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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祁歡]快點說愛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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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5 00:55:08 |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4-7-25 01:01 編輯

快點說愛我 作者:祁歡

一直以來,韓快雪和美得像個洋娃娃的妹妹總被人拿來相比,
可除了絕佳的工作能力外,她再沒可供人讚揚的,就連未婚夫愛的人也是妹妹!
乍知這樣的事實,她衝動地做下了生平第一個任性的舉動——離家出走!
不料在異國,她竟遇到了一個讓她的心顫動不已的男人——亞堤‧坎貝聿。
她知道,這個完美得連上帝都會愛不釋手的男子,
終究不會屬於她,可她仍是沉淪了…… 她原以為短暫地擁有他後,
就可以瀟灑地揮揮衣袖走人,但……她錯了!
她貪心地想擁有他的愛! 可平凡的她該怎麼做,
才能讓他心甘情願地為她駐足、讓他快點說愛她呢?唔……她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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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5 00:55:38
  楔子

  馬德里

  我再也不要那樣愛一個人了……

  原來,承諾是沒有重量的,比不上原以為可以戴在無名指上的婚戒……

  有的故事注定就是由配角承受悲劇,可她沒想過,在自己的愛情故事裡,竟仍逃不過悲劇的命運,當上了成全第三者的配角。

  也許造化弄人,弄平常人。

  她太平常了,以至於沒有資格躍上主角的位子。

  異國的黃昏,有著真正的彩霞,薄薄的淺灰蓋在絢爛的橘紅雲朵上,顯得很陪襯。終究,讓人們欣賞的,還是美麗的顏色。

  為什麼她會坐在這裡?

  是了,因為她要逃開,逃開在四十六小時前,一場發生在她生命中的最大風暴。

  是什麼事呢?雖然才發生不久,她卻要努力回憶,才能記起細節。

  衣香鬢影的大廳裡,滿是穿著性感小禮服的嫵媚女人,以及身著穩重西裝的成熟男人。

  她記得自己啜了口香檳,百般無聊地以指輕敲桌面……

  「雲磊跑到哪裡去了?好無聊喔……」

  陪著總經理兼男友應酬後,韓快雪才知道這種飯局有多無聊。應酬的女秘書,而是那種能力強,專門處理老闆生意上難題的總經理特助。因為女秘書今晚臨時有事不能出席,所以才會改由她上場。

  說來也悲哀,從小,她就不是那種吸引人的女孩,尤其是妹妹時晴出生之後,她幾乎不曾聽見過任何讚美詞。

  遠遠望著鏡子反映出的她的身影。即使在這種熱鬧的場合,她也覺得有些寂寞。身上的打扮與週遭的紳士淑女有些格格不入——上班的兩件式套裝,再加上一絲不苟的頭髮。而化著淡妝的臉,在這個場合似乎顯得黯淡。

  上天對她也算不錯了,在董事長段雲磊的身邊工作兩年,成為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進而日久生情,展開一段平凡、沒什麼波折的愛戀,算是彌補在家庭中長期缺乏的關愛吧!

  韓快雪優雅地打了個呵欠,還刻意用手掩飾。從小的教育使她養成了習慣:不能用不雅的言詞、不能做不雅的動作、不可以隨便顯露自己的看法、不能……

  於是,她走到休息室,想要放鬆自己,做出一切不能在公共場合中出現的動作。

  也因此,她揭開了現實生活中,最醜陋的一面——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我不想聽你胡說!你已經要娶我姐了,不是嗎?」

  「你不至於不知道我娶她的最大理由是什麼!」段雲磊將手靠在窗欞,也把韓時晴圍繞在自己的雙臂間。

  韓時晴將頭轉開,不願接收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一定要我挑明講也無所謂,因為我可以名正言順地見你、介入你的生活,讓你永遠離不開我的視線!」

  「你太自私了!」韓時晴雙肩因滿漲的怒氣而顫抖。「這是你愛我的方式?娶我姐只是為了和我在一起,那你為何不乾脆向我求婚?」

  「快雪是我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她有第一流的商業頭腦、犀利而精準的判斷,少了她,我會覺得很遺憾。何況,她那麼愛我——」

  「你卑鄙!」韓時晴飛快甩他一個巴掌。

  段雲磊俊逸非凡的臉色頓時陰暗了下來,他冷笑說道:「你有姐姐的頭腦就好了,免得我費盡心思,不知道該娶誰。可惜除了一身潑辣的脾氣,還有讓姐姐羨慕到幾乎反目成仇的美貌外,你到底還剩下什麼?」

  韓時晴臉色乍變。「你說什麼鬼話?!」

  段雲磊走到桌邊,拿起煙,點著。「時晴,我那麼愛你,你有多少心思,我會看不出來?你跟快雪不和,雖不至於反目成仇,卻也冷淡疏離。她嫉妒你,我可以瞭解。畢竟,在你亮麗、耀眼如鎂光燈般地照射下,她注定只能站在最黯淡的角落。可是我不懂你,為什麼你也不喜歡她?所有好處不都被你佔盡了?」

  韓時晴怔然,他竟看出來了。

  然而,沒有人會明白她為什麼不喜歡姐姐,沒有人明白,沒有人……

  她賭氣地說道:「有嗎?最後,你要娶的仍是她,她還是最後的勝利者,不是嗎?」

  段雲磊的眸光鎖著她,似有若無的微笑緊緊纏著時晴。

  時晴迎接他的挑戰,表情卻不潑辣,眼中泛著的是楚楚的水意。

  段雲磊倏地拋掉手中的煙,以手指輕掐她的下巴,向自己貼近,熟練地將舌探入她的口中。

  快雪愕然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她只是來找休息室,並不是想來目睹自己的未婚夫和妹妹的親熱場面……

  後知後覺的,她發現自己掩嘴驚呼,即使僅是淺淺的一聲,卻也驚擾到了眼前如畫上的俊男美女。

  「姐?」

  「快雪?」

  快雪凝視著眼前這兩個本該是她最親的人……

  「你利用我?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她的心碎了,殘酷的事實難堪地撕裂她的自尊和脆弱的真情。

  她看著段雲磊,雖然他的手放開了時晴,但眼神卻不顯慌張,沒有內疚、沒有解釋,冷冷的,彷彿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

  她不是沒有質疑過,質疑優秀如雲磊,怎麼會喜歡像她這麼平凡的女子?聰明如她,也想過應該是自己不錯的能力引他青睬,如果是這樣,她也無所謂,因為愛他,所以她願意用最大的包容和努力,等他愛上自己,但……

  原來,都是假的。是啊,現實社會怎可能出現例外的神話呢?可她沒料到,真相,竟是如此的醜陋!

  她將眼光移向時晴,但時晴並不看她。

  她很難不恨時晴,從小到大,她擁有了一切,為什麼還要……

  「時晴,看著我!」快雪的眼神燃起兩簇火焰。

  時晴震動了一下,她有點心虛,但令人驚艷無比的姣好面容上,仍是好強地擺出無所謂的神情。

  「你要什麼,有得不到過的嗎,『妹妹』?為什麼總喜歡我少得可憐的擁有?」快雪悲痛地質問。這種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一定要問清楚!

  時晴心下一痛。姐姐的控訴讓她難受極了,她一直都不是故意的。

  沒錯,一直以來,她知道自己集眾人之寵愛,可是,她總覺得很空虛。只有寵愛而已,沒有人視她為獨立、有能力的女人,大家只要她漂漂亮亮的,沒有人要求她的表現,沒有人看出……她到底想要什麼?

  她不是、也不要這樣!

  沒有人知道,她很嫉妒快雪!

  表面上,快雪好像擁有很少的東西,可是,那些卻都是她最羨慕的珍貴寶物!不論是品學兼優的稱讚,或是專業能力被肯定的評價……

  她也想要得到別人對她的肯定,而不是一想要做什麼,就馬上有人接手,以為她很需要保護……

  連雲磊要娶的人都是快雪!

  雖然口口聲聲說愛她,但在選擇終身伴侶時,第一個丟掉的卻是她僅有的美貌!

  想到此,美麗的臉龐因痛苦而扭曲,她恨恨地拋下話。「沒錯!我就是喜歡你少得可憐的一切,而且絕對不罷手!」

  挑釁的眼神掩蓋住心裡最真實的傷痛,她知道此話一出,從此以後,與姐姐的關係就劃下了無法跨越的鴻溝。

  快雪不敢相信,她的親妹妹竟會這麼的……恨她?!

  段雲磊皺眉,他知道時晴不是如此刻薄的女孩,說出這樣的話不會是她的本意。

  「時晴,夠了!」

  「你不要講話,罪魁禍首就是你!」時晴冷聲喝斥。

  話都講了,也沒有挽回的餘地,索性一吐為快!

  她轉向姐姐。「你也聽到了,他並不愛你,你要為他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甚至為他做一輩子的賺錢機器嗎?」

  快雪痛苦地看向段雲磊,他的神色漠然,此刻正看著她。

  即使他的話傷人,即使他的表情還是那麼冷漠,可是……她愛他呀!

  絕望的心情溢滿胸腔。她只是想平凡地愛人,也被人愛,真有那麼難嗎?

  時晴看著她猶豫不決的樣子,怒火又起。「你就是這樣!優柔寡斷,虧你還是精明幹練的總經理特助!他都這樣說了,你還想挽回什麼?你有點骨氣行不行?」

  時晴不曉得,她的話表面上聽起來雖然傷人,實際上卻不自覺地護著姐姐,想借此狠狠地敲醒她。

  快雪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只覺得時晴對她很殘忍。為什麼她們會是姐妹?

  終究,是個難解的三角習題。她無力和時晴對時,從小的經驗告訴她,她不會贏的,即使贏了也不會有人為她鼓掌,更何況是愛情……

  想到這裡,她習慣性地退縮、習慣性地想用拒絕一切作為維持尊嚴的最後一道防線。「段雲磊,我們解除婚約,你自由了!」苦澀的語句,有著掩飾不了的心傷。

  段雲磊挑眉看她,俊容上有著一抹興味。

  「這不是你希望的。」

  快雪白皙的容顏因過度的激動而沁出汗珠,她拔下手上的訂婚戒指,因為過於用力,無名指狠狠地抽痛著。

  「還給你!我不要不愛我的人,這點尊嚴,起碼我還有!」

  段雲磊牢牢覆住她伸過來的小手,將戒指包在她的掌心中,教她收不回手,而後以堅定不容忽視的表情看著她,說出他的決定——

  「我不會解除婚約,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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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5 00:56:09
  第一章

  相遇,可是一種企慕的追隨?

  繚繞的餘音已經在耳畔維持四十六小時了,她不懂,為何他竟能堅持如此荒謬的決定?難道對他的工作而言,她真的那麼不可或缺?

  「小姐,你滿意這樣的髮型嗎?」

  快雪看著鏡中的自己,眼前的她全然沒有過去二十多年來的樣子。染成深紫挑銅金的髮色、曼妙的好身材包裹在艷紫色的Mariella新裝裡、雪白的肌膚恍若吹彈可破。

  她並沒有艷麗得令人窒息的五官,但一雙漆黑如烏木般的細長媚眸,卻將東方女性特有的姿態展露無遺。

  她面無表情地瞪著鏡子,用著流利的西語告訴對方她再喜歡不過了。

  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決定是對還是錯?長久以來,她一直缺乏改變的勇氣,如今身處異國,卻突然有一股激昂的熱流鼓動著她的心,教她蠢蠢欲動、教她試著改變。

  沒有人知道她來到馬德里,其實,她也只知道西班牙。

  因為段雲磊公司裡最大宗的貿易夥伴就在這兒,所以她倒是來這兒出過幾次差。

  如果有人發現她的失蹤,真想找她,一定不困難,因為她的生活軌跡太過簡單,簡直無聊得可以。

  可惜,應該沒人會知道她也有任性的一面。沒人料得到她竟會賭氣出走,大家都知道,韓快雪是個不出聲的乖孩子。

  她丟下了堆積如山的文件與排得滿滿的行程表,段雲磊也許會急得跳腳,他濃密的眉也許會緊緊糾結,迷人的眸子也許會閃動著想要殺人的凶光,修長的腿也許會在辦公室裡踱著步,也許……他會頻頻凝望空蕩蕩的特助座位……

  不知為何,她的心裡感到一陣暢快。雖然,用這種方式證明她的存在,其實是很令人悲傷的……

  * * *

  快雪懶洋洋地走在街頭,高跟鞋撞擊著地面,發出「達達達」的聲音,宛若正在進行著解放的宣言。

  走在馬德里,新潮或怪異的裝扮並不會讓自己顯得特別突出,但非常純正的東方面孔,卻引來幾絲讚歎、駐足的眼光。

  她一向知道自己不美,所謂的東方面孔,就是細長風眼、不怎麼高的鼻子和略嫌厚實的嘴唇。

  除了還算姣好的身材,以及白皙曬不黑的膚色之外,她大概沒什麼優點了。尤其和妹妹時晴比起來,簡直就像諷刺的對照組。

  快雪撥撥頭髮,苦苦地一笑。

  時晴從小就美,美得不可方物,於是被家人捧在手心上呵護,當然,也包括她。還記得小時候,她常常看著妹妹發呆,因為她比自己手上的洋娃娃還要粉雕玉琢、還要美。

  也因此,時晴的美麗,愈顯得她的寒傖。

  打從快雪有記憶開始,就和妹妹不親,她們之間是有點疏離、有些心結的。

  盤根錯節的糾纏,她懶得去解開,也不想去和妹妹建立什麼見鬼的姐妹情。

  她,不會和妹妹談體己話。

  自小,優渥的環境使兩人學遍了才藝,佔據了她們所有的空閒時間。雖然父母不曾在才藝上偏袒妹妹,但只要有讚美,就一切歸於妹妹。

  而她,總是被眾人認為學得好是應該的……因為條件不好,總要自己多努力。

  於是,自小她學的是心、珠算、是作文數學、是英文會話、是速讀……

  而妹妹學的則是舞蹈、是音樂、是繪畫……父母執意將她栽培成一個詩情畫意的美麗女子!

  她覺得有個比喻拿來形容她是很恰當的:如果把人生譬喻成一局牌,無從選擇的,她是拿到了一手很差的爛牌!

  沒有人能將這把牌打好,因為處處都是絕路,沒有出得了手的花色。

  她常常問自己:怎麼會這樣呢?

  可惜,沒有答案。

  所以,既然一切不會更好了,她決定把一切都豁出去。畢竟,最壞的情況也不過如此吧?

  走在異國的街頭,她大膽地看著週遭形形色色的人種。在外國,就是有這種好處,不論你穿幾個耳洞、染幾色的頭髮、踩多高的鞋子,都沒有人會對你另眼相待,也沒有人會認為你是異類。

  猛然間,她在街對岸看到了一道很特別的身影,週遭的景物彷彿都是他的陪襯。

  「好美……」

  快雪有些看傻了。

  其實身在西班牙,俊男美女簡直多如過江之鯽,本不該如此驚訝的,但,那個男人卻令許多過往行人都忍不住多偷瞄一眼。

  是的,只敢偷瞄,不敢多看,因為深怕呼吸被那完美的外型所奪,然後窒息。

  還好快雪遠遠站在對岸,所以可以仗著距離的屏障,清楚地感受內心的震動。

  這男人讓她的心顫動了。能鑿刻出這麼完美的五官,一定連上帝都愛不釋手吧!

  他站在古雅的飯店門口,彷彿在向身邊的人交代一些事,而另一位手下則為他穿上正式的西裝外套。

  那身打扮讓他顯得更加的英氣勃勃,而後,他走進了飯店。

  快雪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她著迷地跟隨著他的身影,越過了馬路,穿過了侍者為她開啟的飯店大門。

  並且,她不由自主地也進入了宴會大廳。

  人很多,彷彿是個很重要的場合,衣香鬢影,華麗異常。

  才一眨眼,她就失去了他的身影,於是,她好奇地打量身邊的人,猜測這會是什麼樣的場合。

  還好身上的深紫色小禮服不至於突兀。

  在幾次的經驗下來,她慢慢能體悟到,過去的她是個多麼無趣的女人——甚至連參加宴會都穿著上班的一式套裝,古板,而且令人不舒服。

  現在才知道似乎有點晚,更何況……

  快雪對自己笑一笑,她都已經成全別人了。

  前方騷動聲起,打斷了她的沉思,抬頭,看見賓客們正往台前聚集。

  快雪站在角落,噙著雞尾酒,睜著一雙眼,好奇地注視著人群。

  由主持人的口中,她得知這是個訂婚儀式。

  「是訂婚呀……」

  眼前浮起剛剛那個男人的身影,大概是他吧!

  快雪心裡浮現一股淡淡的可惜,還沒認識呢!

  果然,台前站上一對璧人,就是剛剛那個很醒目的男人,而他身邊站著的,是個相當美麗的女人,深栗色的頭髮,襯得她的皮膚益發白皙,深刻的輪廓令人驚艷。

  與她的洋娃娃妹妹時晴相比,還真是難分軒輊啊!

  不過,快雪還是覺得可惜,雖然眼前真的是郎才女貌的一對新人,但是她覺得好浪費,因為兩人的氣質太像,不怎麼……

  協調。

  就好像在美術館裡,同時看見了兩座完美的雕像,以至於沒有特別的感動。

  這可能是她個人的觀感,或出自於嫉妒自己妹妹的緣故吧。

  這樣想,頓時覺得自己無聊極了,人家明明很相配,自己卻硬要在雞蛋裡挑骨頭。

  她覺得索然無味,很想走,卻沒有移動腳步,目光還是離不開那個男子。

  在室內柔和燈光的映照下,她看見他及肩的黑色直髮乖乖束起,俊美的臉龐帶著笑意,深濃的眉毛往上斜飛。

  雖然那雙墨棕色的雙眸閃動著清冷的芒鋒,與唇邊的笑意不甚協調,但卻動人極了。

  她覺得,他看起來不像極想訂婚呀!

  快雪的腦子裡開始為他編織起無奈的訂婚理由,例如:家族逼婚、利益結合……

  「你是女方的朋友?」

  身邊突然冒出一道聲音,把快雪嚇了一跳,險些灑翻酒杯裡的香檳。

  「嗯。」

  她隨口應一聲,假裝檢視自己的服裝是否潑濕,以避免對方的追問。

  「喔?還不知美娜有亞洲朋友呢,她的交遊果真很廣!」

  對方自顧自地說起話來,快雪抬頭瞧他一眼,也是個高大帥哥。

  真是不公平,歐洲人已經普遍好看了,可在西班牙,這兒的人更是長得得天獨厚、美得囂張,不管是台上訂婚的璧人,或是眼前的帥哥都一樣。

  快雪沒有理會他的搭訕,可是對方卻熱情地打起招呼。「我是亞堤的好朋友,索緒爾•戴林,也在『坎貝聿家族』旗下的企業工作。有沒有榮幸認識這位東方美人呢?」

  快雪輕笑起來。東方「美人」?來到這兒,自己竟成了東方美人?

  可能是對方的應酬辭令吧,陶醉一下又何妨?至少,她的心情愉快極了。

  「我叫Snow,祝福他們訂婚。」快雪告訴他自己的英文名字,然後把杯子和他的輕叩。

  原來訂婚的男人叫亞堤,該不會正好姓「坎貝聿」吧?

  「坎貝聿家族」在西班牙赫赫有名,會知道這個家族是因為她的公司與西班牙貿易密切,而「坎貝聿家族」正是公司最大的客戶。身為特助的她,當然知道這個家族未來的接班人叫「亞堤•坎貝聿」。

  如果是的話,那他可真是個幸運的天之驕子。

  快雪彎起嘴角,淺淺笑開。

  這個地球真小,她連拋棄一切出來流浪,也可以遇到有點牽扯的人,真是……

  無話可說。

  索緒爾激賞地看著眼前的東方佳人。

  高挑的身材是亞洲女人少有的,極細長的眉眼有著一股神秘的古典氣息,而唇間的笑使她此刻看起來性感極了。

  好一個東方美人!

  為了生意,他時常出入日本、韓國、中國大陸和台灣等國家,卻發現亞洲女人愈來愈西方化,濃眉大眼、努力漂白皮膚,時髦得沒有國界地域的差別,這使得神秘的東方不再神秘,那種蝴蝶夫人時代的東方美女,大概已經快要絕跡了吧!

  幸運的是,眼前讓他遇到了一個。

  「幹嘛一直盯著我看?很不禮貌耶!」

  快雪睜大眼睛,訝異自己的語氣竟有些嬌嗔。

  「喔,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該不會是發現我太美,被我吸引住了吧?」

  快雪玩笑地打開話匣子,突然覺得說話這件事變得很輕易。

  她發現,跟帥哥講話不難嘛!真不曉得自己以前在怕什麼?

  難道是怕人家用同情的眼光看待她?

  是了,一定是這樣。小時候,和時晴同校的日子,對她來說真是一場大災難,她的耳邊時時充斥著——

  「啊?你是時晴的姐姐?少來!抱錯了吧?」

  「韓快雪,介紹你妹妹給我認識吧!」

  「對不起,我喜歡的是時睛……」

  她沒談過什麼戀愛,因為對照了一個極品,誰會注意到暗地角落裡的她?因此,她連跟自己的暗戀對像說話,都無法成句。

  為了避免同情的目光,她選擇了用功讀書。只要別和時晴同校,一切都會好轉的,會好轉的……

  「你真的很美耶,我想我對你一見鍾情了。」

  索緒爾熱切的表達讓快雪有一時間的怔忡。

  「別開玩笑了。」

  「我是說真的!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魅力嗎?」

  「那是你對東方女人有過分浪漫的幻想。」

  快雪瞭解那種感覺,就像她覺得歐洲男人長得特別好看一樣,其實都是片面的偏見。

  在兩人對話的時候,儀式結束了,新人走向後台。

  可惜好戲結束了,無聊的快雪也該下台一鞠躬。

  「好了,我要走了。很高興認識你,嗯……索緒爾?」

  「對,我是索緒爾!真高興漂亮小姐記得我的名字。你第一次來西班牙嗎?

  要不要為你做市內導覽?」

  索緒爾俊美的臉上有著熱切的期盼,讓快雪一下子不忍拒絕他。

  「也許下一次吧,我還得去找……美娜。」

  她還記得美女新娘的名字。

  索緒爾有些悵然若失。「對喔,你不說我都忘了也得去找亞堤呢。美女當前,心都亂了。這樣好了,留下你的飯店電話好嗎?」

  「我住……」

  老實說,快雪還沒想到要住哪裡。選得好不如選得巧,就住這一家吧!

  「我住在這裡。」雖然她還沒去訂房,不過,這不算欺騙吧?

  「那太好了,要找你太容易了!」這個答案讓索緒爾高興極了。

  「為什麼?」快雪還搞不清楚狀況。

  「這裡是『坎貝聿大飯店』,你還要問我嗎?」他們所在的地點,正是「坎貝聿家族」的連鎖飯店,美人就在自家飯店裡,那豈不是佔盡天時地利之便嗎?

  快雪這時才恍然大悟,她已經進入西班牙這個國家中,無所不在的「坎貝聿王國」裡了。

  * * *

  一開始注定好的,也許本來就沒有她插手或插嘴的餘地。最美好的給時晴、最珍貴的捧到時晴面前……

  在這昏暗的酒吧,快雪將碎了的心連同往日的癡情深意打包,放一把新生之火,而後,冷然看它們化為塵埃。

  「敬往日!」她拿起酒杯,向酒保敬一杯,輕輕吐出的言語是中文。

  酒保自然聽不懂,但依然漾起微笑,回她一杯。

  然後,快雪將眼光轉向盤據另一方角落的客人,定定的,沒有轉開。

  她又遇到那個男人——亞堤。

  冷寂傲慢的俊美男人,佔據她視線的全部焦點。

  其實,她根本就是跟著他的。從訂婚宴之後,她跟著他離開宴會廳,看他和未婚妻沒聊幾句,就下樓到lobby的咖啡廳,與幾個西裝筆挺的人談生意。

  而後,他在第二批人進來時,送走第一批人,又開始談著話。然後他上樓,又下樓,身邊的幕僚拿著他手上的文件離去

  快雪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無聊,手下的速寫簿密密麻麻都是文字,雖然沒特意看著他,但總是記錄著他所做的每一件事。

  她的秘書習性改不了,只要帶著紙筆,就宿命地一直寫下來。

  但,她究竟為了什麼一直跟著他呢?是因為他長得太過完美,吸引住她所有的目光嗎?還是……有著什麼她未察覺的原因?

  不管是什麼原因,現在的她,不想去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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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5 00:56:33
  第二章

  「你已經跟了我一天,看夠了嗎?」

  看了他這麼久,快雪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清冷、很淡,沒有什麼情感,即使言語的內容有些嘲諷。

  她要解釋嗎?解釋自己本來的確是跟著他,後來吃了晚餐後,覺得這種行為無聊,就不跟了。然後,她想出來喝睡前酒,才又在這兒看見他……

  噴,囉哩囉唆的,還是算了。「你介意我看嗎?」

  流利的西語難不倒她,反而是俊美異常的男子微愕了下。

  快雪手指輕彈了下鄰座的椅子,邀請他。「坐嗎?」

  異國異地,有助於某種意識形態的拋棄,例如矜持、莊重。

  亞堤深棕的瞳色裡,有著疏離和冷淡。他見過太多大膽的女人,只是眼前的東方女人在大膽的邀約中,還帶了點淡淡的羞澀,也許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卻逃不過他的眼。只是,為什麼?

  他沒坐下。

  快雪奇怪地直視他的眸,望進那似有若無的偵伺。

  兩人之間有股緊繃的張力,這讓快雪覺得新奇,勇氣也升了上來。

  該怎麼做?像妹妹那樣,不須任何的言語,僅將身體微微前傾,試著將意圖寫在臉上,但是絕不能說,只是張口欲言,眨一下眼?

  畫面雖是在腦海中跑著,動作卻流暢地做了出來,她對上他的眼,感受到何謂眼波交流。

  三秒鐘後,她退縮了。他的瞳子有魔力,令她的心晃蕩得連自己都要害怕,害怕也許會被他吸進危險的境地。

  她覺得自己好無聊,想必對方也覺得可笑吧!

  畢竟,自己沒有時晴那般的花容月貌,怎麼做都像東施效顰。

  正想將身子收回,一股強大的力量卻猝不及防地攫住她,唇上一股壓力襲來,她張口還不及驚呼,唇舌,已深入地攻城略地。

  她沒辦法陶醉,仍是瞪大眼睛望著眼前的變化,他的行為真讓她感到如夢似幻。

  她看見他也睜著眼,眼神中仍是疏離的清冷。

  唇上漸漸有了知覺,在舌齒的舔動間,直直麻向心頭。

  快雪感到極大的戰慄,她知道自己漸漸不受控制地酥麻,可卻發現他能操控自己的行為,讓一個吻沒有任何的感動成分。

  即使如此,她還是有些感動,原來她的誘惑還是發揮了作用。

  她輕輕攬上他的肩頭,合上雙眼,仔細品味這種震撼。

  感覺到她的回應,亞堤開始引導她的唇深入,漸至纏綿。

  她的唇怎能那麼柔軟?

  溫潤的甜美讓他有一些眷戀,於是不免愈吻愈深,深到快雪以為不會結束。

  只是以為。

  下一刻,他已放開她,以淡得沒什麼情緒的聲音說道「很生嫩的誘惑技巧,不過我願意滿足你。」

  他坐了下來,向酒保再要一杯酒。

  原來……

  快雪有些氣餒。

  但又如何?畢竟不是自己的專長。

  只是……

  她的手不害臊地摩挲著他的臉,輕柔,又帶點不捨。

  好想擁有呀!

  擁有他一定有用的。

  瘦弱的肩頭因輕笑而微微起伏,多希望有人讓她忘記自己的失敗,救她離開自厭的牢籠!

  只要暫時忘記就好……

  亞堤並沒有撥開她的手,僅是淡淡地說:「你的存心會讓你付出代價。」

  快雪瞭解成人的遊戲規則,再清楚不過。她不是很想要改變?那麼,從這裡開始也算美好吧!

  給自己一次機會,就放縱吧!不要再是韓快雪,那個沒有生命力的韓快雪!

  她閉上眼睛,說服著自己,這裡是熱情的西班牙呀!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有沒有……有沒有可能,可以……接近你……」

  張開眼,她凝視著他。

  頭一次,他臉上有了比較豐富的表情,他挑起眉看著她,莫測高深的眼眸中透出一個訊息,那是對她的看輕,她知道的。

  可是,她還是覺得,他挑眉的動作很性感。

  「你的確做得很積極。」

  快雪有一秒鐘的退縮,隨即揚起笑容。「不積極只會遺憾。」

  亞堤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過頭去,飲下杯中最後一口酒。

  「可惜,我厭惡野心勃勃的女人。」

  說完,丟下紙鈔,離開吧檯,

  有一點小小的難堪。

  酒保將一切看在眼裡,對她聳聳肩,微微一笑。

  快雪彎起一道嘲諷自己的唇痕。

  果然不行。

  自己,還是沒有辦法勇敢。

  她才不是野心勃勃的女人。

  從小到大,她最缺乏的就是那份勢在必得的野心,不然,怎會落得如今的境地?

  妹妹遮蓋住所有的光芒,自己的一切所為,都像是一塊陰影。有妹妹的地方是光亮;而照不到光的地方,才是屬於她的角落。

  她是黯淡的……

  那又怎樣呢?快雪甩甩頭,拉起沉到海平面以下的淒苦心情。

  這裡不是台灣,沒有妹妹,她可以自由發揮。

  是呀,她可以找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等到再回台灣時,她會是光源,或是自得其樂的陰影,不會再被人傷心。

  想通之後,開心襲來,快雪漾開笑意,沐浴在流洩一室的爵士樂中。

  隨著音樂輕輕舞動著,她忘記了曾有的難堪。

  亞堤沒有遠離,他在一旁冷眼望著她。

  那個女孩像塊強力磁石,吸引住他的目光,尤其是現在。

  她閉上眼睛,像是在聆聽,也像是在享受,看起來是愉悅、放鬆的。

  她沒有氣憤,也沒有悲傷,儘管她剛剛才被拒絕。

  她的表現讓他覺得,也許她並不是一個尋常的拜金女郎,剛剛會有的邀約舉動彷彿不是她的目的,而是一種放鬆、解放。

  應該是了。

  他看她接下酒保的另一杯酒,不知說了什麼,讓酒保朗聲笑起。

  該死的自己,幹嘛那麼注意這個陌生人!

  亞堤低咒不已。

  「總裁,車子來了,請上車。」

  「督馬斯。」他用那仍然清冷的嗓音,公事化地說道。「我改變主意了,今晚留下來。」

  說完,他邁步向前,伸手擁住吧檯前那抹紫色的倩影。

  為著他還沒弄清楚的理由。

  * * *

  「我以為一早醒來,你就離開了。」亞堤套上長褲,性感的裸胸毫不掩飾地在快雪面前展露。

  快雪困難地嚥下一口口水,差點不能呼吸。他的身材好好,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力與美的線條。

  她想拿起相機,為這一刻留下紀念。

  「看來,你很喜歡我的身體,嗯?」亞堤驀地貼近她,用清冷的嗓音提醒她的失態。

  「啊!」快雪往後一退,身上的被單也隨之滑下,美好的雪膚一覽無遺地顯露出來。

  因為太突然了,快雪竟遲鈍地忘記要拉起被單,只能盯著他尷尬地傻笑。

  亞堤凝視著表情怪異的她,估量她是否在故意作態。

  不過,即使是作態,這樣的身體仍是撩人的。他輕托起她的下顎,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的反應。

  快雪本能地微啟紅唇,他的目光彷彿有著魔力,讓她不能自己。

  似乎滿意她的表現,他索求的唇舌熟練地侵入。

  快雪眼看著自己的雙手攀上他的肩,卻一點兒也阻止不了。

  原來,放蕩是很容易上癮的。

  纏綿的唇瓣由一直領有主導權的亞堤分開。

  他喜歡她的味道,尤其昨晚歡愛過後,她洗去一臉濃艷的彩妝,他才發現她有極柔軟甜淨的嘴唇。

  不過,不會再有下次了,女人只有她特定的作用。

  他深棕的眸子恢復淡漠,穿上襯衫。「你應該要以不告而別來作為這個夜晚的結束。」

  快雪看出他的情緒轉變,說到底,就是一夜情,沒有什麼實質意義。

  她也不需要意義,反而要感謝他,經過這一晚,她突然想通很多,放開很多,她覺得滿足了。

  於是,她淺淺一笑,拉起被單,往凌亂散落的衣物中撈起屬於她的,穿上。「你太浪漫了,我不是那種人。何況我住這家飯店,要走也無法走多遠。」

  「你住這裡?」這倒引起亞堤的注意,他清楚自家飯店有多高級,不是尋常人住得起的。

  快雪聽見他的疑問,露出耐人尋味的微笑。「我不是窮酸的阻街女郎,這裡的消費對我而言不是問題。」

  亞堤挑眉,不是很相信她的話,但也沒興趣深究。「我無意冒犯。」

  雖然應該是道歉的語氣,但仍然不改高高在上的傲慢。

  「對了,順便告訴你,我是這家飯店的經營者。」

  「我知道。」快雪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

  「你知道?」亞堤以審視的眼光打量她。「所以你遇上我是設計好的?你是企圖攀住我的?」

  對於覬覦「坎貝聿」這個姓背後所帶來的附加價值的人,他遇過的絕對不會少。

  快雪瞪視著他,為他話中的輕蔑而感到生氣。他把她想成什麼了?

  「我無意攀住你,你想太多了。」說完,準備起身。

  亞堤扯開嘴角,冷冷一撇。「是不是想太多,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我——」快雪這才發現,他是一個很自以為是的傲慢男人。看來跟他爭辯也得不到任何好處。

  轉念一想,其實對方並不認識她,會有這樣合理的懷疑,也無可厚非吧?

  她聳聳肩。「別忘了,昨天我跟了你一天,知道你訂婚、你的姓,自然就會跟這家飯店作聯想。畢竟姓『坎貝聿』的人不多,不是嗎?」

  「沒有別的?」

  快雪笑靨如花。「沒有別的。」她在心裡偷偷加上一句——才怪!

  她知道的不只這些,還知道「坎貝聿家族」與她上班的「段氏企業」往來密切,根本就是段雲磊的最大貿易夥伴。

  只是,沒有必要告訴他。

  「如果你還不相信,我也沒辦法。會有昨天一夜,我的理由很簡單。」快雪瞅著他。「就是你這個人很吸引我。」

  亞堤彎起嘴角,深邃的輪廓一旦笑起來,竟性感得讓人發狂。

  「你真是好看。」快雪不禁讚歎。

  換作在台灣,她一定不會對一個男人有如此大膽的讚美。西班牙的浪漫氣氛,原來真的是一種催情劑。

  亞堤隨手撈起桌上的黑色皮夾,將一疊鈔票抽出,丟在床邊,優雅而慵懶的舉止,卻吐出最傷人的話語。「好吧,隨你愛扮演什麼角色,這些錢是你的了。」

  他給了錢,是希望對方知道,一切都屬於交易的關係,兩人沒機會有進一步的發展。

  快雪聽懂他的意思,風暴緩緩在臉上聚積,打算痛罵這個擁有大男人沙文主義心態的黑髮棕眼敗類,卻在張口前改變了主意。

  超高的自尊、愛計較與一板一眼的行為模式,這不是過去二十六年來自己一直扮演的角色嗎?都說要改變自己了,幹嘛管別人怎麼看待的眼光?

  既然要栽給她一個身份,她也不用硬要當烈女般有受辱的感覺。

  嘲謔的口氣使神態一變,媚然的風情驀然展現。「你說是就是了,坎貝聿少爺。」

  她毫不客氣地抓起那一疊鈔票,蹬上高跟鞋。「如果沒有別的問題,我就先告辭了。」說完,轉身,揮了揮手,離開。

  如果硬要說她有什麼企圖,一定要在他身上獲得什麼的話,快雪想了想,大概只有一個——她想借由他來證明自己和從前不一樣。

  從昨夜起,她和當了二十六年無趣、規矩的韓快雪分手了,往後,她將成為為自己而活的新生命。

  亞堤拉開窗戶,踏在典雅的陽台上,清冷深邃的眸光直盯視著走出飯店的女人。她突然轉變的態度,讓他稍稍感到一點興趣,而眼前的景象,更是讓他的嘴角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他看見她對著一群馬德里街道上伸手要錢的流浪街童,撒下一片鈔票誨。

  在一片翻飛的鈔票與孩童的搶奪聲中,她回過頭,朝陽台上的他嫵媚一笑。

  鈔票,用的就是剛剛給她的那一疊!

  * * *

  快雪開著車在馬德里的市郊遊蕩,等到盡了興致,再緩緩開人大街。她本來戴者精巧的隨身聽,享受單獨的音樂饗宴,沒多久,就改變主意了。畢竟,這個城市的聲音比較吸引她。

  於是,她開了車窗,按下錄音鍵,準備把這一段美好紀錄下來。

  在熙熙攘攘的城市裡,發現音樂聲、教堂鐘聲與人聲有著奇異的融合,這樣的都市很悠閒、很恣意。她多呼吸了幾口空氣,發現自己似乎慢慢地自由了。

  她從沒想過會來馬德里,畢竟西班牙多的是給觀光客欣賞的好景點,像巴塞隆納、安達魯西亞……

  可是,馬德里是她對西班牙的第一印象。之前跟著雲磊來出差,只覺得這是個亂、吵、人口組成又多又雜的城市,集中的高樓大廈固然為通商聯絡大開方便之門,但川流不息的交通卻讓人耐心全失。

  那是當初的心情了,現在的她沒有公務在身,反而有心情欣賞這裡的忙碌,尤其是冷眼旁觀時,更發現這個城市有一種迷亂人心的魅力,她有點心動了。

  最後,她還是不耐久候塞車,於是瀟灑地將車停在路邊,打電話請租車公司的人來開走,下車散起步來。

  走到太陽門廣場,她索性坐下來,將有點微汗的襯衫綁在腰上,露出薰衣草色的印花小可愛,花裙恣意地垂散台階,毫不介意讓細嫩的雪膚享受陽光的炙曬。

  憑良心說,這裡不是什麼景點,反而有點像台北車站前的新光三趣,由於是交通輻輳地,有十條以上的馬路就在眼前展開,於是川流不息的趕路人潮倒變成一種賞心悅目的景觀。

  西班牙的男人長得實在好看,在南歐的陽光下,他們有著一身漂亮的古銅色皮膚,而且不怕曬地恣意在陽光下進行各種活動。

  快雪的肚子突然不文雅地叫了幾聲,有點餓了。

  來到西班牙,她發現自己的作息已被同化。西班牙人一天要吃五餐,通常早上起來,會先在家喝杯咖啡配上麵包,之後閒散地到公司上班。十點整,才是他們的早餐時間,大概有半小時的用餐時間吧。這時上場的當然就是豐富的早餐、而配早餐的最佳佐料就是和同事們誇張地比手劃腳、聊天抬槓。

  接下來,辦公的時間延續至下午兩點鐘,才是中餐時間。吃飽飽後可不是繼續上班,而是睡個覺呢!幾乎全西班牙的商家這時都進入午休時間,四點鐘才再度開始營業辦公。

  到了晚上七點左右,可不是晚餐時間,而是下了班,先和同事朋友們到酒吧吃點簡單的Tapas,隨個人食量,可以選擇豬肋排、炸花枝、肉丸、馬鈴薯沙拉之類的,吃吃喝喝聊聊,還記得回家的話,等到了十點左右,才開始用晚餐。

  一開始,快雪幾乎被這樣多量多餐的飲食習慣搞得快發瘋了,因為這一點兒都不像台灣。以前,她有時候工作忙起來,正餐只有早餐和宵夜哩!

  不過也因為如此,她原本清瘦的身材如今變得豐腴了點,出落得更加耀眼。

  她喜歡西班牙的生活,人民閒散而樂天,而且,大概沒有一個國家的工作時數比他們還少吧!在這裡,賺錢似乎不是最重要的事,生活得好,才是足以傲人的成績。

  驀地,一輛黑頭車在她面前唰地滑了過去。

  快雪嚇得往後面的階梯「爬上去」。

  西班牙人恐怖的開車技術讓她這個在台北「見多識廣」的人都覺得驚恐。

  她愣愣地看著緊急煞車的黑頭車車門被打開,裡頭走出一個高挑挺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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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5 00:56:58
  第三章

  「你還記得我嗎,寶貝?」

  快雪定睛一看,認出是當初在飯店欣賞那場訂婚典禮時,過來與她搭訕的帥哥——索緒爾,戴林。

  「戴林先生?當然記得,您俊朗的五官令人印象深刻,我想應該不會有哪位女士在見過您之後忘了您的。」

  很職業性的,快雪脫口就說出一篇華麗的應酬辭。

  因為她是全能的秘書。

  索緒爾•戴林看起來很高興,能被一個令他印象深刻的東方美女說他令人「印象深刻」,他覺得是至高榮耀。

  「叫我索緒爾就好,雪。美麗的女士擁有這麼美的名字,我當然也沒有忘記。」

  快雪一笑。陽光燦爛,將她白色的肌膚襯得更加晶瑩。

  「等我忙完手邊這件公事,讓我帶你遊覽馬德里。你說住在『坎貝聿飯店』,沒錯吧?」索緒爾拚命挖出自己的記憶。

  快雪搖搖頭拒絕。「不用了,我自己逛逛就行了。」

  其實她對西班牙還算熟,因為每半年就來這兒出差三次,只是以前忙,沒空在這個國家好好玩玩,現在只想自己走走。

  索緒爾看來有點失望,這個東方女孩還滿吸引他的。

  「索緒爾,你走不走?」正當索緒爾還在想聊天的話題時,後方突然出現一道清冷的嗓音。

  快雪震驚地將視線越過索緒爾往後看,果然不出所料,在黑頭車內發出聲音的男人是亞堤•坎貝聿。

  每次看到他都令她心蕩神馳,他的嚴酷冷漠不掩與生俱來的尊責氣質,一個眼神就足以讓人顫抖。那雙眼睛直視人的時候,深棕的色澤令人有如望進海底深處,有著讓人著迷的魔力。挺直的鼻、薄薄的唇,完美地在他臉上找到適合的位置。

  快雪不禁想起他結實有力的體魄、流暢優雅的舉止,無形中就能教其他人相形失色。

  他是馬德里最好的風景。

  可惜,俊臉上常常帶著嚴酷,讓人敬而遠之,無法親近。

  「啊!和美女聊天都忘記時間了。雪,你應該認識他吧?美娜的未婚夫。」

  「我知道。」快雪微微臉紅,昨晚的記憶在腦海裡浮現,讓她有點羞赧。

  可是亞堤的表現卻讓她的潮紅消褪——只用一個鄙夷的眼神。

  他大概還是覺得我是妓女吧!快雪心想。

  真是冥頑不靈,這下子應該是誤會自己又要將「魔爪」伸向索緒爾了吧!

  「我先走了,你忙你的。」快雪有點生氣,她站起來,準備走人。

  「唉,等一下!」索緒爾不想就此分別,於是忘情地抓住她的手臂。

  快雪似笑非笑地凝睇著他。

  索緒爾腦筋動得快,突然滿臉憂愁地看著她。翻譯人員臨時有事,待會兒與日本人的洽談約定無法一同前往,因此他們正在煩惱著。雖說對方帶了西語翻譯,可是畢竟沒有自己人在,總令人覺得有點兒不太安心。

  他馬上問道:「你是日本人吧?真巧!今天我們要去跟一個日本客戶簽約,但是懂日語的秘書因故不能出席,你幫我們一個忙,如何?」

  快雪知道他誤會了,好像歐洲人都以為亞洲人就是日本人,關於這種刻板印象,她連澄清都懶了。

  「我不行,抱歉。」快雪正要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離開。

  「雪,寶貝,你忍心看我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嗎?」

  他話中的「我們」提醒了快雪,還有亞堤這個人在。

  她停下腳步,用挑戰的眼神看著車內的男人。「好呀,如果他開口要求我,我就考慮。」

  索緒爾看向亞堤,不理會後者的皺眉不耐,連聲叫道:「亞堤,快求、快求!雪願意伸出援手!」

  「不需要。」亞堤伸手準備關車門。「如果你不想去,別浪費我的時間。」

  「亞堤……」索緒爾覺得自己在快雪面前失盡面子。

  快雪被他冷淡與瞧不起的態度給激怒,因此不假思索地拉著索緒爾的手。「好,我去!我想有我在的場合,應該沒有談不成的生意。」

  索緒爾聞言,高興地抱起快雪轉圈,纖瘦的她在半空中飛揚,裙子飛起一個美麗的圓。

  亞堤有一秒鐘的眩目。

  隨即,他厭惡起自己的失神,所以惡意地說道:「要伺候日本客戶,的確得有女人來,『湊興』才是。」更何況,任何對生意有幫助的事情,他都不會拒絕的。

  他的字眼用得雙關,快雪已聽出其中的貶意。

  「你!」索緒爾眼看苗頭不對,於是當機立斷,不容快雪反悔,硬把她塞進加長型轎車,與亞堤相對而坐。

  於是,在索緒爾吩咐開車之後,整趟路程中,快雪都執意將亞堤當成隱形人,與身邊的索緒爾進行愉快的談話。

  * * *

  到了約定地點,是一家開在馬德里的高級日式料理。

  很傳統的日本人嘛!

  快雪在心底暗想,也開始犯職業病,揣測會遇到什麼樣的人。

  由一路細語謙卑的女侍引領,走進包廂,裡頭已有兩個人坐定,甚至已用了餐飲,十足感受不到生意場合應有的禮貌。

  進入包廂後,快雪驚訝地看著他們口中的日本客戶,發現竟然是渡邊莊司這個老頭子!

  快雪大概知道為什麼他們的日語翻譯會「因故」不能前來了,因為這個渡邊莊司根本是業界裡公認的一隻豬哥!

  她沒有正面與他接觸過,但是「渡邊商事」和「段氏企業」有來往,所以多少耳聞了些他的事跡。

  快雪看見亞堤的表情有著輕蔑與冷淡,那是一種貴族看待平民的眼光。

  快雪嗤笑,想要跟人做生意,卻是這樣的態度,做得成才怪!

  索緒爾用著破日文和渡邊莊司打招呼,但他並不太搭理,一雙眼只往她這個全場唯一的女生瞧。

  色狼!「戴林先生,我們董事長的意思是,您既然需要我們公司關於印刷電路板、平面顯示器的特殊材料,何不將個人電腦的訂單也一起下給我們?這樣可以省去許多成本。」

  亞堤聽完對方翻譯的話後,皺著眉跟索緒爾說道:「告訴他,他的報價比台灣廠商貴了近一成,我們能省到什麼成本?」

  索緒爾知道亞堤的不滿,連忙將他的意見轉達給渡邊身旁的西文翻譯,再由他來告訴渡邊。

  「不可能,台灣哪一家廠商可以負擔你們提出來的量?」渡邊老神在在,彷彿穩操勝券似的。

  快雪聽著他們的轉譯,發現渡邊的翻譯並沒有將亞堤的意見充分表達,這樣的層層轉譯,其實對亞堤很不利。

  而且,她在文件上看到的報價實在高得離譜。

  就在她專心地看著報價單時,一隻鹹豬手突然從桌下伸到她的大腿上。

  「啊!」快雪嚇得跳起來,發現渡邊臉上垂涎的笑容。「小姐,你是我國人嗎?」

  快雪要回答時,望了亞堤和索緒爾一眼,後者有點尷尬地笑著,而亞堤卻興味盎然地掀起嘴角,嘴邊掛著一抹幸災樂禍的微笑。

  他要看她出醜!

  這是快雪浮上心頭的第一個印象。好勝心凌駕一切,她高傲地抬起頭,對亞堤拋下一句——

  「我會讓你做成這筆生意,而且,你要付的錢會比估價的金額少5%!」

  亞堤的微笑擴大,伸直修長的腿,十分不羈地倚靠椅背。「好,無所謂,讓你玩玩!」

  其實他一點兒都不在乎這樁生意做不做得成,反正貿易夥伴不只有「渡邊商事」這麼一間公司,若他們的要求太過離譜,他也沒必要再浪費時間和他們談下去。

  快雪看著他吊兒郎當的態度,十分不以為然。她一向是個認真工作,嚴謹看待生活的人,尤其在台灣,商場上的廝殺根本不容這種閃失,可是他卻這麼玩笑以對。

  難怪人家說西班牙人工作態度慵懶,這個「坎貝聿家族」要不是有歷史悠久的連鎖飯店,讓他們賺盡觀光所帶來的高額財富,以他這樣做生意的態度,恐怕早在商場上垮了!

  一種逞氣的心情浮起,她往渡邊身邊靠去,拿著估價單,用日語特有的撒嬌語態軟軟地說道:「渡邊桑,這份估價單我看過了,您根本是要吃人嘛!」

  渡邊莊司一點兒也沒將這個小女孩放在心上,色瞇瞇地握著她的手道:「唉,不是本國人呀?小姐,你的日語說得不錯,陪我去玩玩吧?來到這個鬼地方,也沒幾個人聽得懂我的話,個個擺出一副驕傲的死人臉,我想去的地方他們沒一個聽得懂的!」

  快雪忍住將手抽回的衝動。真是個死色胚!

  她仍是漾著笑臉。對付這種日本鬼子,一定要一次踩到他的痛腳!

  「渡邊桑,這裡是西班牙,要玩還怕沒有地方去嗎?我們還是先談談正事吧。關於貴公司提的這份估價單,我們不接受。」

  渡邊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會吧!」渡邊身旁的翻譯急忙把快雪說的話原原本本地翻譯出來。索緒爾的語氣急了,連忙站起來靠近快雪。「寶貝,可別這樣亂搞,這件生意我們接受,只是細節……」

  「索緒爾,你讓她做,我剛剛聽到她的保證了。」亞堤優雅地吃著生魚片,一點兒都沒有擔心的跡象。

  「可是……」

  「吃吧!就當是來這兒吃頓飯的。」

  索緒爾無奈,只好回座。

  這一幕看在快雪眼裡,讓她心中升起一抹奇異的欣慰。雖然他的表情依然冷漠、雖然他的行為帶有嘲諷,可是……他沒有阻止她的做法。

  彷彿多了點信心,快雪的嘴角隱隱勾起笑痕,口氣依然溫和地對渡邊說道:「您剛剛說台灣廠商無法負擔『坎貝聿公司』所需要的量,那麼……『段氏化學科技』也不行嗎?」

  渡邊心下一凜,第一次用看談判對手的眼光看著眼前的年輕女子。

  「你怎麼知道『段氏』?」

  快雪操著一口流利的日文,繼續好整以暇地說道:「我還知道『渡邊商事』的半導體、平面顯示器和印刷電路板所需要的特殊材料,都是『段氏』供應的。您給我們這種報價,讓我很有興趣知道,『段氏』給貴公司多少?」

  渡邊現在才知道不能小覷這個女子,謹慎地開口探問:「難道台灣的『段氏』也和你們接觸過?」

  快雪嫵媚一笑,沒有回答。

  這動作看在渡邊眼底,卻是「不言可喻」。

  其實一直以來,「坎貝聿公司」與「段氏」的合作都僅止於IT通路,所以即使「段氏」有化學科技的子公司,卻一直不是「坎貝聿」的供應商。現在她才知道,原來繞了一圈,「坎貝聿公司」所需要的原料,都是「渡邊商事」向「段氏」買的貨。

  渡邊不花成本就能賺上一手,也只有「坎貝聿」這麼家大業大的企業,才會不在乎被賺這種轉手錢吧!

  快雪冷笑,這樣做生意也能活得下去,真羨慕他的洪福齊天。

  「那麼,貴公司的意思是……」

  渡邊這下子也謹慎起來了,端正地坐好,以正式的態度向快雪詢問。

  快雪無意要幫亞堤•坎貝聿,只是想出一口氣,於是也不點破實際上的價格,只向渡邊說:「我們與貴公司也合作幾年了,我們也不想……這樣吧,刪5%好了。」

  渡邊面有難色。5%?那可是上百萬美金啊!

  快雪將臉色緩下來。「渡邊桑,即使是這個價錢,你也賺了不少,就當作是為後來的生意鋪路吧!」

  渡邊莊司哭笑不得,要隨行的翻譯向亞堤說:「你有一個厲害的CEO(經理人)。」

  亞堤揚眉,看來這女人果然談成了生意。

  他用一種審視的眼光重新看著她。

  快雪心裡升起一股成就感,她對索緒爾說:「渡邊先生一直慕名西班牙的紅燈區,聽說比他們東京的歌舞伎町還要五光十色,因此希望你能帶他去見識見識。」

  快雪把同樣的話轉達給渡邊莊司,她猜得沒錯,果然就見他眉飛色舞,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看來,只需要這樣就可以讓他忘記損失5%的痛了。

  這種人不會是雲磊的對手!看來「坎貝聿」可以給「段氏」的生意又多了一樁……

  她猛然一驚,自己在想什麼?

  為什麼都到了這種時候,她心裡還能想著該怎麼幫雲磊賺進更多的財富?

  難怪雲磊吃定了她,即使不愛,也一定要娶她。

  但是,快雪知道,自己的心情已經開始有了轉變,她不再盲目地自艾自憐了。雖然她是被利用的,但是人不就是因為有利用價值而被看重嗎?

  * * *

  禮車送走了渡邊和索緒爾,微涼的星空下,只剩快雪與亞堤佇立著。

  莫名其妙地被當成日本人,然後半推半就地被拉來談生意,最後又費盡心機地談成,今天可真是豐富的一天啊!

  然而,今天還沒有結束。

  她抬頭看看身邊的亞堤,突然覺得他的距離似乎不再那麼遙遠了。

  「你不簡單。」他的語氣裡有著一絲冷淡,但卻沒有質疑的意思。

  快雪的臉微紅,笑了開來。「我有專業長才。」

  亞堤也不追問,就著星空與她並肩而走。

  他很高,以她的高挑身材,也不過才及他的肩。而從他身上,一直輻射出一股極為男性的、讓人迷惑沉溺的味道。

  再見他,快雪才發現自己對他竟有著出乎意料的在乎。她無法欺騙自己,她其實是偷偷盼望著能再見到他的。

  她怎麼會這樣喜歡上一個人,甚至遠超越她對雲磊的愛戀……等等,喜歡?她……喜歡上他了?是啊,她恐怕是喜歡上他了,要不,為何只要他揚起嘴角對她淺淺一勾,她就幾乎失魂,無法控制?

  「這是你們做生意的方法嗎?我不認為這樣能有什麼獲益。」

  「那又如何,『坎貝聿家族』的生意不在這兒。」亞堤的回答既慵懶又無心。

  看來她沒猜錯。像是為了更加證明她的想法,他繼續說道;「這類新興科技行業,的確是家族裡幾個人躍躍欲試的轉投資,但我只想將飯店業做好。」

  「因為那是『坎貝聿家族』傳統的榮耀。」

  亞堤深深看著她。「你對我調查得很消楚?」

  快雪撇撇嘴角。「我對『坎貝聿家族』很清楚。」

  亞堤挑一挑眉,露出稀奇的表情。

  身邊出現過太多趨炎附勢的女人,他已習慣性地為這些人貼上標籤——只限上床,沒有話題。

  所以,對於她的聰慧與善對,他感到很好奇。她是個很特別的女孩。

  快雪喜歡和他漫步的感覺,只是,似乎沒什麼理由繼續下去。但另一方面,她卻心慌極了,很想做些什麼為兩人曾有的交集留一點紀念,只是,她能做什麼、該怎麼做呢?

  時光在漫步中悄悄流逝,她將拳頭緊緊握住,在心中掙扎著該如何是好。

  最後,女性的矜持勝出,她下定決心,深吸一口氣後,勇敢地仰頭,對他一笑,輕快地說:「今天幫了你一個大忙,你應該好好請我一頓當作酬謝,不過我累了,先回去嘍,拜拜!」心口沉沉的,不明白自己在難過些什麼。

  亞堤在他來得及思量之前,已經伸手抓住她,一把將她擁進懷中,頭一低,牢牢地捕捉住她的唇,忘情地吮吻起來。

  快雪被這突如其來的行動給嚇傻了,有好一會兒,她如化石般僵直地站著,無法回應。幾秒後,她閉上了眼睛,雙手擁緊他。

  察覺到她的放鬆,他將她摟得更緊,一隻手臂環住她的臀,另一隻手則固定住她的頭,讓她的紅唇專心在他的唇上。

  快雪幾乎要被一種灼熱感吞噬了!他的吻技高明,舌頭不斷地向她的誘哄,在每一次深入地侵略中,又再一次更深地進攻,她幾乎窒息在那種說不出的甜美裡。

  這個男人,完美得讓人心痛!

  「就這樣離開,不會後悔?」拂開她垂落在胸前的髮絲,他低聲呢喃。

  快雪怦然心動,喜悅彷彿要漲滿她的身體。「這是邀約嗎?」

  亞堤低沉的嗓音帶著誘惑。「如果我說是呢?」

  * * *

  晨曦的陽光穿透紗窗,快雪早就醒過來了。

  她光裸的身子藏在薄被下,倚偎在身邊男人的懷裡,一雙明媚的眸子直盯著他完美的臉龐。

  青蔥似的手指承接他均勻的呼吸。沉睡的時候,亞堤變得較易親近,不再那麼尊貴逼人,教人無法靠近。

  她的手指輕輕描畫他的五官,眉毛、雙眼、鼻子、嘴唇,以及深刻的輪廓,心內緊緊地一揪。

  這已經不是一夜情了,如果再維持現在這樣的關係,她會不想離開他……

  快雪低頭,埋進他的頸窩,纖細的手緊緊抱住他。

  忽然,一隻手鎖住她的腰際,輕鬆地將她的身子環抱住。

  快雪抬起眼看他,她純淨的眼神讓亞堤情不自禁,溫柔地印上一吻。

  「早安。」初醒的聲音有著低沉的性感。

  「早。」快雪收拾紛亂的心情,輕快地回答他。

  「你還是在?」

  「當然,我玩不來消失的把戲。更何況,你沒忘記我住在這家飯店吧?」快雪面對他玩笑式的詢問,有點哭笑不得。

  亞堤揉著眼,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形成金黃色的柔光。

  「嗯。」他沒有很在意,起身往浴室淋浴。

  快雪輕輕歎息,看來他不像自己那麼介意、在乎。

  失落感比之前任何一刻都來得嚴重,她緩緩穿上衣服,拒絕檢視自己悵然的心情,強行壓抑地決定別讓自己沉迷。

  對著浴室,她說道:「我先走了。」

  快雪提著背包,準備走出亞堤頂樓套房的臥室。

  突然,身後浴室的門打了開來。

  「雪!」亞堤叫著她。

  快雪驚訝地回頭。

  亞堤站在水氣蒸騰的雲霧中,裸身顯得隱隱約約的,清楚看到的,只有一雙晶亮的眼。

  「你在這兒還會住多久?」

  快雪歪著頭思考。她想去塞維亞,那兒正是節慶日,至於之後……也許……也許之後就回台灣吧!

  她已經在西班牙待了十幾天,算是她有史以來最長的一次出外時間吧!

  但她的心中卻仍是忐忑不安。回來後,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嗎?還是依舊是團死結呢?

  她到現在還沒有理出頭緒,回去後仍是茫然啊……

  「怎樣?」亞堤發現她已經在神遊了。

  剛剛聽見她要走,突然有股衝動想要留住她,但開門後卻把話止住,因為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何想那樣做。

  快雪回神,對他一笑。

  「不了,今天就會checkout,想去別的地方走一走。」

  突然,寂靜在兩人之間漫開。

  快雪在等地說些什麼。

  然而,他終究什麼也沒說,是自己想多了。

  亞堤瀟灑地揮一揮手。「那,玩得高興點!」隨後,再度進了浴室。

  快雪突然覺得有股深深的傷感,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麼?

  難這是內心深處有著羅曼蒂克的幻想,以為過了昨晚,兩人間能有一種新的關係?

  她努力讓自己若無其事,提起背包,打開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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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5 00:57:35
  第四章

  想利用一整天遊覽馬德里的跳蚤市場,所以快雪選擇緊身T恤、鬼洗超低腰牛仔褲,和破舊卻耐重、耐裝的Jansport背包就出發。至於行李,就先放在飯店裡,等晚上checkout後再帶走。

  經過幾天的遊覽,她對馬德里已經稍有瞭解,不像剛來的時候,一直不斷地迷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其實這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西班牙政府的奇怪邏輯,幾乎十條路有九條是沒有路標的,就算拿著地圖,也找不到自己的所在位置。

  這時,她反而懷念起台北看似雜亂無章的道路安排。因為就算再複雜,只要記得重要路名,並按照大陸各城市——「愈往北的城市就是愈北方」這種邏輯,就不怕方向錯置。

  這幾天憑著本能生活,餓了就吃、飽了就走,也不覺得累。

  不同以往來出差時,總是住飯店、吃餐廳。她這次有機會走在路上隨便吃吃喝喝,這才發現馬德里的真正魅力。走進林立的餐館,幾乎每間店的架上都會掛著幾隻生火腿,滿吸引人的。然後,吧檯上都會有當天特製的TAPAS,每間店不太一樣,但大多會有馬鈴薯烘蛋、炸花枝圈、各式沙拉、炸魚、烤馬鈴薯塊、章魚沙拉……

  重點是,都不貴。

  快雪喜歡坐在吧檯,點一大堆應該被西班牙人當作下酒菜的TAPAS,就著麵包一起下肚,興致來的時候,就點杯紅酒,然後高興得喝光光。

  來西班牙後,她變得很常喝酒,因為比飲料還便宜!

  酒足飯飽後,她才心滿意足地踏進傳說已久的跳蚤市場。

  不過,她一進入這個跳蚤市場,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兒好像黑市,什麼東西都拿出來賣,看起來髒髒舊舊的,更詭異的是,每當她彎腰看著一樣物品時,就聽到旁邊有人在吹口哨,那種哨音好像在打暗號一樣,讓人不禁覺得,他們是不是在說:喂——這裡有肥羊喔!

  真恐怖!

  識時務者為俊傑,快雪準備速速逃離。

  可沒想到,突然有三五成群的小孩子向她圍了過來,其中一個似乎是帶頭的大小孩揚一揚手上的紙片,示意要她看看。

  快雪很好奇,看了一下他的紙片,卻發現上頭一片空白。

  他要她看什麼?

  正要開口詢問,一群小孩又像風一樣,倏地消失了蹤影。

  「奇怪的小孩……」快雪喃喃自語。

  這裡整個地方都很古怪,她還是早走為妙。

  * * *

  回到了飯店,提了簡單的行李,快雪準備到櫃檯去辦理checkout。

  沒想到,最可怕的情況卻發生了——

  她的皮包居然不翼而飛!

  她嚇得臉色發白,連忙把背包裡的東西全數翻出,在櫃檯前檢視起來。

  沒有!一點影子也沒有!

  旁邊已經有人對蹲在櫃檯前的她側目。

  而櫃檯內那位化著精緻濃妝的褐髮小姐則冷漠地看著她的舉動。

  快雪全身的血液都快凝結了,她所有的提款卡、信用卡以及旅行支票、現金等東西全部都在皮包裡啊!

  她慌張地翻著手提行李,幸好她一向不將護照帶在身上,所以它還在夾層中安然地躺著,而一旁也還有自己為救急而預先放的一百元美金。可是,這一點錢依然解決不了現在的窘境呀!

  她回想著今天的行程,已經能篤定偷走她皮包的,絕對是那一群舉止怪異的小孩!

  她怎麼會這麼大意呢?她之前明明就聽過這類騙術的啊!

  懊惱又難過的情緒蔓延著,她強打起精神向櫃檯小姐說明情況,並告知她必須要打電話報警,而且也得打幾通電話將所有信用卡掛失。

  沒想到,櫃檯小姐卻冷漠而疏離地回答她:既然不是在飯店裡搞丟的,那他們就沒有必要負責這些費用!

  快雪有點生氣,她萬萬沒料到,一流飯店的櫃檯人員竟然會用如此態度對客人說話,真是沒禮貌!

  快雪揚聲對她說:「那我請你為我報個警可以嗎?」

  櫃檯小姐回道:「我看是找不到了,馬德里每天發生的竊案還會少嗎?我勸你不用白費工夫了。請問你要用什麼方式付款?」

  快雪快嘔到吐血了!她的皮包都被偷了,還能用什麼方式付款?這女人簡直是欺人太甚!

  「請讓我打通電話,好讓我的發卡銀行補卡。」快雪耐著性子,她得冷靜地想法子解決,於是精明的頭腦開始運作。

  櫃檯的褐髮美女輕蔑一笑。「小姐,你的意思是付不出錢嘍?」

  她們的對話引起更多人的側目,而且四周開始聚集了小小的人潮,快雪從沒像這一刻這麼丟臉過。

  她幾乎想動手扁她!狗眼看人低的外國豬,等她領到錢後,一定要用錢砸死她!

  「有問題嗎?」

  一個男聲切入僵持不下的兩人間。

  快雪倏地僵硬成化石,多希望自己沒聽到這個聲音。

  「總裁。」褐髮美女馬上笑顏燦燦,貼著超長假睫毛的雙眼變成心形,投向她身後那個聲音的來源。

  臉色變化之快,真可登上金氏世界紀錄。

  快雪回頭時,彷彿還可以聽見自己的脖子喀啦喀啦地發出聲響。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亞堤•坎貝聿!

  她難堪至極,在她的行李散落一地,並且和人吵得面紅耳赤的場面,都被他看見了。

  「我……我掉了皮包。」快雪不自然地說道。

  她想起之前他曾誤認為她是阻街女郎,又對她住在這家飯店的一番話感到質疑……如今,再加上自己戲劇化地掉了皮包,一切的一切,好像連成了一篇錯誤卻無可置辯的謊言。

  「是嗎?」

  他冷淡的回應更加深快雪的難堪。

  突來的無力感使她的雙肩垮下,垂著雙眸。

  然而,岑寂半晌後,不認輸的個性使她再度提振精神,叫自己冷靜。她抬眼,向亞堤說:「我必須打電話給發卡銀行,請他們補卡,然後我就可以支付所有的費用。」

  她的雙手握得死緊,準備在他再說出什麼嘲諷的話時,全力反擊。

  亞提沒說話,僅是饒富興味地看了她一眼。她生氣的樣子,很……可愛。

  就在快雪幾乎想要放棄說服他的這個念頭時,亞堤懶懶地向櫃檯美女說道:「我們的住客在checkin的時候,不是已經過卡,檢查過住客的信用資料了?你沒有檢查這一項嗎?」

  雖然語氣慵懶,可是他的眼神出現寒芒。

  櫃檯美女像是突然被雷打中般,囁嚅地說道:「是的,總裁。」

  「所以你很清楚這種事情的處理程序嘛!」亞堤的語氣不變,卻讓櫃檯美女嚇得臉色發白。

  這等於在總裁面前洩漏出自己的不專業,這下可糟了!

  「是的,我馬上處理。」為了彌補過失,櫃檯美女忙不迭地找出快雪的住房資料,就著上面的信用卡資料打電話。

  快雪這才記起,當初在checkin時的確有過卡,所以飯店方面可以根據信用卡資料向銀行徵信,直接扣款。

  是呀!她剛剛真是急糊塗了,這麼簡單的事情,她怎麼沒想到!

  感激的眼神正要展現在臉上,卻見到亞堤一臉的嘲諷。

  她一時氣結。

  快雪實在討厭他的態度,因此把感激收回,生氣地蹲下身子,恨恨地把一地的東西收回自己的背包裡。

  她早該知道這個男人不會那麼好心!從幾次的相處中,她已經知道他一點兒都不認為女人有智商,現在,他八成更加認定她是一種腦袋構造很低的生物吧!

  「我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感激你的!」快雪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也沒有設想你會懂得感激。」

  他輕吟,西文捲舌的音節像唱歌似地滑進她耳中。

  快雪氣黑了臉,再怎麼說,自己和他也有過「兩夜情」,這會兒他卻像個陌生人般地朝她放冷箭!

  常聽人說歐洲男人薄倖,上床只為追求享樂的生理需要,跟誰都可以翻雲覆雨,之後就一拍兩散,沒有牽扯。

  害她還這麼為他著迷,見到他就臉紅心跳。

  害她還覺得離情依依,拚命克制自己別讓那種見不到面的心疼蔓延全身。

  可沒想到,他真是人家說的那種大爛人!

  所有的浪漫情悻全都變了調,她要為自己保留住最後的尊嚴。

  背起背包、拿著手提行李,她昂首闊步,準備離開這裡。

  「唉,雪!」亞堤微笑地喊她。

  這個笑意讓在一旁的櫃檯美女看呆了。

  在這裡工作這麼久了,何時看見帥哥總裁臉上出現過這樣的笑容?

  快雪愕然回首。他的語氣很溫和,沒有嘲笑;他的表情很誠摯,看起來很迷人……

  亞堤喜歡她看自己看到失神的模樣,這會讓他忍不住想作弄她。

  這個女人真有趣,既能用青澀的純真誘惑他,有時候卻又顯得保守、矜持;偶爾會冷靜地反擊他的作為,卻又很容易被激怒,表現出她的直率。那天玩笑地讓她對付渡邊莊司那個色老頭,又看到了她的另外一面:說起話來的語調那麼甜,甜到讓那只色狼忘記了防備,以至於最後被她狠狠地削價。

  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呢?

  一向傲慢漠然的心,頭一次有了小小的騷動。

  陌生的感覺讓他很感興趣。不知道,這個女人還能給他什麼特別的刺激?

  「叫我幹嘛!」快雪看著他審視自己的眼光,全身突然起了雞皮疙瘩。她覺得自己好像是獵物,而身為狩獵者的他正在考慮著要將她清蒸還是紅燒……

  亞堤收回自己的目光,低沉的嗓音吐出話語。「這個假日,到塞維亞參加節慶日吧!」

  「什麼?!」嚇!他會讀心嗎?居然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行程!

  「塞維亞難得有這個節慶日,一起去吧!」

  快雪怒瞪著他,準備慨然拒絕以譴責他無理傲慢的行為,想不到,話到了嘴邊,居然吐不出去,一直到他親吻自己的嘴角,把她連人帶行李地牽進電梯裡後,她才發現自己又向他輸誠了!

  * * *

  快雪實在想痛罵自己一頓,為了他的一句話,她竟無怨無悔地在房間裡等他。

  她已經在鏡子前不下十次地整理儀容,這行為一點兒都不像平常的自己。

  怎麼說呢?以前在段雲磊身邊,即使會讓她感覺甜蜜,但卻從不曾有過緊張的感覺。

  難道是因為他們先是工作夥伴,而後才變成男女朋友的關係?

  站在亞堤面前的她,總是沒來由地面紅耳赤,失去該有的冷靜。偶然出軌的放浪,又將她推上他的床,只有在清晨醒來時,才會為自己的行為咋舌。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她對他的喜歡,已經到了這麼深的境地了嗎?

  那麼,這還只是單單的……喜歡而已嗎?

  一直等待門鈴聲響起,等待亞堤依約前來接她,但是整個房間卻寂靜無聲。

  從她起床開始到現在,已經經過五個鐘頭了,他為什麼還沒來呢?

  快雪落寞地靠著窗台,中午的太陽熱辣辣地照著她,她覺得全身四肢無力。不知道這種沒有止盡的等待,何時會結束?

  拿起電話撥打他頂樓套房的號碼,卻沒有人接聽。昨晚他吻了她之後,有事情先離開了,說好今天早上來接她的。

  而現在,已經過了午餐時間。

  也許他用午餐時間和人談公事吧,西班牙人的午餐時間是兩點到四點……

  然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漸漸地,快雪已說服不了自己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地等待著他?

  狼狽的赤紅染上她的粉頰,終於,她拿起所有的行李,決定自己離開。

  * * *

  走出富麗堂皇的宮殿式大門,一輛黑色的跑車滑到她面前的車道。

  快雪下意識地向後退一步。

  跑車停在她面前,門打開,頎長身材的亞堤一身休閒裝扮,鼻樑上架著一副遮住她盯視他目光的太陽眼鏡。

  「我正想打電話,你就下來了!」

  快雪滿腔的鬱悶,因他的一句話,輕易被消解。

  本來嘛!他也沒說幾點到啊!也許早上的定義是午餐前,現在……馬馬虎虎還算接近啦!

  要一下子改變沉鬱幾個鐘頭枯等的心情,有點辛苦,當快雪正要扯開笑容,準備說點俏皮話來回答他的,跑車另一邊的門也打開了,一位美艷異常的美女走下車來。

  異常的眼熟。

  過度的錯愕使她準備扯開的微笑僵住,臉上出現一種詭異又滑稽的表情。

  想起來了!

  眼前這個女人是有過一面之緣,和亞堤珠聯壁合、郎才女貌,恰巧又訂婚的未婚妻,叫什麼娜來著。

  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一時間,腦筋轉不過來,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亞堤,趕快上車呀!不然到塞維亞會錯過熱鬧的晚會喔!」

  「別發呆,上車了!」亞堤漫不經心地向她擺擺手,隨即鑽人駕駛座。

  「嗯……好……」快雪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也就愣愣地照著他的話做。

  「亞堤說有個有趣的東方朋友要跟我們一起去塞維亞!雪,你好,我叫美娜。」女子輕撩波浪長髮,朝她嫵媚一笑。

  快雪想要回答,卻覺得喉嚨幹幹的,只能僵笑。她……幾乎忘了她的存在。

  「我……」

  「喔,真可惜,我的英文講得不好,你應該不會說我國的語言吧?」

  我會說的!

  快雪想吶喊。

  可惜美娜的話又灑了下來。「這也難怪,西班牙語很難學的,一般人光捲舌發音就頭大,念起來真可笑。」

  隨即,像配合她的話似的,她揚聲笑了起來。

  快雪盯著後視鏡中的亞堤,他仍是戴著太陽眼鏡,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任由美娜交握,一臉慵懶的表情,看起來絲毫不想對她們的談話發表意見。

  快雪的心像是被利箭穿透,她想,自己大概是誤會了什麼。

  即使已經告訴自己這樣想了,但委屈的泡泡卻一直往喉頭冒,也許等一下就會衝到眼眶……

  於是,她不再理會美娜以高八度的聲音宜揚著「本國語」的偉大,也不想看亞堤那種無所謂的表情,一路上執意閉上眼睛,撫平心裡那不斷汩汩湧出鮮血的傷口……

  * * *

  一路來到塞維亞,快雪低氣壓的心情有了一點改變。

  因為整個城市都沉浸在節慶的歡樂中。

  這個位於安達魯西亞西南部最棒的城市,周圍是麥田、草原和橄欖園,背後是摩爾人之山,中間有波光閃爍的瓜姐姬薇河流淌,美好的地理環境足以使它成為節慶所在地。

  雖然這個節慶是屬於塞維亞人的,可是它的出名使得觀光客不遠千里地蜂擁進來,所有的旅館都客滿,而所有的私人房間也都被預定一空,如果沒有提早半年就做行程規劃,可能會敗興而歸。

  不過,快雪相信她一定會有個舒適的房間的,因為「坎貝聿家族」的連鎖飯店當然不會在這裡缺席。

  她看向亞堤,他的手挽著美娜,正雀躍地向飯店經理吩咐一連串的節慶準備。

  裝扮完美無瑕的美娜回轉身,美眸凝向她。「雪,你要陪我和亞堤去精品街買禮服嗎?今晚要跳舞,臨時要來,害我都還沒準備好舞衣呢!」

  「不用了,我有舞衣,你們自己去就好了。」

  「唉,不然你先叫經理帶你回房,我請我的化妝師去為你梳頭化妝。今晚的盛會,沒有女士會素著一張臉去的。」

  「我不用——」

  「就這麼說定了,拜!待會兒見!」美娜不待她拒絕,笑笑地挽著亞堤離去。

  她一直都沒等到亞堤的發言、一個解釋、或一句抱歉。

  一段路程,就擊潰了快雪。

  亞堤對她的態度,彷彿兩人就只是普通朋友……

  她知道歐洲人熱情奔放,在法國,甚至男人邀你喝咖啡,其實就是上床的暗示,而後一拍兩散,互不相干,爽快的一夜情。

  她原本也是這樣想亞堤的,可是他不該誘惑她第二次,又邀請她出遊,讓她有了浪漫的幻想與期待……

  更不該的是,她竟然對這段邂逅的情事存有渴望……

  她怎會忘了,亞堤已經是個訂了婚的男人,美娜和他才是會得到眾人祝福的一對;而自己,只是個意外闖入,卻一點一滴地竊取著另一個女人幸福的第三者……

  第三者……

  原來,她竟也和時晴一般,成了別人婚姻中的第三者。

  倘若美娜發現了她和亞堤的關係,那她當初所承受的痛,也會在美娜身上重現吧?

  那種遭受背叛的痛,她該是最清楚的,但……她那顆正以不受控制的速度沉淪的心,又該如何收回呢?

  好亂、好煩。

  她甩甩頭、挺起胸膛,大步走出飯店,打算藉著週遭的歡樂氣氛,讓自己暫時逃避這道難解的愛情習題。

  塞維亞是極佳的觀光勝地,街上不僅多的是舞衣出租,讓觀光客過足了癮,甚至連造型設計師都不缺。

  快雪穿上早已準備好的火紅色舞衣、極高跟的名牌gal-lardo舞鞋,頭髮則讓設計師刷成蓬鬆至腰的深紫波浪,挑染的銅金色配上她勝雪的肌膚,正與火紅舞衣相互映襯,令她整個人看起來艷麗得像團火。

  因為身高夠,令她予人一種高挑冶艷的感覺。

  當設計師問她要上怎樣的妝時,她毫不考慮地說:「再濃點!」

  最好化出這輩子最不可能嘗試的濃妝艷抹,然後在這個嘗試的保護下,大膽放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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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5 00:57:49
  第五章

  快雪在夜幕低垂時,循著樂聲到達熱鬧的街道,眼前所見之景,讓她驚呼出聲——整個慶典活動在一片光海之中進行,成千上萬盞點燃的燈串照亮了街道。

  入口牌樓處兩座高塔,白天見到時覺得也沒什麼特別,想不到等到燈全點亮後,它們就像是一道火光瀑布!

  快雪跟著歡呼,身體自在地搖擺起來。在人群中,手舞足蹈的她一點兒也不顯得突兀,因為多的是活躍在街道上的男男女女。

  這時,塞維亞舞曲響起,整條街上的人變得更熱切了。

  餐廳裡、大街上,到處都有隨著歌唱、吉他、響板和拍掌聲而起,有節奏的舞蹈,大夥兒彼此對跳,媽媽帶著小兒子、爸爸帶著小女兒、男孩和女孩、老人和年輕人……

  這種氣氛感染了快雪,她也跟著音樂,更加愉快地跳了起來。

  在台灣,沒有人知道她參加佛朗明哥舞團。每天辛苦地下班之後,參加舞團的練舞變成了她最大的娛樂。

  彷彿為了要擺脫妹妹時晴給她的陰影,她不願去學習古典靜雅的芭蕾,也不要接觸她喜歡的爵士,執意選擇了激烈而狂野的佛朗明哥舞。

  在舞曲的世界裡,她只是她,一個狂野、需要解放的韓快雪,而不是別人眼中那個一向冷靜、有條不紊的刻板女人。

  「雪!我找到你了!」

  快雪一曲未盡,舞曲和響板的聲音幾乎壓住來人的話語。

  她心一驚,雀躍地回頭——

  不是……

  不是他……

  「索緒爾。」

  他穿著傳統的高腰長褲、白色櫬衫和短夾克,頭戴哥多巴帽,英俊的臉龐因為找到她而發光。

  「雪,你的舞跳得真好!和我對跳!」索緒爾高興地拉起她的手,將她帶進圈圈內。

  說不失望是騙人的,她還以為……是亞堤……

  對自己的行為啞然失笑,快雪甩甩頭,展開笑靨。

  「你怎麼找到我的?」

  索緒爾咧開大大的笑容。

  「亞堤那傢伙要來過節慶日,也不事先告訴我,今天中午才臨時通知,要我過來陪你。」

  「哦?」

  陪她?

  快雪僵笑,想到他今天一臉冷淡的表情。

  真不知道該怎樣解讀他的行為。

  「別理他,我們跳舞!」快雪瀟灑地甩甩波浪長髮,豪氣地說道。

  街上聚集愈來愈多的人,大家圍了一圈又一圈,小圈小圈的團體也慢慢成形。

  塞維亞來了許多職業舞者和歌手,表演著輕快的佛朗明哥舞曲,熱情而眩惑的音色與節奏傾瀉而出。

  他們跳著,兩人的舞都很狂野。

  整個靈魂彷彿都隨著舞曲動了起來,街道上笑聲和叫聲不斷。

  已經有人跳得跌倒了,那是塞維亞舞曲的結束姿勢。

  更有一些人喝了許多酒,腳步踉蹌,卻仍想要對跳一段塞維亞舞曲,因而形成非常滑稽的畫面,使得一旁的人笑得東倒西歪,最後,快雪亢奮地跌坐在地上。

  好愉快呀!

  有多久沒這麼解放了呢?

  她兀自喘著氣,身體因為劇烈運動而輕微顫抖。

  一隻手伸到她的面前,她不假思索地握住。

  「索緒爾,你也跳得很——亞堤?!」

  亞堤也換上了傳統服裝,同樣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竟是那樣的俊魅,還有別人學不來的憂雅。

  「看來你玩得很高興?」他的面色不善。

  快雪被他扶起後,冷冷地甩開他的手,繞過他往後走。

  一隻大手驀地拉住她。

  「陪我跳舞。」

  快雪握緊拳頭。他到底要怎麼樣?

  他暖昧的態度會讓她誤會,他親暱的舉止會讓她沉溺,然而,到頭來,這些都只是幻象,他要娶的人不會、也不該是她,她終將什麼也抓不牢。所以,她不要讓這種難捱的失落心情繼續延續下去,也不要……讓自己的心陷得更深。

  「不要,我和索緒爾想去吃點東西。」

  她的手再次被拉住。

  「他帶美娜進casetas喝酒了!」

  一個回身,她轉到他的面前,如喧戲調的bulera舞曲響起。

  她的裙擺垂下,荷葉邊隨風輕揚,手叉腰際,擺出典型的西班牙舞姿,就像是個等著受人讚歎的皇后。

  在雜揉著哀淒、熱情、奔放、沉緩等各種情感及節奏的樂曲中,快雪雙眼凝視著亞堤,想要看進他的靈魂深處。就讓她再放縱自己一回吧!

  亞堤與她對跳,眼神也膠著在她身上。

  這首舞曲的節奏快速、繁複多變,使得舞者必須不停地依節奏擊掌、變換腳步。

  然而,他們的眼神沒有離開過對方的眼睛。

  周圍許多人開始替他們伴唱、拍掌,欣賞難得一見的舞姿。一般來說,很少看見外國女人能將塞維亞舞曲跳得這麼好,而且另一半又是個俊美無儔的男子,兩人的舞姿足以使人瘋狂!

  「我沒有邀請美娜!」

  「什麼?」眾人的喧嘩蓋過他的聲音。

  亞堤再次開口。「我沒有邀請美娜!」

  雖然聽得仍不清楚,但是從他的嘴形,快雪猜出來了。

  只是,他為了什麼原因要向她解釋呢?是因為,他的心裡有那麼點在乎她嗎?

  快雪用力打著節拍,轉身的速度愈來愈快,翻飛的荷葉裙擺像蝴蝶般飛舞。

  叫好的、拍掌的聲音再度湧上,快雪也轉得更加快速。

  最後,她準備結束地跌坐在地時,一雙大手承接住她的重量,她躺進男性的胸膛中。

  睜著眼睛,她眸光直視著他。「為什麼跟我解釋?」

  亞堤沒有說話,將她扶正。

  激烈的舞蹈讓她徹底解放,她炯炯發亮的眼神沒有放棄。「告訴我,為什麼要特別跟我解釋?」

  亞堤並不習慣被質問,放開了她。

  「渴了吧?我去拿酒。」

  「亞堤•坎貝聿!給我答案!」

  快雪的眼睛被怒氣燒得晶亮,她不要繼續處在這種怪裡怪氣、暖昧不明的情況中,她要一個確切的答案。倘若他是在乎她的,那麼,她起碼能說服自己「這樣就夠了」,她可以帶著這份美好的回憶,將他還給美娜;倘若他根本不在乎她,那麼,她也能徹底死心,離開他。

  亞堤雙手一攤,臉上又出現那種冷淡、無所謂的表情,繼續要往街上隨處可見的臨時吧檯走去。

  快雪氣極。

  這時,有一些年輕人前來向快雪邀舞。

  塞維亞雖然多得是觀光客,但是大部分都是來看熱鬧的,難得有舞跳得這麼棒的東方美女呢!

  快雪被淹沒在熱情的邀約中,臉上不知是跳舞後的紅暈,或是突然廣受歡迎的臉紅。

  「對不起,我想休息……」話還沒說完,高大俊挺又熱情的西班牙青年已經拉著她的手,將她帶進大圈子中。

  他們圍成小圈子,快雪被帶得團團轉,對方的熱情已經變成肢體接觸,幾乎將快雪溺死。

  本來要提腳離去的亞堤,雙眸頓時射出冷光。

  大手一伸,將她拉出圈子,靠在偉岸的胸膛上。

  「你覺得這樣很得意?」把她拉離混亂的圈子後,他冷冷地說道。

  快雪被他拉得腳步踉蹌,待站穩後,生氣地甩開他的手。「放開我!」她氣他連個答案也不肯給她。

  兩人當場僵持著。

  快雪不太知道愛情是什麼,僅有的可憐經驗也只是日久生情。

  她不知道現在這樣算什麼?也不想再這麼患得患失、心緒不寧下去了。

  被愛之火燒得體無完膚的經驗,有過一次就已太過,她不想再嘗了。

  呵,認命一點吧,這種完美的男人不會屬於她的,他合該是另一個完美的女人所能擁有的。

  「我想回家了。」回台灣。她覺得療傷不成,反而跌得一身傷。

  亞堤面無表情,深棕色的眼睛變得更為幽暗。

  氣氛變得極糟。

  快雪的臉上揚起一抹嘲弄的笑。「我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轉身,她準備離開。

  亞堤鐵臂突然一拉,快雪整個人倒進他的胸膛。

  四目交望,她沒有開口

  「別走。」亞提擁緊她,深怕一鬆手,她就飛走了。雖然,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怕什麼。

  在他的懷中,聽著他的心跳聲,她覺得自己的心,彷彿也跟著他的頻率在跳動。

  她知道她該推開他,果斷地就此畫下句點,她知道她該轉開頭,瀟灑地告訴他「回去美娜身邊吧」;然而,除了伸出手回抱他外,她什麼也沒做。

  她明白這麼做很自私,但,能不能再讓她擁有他一小段的時間呢?

  一小段,只要一小段就夠了。

  到時,她就會鬆開這雙手的……

  * * *

  快雪住進亞堤的頂樓套房。

  這樣的結果讓快雪悲喜交集。喜的是,他終於以行動證明對她的捨不得;悲的是,她知道這是一樁注定沒有結果的感情,而她像玩火般,只求一晌貪歡……

  很矛盾。

  快雪這才發現自己對愛情的懦弱與執著。

  「為什麼留我?」快雪問。

  亞堤的眼神複雜,雙眼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她忍不住想問個明白。「你是因為愛我嗎?還是只是把我當成度假時的點心?你的態度忽冷忽熱,從來沒有明確地跟我說過你到底怎樣想。人心是肉做的,我也會痛、也會難過,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清楚的說法?」說到最後,她幾乎瘖啞。

  亞堤直接以唇堵住她一連串的指控。

  快雪沒有反抗地攀緊他。

  她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對一個男人著迷成這樣?這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要他有一點表示,她就願意用整顆心、整個身體義無反顧地回報他。

  「為什麼?為什麼……」快雪細碎地吐出含糊的中文。

  亞堤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在感情的世界裡,他一向是個勝利者,以至於從不曾去思考過,原來感情是需要付出的。

  直到,他遇到了這個東方小女人。

  她可以點燃他的熱情,而他很享受她對他的愛戀。也許他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理清自己對她究竟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而在他理清之前,她不能離開。

  「留下來,我要你留下來。」

  這是他給她的答案。

  快雪閉上眼睛,無言地在心裡歎息。

  她緊緊地抱著他,感覺出他的鬍渣磨蹭著她細嫩的雪膚。「我要你拿出全部的熱情來對待我。」

  亞堤的唇貼上她的,大手已經不安分地深人她的裙擺裡攻城略地。

  「是這樣嗎?」

  狂野的騷動沖刷快雪的身體,她的指尖緊攀著他滲汗的肩,痛楚又愉悅的喘息聲交織著他的。

  在深深的夜裡,她用盡氣力,想在未來預見的苦澀之前,飲盡一切的甘美。

  * * *

  上回飯店櫃檯人員的不禮貌態度,在亞堤的一聲令下,要求開會改善。

  亞堤忙碌時,快雪就依照自己平日閒晃的行程,盡情瀏覽這片土地。西班牙的文化遺跡特別多,基督教、回教、猶太教等教堂和宮殿處處可見,所以觀光客也是嚇人得多。

  快雪不禁羨慕起這個國家的人,在業界,他們流行一個「紅心皇后的理論」:在「愛麗絲夢遊仙境」這個童話故事中,紅心皇后拚命地追著愛麗絲,愛麗絲沒命地逃跑,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麼跑,旁邊的風景都沒改變,於是就大喊:「為什麼我還在原處?」紅心皇后回答她:「如果你不跑的話,就不會在原處了……」

  在台灣,她和大多數的人一樣,拚命地工作,不管是追求成就感或其他,都累得讓自己沒有放鬆的生活。要不是這次哀莫大於心死地出來旅遊,她也不會發現度假竟會讓她的視野變得開闊。

  甚至,還得到了一份意外的愛戀。

  她的日子早就拋棄了工作時的緊繃。平常時候,她遍覽這個國家的美麗;而有亞堤在的日子,她總是驚覺自己被他撩撥後,有著源源不絕的慾望。

  他修長的指頭總能輕易地挑動她的敏感,帶給她酥麻不已的快樂……與心痛。

  這就是快雪的全部了。

  只要能和他共同擁有這麼一段快樂的時光,她就滿足了。

  每當陽光射進玻璃帷幕,灑在他倆赤裸的身體上時,隱埋的慾望總會隨時被點燃,就像此刻。

  「你今天不下樓開會?」

  快雪拉著他的手,似無意卻有情地畫向自己的身體。

  亞堤順勢貼上她的耳,輕呵一口暖氣,令快雪全身戰慄。

  「沒聽到什麼具體建議,煩了。」

  快雪輕笑。「我真不知道你們是怎樣吸引觀光客的?態度傲慢不說,各個部門也不能互相支援。」

  亞堤半支起身,美好的胸膛展露無遺。

  「連上了幾天的課,演講的也是管理大師級的人物,簡直是重新一次的職前教育訓練。」不過他自己也知道,似乎不是很有效率。

  快雪的腦筋很快地動了起來。

  「你可以開設不同的課程呀!不然,大家拚命地聽演講,好像大拜拜似的,效果不會很大。」

  「喔?該怎麼做?」亞堤挑眉。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突然冒出的各式點子已經見怪不怪了,因此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快雪覺得疑惑,在台北,多的是潛能開發的課程,而且企業內部的定期研習都會有這樣的課程,為的是提高效率、增加生產率什麼的,這些課程研發與想法不是都從國外引進的嗎?怎麼他卻一副不知道的樣子?

  「就像卡內基那種潛能開發課程呀!你可以給員工們多上上。」

  「你會?」

  快雪不知道他閃閃的雙眸是什麼意思,但她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知道一些呀……」

  她是特助,哪有什麼課沒上過、沒試過的?只是……她怎麼老覺得他怪怪的?好像在打某人——譬如她——的主意似的?

  「好,就給你機會,我們去玩玩!」

  果然!好的不靈壞的靈!

  「不行啦!」她雖然排過課程,也研究過流程,但是並沒有實際主持過呀!

  「可以的,我們都見識過你的功力。」

  行動派的亞堤一把撈起她,將她丟進衣帽間,自己也迅速換起裝來。

  「可是我……」

  「會議還有十分鐘,你不會想衣衫不整地出現吧?」亞堤對著她曼妙的身體,綻著邪惡的笑容。

  「噢,真是夠了!快雪紅著臉,大聲地關起衣帽間的門,混亂地換起衣服。

  可惡!她幹嘛那麼多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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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5 00:58:34
  第六章

  到了會場,快雪幾乎膽怯地想拔腿就跑。

  飯店的員工黑鴉鴉的一片,這還是不當班的第二次員工,可見「坎貝聿飯店」花在人事上的費用有多嚇人。和台北動不動就得實行企業瘦身計劃比起來,西班牙人真是太幸福了。

  啐,她想到哪裡去了?大禍都要臨頭了呢!

  前頭的亞堤簡單地發言,說明取消所有既定的課程後,緊接著向所有人介紹今天將由企業潛能開發訓練講師來為大家上課。

  她什麼時候變成潛能開發講師了?

  天呀!

  事情好像愈搞愈大,她怕是不能脫身了。

  接下來,她也無法顧及亞堤在說什麼,一陣如雷的掌聲將她拱上台前,她得用盡全身的氣力才能克制不停發抖的身體。

  拿著麥克風,她孤立無援地望向亞堤,後者回給她一個溫暖無比的鼓勵笑容。

  他的笑容照亮了整個會場,那種全然的信任也帶給她無限的勇氣。

  於是,她慌亂的心慢慢沉靜,努力回憶當初上課時,講師的神態樣貌。為了怕露餡,她也不多說廢話,直接以活動代替演講。

  她把員工以原本的工作來分組,在偌大的會場裡各自進行著工作,不管是客房服務、餐飲服務、訂房服務或顧客問題申訴等,讓他們像平日一般進行著自己的工作流程,而所有的主管及人員則扮演顧客,提出任何會遇到的問題。

  一個鐘頭之後,她突然叫停。

  而後從各組人馬裡隨機抽選兩人到下一組換手,並表示各組必須讓新加入的夥伴迅速熟悉工作流程,然後測驗哪一組的員工最快上手。

  「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訓練新手、互相支援,才是飯店服務該有的最高品質,也才是我們飯店所需要的員工。三分鐘後,我們就開始計時,看看哪一組人員最快上手,那組人員自然會得到應有的獎賞。我們的獎賞是……」

  是什麼呢?

  快雪看向亞堤。

  亞堤溫柔帶笑的俊臉瞬間吸引住大家的目光。

  他那像天人般的神采已經令人懾服,他無意間的小動作,更足以引起眾人一陣騷動,眾人根本沒想到,竟能有此機會看見他溫柔帶笑的眼眸。

  「全組人員總統套房一夜住宿。」

  此話一出,引起極大的歡呼。「坎貝聿飯店」的總統套房可是尊貴至極,價錢貴得咋舌,而且,普通人即使有錢也住不到,因此,它一直是身份的象徵!

  Housedeeper的驚呼更是響亮,他們天天打掃的總統套房,現在居然有機會進駐,簡直是美夢啊!

  所有的人已經蓄勢待發,等待時間一到,就要以最快的方式訓練「新進人員」上手。

  快雪站在一旁,與亞堤看著眾人忙碌的情形。

  「很久沒看到我的員工這麼有活力了。」

  對於她所施出的任何魔法,亞堤已經不感到訝異了。她小小的身體裡,總是藏有許多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想法。

  快雪凝睇著他和煦的面容,為了要看他這麼專注的喜悅,要她做什麼都行。

  「那是因為你們好命,一年有七千七百萬觀光人次造訪,讓你們就算什麼都不做,即使每天吃吃喝喝的也能賺錢。每年將近一千億的觀光收入耶!「坎貝聿家族」隨便分都是天文數字,難怪你的員工沒人覺得要認真工作。」

  「你挺清楚的嘛!」亞堤訝異地看著她。

  快雪微微臉紅。

  她當然知道,就是因為觀光收入是「坎貝聿家族」的主要來源,所以即使其他外圍子公司也有發展,卻不是很用心地在經營。「段氏」每每想要積極地進攻西班牙市場,卻在「坎貝聿」無心消極的經營下,始終維持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合作關係。

  「知道一些罷了。」快雪避重就輕,不想觸及更深的話題。相識越久,她就越覺得有罪惡感。瞞著亞堤她早就知道他的事實,萬一哪天他發現了,會不會震怒?

  「你的老闆一定很倚重你。」亞堤說出事實。

  「是呀!」倚重到一定要娶我!快雪在心底加上一句。

  「有沒有興趣到我的企業裡來幫我?既然你這麼喜歡這個國家。」

  快雪驚訝地抬頭看他。

  他的表情認真,沒有一點兒開玩笑的意思。她知道,他是很認真地在詢問她這個問題。

  「……所以說,你也只看到我的能力,是不是?」快雪幽幽地問出一句。

  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只認為她絕對會是一個好幫手,卻不一定會是一個好的終身伴侶?

  「什麼意思?」亞堤不懂她的問話。

  她是他身邊難得有智慧、有頭腦的女人,所以他沒有多想就把話說出口啦!

  她的眼幽幽地娣著他。「如果我沒有這樣的能力,你會將目光停駐在我身上嗎?」

  亞堤不知道她為何會這樣問,但她眼中閃著脆弱,似乎很在意這個答案。

  「你該知道,我是先認識你,才看到你的能力,能力本來就是你的魅力,有什麼差別?」

  他的回答讓她安心了,這對她而言是很大的鼓勵。

  原來是自己多心了。

  她就是老愛把一切想得太複雜了,擁有絕佳的能力,本來就不是什麼可悲的事呀,她為何要為這樣的事而傷心呢?

  亞堤的話令她彷彿突破一層迷障,心頓時清明了起來。

  是因為這麼說的人是他,所以她才會特別相信、才會重新找回自信吧!

  「亞堤,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愛你。」

  亞堤的身子明顯地震動了一下,卻始終無語。

  快雪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極淺、極苦。她知道,他的感情沒有自己投入得多。「我只是要你知道,我愛你。」

  亞堤從沒想過愛這個問題,也不知道真心付出的滋味是什麼,對天之驕子的他來說,這是不曾存在過的問題。

  對她,很明顯是身體的癡迷,以及工作能力的欣賞吧?愛是什麼?他不知道。而且,那也不在他的未來計劃中。

  他只想把「坎貝聿」經營得更好,這就是他的未來。

  快雪看著朝氣蓬勃的員工們,淡淡的傷懷卻浮上心頭。她告訴自己,別那麼貪心地想要更多,這樣,就夠了……

  * * *

  一天下來,快雪已經很有大將之風了,她甚至覺得自己乾脆改行來當激勵高手好了。

  活動到傍晚才接近尾聲,而她也想好了一個活動來當壓軸。

  「剛剛大家已經選擇了自己喜歡的高度,現在,我要求大家依序往下跳,但是,請以背面朝著眾人跳下來。放心,下面的夥伴會接住你們的,無須害怕。」

  此話一出,大家開始議論紛紛。雖然知道會有人接住自己,可是不能看著情況發生,總是恐懼。

  所以,沒有人敢先嘗試。快雪見狀,急了。「今天一整天,大家已經很熟悉彼此了,所以一定能信任對方的呀!」

  「我先來!」

  「總裁!」亞堤脫下西裝外套,在眾人的注視下上了樓梯。

  他站在二樓的位置,以輕鬆的口吻對著下面所有的人說道:「我要跳了,接住我!」

  驀地,所有的員工都往中間聚集。當亞堤由上一躍而下時,員工爭相接住他,他安穩地落在眾人齊心合力圍成的保護網中。

  大家在此刻才猛然頓悟到,什麼叫作信任——就是相信我的夥伴會在背後作我強力的後盾!

  不需要快雪再鼓吹,許多人已爭相站定在自己選擇的高度,克服恐懼地向下跳。

  整個會場,頓時充斥著此起彼落的歡呼聲,大家玩得很盡興。「走吧!」亞堤拉起她的手。「我相信他們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現在,他只想帶著這個令人充滿驚奇的女人前去享受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

  快雪回握住他溫暖的手掌。她要永遠記得,他今天所帶給她的支持與感動。

  * * *

  快雪並沒有真的進入亞堤的公司上班,她不想自找麻煩,只想好好把握住與他相處的時光,而亞堤也不積極遊說,一切隨她。

  現在的她,感到很自由。

  走在街頭,偶然吹起的一道風,似乎在告訴她,秋天的腳步到了。

  晴朗的天,燦亮的陽光。若不是氣溫的改變,她會以為日子一直停留在夏日的慵懶中。

  生命,好像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放鬆。

  兩個月了,由夏到秋,她第一次強烈地感受到時序的替換。

  她有多久沒在街頭感受這種季節轉換了?

  兩個月以前的她,常常在辦公室裡消磨掉一天最精華的時光。待她走到街頭時,迎接她的常是沒有星月的黯淡黑夜。

  過去的一切,恍若一場夢。

  她知道自己的心不再痛了,當初愛段雲磊卻被背叛的痛苦,已在馬德里的風中飄遠。

  現在填進她空蕩蕩心房中的人,是亞堤•坎貝聿。

  他豐富了她的生命,只是,不能長久。

  擁有當下就夠了,她根本不願去想以後,因為,沒有什麼是可以被保證的,他們之間,也沒有以後……

  * * *

  快雪泡了個能放鬆心情的SPA香浴,起身後,她拾起一旁的浴中擦拭身體,然後仔細地搽上充滿薰衣草香氣的香水乳,直到香味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她才滿意地對著鏡子一笑。

  輕撥微濕的頭髮,她發現自己的臉上溢滿誘人的光澤。從沒有一刻,她覺得自己這麼美麗過。

  是因為外面的男人吧!

  她因為他而美麗。

  做了最後的審視後,快雪深吸一口氣,離開浴室,往起居室走去。

  亞堤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腦,他顯然也是剛沐浴過,隨意套上的睡袍露出精實的胸膛。

  在柔和的燈光下,他是如此的英俊懾人,快雪猛然心悸,開始懷疑自己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大的魅力吸引他呢?

  以亞堤的條件,怎麼會獨獨青睞她呢?她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愈想愈失了神,她愣愣地站在原地。

  亞堤一抬起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快雪一身白色睡衣,在微黃燈光的籠罩下,像是一個迷路的天使,迷惑的表情令人憐惜。

  「來!」亞堤對她揮了揮手。

  快雪像著魔似地走向亞堤,準備坐在他的身邊時,他卻一個攬抱,將她擁入懷中。

  「啊!」快雪驚呼,小手抵著他的胸膛。

  亞堤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笑道:「你好香,也很美。」

  快雪驚訝地抬頭,看見他充滿魅力、沒有半點兒嘲謔的表情時,驀地羞紅了臉。

  他認為她美麗呢!

  「謝謝。」她聲如蚊蚋。

  「什麼?」亞堤故意湊近她,將臉貼住她的嫩頰。

  快雪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微微轉頭,給了他一個響亮的吻代替回答。

  這樣的舉動讓亞堤吃了一驚。一個宛如小女孩的動作,她做來卻是如此的自然,一點兒也不矯揉。

  「你真令我驚奇,中國娃娃。你還有哪一面是我沒見過的?」

  「我覺得在你面前,我好像自動變成了小女孩,可以享受呵護。亞堤,我……我真的很愛你。」

  他看著她像蘋果般染著淡淡紅霞的臉頰,雖然很害羞,卻堅定地直視著他。

  亞堤有一瞬間的震撼,隨即收斂心神,忽略她的渴求,用著低沉如醇酒的嗓音說道:「寶貝,我也喜歡你。」

  快雪斂眉,無聲地歎息。

  她何等聰明,聽得出他的真心不夠多,至少,沒有自己多。

  也罷,至少,他喜歡她。

  這就夠了……

  她很快地揚眉,問道:「這麼晚還要工作嗎?」

  亞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懂得進退,不會咄咄逼人,也不會追根究柢。她知道何時該轉移話題。

  對男人來說,這種女人很完美,不會帶來壓力。說不定時間久了,他真的會愛上她。

  順著她轉移話題,他說:「也沒有什麼,只是看一看股市,也看看投資夥伴的季報表。」

  快雪瀏覽一下螢幕,突然一愣。

  是她的公司……嗯,應該說是雲磊的公司。她和雲磊已經沒有關係了——至少,她是這麼想的。而且,她早在出外時就遞交辭呈了。

  她狀似隨意地掉轉視線,不能看,一看就會分析起來。

  她苦苦一笑,多年的訓練,果然讓自己成了個工作機器。

  為了轉移情緒,她搜尋著桌上的其他事物,發現了一壺咖啡,還有一塊重乳酪起司蛋糕。

  快雪轉頭一笑。「蛋糕是給我的?」

  亞堤笑而不答,空出一隻手倒了杯咖啡給她。

  快雪感到十分窩心,她知道他不愛吃甜點,卻記得為她準備,這種體貼真令人心醉。

  傻傻地笑著,快雪就在他的懷裡一口一口地吃著蛋糕。

  亞堤熾烈的眼眸膠著在吃得津津有味的女人身上,不解為什麼她那麼容易就能露出這種幸福的表情?

  「幹嘛一直看我?」快雪覺得自己彷彿快被視線灼燒了,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小叉子,疑惑地瞪著他。

  亞堤索性將唇往快雪湊近,雜揉著促狹與試探,用著一點點軟調的挑逗與溫柔的眼神看著她。

  快雪緊張得無法動彈,他的眼眸像迷幻藥,教她一嘗便上癮!

  在他一步步接近的同時,她連吐息也不敢太大。

  最後,亞堤舔上快雪沾在唇邊的蛋糕屑,溫柔的觸感讓她癢癢的、熱熱的。

  而當他抬起頭時,她頓時覺得心頭空空的、悶悶的。她無意識地用著傻傻的眼神凝睇著他。

  亞堤饒富興味地挑眉,她不知道自己這種表情有多誘惑人嗎?

  沒有多想,他貼上兀自怔愣的檀口,她的唇上猶有甜味,惹得他反覆舔吮。

  快雪一直到陽剛而醉人的氣息充斥鼻尖時,才稍微回過神,扭動一下身子,卻因此而感覺到他的慾望。

  她驚窒地一喘,換來他熾熱的注視。

  他醇厚的低嗓裡,有著不容置疑的想望。「你發現了?」

  快雪燒紅了臉,根本不敢回答。

  亞堤拉她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與他緊密地貼合。

  快雪覺得自己的雙腳已經發軟,某一部分的意識卻又異常清晰,她感覺到亞堤的手迅速地伸入睡衣裡,撫摸自己柔膩的肌膚。

  「亞堤……」她的聲音有著羞赧,也像是在撒嬌。

  「嗯,我在你身邊,感覺我……」

  亞堤輕吻她的耳垂,要她一起感受。她的肌膚如此雪膩,彷彿一疋上好的絲緞,引人忍不住陷溺其中。

  實在太誘惑人了,他狠狠地在她的頸項烙下印記,惹得快雪嬌呼。

  「我要你的身上充滿我的記號,只有我的……」

  快雪將虛軟的身體偎向他,陪他一起震顫。「好,只有你……」

  亞堤的眼神一暗,拉著她翻身滾落在地毯上。

  快雪被扣在他矯健的身軀下,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清晰地感覺到他勻稱健美的線條。

  他真的好完美!

  而她,真的好愛他!

  「亞堤……我們是在……在起居室……你確定……要在這裡?」

  他驀地鉗住她纖細的肩骨,一陣戰慄讓他失神,他喘息著往她身上一沉。「你會知道答案的!」

  說完,熟練地挑逗著她的敏感帶,在她意亂情迷的當下,猛然攫住她敏感的核心。

  「啊……」

  快雪的驚呼瞬間被吞沒,也讓他有機會加深唇齒的攻擊。她覺得她整個人已經融化在他所編織的、密密的情慾網中。

  就在她覺得靈魂快要飄遠時,一記有力的衝刺拉回了她的意識。

  在被寵愛的當下,她知道了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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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5 00:58:57
  第七章

  「你準備怎麼對她?」

  索緒爾從飯店員工的耳語中,知道了亞堤最近與一名東方女子同進同出,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偷偷地跟蹤亞堤,發現那名東方女子竟然是雪!

  他有點兒失望,雪是個聰穎又迷人的女子,他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和雪譜出一段浪漫的戀情,想不到還來不及開始,就被好友捷足先登了。

  唉,亞堤的條件太好,只能說都是命啊!

  只是,亞堤是真心的嗎?

  「什麼意思?」

  亞堤頭也不抬地忙著手邊的文件。

  「雪呀!」

  亞堤終於抬起頭,瞇著眼看向自己的好友。

  「有問題嗎?」

  「當然,而且問題可大了!你身邊可是有美娜,而且結婚的日子也不遠了,到時雪要怎麼辦?」

  索緒爾真為雪叫屈。

  「沒有怎麼辦,大家都是成人了。」

  亞堤不喜歡他關心的急切語氣,聽起來很刺耳,於是故意不當一回事地回答。

  「你是說,沒必要對她負責?」索緒爾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亞堤優雅一笑。「你在說什麼笑話!」

  要不是對方是他的老闆,索緒爾已經出手狠狠揍他一拳了!

  從以前就看著他遊戲人間,雖然大部分都是女人自願貼上來的,但他也都來者不拒,一旦覺得膩了、想要分手,從來不拖泥帶水,不知傷透了多少顆芳心。

  想到雪也會遭受這樣的待遇,他就覺得有點兒難過。

  「雪難道沒有比較特別嗎?你把她帶進自己的套房,這可是以前沒有發生過的事!」

  以前亞堤怎麼玩,對未婚妻也還有起碼的尊重,不會將女人帶進自家飯店。

  「你管太多了。」亞堤別開臉,避開索緒爾的眼神,淡淡地敷衍。

  索緒爾覺得無力,亞堤不想談的時候就是這副樣子。

  「我希望你不要太過分,她是一個好女孩。」

  「如果你的工作太閒,我想過幾天到日本洽談合約的差事就派你去吧!」索緒爾一再護著快雪的話,讓亞堤產生一股莫名怒氣,他全身僵得又直又挺。

  索緒爾雙手高舉。

  「好、好,我不說了,反正你別太過分就是,我出去了。」

  他驚訝自己居然挑起了亞堤的怒氣,看來,他對雪應該不全然是玩玩,這下有好戲可看了。

  亞堤在他走後,煩躁地辦不了公事,他將皮椅後轉,看向落地窗外的車水馬龍。

  他知道自己為雪作了許多破例的事,甚至自己有時都會驚訝於她對他所造成的影響力。

  郁氣從口中逸出,亞堤煩躁地耙著頭髮。

  沒有!他沒有動心的!一切都只會照著他已規劃好的人生計劃進行,他會娶美娜,而雪……

  她離不開他的,因為她愛他。所以,她會待在他的生命中,一切如常……吧?

  * * *

  快雪發現最近自己在早晨起床時,常常有嘔吐的現象,胃口也不頂好。再加上生理期的延遲,種種的跡象讓她有了合理的猜測:

  她可能懷孕了!

  她有點迷惑,也有點憂慮,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而且,亞堤不太可能會高興。

  她並不是故意有的,現在該怎麼辦?

  該讓他知道嗎?可是,萬一他很生氣怎麼辦?

  但……

  如果不說,他日後怕是會更加怒不可遏吧!

  而且,她想知道他對這件事有什麼想法。即便答案可能會令她心碎……

  趁著一如往常,他仍在書房裡忙碌的時候,快雪鼓起勇氣,大踏步地走了進去。

  見他整理著文件,她突然想到,後天他要去日本,跟那個雖是色鬼,但還算有點頭腦的竹下先生洽商。

  看見她走進來,亞堤微笑。「寶貝,我等會兒就好。」

  望著他充滿魅力的笑容,快雪有點退縮。

  現在的相處模式這麼好,她一點兒都不想有變數……

  可是,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亞堤,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對你說,你停一下好嗎?」

  亞堤翻動手上的資料。「你說,我在聽。」

  快雪見他仍是低著頭忙於工作,剛剛凝聚的勇氣又化作煙塵。也許,她還是不說得好吧?畢竟,他們根本不可能會有未來的……

  可是,她還是好想知道,他若得知她懷了孕,臉上是否會出現一絲絲愉悅的表情呢?

  亞堤停下手邊的動作,瞇眼狐疑地睇視她良久。她看起來像是正在思考、掙扎著什麼似的,有什麼話讓她難以說出口嗎?

  他索性丟下手上的資料,張開手對她說道:「來我這兒。」

  快雪緩緩走去,偎進這段日子裡一直屬於自己的胸膛。

  「我的娃娃有什麼心事嗎?」

  快雪捉住他偌大的手掌包覆住自己的,猶豫半晌後,再度鼓起勇氣輕聲道:

  「我們……可不可以有個小孩?」

  亞堤身體一僵,抬起快雪的臉,想看看她是否有任何開玩笑的神情。

  但,他看到的是一張再認真不過的臉孔。他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

  「不可以。」

  回答得簡潔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快雪愣住,失望爬滿心頭。

  果然,她得到了令她心碎的答案。

  然而,她不想就此退縮。

  她想知道為什麼不可以?或許,是因為他不喜歡小孩子吧?

  「為什麼?」

  亞堤皺眉不語,拉著她起身。

  「如果……如果我很想要有一個小孩呢?」

  是啊,如果有一個孩子,長得像他這樣偉岸俊美,那麼即使未來分離了,她也還算擁有他吧!

  這句話讓亞堤凝視著她,良久。

  他走到酒櫃前,拿出紅酒,倒在杯子裡,逕自喝了起來。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不會答應你擁有一個小孩的。如果你做不到,我保證以後絕不碰你。」冷冽而強硬的態度,沒有一點商量的空間。

  快雪覺得悵然若失,冷意彷彿隨著他的話語一併竄入她的心中了。

  但是,她仍然不放棄地走近他,執意要一個原因。「亞堤,我不懂,為什麼我不能有一個孩子?」

  為什麼?他也想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堅持地想要一個小孩?

  孩子並不在他的未來計劃中,起碼,短期內不會有。

  更何況,他的工作忙碌,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和她相處了,他不想再多添一個礙手礙腳的小傢伙來瓜分她對他的愛,以及他擁有她的時間……等等,他在想什麼?他怎會有這樣的想法?

  為何不願和別人——即便是他的孩子——分享她的愛?難道他對她……不!不可能的!

  「你不是我的妻子,無權生下我的孩子!」

  亂了心緒的他揮手打斷她的話,口不擇言地吐出最傷人的字句。

  快雪感覺到鼻頭一陣酸楚,眼淚就要奪眶而出,她連忙眨了兩下,硬是把淚水逼回去。

  為了不讓嗓音聽起來顯得太脆弱,她嚥了一下口水,吞去喉頭的酸澀,不死心地繼續問:「你是說,即使我們像現在這樣快樂地生活在一起,甚至我們彼此……彼此相愛之後,我仍然不會是你的妻子,仍然沒有權利生下你的小孩?」此刻的她不願再去想著有沒有資格、該不該的問題,她只想知道,倘若沒有美娜、倘若他愛上了她,那麼,他是不是依然不願娶她、依然不許她懷有他的孩子?

  亞堤轉過頭直視她,眼中掠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你應該知道,任何理由都不可能動搖我的決定,當初你是親眼看見我舉行訂婚典禮的,而現在我也親口告訴你,我不會改變娶美娜的決定。」

  兩個家族的結合,有助於「坎貝聿飯店」的拓展,為著這一點,他不在乎將來要娶的女人他愛是不愛?

  快雪曾經想過這樣的情況、想過他會說出這樣殘忍的話來,可她不知道,當他真的從口中說出這番話來時,她竟會如此難受!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她?

  哪怕是謊言也好,為什麼他連騙都不願騙騙她呢?

  她止不住聲音的發顫。「那……我呢?」

  亞堤注視著她,良久,良久。

  「你會一直住在這裡,我們也會一直有著愉快的生活,美娜擁有我的時間不會比你長。」

  他歎了口氣說道。

  看到她深受打擊的模樣,他有些不忍,因此試圖讓她知道,外在的形式不代表什麼,實際上擁有他的人還是她。

  不過,她會突然提起小孩的事,令他感到疑惑。難不成……她懷孕了引

  「後天我得飛日本,明天我帶你到醫院檢查。」

  陝雪的悲傷太深,以至於無言,也無表情。

  頭一次,她覺得他是個自私的男人,自私地不肯給她一點愛、自私地想一輩子囚住她……

  然而,最自私的人卻是她。明知他是屬於另一個女人的,她卻自私地留在他身邊、自私地索求他的愛、自私地……想要得到更多的他……

  這,許是老天對她的懲罰吧!懲罰她有了不滿足的心、懲罰她……偷了別人的丈夫……

  亞堤見她沒有反對,逕自將之解讀成她釋懷了,並且願意照著他的話做。

  他滿意地喝光杯中的酒,轉身,離開。

  以後,他會更嚴密地做好安全措施,也會督促她做的。

  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離開她的身體太久。

  在他離開書房之後,快雪緊緊地摟住自己。

  第一次,她發現在溫暖的南國,竟然也會有這麼寒冷的溫度……

  * * *

  到醫院檢查後,證實她並沒有懷孕。

  她只是得了病毒性感冒,種種一切類似懷孕的症狀,都是感冒引起的。

  醫生開了些藥,囑咐她要記得吃,並多休息,別等感冒自己好,因為病毒性的感冒是很難自行痊癒的。

  走出醫院的途中,失落感幾乎將她吞噬。原來不是懷孕,她和他的聯繫,斷了。

  亞堤無情的舉止令她心寒,今天診斷出來的結果若是懷孕,想必他也會當下決定叫醫生拿掉孩子吧!畢竟,她不是他的妻子……

  「你自己叫車回去,司機得載我回公司。明天要去日本開會,所以會比較忙。我的中國娃娃,你別再胡思亂想了。」

  亞堤當然看得出她的失望,只是,他無法給她希望,也無法承諾她更多。他唯一能做的,僅是告訴她跟她在一起的時間會比美娜多。

  快雪緩緩抬起眼,她看透了這段感情的本質。往後,她是否得像個情人般,隨著他的喜怒起舞?

  這根本就是糟蹋自己!

  在沒有愛情的基礎下,他們兩人所擁有的只是卑微的豢養關係!

  而她,竟然縱容他擁有這樣做的權利……

  一個不懂承諾有多神聖的男人,她還要期待什麼?

  自尊在最絕望的時刻升起,她既傷心、又生氣地對他說:「我恨你。」

  時間像是停止了,他們對看著彼此,良久。

  「你說真的?」他壓抑著巨大的怒潮。

  亞堤的心莫名地疼痛,但他的語調卻充滿從來沒有過的嚴冷。

  他的聲音、他的表情,讓快雪更加絕望。

  「真的、真的、真的!」她執意用眼神告訴他——她恨他!

  亞堤控制自己想抓著她的肩膀,將她滿腦子的愚蠢恨意搖掉的念頭。

  然而,他終究什麼都沒做。他不想在彼此都充滿怒氣的時候交談,因為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雙方往往會說出傷人的話。

  「你累了。」

  他轉身對司機交代了幾句,然後將她僵硬的身體塞進車裡。「回去休息,等我回去再談。」

  說完,吩咐司機開車。

  * * *

  近晚,快雪等不到亞堤回來。

  沉淪就沉淪吧!

  這是她想了一天的結果——拋下自尊,求他愛她。

  白天把話說得太絕了,其實,她從不希望離開他。

  於是,她懷著一絲希望,想要打破兩人之間的僵局。

  於是,她不斷撥打他的行動電話,卻一直轉入語音信箱。

  他不想接她的電話。

  快雪獨自一個人呆坐著,微微顫抖的手抱住自己,感到無比的害怕。

  她害怕亞堤會不會因此疏遠她?

  雖然今天賭氣地說恨他,可是,她後悔了!

  無法克制患得患失的心情,她急忙又撥打了他的電話,但依然是語音信箱,於是她惶惶然地留了言——

  「亞堤,我知道你在,只是不想接我的電話,沒關係,我瞭解。也許你今晚並不想跟我談,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真的很愛你,不想失去你。如果一定得用這種形式才能和你在一起的話……我願意……讓步……請你跟我聯絡好不好……」

  結束通話,她的力氣彷彿已被抽光。

  在愛情的世界中,本來就不會有平等。有人會虧欠,也就有人會被傷害,彼此維持著一種不平等的平衡。

  付出比較多的,往往容易被傷害。

  一開始,兩個人很愉快地在一起相處;慢慢的,她有了佔有的心情;後來,她有了「如果懷孕,該有多好」的念頭。

  她以為他也許會在時間久了之後,跟她同心,發現愛上她……

  可惜沒有。

  而今,她的愛變成了他的負荷,於是,注定讓她等待。

  長久的等待,就會造成傷害。

  她,受傷了。

  放棄的念頭慢慢醞釀起來,更因為從白天等到了夜晚而茁壯。

  她機械式地拿起電話,這一次,她沒有撥打他的手機,而是打進辦公室找他的秘書。

  「總裁的會議一直開到兩個小時前,而後搭乘九點四十分的日亞航直飛東京。」

  心碎的聲音是什麼樣子呢?

  快雪木然地放下電話,心裡居然只浮現這個問題。

  她覺得自己的心碎在這座沒有亞堤的豪宅中。

  身體的冷,由最深處升上來。她覺得自己應該要麻木得沒有感覺,可是為什麼痛楚卻絲絲扣人心中?

  他把會議開完後,直接飛去日本……

  他逃避與自己對談。

  也許他想等事情過去後,再當作沒事般,與自己親熱。總之,沒有承諾,更不會有婚姻,兩人最好的定位方式,就是性伴侶。

  曾以為,她早就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直到遇見了亞堤,才知道自己最後終究只是輸家。

  快雪看著窗外,二十三樓的高處讓她得以讚歎星空的炫麗萬千,亞堤曾陪同她欣賞的,原來,那只是陪伴「情人」的娛樂活動嗎?

  她已經陷入迷惘,想到當初自己不顧一切,就像飛蛾撲火般地追逐著他,從沒想過今日竟會心痛如斯。

  她不是沒告訴自己別放太多感情,以免血本無歸。然而,每一次告誡之後,她又一面放任自己,想著再一次的溫存就好、再一次的愛戀就滿足……

  她該如何面對他走進結婚禮堂的那一刻?應該矯情地隨著眾人給他祝福,還是乾脆遠離逃避,讓自己那顆剜剖掉他位置的心的傷口結痂?

  可是依附在他身上的,那屬於自己的靈魂,該如何剝離,貼回自己身上呢?

  她早知道亞堤終究只能陪自己走一段,卻仍忍不住栽進這不知有多深的漩渦中……

  愛情,在快雪的心中碎成千萬片,而她也被牽連,再拼湊不出完整的自己……

  一整夜,她都在思索著自己是他的誰?而他認為兩人之間有愛情嗎?

  在一開始,她真的時時提醒自己別逾越了彼此的關係,只是,她太高估了自己。她冒著超出本分、遭人指責的危險,幻想在一起的可能。

  她太迷戀他了,兩人之間的纏綿一次又一次地擾亂了她的思緒,是自己讓他的身形恣意佔據,建立起相愛的假象,才會在此時有了誤認愛情模樣的機會……她在窗前坐到天明,心痛化為辛酸的眼淚,滑過臉頰、穿過指間,成串而無聲地滴落地面,直到乾澀的眼再也無法釋放任何一滴淚。

  太久沒有改變的木然姿勢,令她覺得好累,然而,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想那麼多了。

  現在的她,只想好好地休息。

  心意決定後,一向冷靜的頭腦漸漸清晰了起來。是時候結束了,這段沒有結果的愛戀。

  她打電話為自己訂了機位,決定結束這漫長的假期……

  * * *

  亞堤從日本回來的隔天,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他想起了情緒不穩的雪,突然後悔不該將她單獨留在家裡的。

  當他匆匆趕回大廈時,發現已經人去樓空了。

  他以為,仍能像之前幾次一樣,在馬德里、在塞維亞、在自家飯店……與她偶遇,可是,他沒有再遇過她。

  他對她的一切,並沒有太多的瞭解。因此,無論他如何尋找,卻怎麼也沒有她的消息。

  她說恨他時那隱隱作痛的感覺,又回來了。而且,這次痛得無以復加。

  他,失去了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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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5 00:59:22
  第八章

  台北,灰濛濛的一片天空,即使清晨也霧氣朦朧。潮濕的感覺,似乎甫一出飛機,就沾染上身。

  她真的回到台灣了。

  空氣中稍有潮意,心情也跟著受潮。她,懷念起西班牙的陽光。

  清晨四點的海關處冷冷清清的,快雪信步漫遊,不怎麼想離開這裡,彷彿這樣做就能離西班牙近一點,但……

  只是妄想吧!

  臨時買機票,所以只能在這種前不巴村、後不著店的時間回來台灣。她曾在馬德里的機場打過電話回家,希望陳伯來接她,無奈接電話的是妹妹時晴,兩人在電話兩頭靜默良久,氣氛涼涼的。

  後來,她還是說了班機和回台時間,希望她轉告陳伯。

  沒想到,在入境大廳上,她看到的不是陳伯,而是一個不太可能會出現的人——

  段雲磊。

  「怎麼是你?」

  「時晴說你今天回來。」他的話依舊簡短,只是一雙眼睛緊緊地凝視著她。

  她穿著淺紫色的休閒裙裝,柔軟的質料貼著她細膩的雪膚,整個人顯得很怡然。

  她變了。

  眉梢眼波的流轉間,有一股新添的風情,微揚的嘴角彷彿隨時能流瀉出性感和自信,她渾身好似籠罩著一團光暈,突然之間變得美麗。

  段雲磊顯得有點驚訝。

  「你何必親自跑一趟?叫陳伯來就行了。」

  是時晴告訴他的?她的用心何在?

  「那麼久沒見到我的未婚妻,來接機是應該的。」

  未婚妻?

  這個名詞彷彿已經離她很遙遠了,雖然也才過了半年。

  「我早已經忘了,你也不用一直記著。」平靜的聲調、沒有夾雜情緒的話語,緩緩地從她口中說出,顯得雲淡風清。

  回來台灣後,曾經糾結的人事彷彿都已經變輕變淡了。經歷過愛恨那麼強烈的波動,她的感覺像是貧乏了,沒有想激起漣漪的渴望。

  段雲磊皺眉,她的態度輕忽,彷彿真的不在意,這是他所認識的韓快雪嗎?

  「我說過,我不會解除婚約的,即使過了半年也一樣。」

  快雪抬頭,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為什麼同樣的一句話,現在卻只讓我覺得好笑?」

  「你在說什麼?」段雲磊不耐煩的神情寫在英俊的臉上。

  她是怎麼搞的?出了一趟遠門,說起話來居然變得和時晴……

  「好了,我坐了很久的飛機,覺得很累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趕快送我回家吧!」

  說完,大方地指著地上的行李,要段雲磊提著。

  再見到他,快雪更加確定他曾帶給自己的悸動已經消失了,以前愛他的那種忐忑不安,早已不復記憶。

  想來,亞堤的魔力果真無邊啊!除了他,其他的男人在她眼中都沒分別,也吸引不了她的注意了吧?

  唉,如果真是這樣,還真是悲哀啊!

  坐到車上,段雲磊果然不出她所料,開始進行盤問。「這大半年的時間,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無聲無息地就丟下工作,只告訴你爸媽要出外休息一下,誰准你假的?」言下之意,他並沒有批准她的辭呈。

  她望著窗外,彷彿沒聽見他的問話。

  清晨的高速公路上,仍然有著潮濕的感覺,愈向北開,甚至還飄起了冬日常見的綿綿細雨。

  愁煞人的細雨。

  「台北的天氣還是老樣子,煩!」半晌後,她才文不對題地說了句話。

  段雲磊輕歎了一口氣。

  「快雪,這不像你。有什麼事是不能說的嗎?」

  他的歎氣令她回了神,這種溫柔如情人般的話語,不像是對她這樣的女人說的。

  她坐正,神情嚴肅地告訴他。

  「雲磊,我會回公司工作,但是應該不會長久,等到你的企業王國更加穩固時,就是我自由飛翔之日。娶我的這件事也別再提了,因為不管你娶不娶我,我都不會在你的公司久留。所以,你並沒有娶我的理由了。」

  更何況,我的心,也已經無法再愛人了……

  快雪在心中補上一句。

  「為什麼?」當初她是那麼想要嫁他,彷彿無論如何都要完成這件事似的,所以,他也一直篤定不會取消婚約。

  「因為我發現,嫁你不是我唯一可以走的路。」

  走過這一遭,才知道以前陷入多深的死胡同裡。她也可以展翅高飛的,現在的她,不再是那個未曾嘗過愛情滋味,終日渴愛的無聊保守女。

  以前太限制自己了,走出那個束縛住她的狹隘圈圈後,她才發現世界是那麼的美好。她可以周遊列國,終其一生;也可以選擇喜歡的國家定居,悠閒地過生活,拒絕再當一個工作機器……

  西班牙是她的精神補劑,教會了她這一切,但,她卻沒有勇敢到選擇西班牙定居。畢竟,那對她而言,始終是一個傷心地……

  「你太累了,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討論。」

  唉,執迷不悟。她不再理會他,逕自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段雲磊發現,她已經神遊了。

  她的改變太大,看來只能等她「恢復正常」,她理性的腦袋重新運轉後,再和她討論這件事了。

  車廂內突然靜默了下來,兩個人各懷心事,保持沉靜無聲。

  * * *

  經過好一段時間後,快雪終於得到了平靜。

  她的父母在她堅定又不容置疑的神情下,接受了她出外休息半年的說辭。

  他們發現,這個女兒跟以前不同了,比較疏離,也比較客氣。驀然間,他們領悟了自己從前對她的疏忽。

  以前的快雪老是努力地討好爸媽,卻總得不到比時晴更多關注的目光。現在的她想通了,知道許多人天生就跟父母緣淺,所以她不想強求了。

  然而,人世總是這樣無奈,等到她這般隨緣之後,父母卻像是突然領悟似地給予她更多的關心、對她噓寒問暖,甚至不再逼她和雲磊完婚。

  半年前的快雪,定會對這樣的改變受寵若驚。

  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對事物的冷眼旁觀,使得她已經不再在意他人對自己的目光了。現在的她,只想活出自己。

  因此,平時除了上班外,她持續著舞蹈班的練習,也報名EMBA的課程,重新拾起書本,準備為自己未來轉換跑道鋪路。

  只是……想著他的,那種鏤骨蝕髓的痛感仍是會爬上心頭。

  也許,她得用一輩子才忘得了他吧……

  * * *

  亞堤再度由夢境中驚醒,醒來後,獨自面對一室的黑暗。

  已經過了好幾個月,那一夜的記憶卻仍然非常明晰,甚至清楚地讓他持續著心痛的感覺。

  他以為,心痛的感覺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變淡,最終,快雪的離去也會跟過去所有的女人一樣,不會對他有任何的影響。

  可是,他錯估了。

  她的身影常在不經意間掠進他的腦海。

  他在開會時,會有她仍在一旁書寫的錯覺。

  「坎貝聿飯店」在年度飯店經營評比中得到了首優,他以經營者代表致詞時,曾下意識在員工群中尋找她的身影。

  在家族大老誇他將飯店經營得有聲有色、青出於藍時,他忽然想到她曾用認真的口吻跟他討論飯店經營是服務業,人是最重要的……

  老天!他不但不曾忘記過她,對她的思念反而日益嚴重了!

  他沒想到,他居然會那麼想她!

  雪……你究竟在哪兒?

  * * *

  「『岐園』釋股案你怎麼看?」段雲磊出聲問道。

  「你的勝算很大。」快雪對他一笑,就事論事地說。

  段雲磊瀟灑一笑。

  「歧園」是數一數二的大型科技通路公司,近來在民營化的政策下,將要釋出所有官股,許多企業都躍躍欲試。因為現在就算將錢存進銀行,報酬率恐怕也不到百分之一,但投資資訊通路所獲得的股利報酬,將可高出許多倍!

  只是,想要入主「岐園」可沒那麼簡單,因為總釋股金高達一千三百二十億,並不容易籌措。

  由於金額過高,並不是任何一家企業都吃得下來,所以國內企業必須尋求外國投資者的資金捐注。

  而另一方面,這個財經界的大消息也非常吸引外國企業,所以他們紛紛派人來台尋求合作管道。

  不過,為免擾亂內地金融秩序,政府對於外資的投資金額有一定的上限,所以尋求內地企業的合作,就成為外國企業的當務之急。

  為了創造內地外企業雙贏的局面,兩方人馬都相當積極地找尋夠資格的企業合作。

  「段氏」在這件釋股案中,佔有極大的優勢。畢竟,內地能一次拿出如此大筆資金的企業並不多。而它,恰恰好就是目前唯一拿得出資金的。

  「段氏」本身就已擁有化學科技的背景,若能再吃下「岐園」,對日後通路的拓展,簡直是如虎添翼。

  可以預見的是,「段氏」若能在此一役中勝出,在不多久的未來,肯定會成為更加強大的企業王國。

  「快雪,沒有你對我來說,將是很大的損失。」

  快雪只是笑笑,並不回答。

  段雲磊沉思地看著她。腦中突然想起那天的宴會——

  話題只圍繞在業界喧騰不已的「岐園」釋股案,全世界的投資者都想要入主高獲利的「岐園」科技通路。

  於是,成就了這場宴會。

  也成就了快雪在今晚這宴會上居中斡旋的身份。

  她穿著銀灰色的小禮服,隨著段雲磊出席這場宴會,在一群外資代表與內地廠商中侃侃而談,說明「段氏」的公司績效與雄厚的資金,足以成為工作夥伴。

  「坎貝聿家族」因為長期與「段氏」合作,所以積極爭取。此外「渡邊商事」也是打出相當優渥的條件想吸引「段氏」。

  那一晚,快雪的表現十分稱職。

  「你看,我們跟誰合作比較好?」

  快雪拿起檔案夾,專業地分析道:「無疑的,『渡邊』提供的優惠比較吸引人,而且也較具有前瞻性。

  日本人的結構組織龐大,進軍國際有一定的進程。反觀『坎貝聿家族』,已經是一個比較有歷史的家族企業了,因此投資態度趨於保守。他們雖然也積極想爭取這個案子,可是卻不願放下身段,請更高階的管理人來交涉,甚至以為自己提出的條件很好,我們理應接受。看來,他們是不想賺這個錢了。」

  段雲磊以手支頤。「嗯,你還記得宴會中負責談判的『坎貝聿』代表嗎?一副『條件就是這樣,你最好接受』的態度,我並不滿意。」

  這就是重點了。

  快雪深深為亞堤歎息。

  她不是因為私人情感而不想把生意給亞堤的企業,只是,他們太過傲慢了。在商場上來說,他們真不是一個好的合作夥伴。

  賺錢這檔子事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可有可無吧!畢竟,坐擁家族飯店就可以幫助他們好幾代都興盛不墜了。

  只是,若只有守成,沒有開創,應該不是亞堤的性格。

  她知道,他一直很想要將飯店做得更好……

  「你說是不是?快雪?」

  快雪猛然回神,看見段雲磊審視的目光,知道自己又出神了。

  「你怎麼了?最近常看你發呆。」

  快雪搖一搖頭。「你剛剛問我什麼?」

  「我問合作對象的事。」

  「離競標還有半個月,我們現在除了要盡快搞定合作對象的問題,還得確保投標當日沒有半路殺出程咬金,所以這段期間內,必須仔細觀察市場上有沒有角逐的企業,並且不可以太快發佈投資夥伴的消息,免得對手有機可乘,與之聯合起來競標。」

  「你的工作能力已經超過一般秘書該有的程度了。」

  快雪自信地揚起唇角。「我會是個專業的財務顧問,到時候,段總經理,你就得花好幾倍的價錢請我為你規劃轉投資了。」

  段雲磊只是笑笑。他不需要的,因為他相信快雪會是他的妻子,現在她雖然逞強地說要解除婚約,但結婚只是遲早的問題,就讓她鬧鬧彆扭,發洩一下吧!

  段雲磊按下內線,將高級幹部找進來,隨即進入開會狀態。

  而且,兩人的默契依然如前,這也是段雲磊敢如此篤定的原因。

  然而,他沒料到的是,快雪的感情已經起了變化,一切都不再一樣了。

  * * *

  「這是哪裡?哪個國家?是誰去參加的宴會?」亞堤抓著手上的剪報,咆哮的對象是主秘書長。

  主秘書長嚇得要死,這半年來,老闆的脾氣變得十分陰沉,害得全公司上上下下的員工莫不提心吊膽,深怕下一個就成為他開鍘的對象。

  鼓起勇氣,他探頭看向老闆手上的剪報照片——好險,去參加的人不是自己。

  「是……是業務經理送到秘書處的,今天早上他才剛從台灣飛回來。」

  「把他找過來!」

  「老闆,有什麼問題嗎?我們一向是派業務代表到台灣」

  「少廢話!我叫你立刻找他過來!」

  主秘書長有點震驚,他是第一次聽見老闆這種喪失優雅形象的咆哮舉動。以前不論老闆再怎麼生氣,語氣都沒這麼槽過。

  「是是是!我馬上請他過來!」說完,主秘書長逃難似地離開總裁辦公室。

  亞堤手上的卷宗夾裡,有著滿滿的各式資料。這是他的習慣,每天進辦公室後,先讓主秘書長呈上「坎貝聿」在世界各地的業務進展或相關報導,這個動作讓他雖然不能直接出席各項會議,卻能直接掌控企業。

  而他手中緊摸著的,是一份中文報紙的財經版,他的焦點全集中在報導裡的一張照片上。

  他不會看錯的,照片裡身著禮服,挽著另一個男人手臂的那張臉孔,絕對是雪!

  死寂了半年的心,終於又恢復跳動。他是那麼害怕她從此消失在他的世界裡,還好,她總算又出現了。

  只是,隨著喜悅而來的,是巨大的憤怒!她在搞什麼鬼?她身邊那個男人是誰?雖然兩人沒有親密的舉動,可是她挽著他手臂的動作,看起來是那麼的自然,彷彿已經做過無數次了!

  她投向別人的懷抱了嗎?是否也像當初接近他那樣,對著別的男人含淚說愛他?

  種種問題逼得他快要發瘋,他像頭困獸,著急地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

  該死的!誰來解答他的問題?

  敲門聲響起,他等不及回答,就霍地拉開大門,把外面已然直冒冷汗的業務經理嚇得呆若木雞。

  他已經從主秘書長口中得到了消息,知道老闆現在正處於盛怒的狀態,但任憑他想破腦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犯了什麼錯?他可是一件壞事都沒做啊!

  「老闆,我都是照著會議決定的結果提出條了——」

  「少廢話!」亞堤衝到辦公桌前,拿起剪報大聲問道:「這個女人,告訴我她是誰?!」他的聲音隱含著深深的渴望。

  業務經理顫巍巍地接過照片,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被怒極的總裁給千刀萬剮。

  他凝神注視照片中的女子。

  「老闆,這份報紙是台灣的報導,內容是我們在台灣的合作廠商——『段氏化學科技』舉行的晚宴。您問的女子是『段氏』總經理的特助——韓快雪小姐,而她身邊的男子就是總經理段雲磊,是『段氏』的第二代掌門人。」

  「也不過才半年的時間,她居然能做到『段氏』的總經理特助引真是不簡單的女人呀!」他的語氣充滿妒意。他一向知道她是個有能力的女人,可才半年的時間,她竟然能有此地位,他不得不懷疑,她……是如何辦到的?

  「老闆,其實韓特助不是最近半年才當總經理特助的,事實上,這兩、三年的貿易往來,我一直是和韓特助接洽的,她一直都是段總經理的左右手——」

  「你說什麼?!」

  亞堤才剛稍稍降下的怒氣又陡然上升。「你是說她一直都在那兒,甚至清楚地知道我們兩家公司有貿易往來?」

  業務經理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得倒退一步。「是……是……是呀,有……有什麼問題嗎?」他覺得有點兒莫名其妙,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嗎?

  亞堤握拳重捶辦公桌。

  該死!她騙他!原來,她一直是知道他的!那麼,她接近他有什麼目的?騙他愛上她嗎?

  他絕對不接受這個答案,他要親自找她問個清楚!

  不過,他不知道見到她的時候,是該先狠狠地扭斷她細緻的脖子,還是吻得她喘不過氣來?

  這半年來對她的思念,已經與日俱增到達瘋狂的地步了。

  他要去找她。

  「交代下去,我要去台灣一趟拜訪『段氏』,替我安排一切。」

  業務經理對老闆的決定感到有點兒訝異,畢竟太過突然了。

  不過,見老闆對那個韓特助這麼有興趣,他也不妨提供一些八卦消息。

  「老闆,您這趟去,說不定還可以順道喝喝喜酒喔!因為段總經理和韓特助一年前已經有了婚約,卻遲遲沒有下文,那天在宴會上,聽說他們可能會在年底完婚——」

  看見老闆殺人的眼光,業務經理倏地閉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滾!」

  喝!業務經理一陣腳軟,很沒志氣地差點跪倒在地。他使盡吃奶的力氣,連忙衝了出去,不敢多待一秒鐘。

  從頭到尾,他始終搞不清楚,老闆究竟在生什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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