後才轉過身,發動車子後離去。

  羽儂回到住處,才剛打開暖氣,就聽到簡訊聲,她猶豫了下,還是將訊息點開——

  今天為何都不接我的電話?我要見你。

  她一顆心緊緊揪起,轉頭望著窗外不斷飄下的雪花,茫然地想著——雲颺為何還要見她?是真的對她很愧疚嗎?認為都是因為他的關係,她才要離鄉背井,獨自到異國生活?

  其實,他真的不用那麼想,感情的事本來就沒有對錯。

  他們的婚姻,是她主動要求結束的,如果真要論對錯,也是兩個人的責任,他不用一個人承擔。

  羽儂苦惱地輕按著略微發痛的太陽穴,唉,她真的不懂雲颺到底在想什麼?昨晚為何要吻她?

  她搖搖頭,不想再亂想了,先去浴室洗澡吧!

  羽儂泡完暖呼呼的熱水澡出來後,走到落地窗前想把半攏的窗簾拉緊,不意竟看到路燈下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雲颺?

  她心口一緊,以為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

  老天,真的是他?!

  她突然想到二十分鐘前那封簡訊,臉色丕變,難道他一直站在那裡?

  還來不及思索,她便迅速抓起長外套披在睡衣外,以最快的速度衝到樓下。

  

  雪花紛飛,街道兩旁已有積雪,路邊停的汽車車頂也覆蓋了一層新雪,天地間一片白茫茫。

  羽儂飛也似地衝到杜雲颺面前,無法置信地瞪著他。「你……你一直站在這裡?」

  自己在浴室至少泡了二十分鐘澡,倘若他是在她回家前就站在這裡,喔,她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杜雲颺身上穿的厚外套全濕透了,被雪水打濕的頭髮有幾綹垂到眉間,黑眸像野火般銳利,嗓音緊繃地問:「為什麼不接電話?」

  「……」羽儂無法回答,僅是緊張地輕觸他的手,天啊,他指端冷得像冰塊一般。

  她又氣又心疼地道:「你到底在這裡站多久了?雪這麼大,你為何不回飯店?」都這麼大一個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教她……教她怎麼放得下?「你不能繼續站在這裡,要喝點溫暖的東西,來,跟我進來。」

  不等他回話,她拉著他進入公寓。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羽儂立刻泡了杯微燙的熱可可遞給雲颺。「有點燙,慢慢喝,我把你的外套放在烘乾機上面,待會兒就乾了,等一下我幫你叫輛計程車,你快回飯店吧!」

  杜雲颺依舊臉色鐵青,咄咄逼人地道:「開車送你回來的那個男人是你男朋友?」

  「不是。」

  他連老師送她回來那幕都看到了?天哪!他在那邊站了多久?羽儂有些錯愕地道:「他只是學校的客座講師,就是上回我跟你提過,很照顧我們的那個閔老師。」

  照顧?照顧個鬼!

  他譏諷地冷笑了下,眼神更是森峭鋒利。「你知道他想追你嗎?」

  那男人的眼神赤裸裸地盈滿愛慕,就連瞎子都感覺得出來,這該死的混蛋,竟敢覬覦他的女人!

  羽儂一愣。「應該沒有吧,老師只是因為我從外地來,所以比較關注我吧!」

  其實,她並不遲鈍,隱隱約約感受得到閔老師對她特別好,而且今天吃晚餐時,他好像一直在看她,方纔還一直強調不管她何時想去度假村滑雪,他都可以配合……也許閔老師真的有那個意思,但羽儂只希望自己沒有引起什麼不必要的誤解,當然,她以後也會盡量跟老師保持適當的距離,不會再私下碰面。

  被妒意沖昏頭的杜雲颺抓狂地吼道:「你是在裝傻嗎?或者,你很享受被他熱烈追求的感覺?陶羽儂,這就是你來首爾的目的?這就是你要的?跟我離婚後,到處交男朋友很快樂吧!」

  「我沒有。」

  羽儂傻住,他為什麼這麼凶?為何要對她疾言厲色的大吼?

  她鼻頭一酸,整顆心也跟著發痛。「我真的沒有,別人……別人都可以誤會我,但就是你不行……」

  他怎麼可以說跟他離婚後,她到處交男朋友很快樂?這幾個字就像把利刃,一刀又一刀地刺傷她,把她的身軀砍到鮮血淋漓。

  話一出口,杜雲颺就後悔了,她眼底的沉重傷痛讓他想殺了自己,懊惱地低語。「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

  他伸手想按住她的肩頭,但羽儂卻一直往後退,不願讓他碰觸,眼角泛淚。「你走吧,我去拿外套……」

  「羽儂!」他扣住她的手將她抓回來。

  「不要碰我!」

  「對不起,原諒我!我只是在吃醋,我好想你,再不來看你,我真的快崩潰了!」

  她驚愕地看著他,卻聽到他更加堅定地吼著。「我想你想到快發瘋了!我是專程來首爾見你的,根本不是來談生意,我不懂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變得越來越重要、越來越無可取代!離婚後,我一天比一天不快樂,我變得不會笑,也不喜歡跟別人說話……簽字後,法律上我是自由之身,可我的心卻好像被關進一座奇怪的牢籠,除了你,沒有人可以把我放出來……」

  他眼底有狂烈的愛,也有哀傷。「你知道嗎?我無意中得知你有部落格後,上網看你幾乎成了我的生活重心,我貪婪地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恨自己居然只能透過網路看你,我變得很喜歡去你家,因為那裡有你的氣息……也知道以前的我是個大混帳,做錯太多事,不懂好好珍惜你!」

  他深深地凝視她,兩潭黑眸像是無垠的深情大海,沙啞地道:「我來,只想告訴你一句話——我愛你!打從靈魂深處熱切地愛你,瘋狂地愛你!」

  所以,昨天那個吻是真的帶有濃烈的相思之味,不是她的錯覺?

  羽儂愣在那,不知該如何是好,往日的傷痛太巨大了,她的內心還是傷痕纍纍,真的沒有勇氣再去賭一次。

  她不敢……

  「不,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還是快走吧!」明明是在自己的房子,可她嚇得一直往後退,還差點被地上的雜物絆倒。

  「羽儂!」

  她驚慌又無助的神情揉痛了杜雲颺的心,他緊緊按住她的肩頭。「看著我,我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真的!我愛你!」

  語畢,他狠狠地吻上她的朱唇,激烈的情焰隨著舌浪翻攪著,她在他的吻裡嘗到太多又深又濃的情愫,那是最滾燙的情,也是最沸騰的愛。

  兩具深深思念的身軀宛如磁鐵般密合,緊緊相依,誰也不想抽開身子,只能任著排山倒海的浪潮將他們完全淹沒,心魂俱醉地倒在床上……

  被窩裡,女人整個人蜷縮在男人的懷抱中,兩人一絲不掛。

  杜雲颺先醒過來,就著熹微的晨光,一瞬也不瞬地凝視懷裡的可人兒。

  愛戀的眼神在她白皙清靈的小臉上輕輕滑動,她的肌膚好細緻,吹彈可破,像是白玉娃娃,睫毛很長很鬈翹,鼻樑小巧挺秀,櫻色的紅唇微微彎起,他英姿煥發的臉龐揚起笑容,她作了美夢嗎?

  瑞雪初霽的早晨,天地間一片寧靜,他喜歡這種氣氛,感覺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介入他們。

  他繼續癡癡地凝視她,滿足地感受她在他懷中那份緊緊依偎的親匿感,多希望這一刻可以永遠永遠延續下去。

  杜雲颺搖搖頭,輕笑了下,不意眼角輕瞥到床頭櫃上放著一個護身符。

  咦,這是那天羽儂掉在地上的護身符啊,他記得自己撿起來還她時,她還很緊張地說幸好沒遺失,因為它對她意義重大。

  他盯著那個護身符,覺得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擋不住好奇心驅使,杜雲颺伸長手臂,把它拿過來仔細瞧著。

  護身符很厚很鼓,裡面好像塞了什麼東西,他小心翼翼地挪動角度,盡量不驚擾懷裡佳人,將護身符裡的東西輕輕拉出——

  這……

  認出第一個東西,他的心弦一震,這是結婚時,他為羽儂戴上的戒指。

  來到首爾後,他看她沒有配戴結婚戒指,心底還一陣失望,以為她已經將戒指束之高閣了,沒想到她居然如此珍惜,甚至藏在每天都隨身攜帶的護身符中。

  第二個東西,好像是一張折得小小的字條?

  他攤開字條,瞬間,更猛烈的力道貫穿他全身,也震動了他的靈魂。

  對不起,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我真的不是有意說那些話的,原諒我好嗎?

  老天,這是他寫的紙條。

  他還記得,那次羽儂誤闖他的書房時,他發了好大一頓脾氣,事後懊悔不已,寫了這張字條跟她道歉。

  沒想到她竟如此珍惜,甚至在離婚後,悄悄地將它收入行囊,不但陪著她回到娘家,甚至還把字條帶出國,千里迢迢一起到韓國!

  這只是他隨手寫下的字條啊,她居然視若珍寶。

  傻丫頭,真的好傻,傻得令他好心疼……

  他眉頭深鎖,將東西收好,也把護身符放回原位,動作很輕柔,可懷裡的人卻被吵醒了。

  羽儂睜開眼睛時,正好看到他的手從護身符上抽回來,也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濃烈愧疚。

  他看到了?唉,怪只怪自己習慣把護身符放在床邊的茶几上,她的眼底有些狼狽,隨即幽幽地想著——無所謂了,眼前還有更大的問題要解決。

  她不敢低頭直視赤裸的自己,羞愧到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昨晚她居然跟他……他們已經離婚了啊,老天,她真是看不起自己。

  唉!

  她瘋了,真的瘋了。

  羽儂下床抓起一旁的睡袍披在身上,半拉開窗簾,幽幽地望著窗外。「你該走了,以後……請你不要在出現在我面前好嗎?」

  杜雲颺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下床抓起自己的衣服穿上,走到她面前。「羽儂?」

  「不,先聽我說完。」

  她一手緊緊抓住窗簾,像在逃避什麼似的不敢看他的眼睛。「你走吧,請你離我越遠越好,我早就說過了,你不必對我有任何愧疚感,婚姻失敗是兩個人的責任,並不是你的錯。」

  她的聲音變得好哀傷,眸光帶著點點淚花。「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很努力、很努力離你遠一點了!有很多個夜裡,我瘋狂地想打電話給你,但我不敢,只能把手機藏在櫃子鎖起來,不准自己再打擾你。」

  她悲痛的神情震懾了他,杜雲颺呆在原地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是他的錯,是他把她傷到體無完膚,讓她宛如驚弓之鳥,瘋狂地渴求愛,但又抗拒任何幸福的可能,害怕自己會摔得更深、更痛。

  他好厭惡、好厭惡自己,恨不得拿槍斃了自己。

  杜雲颺深深地凝視她蒼白的小臉,壓下體內翻騰的情愫,沙啞地道:「對不起,我真的很自私,不管是結婚前或結婚後,考慮的永遠只有自己想要什麼,而沒有想過你真正需要什麼?」他頓了下,繼續道:「我只是想留住你,卻不懂該如何愛你,倘若我懂你,怎麼會讓一個愛我的女人這麼痛苦、流這麼多眼淚?」

  她每一滴淚都在提醒自己曾經對她犯的錯,曾經對她做出那些如此殘酷的事。

  杜雲颺自問——你這次來到她身邊,難道不會帶給她更大的傷害?不會讓她更痛苦,苦到活不下去嗎?

  「你說得對,我是該走,走得越遠越好,像我這種無情無義的混蛋,根本不配擁有你。」他的嗓音嘶啞。

  這一輩子,他都沒有資格擁抱真愛。

  他再度以眸光狂烈地鎖住她,好像要把自己的靈魂烙印在她的軀體上般,眼底的熾熱火焰從沸騰到逐漸消褪,最後慢慢沉寂,只剩下空洞的荒蕪。

  「我先回台灣了,這段日子,謝謝你。」

  羽儂不敢回頭,更不敢看他,只能死命地抓住窗簾,宛如雕像般繼續站在原地,清楚地聽到耳邊傳來他拿起外套披上,然後輕輕地開門,又關上門的聲音。

  他走了。

  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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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7 07:02:52
尾聲  

  雪花無邊無際地飄落,從窗戶望出去,幾乎每一戶民宅的屋頂都積滿雪,天空灰濛濛的,好像這個城市從來都沒有光亮過。

  羽儂不知道自己呆坐在窗邊多久了,只知道濕濕的臉頰越來越冰冷,然後,一串鈴聲驚醒她。

  她茫茫然地拿起手機。「喂?」

  「羽儂~~我聽說杜雲颺跑到首爾去找你了,是真的嗎?」耳邊傳來尚品萱的聲音。

  「嗯,他是來了……」

  品萱緊張地問道:「他為何要去找你?難道是想跟你復合?」

  「不是那樣的……」

  聽到品萱的聲音,羽儂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一點點光線,激動的情潮撞擊胸口,嗓音也變得哽咽。「他已經走了,都是我的錯……」

  一開口,好不容易才停歇的淚水又紛紛墜落,她斷斷續續地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告訴品萱,心境紊亂的她講得很混亂,但品萱還是能大概拼湊出整個過程。

  品萱道:「所以他想挽回你?他告訴你他愛你?這次是專程來首爾見你的?」她停頓一下又問:「羽儂,你還愛著他嗎?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我不知道……」

  太多複雜的思緒幾乎要將她逼瘋,心像是被泡在苦澀的湖水裡,腦子裡宛如走馬燈般跑過太多太多畫面,有哀傷的、難過的、痛苦的,當然也有他曾給予過的幸福和柔情。

  品萱輕輕歎息。「我瞭解你此刻的彷徨,正因為曾經愛得好深、曾經摔得太重,所以你會感到驚懼、害怕。」

  這一年來,她一直跟羽儂保持密切聯絡,也常常飛去首爾找她,兩個女孩只要聚在一起,就是睡一同張床,徹夜談心到天亮,因此,她很瞭解羽儂到底在想什麼。

  「說實話,你剛跟杜雲颺結婚的時候,我心裡是很擔憂的,我知道他並不是在很愛你的情況下步入禮堂,我怕他傷害你。」品萱頓了下,又道:「你們離婚時我更是憤怒,把他貶得一無是處,可經過整整一年後,我的想法有了很大的轉變。

  「我常去你家看你父母,偶爾有幾次巧遇剛好來訪的杜雲颺,我冷眼旁觀,卻發現他對你爸媽的付出是真心的,一聽到你爸媽說哪裡不舒服,他都很擔心,有一次還親自陪你爸去醫院做檢查……我一開始很氣他,都沒給他好臉色,但慢慢地,我看到他是發自內心地關懷你父母,畢竟你們早就離婚了,他跟你家也沒有任何生意往來,如果不是發自內心,他何必要作戲?又是作給誰看?」

  羽儂沉默地聽著,淚水掉個不停。

  品萱歎了口氣,繼續道:「偶爾,你媽會提起你在首爾的生活狀況,杜雲颺每次聽到都會露出一副好渴望你媽多講一些的神情,堆積在他眼底的濃濃情思,連我看了都動容,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很在乎你、很愛你!一個男人倘若不是真的愛一個女人,不會有那麼真摯的眼神,不會有那麼溫柔的表情。」

  羽儂不斷抹著淌流在臉上的淚,承認自己還是好愛好愛他,一直深深愛著,當初咬牙要到首爾生活時,她是哭著上飛機的,只要想到她的人生沒有他,她就無比惶然、無比淒迷,但……

  「羽儂,我知道你在擔憂什麼,因為太在乎,反而不敢去觸碰那唾手可得的幸福。但我要告訴你,好好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人生苦短,我們都要珍惜身邊的幸福,畢竟,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不是嗎?想要愛情,就勇敢去爭取吧!」

  勇敢去爭取?

  聞言,羽儂愣了下,眼中逐漸燃起光亮,是啊,她要學習克服恐懼,好好地面對自己。

  「萱,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我想,我會找出一個方向,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掛上電話後,她怔怔地望著窗外,儘管自己曾經被雲颺傷得好重,可讓她印象最深刻、最銘刻在心的,還是他對她的好、他曾給予她的溫暖和歡笑。

  是啊,她真的不想浪費彼此的人生,如果兩人可以再續前緣,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會非常非常珍惜,只要可以待在他身邊,她絕不會再浪費任何一秒。

  外面的雪停了,她紊亂的心情也終於沉靜下來了,腦子就像被大雪洗滌過般澄明潔淨,她霍地彈跳起來,抓起外套就往外面沖。

  他要離開前,步伐好沉重,語氣裡滿是空洞和絕望……

  羽儂很心痛,她要立刻追過去,她要抱住他勇敢地對他說,她也愛他,不會再驚懼膽小,他們要一起守護這份得來不易的幸福。

  下樓攔了輛計程車,她匆匆對司機道:「請到機場,我趕時間,拜託你開快一點。」

  羽儂焦急地望著窗外,他說他要回台灣,但不知道是坐幾點的飛機,先打電話給他確認一下吧!

  她摸摸口袋,驚愕地瞠大眼,完了,外套裡只有皮夾,沒有手機,該死,她又忘了帶手機了!

  要請司機折回去拿嗎?不行,這條路很難回轉,而且如果開回去,勢必會耽擱很多時間。「抱歉司機,我真的很趕,請你一定要開快一點。」

  司機從後視鏡望了她一眼,這女孩泫然欲泣,看起來好可憐啊!他很阿莎力地拍拍胸脯。「小姐,你別擔心啦,我不但技術好,動作也很快喔,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到機場。」

  「謝謝。」羽儂感動地道,望著窗外拚命祈禱——颺,等我!千萬不要上飛機,我馬上就到了!

  司機果然技術了得,在很短的時間把她送到機場。

  「司機先生,真的非常謝謝你。」

  羽儂付錢下車後,隨即拔足狂奔。

  雲颺在哪裡?在哪裡?她不確定雲颺到底會搭哪一家航空公司的飛機,也許是華航吧?羽儂匆匆忙忙衝向華航的櫃檯,看到櫃檯前有一堆人在排隊,但卻找不到他的身影。

  糟糕,他已經進候機室了嗎?羽儂不死心,轉頭奔向另一端的長榮航空,不意自己跑得太急,腳不知被什麼絆住了,咚的一聲整個人摔倒在地。

  好痛!

  她痛得直吸氣,掙扎著想爬起來時,眼前出現一隻手,她驚愕地抬起頭,看到一張俊逸迷人的臉龐。

  「我可以拉你起來嗎?」

  雲颺……

  羽儂握住他的手,迅速站起來,一頭栽入他的懷抱中,眼淚也跟著狂飆。「不要走!不要走!我好怕你已經上飛機了……」

  「別哭,我就在這裡,不要哭……」

  杜雲颺將她拉到一旁,溫柔地拍著她的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看起來很慌張。」

  「我不要你走。」

  羽儂緊緊抓住他的手,淚漣漣的小臉漾滿真情。「我追上來,只想親口問你一句話——你願意再度幫我戴上結婚戒指嗎?」

  杜雲颺呼吸一窒,整個人愣在那,一時無法回神。

  她臉頰泛紅,羞澀卻真摯地道:「你說離婚後好像被關入一個最堅固的牢籠,除了我,沒有人能把你放出來,那麼,我很樂意為你掙脫束縛,所以,也想請你為我戴上結婚戒指當作回報好嗎?」

  他的心弦狂震,胸腔內好像被塞滿熱氣球,心跳飛快、肌膚發燙,整個人興奮到快爆炸。

  老天!他的羽儂,他最心愛的羽儂……

  他牽起羽儂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深深凝視著她,黑眸滾燙堅定,一字一句地道:「我會再度為你戴上結婚戒指,也會給你很多很多幸福,那你也要給我很多很多幸福,好嗎?」

  「好,我答應你。」羽儂燦爛一笑,被淚水洗滌後的小臉散發著璀璨無比的光芒。

  「謝謝你,老婆大人。」

  他動容地將她緊緊摟入懷中,輕輕地在她耳邊呢喃。「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真的好愛好愛你,能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唯有你,才是我的摯愛、我的真命天女!」

  甜蜜的笑意在她臉上綻開,她眼睛在笑、心窩在笑,整個人都被暖如春風的幸福所包圍。

  她主動找到他的唇,羞怯地吻住他。

  四唇熱烈膠合著,他們無視於身邊熙來攘往的人潮,吻得溫柔而纏綿、吻得渾然忘我……什麼都不重要了,戀人的懷抱好舒服、好溫暖,戀人的唇,甜到可以沁出蜜來。

  他們的心不再迷惘,一起找到了回家的路。

  這輩子,再也不會放開彼此的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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