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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煓梓]Mr.沒耐性【Hello﹐Mr. Right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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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09:50:16 |倒序瀏覽
Mr.沒耐性(Hello,Mr.Right之四)作者:煓梓

生眼睛沒看過如此傲慢和沒耐性的男人!
高典蓉因為家中生意做不下去了,只好出外工作,
卻不幸遇見薛恭謙,並在意外的情況下變成他的員工。
好吧!她認了,誰教她這麼倒霉,孰料他大少爺毛病多,
抽衛生紙要算秒數,凡事都要規定時間,逼得她只好……
經營大賣場生意的薛恭謙最講求的就是效率,
分秒不差是他的座右銘,他承認他沒耐性喜歡速戰速決,
但高典蓉顯然是他此生最大的挑戰——
她不畏權勢,總是讓他當眾出糗,更勇於拒絕他。
愛她需要耐心,偏偏他最缺乏的就是耐心,這下還不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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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09:50:35
  楔子
  
  「什麼,三萬」聽見這個數目,高典蓉第一個反應是呆愣,第二個反應是不可思議,這實在太離譜了。
  
  「三萬。」房東點頭。「你也知道,自從把房子租給你們以後,我就沒給你們漲過房租,這次非漲不可。」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調漲房租,高典蓉除了一臉為難,還有更多驚慌。
  
  「我知道張阿姨一直對我們全家都很照顧。」對此高典蓉也一直心存感念,很感謝房東太太。
  
  「但是您也曉得這地區的人口嚴重流失,附近的小學又被並校,近一年來原物料漲得又凶,我也是勉強在支撐,如果您再給我們調漲房租,我們就只能關門大吉了。」
  
  「我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小蓉。」房東太太也有苦衷。「就像你說的,現在什麼東西都在漲,生活開銷一天比一天大,我肩上的壓力也很重,這次的房租,我是漲定了。」
  
  「可是一下子漲了七千元……」
  
  「我一、二樓一起租給你們,一租就是十幾年。這十幾年來不是沒有想過調漲房租,但看在大家都是老鄰居,你們又是老房客的分上,每次都按捺住不調漲。現在有人出三萬塊要跟我租這店面,說實話,我沒有不租的理由。我知道你也很辛苦,小蓉。」房東太太歎氣。「但是張阿姨現在需要錢,七千塊對一個家庭來說不無小補,你要體諒張阿姨。」
  
  沒錯,七千塊對一個家庭來說不無小補,但七千塊同樣可以壓垮一個家庭,至少,這次她就撐不下去。
  
  「我沒有辦法負擔這麼高的房租,張阿姨。」高典蓉茫然地搖頭。「三萬塊的房租,我真的付不起。」
  
  「那只好請你們搬家了。」
  
  這等於是宣告她的生意不能做了,因為現在租不到包含一、二樓只要兩萬三千塊錢的店面。
  
  ……
  
  其實這樣也好,她早就考慮把店收起來不做了,雖然早餐店等於是他們全家的回憶,但再美好的回憶終究敵不過現實的無奈,她還是得認輸。
  
  「我知道了,張阿姨。」她深深吸一口氣,決定跟現實投降。「您希望什麼時候拿回房子?」因為是多年的房客,除了前幾年尚且正式簽過租約以外,之後幾年都是口頭約定,所以他們之間並沒有租約到期的問題,得以隨時就搬,間接給屋主方便。
  
  「我是希望最慢到下個月底就能把房子空出來,不曉得你方不方便?」房東太太為難的表情,顯示出她也不想輕易結束和高典蓉之間的租賃關係,但現實的壓力,任誰也承受不起。
  
  「應該沒問題。」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她可以找離市區近一點的房子,找工作也比較方便。
  
  「你媽媽若是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很難過。」房東太太非常喜歡高典蓉的母親,這也不足為奇,凡是附近鄰居,沒有人不喜歡她的。
  
  她母親為人親切、心地善良,早年景氣好的時候,還會免費提供早餐給吃不起早餐的孩子,學校曾經因為這件事頒發感謝狀給她的母親,那張感謝狀,至今還高高掛在她老人家的房間。
  
  「我會勸她看開,您不必擔心。」她比誰都清楚,母親有多重視這個陪伴了他們十多年的早餐店。
  
  她的年輕歲月奉獻給往來不絕的莘莘學子,他們吃飽喝足的笑臉,是她老人家最大的安慰。
  
  如今榮景不再,人變少了,學子也大多移往他處。雖然還是有些鄰居,但人口增長的速度不如凋零的速度來得快,年輕人亦大部分前往市區尋找工作或乾脆定居,曾經欣欣向榮的社區,變得沉重毫無生氣。
  
  「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
  
  「您千萬別這麼說,張阿姨。」高典蓉勉強微笑。「我本來就在考慮該不該把店收起來,您也曉得這幾年來店裡的生意不是很好……」
  
  是啊,大家都有難處。
  
  在這高通膨、低收入的時代,能賺一塊錢就是一塊錢,能省一毛錢就是一毛錢,大家的日子都過得很辛苦。
  
  「說起來,也真為難你了。」房東太太感歎。「這麼多年來一直支撐著這家店,還要照顧生病的母親,弟弟又一天到晚惹事生非。」一般年輕女孩哪受得了這種折騰,偏偏她什麼事都一肩扛起,還不喊累。
  
  「我已經習慣了。」高典蓉不可能不累,然而面對房東太太的關心,她也只能微笑以對,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麼?
  
  「你要好好跟你媽媽談,不要讓她太激動。」
  
  「我知道,張阿姨,謝謝您的關心。」
  
  送走了房東太太以後,高典蓉的腦子一片空白。
  
  ……終於也到了這一刻。
  
  環看幾乎是和她一起成長的早餐店,高典蓉的心裡升起曲終人散的遺憾,她母親辛辛苦苦一手創立的早餐店,終究還是得在她的手中結束。
  
  曾經,她比誰都熱切希望能夠擺脫掉這家店,飛向外面的天空,一旦這天來臨,卻又無所適從。
  
  她走向吧檯後那塊拘束了她大半青澀歲月的小天地,她的雙手曾在鐵板上不斷地翻動鍋鏟,將一塊又一塊的漢堡肉煎熟,也曾被鐵板冒出來的熱氣,嗆得頻頻咳嗽,被她母親罵不衛生。直到回憶如海潮在她的心頭翻攪,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愛這間店。
  
  揚起苦澀的微笑,高典蓉心裡明白,該是告別這間店的時候。
  
  而比起曲終人散的傷感,她還有一個難題必須面對,那就是該如何告訴她母親這個壞消息。
  
  該來的跑不掉,想躲也無處躲,高典蓉決定勇敢面對這個問題。
  
  於是,她毅然決然走到二樓,在她母親房間的門口停下。
  
  她的手放在門把上,深吸一口氣後用力推開門進到房間。
  
  「媽,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你聽了以後別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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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09:50:56
  第一章
  
  有夠慢的!
  
  五根手指不耐煩地敲打方向盤,薛恭謙的表情寫滿了煩躁,恨不得阻礙他前進的因素快點消失。
  
  他看著逐漸變少的數字,頓時覺得時間以秒計算是罪惡的,應該以光速計算才對。
  
  五、四、三、二、一
  
  好不容易等到紅燈切換成綠燈,薛恭謙第一時間踩下油門衝出車陣,其開車凶狠程度,一點都不輸給他的好兄弟巫梓雍。
  
  不,應該說他比他還要凶狠。至少巫梓雍有耐心,但他的耐心僅止於分秒不差。
  
  薛恭謙無論做什麼事都喜歡設定目標和時間,該花多少時間做什麼事,都算得一清二楚。難怪冉唯尊老是喜歡消遣他是「薛恭謙度量衡標準局」,有一套比官方還嚴苛的標準,任何人都受不了。
  
  對於好友的揶揄,薛恭謙不但不介意,反而還很驕傲。畢竟有資格私下開設度量衡標準局的人不多,況且他的計算方式比官方還要精確,效率來得更好。
  
  薛恭謙預定在下午三點鐘進到上游廠商的公司,他瞄了儀表板旁邊的電子鐘一眼,發現他竟然提早了半個鐘頭,於是緊急將車子停入路旁的停車格內,熄火下車。
  
  他這人有個壞習慣,要說是怪也可以,那就是他不喜歡提早到,當然也不能遲到,他喜歡準時到。
  
  他抬頭望了人行道上的白色招牌一眼,再瞄手腕上的表,決定還有一點時間,應該足夠喝一杯咖啡。
  
  薛恭謙每天最少一杯咖啡,多則五、六杯。咖啡大概是他人生中唯一無法嚴格控管的習慣,也是他的弱點。
  
  他預計花十分鐘的時間喝完這杯咖啡,再花十分鐘的時間抵達對方的公司,最後的十分鐘則是保留給停車和來賓登記。
  
  總而言之,當他和廠商握手那一刻,一定要是三點整無誤,這是他一貫的堅持。
  
  「歡迎光臨!」
  
  還有另一個堅持就是一定要喝咖啡,今天一整天他都沒喝到咖啡,體內的咖啡因子早已蠢蠢欲動。
  
  「先生,請問您有幾位?」
  
  不巧他選中的咖啡店,正是傳統咖啡店。如果是星巴客或是西雅圖,十分鐘內煮好一杯咖啡不成問題,但若是注重味道的傳統咖啡店,則是有些困難,不過他才不管那些。
  
  「只有一位。」他一面走向座位,一面低頭看表,害女服務生也跟著緊張。
  
  「這是menu,請你先看一下,我馬上就過來。」女服務生匆匆忙忙去端水來,放下後立正站好,抬頭挺胸等薛恭謙點咖啡。
  
  在薛恭謙忙著翻menu的時候,女服務生也沒閒著,一雙眼睛往下飄呀飄地偷窺他,發現他長得好正,可惜表情嚴肅,感覺像在面對教官。
  
  「請問你決定好要點什麼咖啡了嗎?」女服務生緊張地問薛恭謙。
  
  「決定好了。」薛恭謙指著menu上的某張圖片。「我要這種咖啡,五分鐘之內煮好端給我。」
  
  「五分鐘?」女服務生聞言瞪大眼睛。「可是先生,這種咖啡五分鐘之內不可能煮得出來,你要不要考慮換其他咖啡……」
  
  「不,我就要這種咖啡。」他非常堅持。
  
  「可是……」
  
  「小姐,你已經花掉了二十秒跟我爭辯,這二十秒可以做很多事。」薛恭謙不悅地將menu遞還給女服務生,就是不肯更改決定。
  
  既不能得罪客人,對方又不聽解釋,女服務生只能硬著頭皮把單子送進吧檯,等待必然的挨罵。
  
  「小蓉,客人要求五分鐘之內做出來。」外場女服務生怕薛恭謙,更怕負責吧檯的高典蓉,她的固執跟薛恭謙不分上下。
  
  「五分鐘?」高典蓉果然皺起眉頭,表情極端不悅。「我不可能在五分鐘之內煮好咖啡,光磨豆子的時間都不夠。」
  
  「我知道。」外場女服務生翻白眼。「但是客人既然這麼要求,你就隨便煮嘛!總比挨罵好……」
  
  「隨便煮?」這三個字無疑是犯了高典蓉的大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個性,我不可能因為客人的無理要求,就胡亂交差。」
  
  她對於工作可是很認真的,就算不是自己的店,工作態度一樣不打折,不會因為不當老闆就打混。
  
  「沒有人要你胡亂交差。」外場服務生急得滿頭大汗。「但是這位客人真的很不好應付,拜託你不要為難我……」說來倒霉,遇到難搞的客人已經夠可憐了,同事接著上演「永不妥協」,她是招誰惹誰?真想不幹了……
  
  「我拒絕端出一杯品質差勁的咖啡給客人,你去請那位客人換點別種咖啡,也許我還可以試著煮煮看。」想要速戰速決,就不該到他們的店,對方的要求簡直是強人所難。
  
  「我說過了,可是他堅持要喝這種咖啡。」媽媽咪呀,小蓉怎麼這麼固執?誰來拿根棍子把她打昏?
  
  「那我也沒有辦法。」她不煮就是不煮,任誰都拿她沒轍。
  
  外場女服務生歎口氣,又回頭去找薛恭謙,一樣挨罵。
  
  「我說過,我就要那種咖啡。」薛恭謙的固執也是有名的,一聽到女服務生居然敢再次開口要他改咖啡,火氣都衝上來。
  
  「可是……」女服務生真的很委屈,她出來也挨罵,進去也挨罵,標準的左右不是人。
  
  「是誰這麼大膽,一定要我換咖啡的?」薛恭謙的氣勢驚人,女服務生還沒開口訴說她的難處,他就忙著找元兇,女服務生立刻指認。
  
  「是她!」女服務生指向吧檯內的高典蓉,唯恐成為代罪羔羊。「就是她要你換咖啡的!」
  
  外場女服務生夠無情,出賣同事不說,還將所有責任都推給高典蓉,自己閃到一邊涼快去。
  
  薛恭謙就算不是天之驕子,但也相差不遠,憑他的家世背景,向來只有他指使人的分,何時輪到別人來指使他?況且對方只是一位小小的咖啡店員!
  
  只見他沉著臉,起身走向吧檯,光從他走路的姿態,就可以感受到他不凡的氣勢。
  
  高典蓉忙著處理其他客人點的飲料,壓根兒沒發現他正朝她走過來,直到他龐大的身體形成一道影子擋住她的視線,她才驚覺大軍壓境。
  
  「有事嗎,先生?」她臨危不亂的功夫一把罩,臉上沒有一絲驚慌,甚至連頭都沒抬一下,仍舊專心一志地準備其他客人的飲料。
  
  「是你要我換咖啡的?」她不亢不卑的態度讓他生氣,一個理虧的人不該這麼高傲,應該更謙卑才對。
  
  「原來你就是那位不講理的客人。」高典蓉恍然大悟,但雙手還是沒有停止忙碌。
  
  「我不講理?」薛恭謙聞言瞇眼,這個女店員太令人生氣了,她到底有沒有自覺自己正在工作?
  
  「要我在五分鐘之內煮完咖啡,就是不講理,抱歉我做不到。」她顯然不把他的憤怒當一回事,自顧自地忙自己的事,這可惹惱了薛恭謙。
  
  「我在別家店喝過相同咖啡,他們在五分鐘之內就把咖啡端上桌,一點問題也沒有。」
  
  言下之意就是她的能力不足,這下換高典蓉火大。
  
  「那是因為他們太隨便了。」她不屑為伍。「一個真正懂得煮咖啡的人,絕不會答應如此無理的要求,一定會把事情做到完美。」
  
  完美?
  
  這個字眼聽在薛恭謙的耳裡格外諷刺,他怕她連這兩個字該怎麼寫都不知道。
  
  「好啊,完美小姐。」他特別在最後四個字加重音。「那麼,請你告訴我,讓客戶滿意難道不是完美的一環?你的理論也太奇怪了。」完全不合邏輯。
  
  「對我而言,完美就是做好手邊的工作,現在我的工作是負責煮咖啡,我就只管煮好咖啡。」其餘的她一概不管。
  
  「是嗎?」薛恭謙冷笑。「你對完美的標準可真寬鬆,令我大開眼界。」
  
  「哪兒的話。」她存心跟他卯上了。「我只是不願意和不講理的客人妥協,平時我的標準可是很嚴。」她都還沒有真正充分發揮她的堅持,等她完全爆發,那才夠看。
  
  「我無法忍受這種服務態度,去叫你們的店長出來。」夠了,他的忍耐力已到達極限,該是好好教訓她一下的時候。
  
  「這位先生……」先前勇於當報馬仔的外場女服務生,這時才發現大事不妙,居然鬧到要叫店長,這下可怎麼辦才好……
  
  「沒關係,Judy,你去請店長過來。」有理走遍天下,她不相信店長會不辨是非。
  
  外場女服務生暗暗哀號一聲,一臉沮喪地去叫店長。她不明白高典蓉為什麼每次都要把事情鬧大,偶爾妥協一次又不會死,幹嘛那麼堅持……
  
  店長顯然也和外場女服務生有同樣想法,一聽到高典蓉又惹事,衝出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跟薛恭謙陪不是,希望事態別再擴大。
  
  「我不知道貴店是怎麼訓練員工的?竟然敢要求我換咖啡。」儘管店長已經在第一時間道歉,薛恭謙仍餘怒未消,箭頭直指向高典蓉。
  
  「明明就是你不對,還好意思指責別人?」高典蓉也是小辣椒一顆,當場就反嗆回去。「你點的咖啡,根本不可能在五分鐘之內煮好,跟你解釋又不肯聽,根本就是故意刁難。」
  
  「小蓉!」情況已經夠難收拾了,她還插嘴,是想叫她直接跳樓嗎?
  
  店長在心中哀號。
  
  「你的態度像是解釋嗎?比較像是吵架吧!」薛恭謙冷笑。
  
  「你的態度才惡劣,完全不講理。」她拒絕遭受污蔑,特別他又是個討厭鬼,想都別想。
  
  「小蓉,別說了。」店長簡直快哭出來,她怎麼一點都不懂得妥協的藝術……
  
  「她的態度你都看見了,我要求一個合理的解釋。」偏偏薛恭謙也是同樣得理不饒人,得了便宜還賣乖,高典蓉更加生氣。
  
  「是我們員工的訓練不足,真的很對不起。」店長搶在高典蓉開口說話前再一次鞠躬道歉,省得她又火上加油。「這樣子好了,如果您不願意換點別種咖啡,我們改送您咖啡豆,架上任何一種咖啡豆,您都可以自由挑選,本店免費贈送。」
  
  店長顯然打算息事寧人,薛恭謙雖然對結果不甚滿意,但勉強能同意店長的處理方式,她至少做到一個管理者應有的本分,值得嘉獎。
  
  「這根本是敲竹槓!」高典蓉一點都不能認同上司的做法,認為她為虎作倀,堅持要站在是非公義這邊。
  
  「小蓉,拜託你別再說了!」店長差點沒拿頭去撞牆壁,眼看著事情就快要解決,她又來攪局。
  
  「貴店員工的素質真令人大眼開界。」明明可以圓滿解決的事,非要鬧得滿城風雨,到底是什麼心態?
  
  「對不起,先生,真的很對不起。」可憐的店長只能狂陪不是,心中升起無力回天的滄桑感。
  
  高典蓉並無意將事情鬧大,只是覺得不應該姑息,畢竟若是人人都可以依靠惡勢力予取予求,那這世界還有什麼希望?當然得堅持到底。
  
  「小蓉……」店長碰碰高典蓉的手臂,暗示她也一起道歉,但她就是不肯。
  
  她不會道歉,但也不會讓店長難做人。
  
  「我知道了。」要她道歉免談,但她會用別的方式補償上司。「店長你別擔心,我會辭職以示負責。」
  
  高典蓉補償的方式驚天動地,別人都是私底下偷偷道歉,她是當面丟辭呈,丟得店長和薛恭謙同時目瞪口呆。
  
  她怎麼這麼衝動……
  
  「怎麼樣,這下我夠有誠意了吧?」高典蓉解開身上的圍裙放在吧檯上,瞪了薛恭謙一眼後走進辦公室拿包包,店長如夢初醒趕去留人,不過已經來不及了,高典蓉辭意已決。
  
  「你……」薛恭謙無法相信她居然從頭到尾都一樣傲慢,氣得吹鬍子瞪眼。
  
  「容我提醒你,沒耐性先生,你已經花了十分鐘的時間跟我吵架,剛好足夠你喝兩杯咖啡。」她臨別秋波才是真的厲害,薛恭謙驚愕地發現到,他竟然為了一杯咖啡,耽誤和廠商的約會,這下非遲到不可。
  
  「哼!」高典蓉才不管他哩!背起包包,揚高下巴,像個驕傲的戰士當著他的面走出咖啡店,和他比誰比較跩。
  
  「對不起,先生,真的很抱歉!」店長仍是打躬作揖,就怕薛恭謙越想越火大把事情鬧大,到時候換成老闆出面,她的飯碗跟著不保。
  
  薛恭謙壓根兒沒空理會店長,一雙冒火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盯著高典蓉遠去的背影,心想她真是有夠嗆的。
  
  竟然能夠毫不在乎地當面辭去工作……這種員工,誰僱用,誰倒霉!
  
  她太衝動了。
  
  回到租屋,高典蓉第一件做的事就是面壁思過,後悔自己為什麼管不住脾氣,和薛恭謙槓上?
  
  她將包包丟在餐桌上,深深歎一口氣。自從他們舉家搬到市區,已經過了三個月,她也一共換了三份工作,每份工作都沒有做滿一個月。
  
  她不否認,她得了社會適應不良症,沒有辦法這麼快融入社會。過去幾年形同監禁的日子將她關在老舊社區,她每天醒來看見的是那些左右鄰居,打烊之後還是只能跟左右鄰居交談,加上她又必須照顧生病的母親,對於拓展她的社交生活來說無異是雪上加霜,間接導致她現在的困境。
  
  她拉開餐椅,疲倦地趴在桌上,想藉著這單薄的依靠得到短暫的喘息。
  
  台北居,大不易。
  
  同樣的租金,過去在偏遠的舊社區可以租到兩層樓,換到市區只能租到三房一廳,而且其中一個房間原本還是客廳改建的。
  
  生活的壓力,讓高典蓉幾乎喘不過氣來,但是人生就是這樣,無論多難都要活下去……
  
  「小蓉,是你回來了嗎?」
  
  或許是她不小心製造出來的聲響,打擾到她母親睡覺,高典蓉才趴下來休息不到幾秒鐘,便聽到母親疑惑的聲音從房間傳來。
  
  她連忙抬頭用手拍了雙頰幾下,命令自己振作。
  
  「是的,媽,我回來了!」她推開椅子站起來,隨便一個轉身便能碰到她母親房間的門把,可見這房子有多小。
  
  「媽,你還沒睡呀?」她推開門盡可能保持笑容,不讓母親察覺出異狀。若是讓她母親知道她工作又沒做了,肯定會很難過,
  
  「我整天都在睡覺。」高媽媽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一面抱怨,對自己滿是病痛的身體毫無辦法。
  
  「我來。」見她母親想起身,高典蓉連忙趨前幫忙調整枕頭。
  
  高媽媽拍拍女兒的手,心中有千言萬語難以吐露,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突然病倒,小蓉也不必那麼辛苦。
  
  「你今天好早下班。」高媽媽瞄了床頭的鬧鐘一眼,才三點半她就到家了。
  
  「店長讓我早一點下班照顧你。」無法對母親說實話,高典蓉只得說謊,儘管她並不願意。
  
  「你的店長人真好。」高媽媽全然不察異狀,單純以為女兒碰見一位好上司,很為她高興。
  
  「是啊,她人真好。」高典蓉苦澀地笑一笑,把所有委屈全吞進肚子裡。
  
  「要是我們能繼續開店那就好了,你就不必這麼辛苦。」公司住家兩頭跑,還得留心行的安全。
  
  「不要再說了,媽。」她知道她想說什麼。「我們開了十幾年的店,老實說也夠了,換跑道為別人工作其實也不錯,不一定非要自己開店不可。」況且現在景氣低迷,各行各業都很辛苦,老闆也不好當。
  
  「話是不錯。」高媽媽歎氣。「但我就是捨不得那些老鄰居……」
  
  她捨不得的恐怕不只是那些相處了十幾年的鄰居,還有無數的甜蜜回憶,她真的很愛那些曾經年輕的孩子。
  
  「別難過了,媽。」高典蓉安慰母親。「總有一天,我們會再搬回去,到時候你又可以和那些老鄰居見面。」
  
  「但願如此。」高媽媽也知道這願望能實現的機會微乎其微,不禁重重歎氣。
  
  母親失望的表情讓高典蓉欲言又止,她很想再說什麼話安慰老人家卻說不出口,一旦搬離原址,恐怕就真的再也搬不回去。
  
  「典文呢?」她換個話題。「他今天不是只上半天課,應該要留在家裡照顧你才對,怎麼沒看見他的人?」
  
  「他哪有你這麼懂事。」說到兒子,高媽媽就搖頭。「他放學回來以後,放下書包就跑了,我也不知道他要到哪裡去,他也不肯告訴我,我真怕他有一天會闖禍。」
  
  兒子正值叛逆期,他們是單親家庭,自己又在生病,就算想管也力不從心,一切重擔只能交給比較懂事的女兒,也就是高典蓉。
  
  高典蓉不想告訴母親,她弟弟早就闖禍了,每次一闖禍,都是由她出面收拾殘局,搞得現在她只要一接到他導師打來的電話就心驚膽跳,害怕她弟弟又在外頭跟人打架或是做出更離譜的事來,這些她都隱瞞母親不讓她知道,就怕她老人家傷心。
  
  「媽,我看你再睡一會兒吧!你看起來很疲倦,還是多休息。」高典蓉不想再談弟弟的事,一方面厭倦,一方面怕被她母親看出破綻,乾脆引開高媽媽的注意力。
  
  「被你這麼一說,倒真的覺得累了,再多睡一下也好。」高媽媽的體力本來就不好,想到兒子力氣消失得更快,直想快點進入夢境逃避現實。
  
  「嗯,你快點睡覺。」高典蓉協助她母親躺好,坐在床邊直到她入睡,然後幫她把頭髮撥到耳後,安靜打量母親安詳的面容。
  
  據說她母親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她一直很遺憾自己沒能遺傳到她清麗的容顏,雖然許多人說她長得很像她母親,甚至比她母親多了一些個性美,但她知道那些只是安慰的話,她比不上她母親脫俗的美。
  
  只是再美的仙子一旦墜入凡塵,都會被現實折磨到變成凡人,她母親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高典蓉真的很心疼母親,年輕時被生活折磨,年老時被病痛折磨,人生的挑戰看似沒完沒了。
  
  突然間,她母親露出一個笑容,高典蓉猜想她大概又夢見了那段最令她懷念的歲月,那些在早餐店忙出忙進的生活。
  
  「安心睡吧,媽,一切都有我。」她為母親蓋好被子,悄悄離開房間,讓母親沉入遙遠的夢境,並祈禱她永遠不要醒來。
  
  畢竟現實太殘酷,能逃避盡量逃避,至於逃避不了的人比如她,只能勇敢面對,她不希望母親跟她過著一樣的生活。
  
  她要母親把所有責任都交給她,然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扛多久?什麼時候會倒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老天爺怎麼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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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10:13:53
  第二章
  
  空壓機的吵雜聲像是蜜蜂組隊獵食,在狹小的空間中迴盪,在寧靜的午後聽起來分外刺耳。
  
  嗡嗡嗡……
  
  由噴嘴噴出來的高壓空氣,雖然不見半滴水,威力卻不下於水柱,再細微的灰塵都能清乾淨。
  
  高典蓉比她自己想像中更快找到工作,這次她找到的工作是在手工洗車店擔任清洗員。這個工作很適合她,她以前在早餐店,整天都在刷刷洗洗,有一定程度的潔癖,加上她凡事追求完美的個性,凡是她經手的車子一定外表洗得亮晶晶,內部一塵不染,工作能力深受老闆讚賞。
  
  「蓉姊,我先去客戶那邊把車開回來,麻煩你看一下店!」
  
  這天,生意特別好。高典蓉正在為一部巨無霸型休旅車清洗內部,不期然聽見店裡的工讀生在車外朝著她大喊,她敲敲車窗,表示聽見了,要工讀生儘管去忙自己的事。
  
  由於景氣不佳的關係,老闆采遇缺不補的政策,原本一個星期前還有另外一名專職員工,他離職後老闆只願請工讀生,以至於造成只要多一、兩部車,就會忙不過來的窘境,高典蓉也很無奈。
  
  她已經夠忙了,偏偏她現在清洗的這輛休旅車又不好處理,需要注意的小細節很多。
  
  嗡嗡嗡……
  
  她盡可能地將吹塵槍的噴嘴伸到車子的每條小縫隙,將溝裡頭的灰塵連根拔起,務必要讓坐在裡面的人感到舒適。如此抬頭苦幹不知過了多久,工讀生終於把車從客戶那邊開回來,一停好車就嚷嚷。
  
  「蓉姊,別管那輛車了,先過來幫忙洗這輛車,二十分鐘後客人就要來取車!」
  
  工讀生又是敲車窗,又是鬼吼鬼叫的,聽得高典蓉很不高興。
  
  「幹什麼?」找死。「沒看見我正在忙啊,還敢吵我?」小心她拿吹塵槍噴他,餵他一肚子空氣。
  
  「沒辦法,蓉姊。」工讀生索性鑽進車廂跟她盧。「這個客戶是老闆的朋友,他交代二十分鐘內一定要洗好車子,他接著馬上要用車。」
  
  又是一個限定時間的傢伙,她對於這種人最沒有好感。
  
  「拜託,我們是手工洗車,這麼喜歡趕時間,怎麼不去讓機器洗,還要來折磨我們?」機器洗車多方便,加油還有優待,運氣好的話還不必等。
  
  「可以讓機器洗的車子,就不會送來讓我們洗了。」工讀生手指向停在後面的車輛,羨慕到快要流口水,「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有機會開這種車子?」
  
  隨著工讀生口水的痕跡,高典蓉看到了一輛豪華房車,市價至少值五、六百萬。
  
  "下輩子可能會有機會,你慢慢等。"她不客氣地吐槽工讀生,要他別作夢了,除非他中樂透,或是哪天發生神跡,否則很難。
  
  「蓉姊,你也留給我一點希望嘛!不要把我唯一的希望都戳破。」他還想要成為億萬富翁。
  
  「希望過頭就叫奢望,你別妄想了。」抱歉,她最擅長的就是潑冷水,這招她超厲害。
  
  「要在二十分鐘之內把車子洗好做不到,至少需要花費一個鐘頭。」如果車身還要打蠟則需要再加半個鐘頭,打蠟最耗時間。
  
  「一個鐘頭?!」工讀生哀號。「你不如殺了我,或是我乾脆自殺。」老闆的朋友看起來超不好惹,他惹不起啊!
  
  「那你乾脆自殺好了。」她不做犯法的事。
  
  「蓉姊,你不可以這麼無情!」工讀生祭出哀兵政策外加推拖拉,高典蓉被魯到受不了,終於點頭答應。
  
  「好啦好啦!」就會煩她。「你先幫我把這輛車弄好,我們一起努力,盡可能早一點把車子交出去。」這已經是她最大讓步,再不滿意她可要翻臉了。
  
  「好。」工讀生哪敢搖頭?高典蓉的脾氣有多硬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可不想自找麻煩。
  
  兩人同心協力把休旅車先搞定,接著伺候老闆朋友的豪華大轎車。四千CC的豪華房車,清洗起來不比休旅車輕鬆,需要注意的小細節更多。
  
  高典蓉換上噴皂機,先將豪華大轎車的車身都噴滿白色的泡沫,接著繞到車尾,蹲下來噴輪胎,工讀生則是手拿著海綿磨刀霍霍,才剛準備認真工作,車主就來了。
  
  「我的車呢?」對方說二十分鐘,二十分鐘以後他懼真的準時出現,前後誤差不到十秒鐘,時間拿捏準確得驚人。
  
  「薛、薛總。」工讀生手拿海綿,雙手沾滿了泡沫,見到薛恭謙差點沒有當場跪下來,他也未免太準時了吧!
  
  「二十分鐘到了,我來取車。」按理說對方應該把車開到公司還給他,但她急著用車,只好親自前來取車,不講究那麼多規矩。
  
  「可是車子剛在洗……」工讀生不知所措地看著沾滿泡沫的豪華房車,眼神儘是茫然。
  
  「是啊,看得出來。」薛恭謙滿是嘲諷的語氣聽得出來他很不高興,工讀生心想他死定了,薛恭謙一定會生氣。
  
  「那個……」慘了,該怎麼解釋?「因為……」
  
  「小李,你還在打混?你是說這輛車很趕嗎——」高典蓉聽見說話聲從車尾站起來,沒想到一探頭就看見冤家。
  
  「你是……」薛恭謙覺得她很面熟,而高典蓉則是早已認出薛恭謙就是害她失去工作的混蛋,凡事都要規定時間的大變態。
  
  「你是那位女吧檯。」他想起來了,她就是那個脾氣嗆辣,說好聽有個性,說難聽不識抬舉的女人,就是她害他那天遲到。
  
  「我也認出你來了。」彼此彼此。「你是那個不講理的客人,對不對?」原來他是個有錢人,難怪這麼跩。
  
  「我不講理……」好啊,這女人分明是得寸進尺。「對,我就是那個不講理的客人,你能奈何得了我嗎?」他們也太有緣,或者說太倒霉了,茫茫人海居然還能再次相遇。
  
  「我沒想對你怎麼樣啊,幹嘛這麼激動?」她露出一臉不在乎的表情,打定主意改吃素,不再和他計較。
  
  「我激動——算了。」薛恭謙氣得將指到一半的手迅速收回,本來也打算吃齋念佛,不過這下很難了。
  
  「你來取車時,我不是說過一定要在二十分鐘之內洗好,為什麼到現在才剛動手清洗?」冤有頭債有主,薛恭謙決定直接向工讀生開刀,不跟高典蓉囉嗦。
  
  「我……」工讀生急得滿頭大汗,無助地望向高典蓉。
  
  「是我要小李先幫我把另一輛車整理好再洗你的車,跟他沒有關係。」高典蓉夠義氣,將全部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工讀生拚命點頭。
  
  嗯嗯嗯,是蓉姊堅持要按照順序,他也是受害者,一切都跟他無關……
  
  「你?」薛恭謙看著她冷笑。「你是哪根蔥,敢違抗我的命令?」
  
  看樣子有人搞不清楚狀況,以為她是他的員工,還違抗命令哩,莫名其妙!
  
  「我看真正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她決定不吃素,改當迅猛龍了。「我又不是你的員工,本來就沒有義務接受你的指揮,再說你要求二十分鐘交車,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洗好你這輛車,最少需要一個鐘頭。」
  
  「一個鐘頭?」愛說笑,薛恭謙皺眉。「我不可能等你一個鐘頭,我急需要用車。」他要參加歐洲代理商的晚宴,時間已經是迫在眉睫,事實上,他必須立刻動身。
  
  「那你應該在幾個鐘頭前,就請人幫你把車開過來,不該臨時抱佛腳。」哪有人隨洗隨要,她又不是千手觀音,可以同時有好幾隻手做好幾件事。
  
  「我臨時抱佛腳?」薛恭謙聞言瞇眼。「你居然敢這麼對我說話?」
  
  她猜他下一句會說:你以為你是誰?不過就是一名洗車的女工!但她不會讓她有侮辱她的機會,她要搶先一步反擊。
  
  「我為什麼不敢?」她受夠了這些所謂的有錢人。「你明明就是強人所難,老是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上次要我在五分鐘內煮好咖啡,這次要我在二十分鐘內洗好一輛四千CC的豪華房車,就算你再有錢,也不必這樣整人吧?簡直是狗眼看人低!」
  
  她將連日來的委屈一股腦兒地爆發出來,無論道理講得過去,將不過去都拿薛恭謙開刀,聽得他也很生氣。
  
  「你說什麼?」狗眼看人低?她的說法會不會太過分?
  
  「本來就是。」她冷哼。「不要以為仗著你有幾個臭錢,就可以作威作福,不把人當人看。就算我們下階層的人,也是有自尊的,不是你呼來喚去的一條狗,請你尊重我們!」
  
  「你越說越離譜了。」只不過是洗輛車,卻可以給他扣上一頂道德的大帽子,跳tone得厲害。「明明就是你不對,還敢將責任推到別人身上。」手法還別出心裁和道德扯上邊,令人大開眼界,不得不佩服。
  
  「真正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的人是你吧?」高典蓉反駁。「誰都看得出來不可能在二十分鐘內洗好車子,可是你卻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然後才來指責別人,她絕不接受。
  
  「那是因為你能力不足,完美小姐。」他故意拿高典蓉向來自以為傲的堅持修理她,看她怎麼接招。「如果沒有把握能達到客戶的要求,就不要接下工作,免得鬧笑話。」
  
  在說此話的同時,薛恭謙頻頻看表,緊繃的眉頭,似乎在指責高典蓉說:都是你害我的,氣得高典蓉咬牙切齒。
  
  「都是你們的錯。」他果然如她猜想中抱怨。「我懶得再跟你抬槓,快把車子洗好交給我。」幸好今天采開放式雞尾酒會,中途溜進去應該不會太失禮,勉強還來得及赴約。
  
  薛恭謙的態度還是一貫的高傲,睥睨的眼神,比任何尖銳的言語還要教高典蓉難堪,他憑什麼瞧不起人?
  
  「喂,還不動手嗎?」見高典蓉只會站著不動,薛恭謙轉頭使喚工讀生,他明顯嚇傻了,被高典蓉的舉動嚇傻,她怎麼敢用這種態度對待老闆的朋友,簡直是不要命了。
  
  「是,我馬上為你洗車。」工讀生年紀輕輕,反倒比高典蓉更懂得在權勢面前鞠躬彎腰,拿起手上的海綿拚命往車身擦。
  
  「聰明的人就該像他一樣,懂了吧?」薛恭謙自認為不會仗勢欺人,但他看不起人的嘴臉分明就很欠揍,高典蓉再也人不下去。
  
  「好,你要快是吧?」她將手上的噴槍握得緊緊地,明眼人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妙,偏偏薛恭謙看不出來。
  
  「那當然,我趕時間——」
  
  「這樣子最快!」她高小姐好大膽,竟然敢拿著泡沫機對薛恭謙猛噴,工讀生在一旁看得下巴都快掉下來。
  
  「蓉姊,你冷靜一點,不要亂來!」工讀生試著勸高典蓉,但沒用,她已然失去理智。
  
  「你不是要快嗎?這樣子最快。」噴噴噴,噴死這狗眼看人低的壞蛋,看他還敢不敢囂張。
  
  不期然遭到泡沫攻擊,薛恭謙躲都來不及,遑論開口阻止,他的眼睛都沾到泡沫了。
  
  「你幹什麼?!」
  
  「蓉姊!」
  
  薛恭謙忍無可忍的怒吼聲好惹工讀生的哀號聲同時響起,高典蓉直到泡沫機再也噴不出泡沫了,才忿然放下泡沫機,惡狠狠地瞪著渾身泡沫的薛恭謙。
  
  「跟老闆說我不幹了。」她眼睛雖然是看往薛恭謙的方向,話卻是說給工讀生聽的,聽得工讀生一愣一愣。
  
  「蓉姊……」
  
  「就這樣。」她不知道她的老闆會怎麼想,但既然得罪了他的朋友,要想再混下去恐怕是難上加難,她有自知之明。
  
  「我猜你又要去跟老闆告狀說我服務態度惡劣,但你不必擔心,因為我辭職了,再也沒機會拿噴槍噴你。」可惜裡頭裝的是泡沫,如果是鹽酸,她會更高興一些。
  
  「你……」薛恭謙從頭髮到皮鞋,沒有一處不被泡沫覆蓋,看起來極端狼狽。
  
  很好,她總算報仇了,高典蓉得意地微笑。
  
  「抱歉,小李,恐怕你得孤軍奮鬥了。」只是她也沒佔到便宜,因為眼前這個自大的混賬,她又一次丟了工作,還是一樣沒做滿一個月。
  
  「不要這樣,蓉姊,我會幫你跟老闆求情——」
  
  不用。
  
  她貿然丟下噴槍,轉身走進辦公室的身影說明不需要工讀生幫忙,態度瀟灑得可憎。
  
  「Bye-bye,小李。」她跟相處了近兩個星期的同事打招呼。
  
  「Bye-bye,沒耐性先生。」她也沒忘記問候一臉狼狽的薛恭謙,默默覺得他跟他的豪華大轎車真是搭配,同樣都是一身泡沫。
  
  薛恭謙難以置信高典蓉竟然當著他的面,再一次演出「辭職以示負責」的老戲碼,氣得直想攔下她問個清楚。
  
  但高典蓉哪會理他啊?只見她跳上摩托車,安全帽一戴,發動引擎就跑了,誰還管他頭上有沒有冒火?呿!
  
  「這女人……」
  
  「對不起,薛總,我馬上幫你把車洗乾淨!」工讀生看薛恭謙氣得吹鬍子瞪眼,唯恐他把怒氣轉移到自己身上,於是拚命道歉。
  
  薛恭謙氣到不會說話,心想他招誰惹誰,竟然連著兩個月遇見同一個女人,被她當面耍了兩次脾氣,真是見鬼了。
  
  工讀生偷瞄薛恭謙的臉色,慶幸自己不是他的員工,不然每天光忙著應付他無理的要求,累都累死。
  
  不過,蓉姊也真帶種。
  
  工讀生不由得在心中默默豎起大拇指,讚賞高典蓉的勇氣。
  
  敢為了堅持己見而得罪國內最大連鎖量販集團的少東,不愧是衝動第一名,認真也第一名的女中豪傑,為她拍拍手——啪啪啪,帥啦!
  
  遭了。
  
  當工讀生大讚高典蓉夠帥之際,她卻是滿臉愁容地看著存折上逐漸變少的數字,後悔自己為什麼衝動。
  
  她是夠倒霉,三番兩次遇見那個可惡的男人,但她就不能忍忍,把他的話當作是放屁,非得和自己的錢包過不去,等吃了虧以後再來後悔不可?
  
  唉!
  
  在這瞬間,她也好想學吳若曦拿頭撞桌子,狂罵自己笨蛋。
  
  她洩氣地合上存折,明白自己就算把額頭撞到破,對她此刻的處境也不會有所幫助,她需要的是盡快找到工作。
  
  高典蓉之前幾次都是靠翻報紙找到工作,這次她決定上網到人力銀行登記履歷,希冀依靠網絡的力量,盡快幫她找到工作,不然她的老本快要被吃光了……
  
  「總經理早!」
  
  「早。」
  
  「總經理,這是昨天的銷售報告,請您過目。」
  
  「嗯,交給Jeff。」
  
  複合式的大賣場還沒正式開門營業,走道就傳來一陣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堆人跟在薛恭謙的後面,打招呼的打招呼,遞報告的遞報告,其中最忙的當數秘書和人事主管,秘書手上捧著收不完的報表,人事主管也沒有好多少,手上沒那麼多東西,但比別人多了更多的盤問。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每個部門都在缺人,你到底找人了沒有?」在大賣場從頭到尾繞了一圈,薛恭謙錯愕地發覺到,偌大的賣場竟然嚴重人手不足,第一個就找人事主任開刀。
  
  「報告總經理,我們已經上網招募人手了,也積極登報,已經有不少人寄履歷過來,很快就能把那些缺補齊。」可憐的人事主任幾乎一天到晚在找人,而且一缺就是上百人,搞得他幾乎天天做惡夢。
  
  「奇怪,為什麼我們公司留不住人才?」薛恭謙納悶。「我們公司的福利不錯,待遇又好,照理說人事流動幅度不應該這麼大,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這個問題好,人事主任老早就想跟薛恭謙討論這個問題了,如今由他主動提出最好不過。
  
  「報告總經理,這個問題——」
  
  「我知道了,問題出在你身上。」
  
  人事主任沒能將心中的委屈說出口,薛恭謙就將責任歸咎於人事主任,他只能無言。
  
  「啊?」怎麼會把帳算到他頭上,這帳到底怎麼算的……
  
  「一定是你眼光太差,才會造成這麼高的流動率,你要好好檢討。」
  
  薛恭謙充分發揮檢討他人的本事,不去想自己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身為下屬的人事主任表面是哪個頻頻點頭賠不是,其實內心幹得要死。
  
  是啊是啊!都是他的錯,他無能、找錯人,和他大少爺一點關係都沒有!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脾氣,超沒耐性不說,凡事都要規定時間,如果不是缺錢缺得厲害的可憐蟲——比如他,誰願意和他共事?
  
  「是,您說得有理。」人事主任儘管內心再不爽,也只能卑躬屈膝,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薛恭謙隨意地點點頭,一面抽出他的萬寶龍鋼筆在秘書遞過來的文件上簽名,忙碌可見一斑。
  
  「如果您沒有別的吩咐,我是不是可以?」人事主任嘿嘿地小,薛恭謙立刻知道他想落跑。
  
  「嗯。」他將筆插回西裝口袋,對人事主任揚揚下巴,暗示他可以滾了,再留下來只會惹人煩,沒別的用處。
  
  「那我先告退……」人事主任如釋重負地轉身,才走沒兩步——
  
  「等一等!」薛恭謙在背後叫住他。
  
  幹嘛又找他麻煩……
  
  「總經理,您還有什麼吩咐?」人事主任轉過身對著薛恭謙陪笑,就怕又挨轟。
  
  「你把這次寄來的履歷統統放到我桌上,由我來篩選員工。」薛恭謙決定親自出馬,人事主任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不免膽顫心驚……
  
  「請問我有多少時間準備資料?」這是每個部門接到命令必問的問題,人事主任也不例外。
  
  「三十分鐘。」薛恭謙指示秘書check行事歷,秘書翻了一下行程點點頭,表示ok.
  
  「是,我馬上去準備!」人事主任一接獲指令,馬上以跑百米的速度飛奔至人事部,氣喘吁吁地對人事部的同仁宣佈。
  
  「總經理這次要親自過濾履歷表,你們該列印的列印,該影印的影印,該蓋印的蓋印,總之就是別讓總經理留下壞印象。」一旦被他貼標籤做記號,以後日子就難過了。
  
  「總經理什麼時候要?」全員進入待命狀態。
  
  人事主任低頭看表。
  
  「扣掉剛才走路的時間,還有二十五分鐘。」
  
  二十五分鐘?
  
  「瞭解!」
  
  大家不曉得是被薛恭謙操習慣了,還是原本的動作懼這麼快,二十分鐘之內就把一切資料備齊,提供給人事主任交差。
  
  「快,主主任,用跑的。」還差五分鐘,跟他拼了。
  
  「好。」人事主任雙手捧著履歷就要開始跑,這時有人攔下。
  
  「還有一張。」部屬將剛剛寄到的履歷表放在最上面。
  
  「熱騰騰,剛出爐的。」部屬拍拍剛添加上去的履歷表,原本想借此放鬆人事主任的心情,沒想到卻得到反效果。
  
  「自以為幽默,我現在沒那個心情!」人事主任狠瞪部屬。
  
  也對啦!面對薛恭謙,誰都沒有心情開玩笑,不急得滿頭大汗才是怪事。
  
  「總經理,我把資料都給您搬來了!」人事主任趕在最後一刻打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薛恭謙正好按下碼表。
  
  「不錯,時間剛剛好。」薛恭謙靠在椅背打量人事主任,對他的表現還算滿意,特別讚賞他是守時。
  
  「這是您要的履歷表,包括最新收到的,統統都在這裡。」人事主任滿頭大汗地將多達幾百封的履歷表放在薛恭謙的桌子上,邊放邊喘。
  
  薛恭謙垂眼看著那疊得跟小山一樣高的履歷表,這次他們北中南共十一家分店一起徵人,台北這家還是總店,難怪隨便釋放個訊息,就可以吸引到數百人前來應徵。
  
  「總經理,你真的要親自篩選?」人事主任指向薛恭謙桌上那疊履歷小山,懷疑他真的有耐性看完。
  
  「你說呢?」薛恭謙瞪人事主任一眼,伸長手拿起第一張履歷表,陰沉的眼神說明了他有多痛恨人事主任辦事不力。
  
  人事主任聰明地閉嘴,省得再挨罵。薛恭謙先是隨便翻閱了前面幾張履歷,其中大部分是網路下載統一表格,只有少數一、兩張是自己謄寫的履歷,上面還貼了照片——照片?
  
  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薛恭謙將翻閱過的履歷重新排好,果然讓他找到了疑點。
  
  難怪他會心神不寧,原來是仇人主動上門報到,那個天殺的凶女人竟然也在應徵的行列之中,這就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她死定了。
  
  「總經理,有什麼不對嗎?」人事主任一頭霧水地看著薛恭謙,他正瞬也不瞬地盯著第一張履歷表,嘴角還露出詭異的笑容。
  
  薛恭謙的手指停在高典蓉的照片上,用力敲了幾下,漫不經心地回道。「沒什麼,只是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
  
  人事主任聽了以後猛吞口水,在心裡哀號完了,總經理一定又要叫他做一些不合理的安排,公司規章根本是白寫的嘛!對他完全不適用。
  
  「哪,叫這個女的來面試,而且一定要錄用她。」薛恭謙將高典蓉的履歷表丟給人事主任,他手忙腳亂地接過履歷表,上頭的自傳部分幾乎空了一大半,學經歷也都交代得不清不楚,這樣也行?
  
  「總經理……」人事主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發現除了相片還算吸引人之外,其餘沒一項合格,到底要她做什麼?「請問你要將她安排到哪個單位,擔任哪項職缺?」
  
  「隨便。」薛恭謙聳肩。「反正她還得經過新進員工訓練,到時候再說。」
  
  看樣子總經理是打算先把她弄進來,再視情況幫她安排工作,他們兩人到底什麼交情?
  
  就和全天下所有喜歡談論八卦的人一樣,大家都對薛恭謙之流的這些富豪充滿好奇。人事主任雖然勉強還能算能接近核心,但平時頂多只有挨罵和做苦工的分,什麼時候輪得到他探聽八卦?自然是特別好奇。
  
  「明白了嗎?一定要照我的吩咐去辦。」薛恭謙破例任用高典蓉不夠,還特別叮嚀人事主任不要給他弄砸,更加引發人事主任的好奇。
  
  「是,我等一下馬上通知她明天來面試。」人事主任回道。
  
  「很好,你可以出去了。」薛恭謙跟人事主任揮手,要他回去工作。「剩下的履歷,等我篩選完了再通知你,總之你先通知她過來面試。」
  
  「是。」人事主任退出總經理辦公室,關門的時候聽見薛恭謙哼歌差點沒嚇死,總經理今天的心情未免也好得太過火了吧!
  
  「高典蓉。」人事主任看著手上的履歷表,邊瞧邊念,完全看不出她哪裡特別。
  
  「唉!」他搖搖頭,決定這不關他的事,他該做的是想辦法把她弄進公司,後續就交給薛恭謙去煩惱。
  
  當高典蓉接到通知她前去面試的電話,還不相信,自己隨便填寫的履歷表居然收到大企業的青睞,一時之間都呆了。
  
  她隔天依照人事主任的指示,到總公司去面試,人事主任出了幾道題目要她做,她交白卷,結果還被錄取。
  
  「我真的被……錄取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人事主任,人事主任比她更茫然,她居然交了白卷。
  
  「對,下個星期三,記得來參加新進員工訓練。」人事主任交給她舉辦新進員工訓練的地址和聯絡人,再三囑咐她一定要到,高典蓉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重要。
  
  「好,我一定會到。」她竟然這麼輕易就找到工作,真是老天保佑。
  
  「那麼,我先走了。」高典蓉向人事主任敬個禮,打完招呼以後就要離開,原本人事主任也不想廢話,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奇。
  
  「高小姐!」他叫住高典蓉。
  
  「還有事嗎?」她回頭好奇地看著人事主任,他左右打量她,怎麼都想不通。
  
  「你更我們總經理是什麼關係?」
  
  「啊?」高典蓉張大嘴,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沒事,你走吧!」人事主任見狀揮手叫她走,放棄打探。
  
  「是。」高典蓉一邊回頭,一邊想不透人事主任幹嘛突然問她這個問題,完全沒道理。
  
  人事主任之所以會無聊到胡亂發問,當然是因為薛恭謙的舉止怪異,他才好奇。
  
  算了,他們這些有錢人的腦袋不是裝錢,就是裝大便,是他這個為三餐奔波的小老百姓所不能理解的。
  
  人事主任收回好奇心,做回正常人,不再為這件事費心。
  
  他拿起其他履歷表,繼續一一通知應徵者前來面試,心想薛恭謙這次欽點的人最好都很優秀,不然他就——不然自己就死定了。
  
  主子犯錯,永遠要嚇人來承擔,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嗚……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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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10:14:25
  第三章
  
  偌大的禮堂,座無虛席。
  
  宛如會議中心的座位排序,由上而下像茶山的坡度一階接著一階,如果全部坐滿,少說也有幾百人,高典蓉就在其中。
  
  天啊,真是有夠誇張的。
  
  看著滿坑滿谷黑壓壓的人頭,高典蓉忍不住在心中驚歎,雖然早在寄履歷表之初,她就知道「傑出集團」是一家超大型企業,但一口氣錄取三百名員工仍是大手筆,特別在景氣如此低迷的情況之下,還敢錄用這麼多員工,不得不令人另眼相待。
  
  由於還有人員沒有進場,舞台也尚未準備好,高典蓉無聊地東望西瞧,不期然看見前方椅背的置物袋中放著一張簡介。
  
  她好奇地拿起來翻閱,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原來這是專為新進員工準備有關集團的簡介。
  
  高典蓉仔細閱讀內容,才發現「傑出集團」不是普通的大。「傑出集團」旗下不只有大賣場,還結合了餐飲和修繕中心,另外代理了一些國外新興品牌,專門店就開在自家的複合式大賣場。
  
  她越翻越覺得不可思議,無法理解自己只有高中畢業,為何能被錄用,她看大家至少都有大專以上學歷。
  
  「你們看你們看,這裡有介紹薛恭謙!」
  
  「真的嗎?在第幾頁,我也要看!」
  
  前方幾排傳來一群新進女性員工的尖叫聲,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們是在參加某個偶像明星的簽名會,而非新進員工訓練,此起彼落的討論聲,教人哭笑不得。
  
  「他真的長得好帥,又很年輕。」新進女性員工們歎息。
  
  「簡直就像偶像劇的男主角,我就是為了他才進來。」
  
  「我也是。」
  
  「我也是!」
  
  新進女性員工們左一句為他,右一句他實在吸引人,高典蓉聽了關天,最終終於聽懂,原來他們口中又帥又年輕的男人,就是「傑出集團」的少東。這麼說來他還真的可以去演偶像劇,就算扛著海巡署專用的探照燈,都找不到這麼符合劇情的男主角,難怪她們會如此瘋狂。
  
  基本上,高典蓉對時下所謂的偶像劇一點都不感興趣,認為內容都是騙人的。現實生活連吃飽飯都成問題了,誰還有空去幻想那些有的沒有的?有那個美國時間不如想怎麼賺錢比較重要,她還有房租要繳,另外還得負擔她媽媽的醫藥費和弟弟的學費,唯一能吸引她的,只有錢。
  
  用力合上簡介放回椅背後面的袋子,高典蓉對又帥又年輕的集團少東興趣缺缺,她比較care的是集訓什麼時候才要開始,聽說今天只是第一天,往後還要觀察他們這些新進員工好幾個星期,如果沒有通過試用期就得滾蛋,條件也是很嚴苛的。
  
  新進女性員工們吱吱喳喳,一個勁兒地討論有關薛恭謙的一切,高典蓉則是在後面聽到耳朵快長繭,心想這些女人真厲害,集團簡介厚厚一本她們什麼地方都不看,就專挑薛恭謙那一頁討論,搞不好她們都會背了。
  
  「可是我聽說他要求很嚴格。」
  
  「嚴格才好,我喜歡認真的男人……」
  
  高典蓉被這些沒營養的話題搞得大翻白眼,幸虧舞台這時總算開始有所動作,調整好所有擴音設備後,人事主任拿著麥克風登場,高典蓉終於可以鬆一口氣。
  
  「呼!」什麼都比聽八卦好,趕快開始吧!
  
  「各位新進員工大家好,我是台北總公司的人事主任,叫魏成功,不過大家都叫我Jimmy,大家以後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問我,謝謝!」
  
  擔任開場的,果然就是面試高典蓉的主考官,這讓高典蓉安心一些,至少他們見過面,不像週遭都是生面孔,她一個都不認識。
  
  「這次公司北中南十一家分店,共同招募了三百位新人,今天只是新進員工訓練的第一天,主要是跟大家說明集團的歷史,和確立以後的工作原則。明天開始,各位新進員工就必須回到自己所屬分店,進行為期一個月的試用期……」
  
  人事主任宛如和尚唸經念個沒完沒了,高典蓉發現會場所有人,尤其是女性員工,幾乎沒有人在聽他說話,只有她一個人認真捧場,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下一位即將出場的大人物身上。
  
  這位大人物想當然耳一定是薛恭謙。據說這是他第一次出席新進員工訓練大會,這對他們這批新進員工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榮幸,難怪每位新進女性員工興奮得跟什麼一樣,畢竟除非是在總店,而且還得夠幸運,否則一年到頭可能只有幾次機會看得到他本尊,運氣背一點的,說不定只有這一次機會。
  
  只見人事主任滔滔不絕地講了大半天,本來還意猶未盡,但他一看到牆上時鐘的指針指向他該下台的地方,馬上住嘴大聲疾呼。「現在讓我們歡迎集團的總經理——薛恭謙薛總經理上台演講!」
  
  啪啪啪啪!
  
  人事主任甫說出「薛恭謙」三個字,現場立即響起一陣尖叫,其誇張程度可媲美偶像明星簽唱會,害高典蓉不得不用手摀住耳朵以免失聰。
  
  台下的反應已經夠誇張了,台上的表演更令人吐血。照理說這種場合一般演講者都會在旁邊等待介紹,可他們的總經理偏愛裝神秘,躲在幕後等到最後一刻才掀開紅色布幔出場,華麗的出場方式又引來一陣尖叫,直到他在台上站定,所有人才逐漸安靜下來。
  
  「各位好,我是薛恭謙——你們未來的總經理,請多指教。」他接過人事主任遞過來的麥克風,大方地自我介紹,翩然的風采引起台下諸多女性員工的輕聲歎息,但那其中可不包括高典蓉,事實上,她非常驚訝。
  
  她瞪大眼睛,張大嘴巴地看著台上談笑風聲的薛恭謙,一直到他不曉得講什麼笑話,台下笑成一團她才如夢初醒,慌慌張張抽出前方椅背置物袋中的簡介,翻到總經理介紹那一頁。
  
  薛恭謙,「傑出集團」的總經理,薛氏家族第三代接班人,真的是他!
  
  高典蓉愣愣地看著簡介上的照片,和台上正在歡迎所有新進員工的薛恭謙,瞬間後悔自己為什麼不事先看清楚簡介,現在後悔不曉得還來得及來不及?乾脆趁著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偷溜,就當沒有應徵這回事,再重新找工作算了。
  
  高典蓉越想越可行,反正現場有好幾百人,少了她一個也不會有人發現,還是趁著這個機會趕快落跑。
  
  「對不起,借過。」她將簡介放回原處,拿起包包就想從會場偷溜。
  
  她進行得很順利,反正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集團明星身上,根本也不介意讓路給她,只求她不要阻擋到他們的視線就行。
  
  高典蓉像做賊一樣,踮腳彎腰偷偷地溜到門口,腳才剛跨出去,背後不期然傳來薛恭謙的調侃聲。
  
  「門口那位新進員工,請問你要溜去哪裡?我的演講真的有這麼無聊嗎?」
  
  大家的頭因為他這麼一喊,一致轉往高典蓉的方向,教她想隱藏都難。
  
  「呃,我……」她摸摸耳朵,尷尬的表情看在薛恭謙眼裡只覺得好笑,她不是很凶,很嗆嗎?這會兒怎麼乖得跟綿羊一樣?群眾的力量,果然很驚人。
  
  「請門口的保全人員把門關起來,免得又有不捧場的新進員工偷溜。」薛恭謙並進一步截斷她的生路,害她進也不是、退也不行地悻悻然回到座位、繼續聽薛恭謙演講。
  
  薛恭謙表面上嚴肅,內心卻在偷笑,總算找到方法治她,這是他頭一次看她吃癟,感覺還滿爽的。
  
  薛恭謙在台上滔滔不絕,台下的高典蓉則是如坐針氈,特別在薛恭謙公開點名以後時間更難熬,因為幾乎所有新進女性員工的矛頭都指向她,恨她用不正當的手段吸引薛恭謙的注意力。
  
  看什麼?又不是她自願留下來的,要抗議去找那個討厭鬼,跟她無關!
  
  高典蓉最想做的事是開溜,但保全守著大門她又不能明目張膽走出去,只好坐在椅子上痛苦地把台上大人物冗長的演講聽完。
  
  嗡嗡嗡,嗡嗡嗡,大家一起勤做工,嗡……
  
  好不容易,台上的薛恭謙終於結束演講,高典蓉第一件事就是往大門沖,又被人事主任攔下。
  
  「注意注意請注意!」人事主任拿起麥克風就狂吼。「所有新進人員請各自找自己的區域主管報到,謝謝。」
  
  這等於是宣告現場每一個人都不准逃,高大強悍的保全立刻揚高下巴守住門口,不讓任何人通過。
  
  好了,這下子想逃都沒機會,她得另外想辦法。
  
  「隸屬台北總公司的高典蓉小姐,請到講台前報到。」
  
  她還在想有什麼辦法可以離開會場,人事主任就當著幾百人面前唱名,間接幫她打開知名度。
  
  高曲蓉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在大家的注目下硬著頭皮走向講台,薛恭謙已經等在那裡。
  
  他似笑非笑地打量高典蓉,彷彿在嘲笑她:怎麼樣?我終於逮到你了。
  
  高典蓉雖然聽不見他心底的聲音,但知道自己再留在這裡一定會吐血,於是舉手喊不做。
  
  「對不起,我想——」
  
  「很好,我正想找一名新進員工單獨精神訓話,你就主動舉手,就先你好。」
  
  薛恭謙嫌她不夠受矚目,竟當著所有人面前要跟她「單獨面談」,高典蓉可以感受到現場所有女性員工的箭都朝她射過來,這傢伙簡直是要害死人。
  
  「怎麼,突然變膽小了?」看穿她的企圖,薛恭謙低聲諷刺高典蓉。「你之前的氣魄都到哪裡去了?」
  
  光憑這句話,高典蓉就知道他認出她了,之前她還曾經妄想過他認錯人,不是故意要給她難堪,結果證明她太天真,他就要她當眾出糗,下手毫不留情。
  
  「好啊,我們單獨談談。」她從來不是一個膽小的人,過去不是,將來也不會。
  
  「往這邊走。」薛恭謙用下巴點點休息室的方向,顯然早有準備。
  
  「這是怎麼回事?總經理怎麼……」
  
  高典蓉還沒有開始上班就先出名,看來大家都認識她了,她以後的日子難過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他們一進入休息室,高典蓉就把門帶上轉身質問薛恭謙,他揚起一個惡意的微笑,很高興能夠整到她。
  
  「你沒想到,這家公司的老闆是我吧?」他得意的表情真會氣壞人。
  
  「是沒想到。」她承認。「我要是事先知道你是這家連鎖量販店的老闆,根本不會投履歷。」也不會跟他照面。
  
  「別把自己想得太偉大。」薛恭謙不客氣地潑她冷水。「如果不是我特別交代人事主任一定要錄用你,你根本不會被通知面試。」
  
  難怪當初面試的時候,人事主任會用疑問的語氣,問她跟他們總經理是什麼關係?當時她一頭霧水,現在倒豁然開朗。
  
  「原來是你搞的鬼!」她就說嘛,憑她的條件,怎麼能夠得到面試機會,可她卻在第一時間被通知面試。
  
  「那當然。」薛恭謙聳肩。「拜你之賜,我人生第一次遲到,更別提你噴了我一身泡沫,害我無法準時參加Party不說,還得抽空設宴招待外國客戶,浪費我的時間!」錢他倒沒有那麼在意,真正讓他心疼的是時間,他最不喜歡在行事歷上中途插隊。
  
  「那還真是委屈你了。」害他遲到和破財,那他幹嗎還要她留下來?直接把她丟到街上那不是更好?
  
  「你別想又來『辭職以示負責』那一套,我可沒有那麼好打發!」看穿她又想故技重施,薛恭謙先表明立場,省得她又胡思亂想。
  
  「笑話。」莫名其妙。「還有不讓人家辭職的道理,這裡又不是監獄。」
  
  「憑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你對我做的行為,我就可以對你提告。」要想親眼目睹監獄的真面目是吧?行!他成全她,保證一次讓她看個夠,想待下來也沒問題。
  
  「你……」高典蓉瞇眼,雖然不曉得他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但起碼知道他絕對不安好心眼。
  
  「但是你放心,我為人太善良了,不會做這種事。」對她提告。
  
  「才怪。」鬼話連篇。「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說的那麼善良,剛剛在會場就該讓我走。」結果他非但不讓她走,還在大庭廣眾下點名,害她變成全民公敵。
  
  「完美小姐,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薛恭謙雙手抱胸打量一臉忿忿不平的高典蓉,搖頭歎息。
  
  「你表面上說凡事追求完美,實際上只要一惹上麻煩立刻蹺頭,虧你還敢自稱工作盡責?」到底誰在說笑!
  
  「我才不是這樣的人!」高典蓉激烈反駁。
  
  「但從我的角度來看,你確實如此。」薛恭謙嘲諷道。「前兩次這樣,今天又想開溜,你甚至連試都不試。」
  
  「我幹嗎試?」她又不是瘋了。「我根本不想為你工作,當然也就沒有必要留下來。」
  
  「你不會是怕了吧?」薛恭謙採用激將法。「你沒有自信能做好工作,害怕在我面前自曝其短,所以想趕快落跑?」
  
  他算是用對了招數,高典蓉生平最痛恨別人質疑她的工作能力。對於被環境束縛住的她來說,工作是她唯一的驕傲,也絕不容許有人質疑她的驕傲。
  
  「我才不怕任何挑戰,我能應付任何事,包括應付你!」高典蓉不知道自己已經落入薛恭謙的陷阱,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
  
  「很好,我就要看你怎麼應付我!」新仇舊恨一起算,希望她還得起。「不過既然你敢槓上我,就別指望我會讓你好過,你要有心理準備。」
  
  搞了半天,他是個輸不起的男人,雖然早就知道他的意圖,高典蓉仍然瞧不起他,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最惹人厭,外表再帥也一樣。
  
  「我當然有心理準備。」準備反過來整他,看誰比較厲害。
  
  「為了防止你動不動丟辭呈,我要先說好,只有我能開除你,你不可以主動辭職。」他非常小人地加上一條但書,高典蓉心想他果然是小心眼的男人,善於記仇又精於算計,算她倒霉惹上這種男人。
  
  「沒問題。」算了,反正她有的是辦法逼他開除自己,她才不要為他工作。
  
  「我注意到你好像很會煮咖啡,這樣好了,你明天就到早餐部報到,也好發揮你的長才。」
  
  薛恭謙自以為這是個很好的報復方式,卻沒摸清高典蓉的底細,她家開了十幾年的早餐店,每天都是天還沒亮就起床,他想用早起這招折磨她恐怖是要失望了,根本就是正中她的下懷。
  
  「早餐部就早餐部,隨便都好。」她輕輕的表情讓薛恭謙嚴重懷疑自己是否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她看起來不太在乎。
  
  「……好好幹,一定要認真。」他一臉納悶地看著她愉快的表情,有種魚兒又回到水的錯覺,開始覺得自己這個決定好像不是下得太好。
  
  「嗯,我會很認真,你不必提心。」除非客人是他,否則她不會拿客人的食品安全開玩笑,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
  
  薛恭謙不確定地點點頭,總覺得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至於是哪裡不對勁?
  
  呵呵,等明天就知道。
  
  清晨,霧氣未散。
  
  樹梢殘留著露珠,太陽剛掀開雲層露臉,夏日的早晨明亮卻又帶著朦朧,一如人事的嬗變,在希望與不確定中徘徊。
  
  高典蓉騎著已有十二年車齡的摩托車,到「傑出集團」旗下的主要事業「捷速連鎖量販店」台北總店上班,這輛車的年紀幾乎就和她家的早餐店一樣大,陪伴她走過十幾個春夏秋冬,可說是她的老戰友。
  
  噗噗噗噗……
  
  到達位於大賣場地下二樓的員工專用停車場後,高典蓉脫掉安全帽熄火下車,將安全帽放好後走側邊的樓梯爬回一樓。
  
  因為太早,賣場內絕大部分的店都還沒開,就連賣場本身也緊閉門扉,唯有設立在賣場外面的早餐吧,不受到保全系統管控,是一處獨立的國境,但也因為如此,普遍被大家視為邊疆地帶,幾乎沒有員工願意到早餐部工作。
  
  早餐吧六點半開始對外營業,所以規定工作人員必須在五點四十分準時打卡,根本就是強迫人提早起床。
  
  高典蓉不到五點半就等在早餐吧門口,根據人事主任的說法,早餐部還有另一名女性員工會跟她一起工作,鑰匙也在對方身上。
  
  換句話說,她會有前輩指導,不會讓她一個人負責早餐部。這對高典蓉來說既是好消息,也是壞消息,畢竟她習慣獨立作業,多了一個人在身邊,怕會礙手礙腳,但她已不是老闆,是隸屬於一家大型集團下的小小夥計,沒有權力決定怎麼做比較好。
  
  悄悄吐一口氣,高典蓉問自己還要多久才能適應社會?必須趕快適應才行……
  
  「糟糕,要遲到了!」
  
  有適應不良症的人顯然不只她一個,同在早餐部的同仁也無法適應這麼早起床。
  
  「早,你就是新來的人,對不對?」和高典蓉一起搭檔的女同事,一手忙著搜包包找鑰匙,還得騰出另一隻手把高典蓉的卡片交給她。
  
  「我幫你。」高典蓉接過女同事的包包,讓她全心全意對付鐵門,女同事打開門後第一件事就是打卡。
  
  「五點三十九分,還好!」看見卡片上的數字,女同事鬆口氣,幸好她沒遲到。
  
  「還有你,趕快打卡!」她熱心地搶過高典蓉手上的卡片插入打卡鐘,剛好五點四十分。
  
  「哦!」女同事安心地拍了拍卡片,將卡片還給高典蓉,她一面將卡片插入卡匣,一面好奇地問同事。
  
  「幹嗎這麼緊張?」超誇張。「遲到個一、兩分鐘應該沒關係吧?」
  
  「你不知道嗎?」女同事不可思議地看著高典蓉,懷疑新進員工訓練時她都在睡覺。
  
  「在我們集團,遲到是一件不可原諒的事,即使只是遲到一分鐘都不行。」況且這裡是台北總店,天子腳下誰敢不遵守規定,又不是不要命了。
  
  「這麼嚴格啊?」說實話她被薛恭謙突然現身嚇傻了,很多規定都沒聽到,不知道絕對守時在「傑出集團」是鐵則,不過無所謂,她有信心不會遲到。
  
  「不只嚴格,還很變態。」女同事抱怨。「如果遲到次數累積超過三次,就會被扣錢,一分鐘扣一百塊,真想請公司乾脆去搶銀行算了。」
  
  難怪剛剛她那麼緊張,一分鐘一百塊真的很過份,這麼規定不消說又是薛恭謙那個大變態想出來的餿主意,專門用來整人。
  
  「我們集團有個外號,叫做『微波爐』,不曉得你有沒有聽過?」女同事算是老鳥,雖然不能說是對集團的歷史倒背如流,大小八卦卻也如數家珍,有什麼想知道的事,問她就對啦!
  
  「我沒聽過這件事,為什麼集團會有這個外號?」過去十幾年她被綁在一個偏遠的舊社區,幾乎與世隔絕。
  
  「呿!」老土。「既然進了集團多少都要懂一些八卦,『微波爐』是不是得事先設定時間,等到設定的時間一到,『叮』一聲裡面的食物都加熱完畢?」
  
  「嗯。」高典蓉點頭,微波爐就是這麼好用。
  
  「所以啦!」女同事得意洋洋,頗以自己的博學多聞為傲。「因為我們總經理凡事都要規定時間,要求底下的人一定要在時間內完成,驗收的時候還會按碼表,外人才會笑我們集團是微波爐。」
  
  這麼說來也有道理,微波爐的確是時間一到裡面的食物就可以食用,滿像集團的實際狀況。
  
  「我明白了,真的很像微波爐。」她也曾是受害者,非常瞭解薛恭謙那種變態的性格會給人帶來多大的困擾。
  
  「就是說啊!」女同事邊抱怨連伸懶腰。「在這家集團工作有幾條命都不夠用。」她累得猛捶自己的肩膀,好羨慕高典蓉一臉神清氣爽。
  
  「不過,你怎麼可以早起?」而且精神還這麼好。「哪像我,每天都睡不飽,真想不幹了。」
  
  女同事一邊打呵欠,一邊抱怨。高典蓉可以體會她的痛苦,睡眠不足,真的挺難過的。
  
  高典蓉笑而不答,不想告訴女同事她家開了十幾年的早餐店,早起對她根本不是問題,有問題的是得在薛恭謙手下做事,光想就不舒服。
  
  「你真倒霉耶!」女同事打量高典蓉,發覺她長得挺漂亮的,身高又夠高,應該是站服務台,可她卻被派來這裡。
  
  「進公司第一天就被派到早餐部這個冷衙門來,你一定在昨天的新進員工訓練會上表現得不好,才會淪落到這裡來,對不對?」
  
  女同事的問題不少,每一個問題都教她很難回答,她乾脆選擇不答。
  
  「啊!我忘了還得做開店準備,沒時間聊天了。」都是女同事一個人在說。「你沒摸過這些機器吧?」她猜。「最好趕快熟悉,免得待會兒營業時進入不了狀況,有問題再問我,我再教你。」再怎麼說她都是前輩,必須負擔起照顧新人的責任。
  
  「好,謝謝你,我有問題再請教你。」高典蓉客氣地回道。
  
  「嗯。」女同事點頭。「那我就簡單跟你說一遍這些機器的操作方式。」
  
  女同事不藏私地將看家本領都教給高典蓉,原以為她不可能一下子學會,沒想到一試就上手,正宗的天才。
  
  哇!她簡直太厲害了,想當初自己可是學了一個禮拜,才比較會操作這些機器,可她竟然花不到十分鐘,就全會了。
  
  「還滿簡單的。」高典蓉對著一臉驚訝的女同事笑笑,女同事點點頭,完全同意她的說法。
  
  「我看你比我還會玩這些機器,那麼飲料方面就交給你了,我負責做漢堡和三明治。」女同事特別不喜歡煮咖啡,她天生就和咖啡機八字不合,咖啡怎麼煮都不會好喝。
  
  「OK。」偏偏高典蓉最會煮咖啡,煮出來的咖啡,連專業咖啡師傅都說贊。
  
  早餐吧在六點半正式營業,才剛打開吧門,就看見一堆人排隊等著買早餐。
  
  「一份火腿蛋三明治和冰咖啡。」
  
  這算是最受歡迎的早餐組合,一天總要賣出幾十套,生意好時,還會賣到上百套,是早餐吧的主要商品。
  
  「這是您的火腿蛋三明治和冰咖啡,總共三十五元,謝謝。」價格優惠也是吸引消費者的不二法門之一,只要賣得夠便宜,就不怕沒有客源。
  
  客人接過三明治和咖啡,對價格沒有抱怨,對口味則是不抱期待,尤其是冰咖啡,淡得跟水一樣,說不定連水都比它好喝。
  
  客人漫不經心吸了一口咖啡,眼睛突然為之一亮,這是——
  
  「太好喝了!」客人驚艷不已地瞪著手中的冰咖啡,不記得「捷速早餐吧」的咖啡味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贊,以前明明就很難下嚥。
  
  「真的嗎?我也要來一杯!」
  
  於是人人手中都拿著一杯冰咖啡,這當然是高典蓉的功勞,她不知道動了什麼手腳,把咖啡變好喝,咖啡的銷量一下子暴增。
  
  她其實只是調整了一下磨豆刀片,盡可能保持咖啡原味,和稍微調整一下糖和奶精的比例,咖啡就變得順口又香濃。
  
  雖然早已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走人,但只要還在工作崗位上,哪怕是一分鐘,她都會盡力做好工作,這就是高典蓉的個性。
  
  女同事完全沒想到,高典蓉第一天上班就有如此傑出的表現,帶給她莫大壓力。
  
  原本業績偏低的早餐吧,竟然就在香濃咖啡的號召下起死回生,高典蓉和女同仁兩人從開店以後手就沒停過,然而排隊買早餐的人潮依然絡繹不絕,其誇張的程度,讓在遠處觀察高典蓉的薛恭謙也很驚訝。
  
  咳咳,先說好,他是來慢跑的,不是因為好奇才來這裡。
  
  ……好吧!他是因為擔心她會在早餐中動手腳荼毒他的客人,所以才七早八早就外出運動。
  
  ……好啦!他承認他對她好奇,畢竟敢當面連甩他巴掌的人不多,他想知道她為什麼特別勇敢,所以他才要觀察她。
  
  薛恭謙發現,除了他以外,她對任何人幾乎都很有耐心、態度也很親切,和他印象中的凶女人完全不同。
  
  他不否認她確實激起他的好奇心,他只希望這不是另一個勾引他的戲碼,不然他會很失望。
  
  看著大家人手一杯咖啡,大口大口吸吮的滿足模樣,薛恭謙突然想起兩個月前那杯無緣的咖啡。
  
  反正他今天還沒喝過咖啡,去喝杯咖啡也好,身為老闆的他,總要知道底下員工的咖啡泡得怎麼樣,難喝他當場就開除她。
  
  薛恭謙找盡一切借口,就是想喝高典蓉親手煮的咖啡,他於是雙手插在褲袋,假裝不經意地晃到早餐吧,跟負責招呼的資深女員工點餐。
  
  「我要一份火腿蛋三明治和一杯熱咖啡。」他特別指定要喝熱的,這樣才能顯現咖啡師的功力,冰的就差一截。
  
  「好的。」資深女員工還沒發現情況有異。「你要一份火腿蛋三明治和杯熱咖啡——總經理!」
  
  女同事看見點餐的客人,竟然就是他們全體女性員工的夢中情人,差點沒有當場把鍋鏟吞下肚。
  
  「嗨!」他朝資深女員工露齒一笑,這下女同事連鍋鏟都拿不穩了,她在早餐部混了快半年,這還是薛恭謙頭一次來跟她買早餐,覺得自己特別榮幸。
  
  高典蓉聞聲自然而然地轉身看薛恭謙,他連忙把握機會跟她打招呼。
  
  「早。」他的態度親切自然,完全看不出來他昨天還威脅她不讓她好過,十足的偽君子。
  
  「早,你是來監視我的嗎?」老樣子,高典蓉只要一看見他就沒好臉色,薛恭謙挑眉。
  
  「說話真難聽。」完全沒改進。「我只是因為在這附近運動,突然覺得肚子餓了,順便過來吃早餐而已。」
  
  他們一來一往,聽得資深女員工一頭霧水,聽他們的對話好像彼此熟識,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你不動手做三明治嗎?」見資深女員工愣得像個木頭人似地,薛恭謙手指向鐵板提醒她,資深女員工趕緊回神煎蛋和火腿。
  
  在忙碌的同時,資深女員工也沒忘記偷偷打量薛恭謙,心想他真是帥得不得了。他不是時下流行的花美男,也非穿著超短冰褲秀肌肉的海灘男孩類型,反倒像是嚴肅優雅的雅痞,自然而然散發出男人的韻味……
  
  「蛋快焦了。」就在資深女員工忙著聞他的男人味的此時,鐵板上也散發出一股焦味,逼得薛恭謙不得不提醒資深女員工。
  
  資深女員工倒抽一口氣,手忙腳亂地將荷包蛋翻面,蛋果然報銷。
  
  「對不起,我再重做一份!」資深女員工心想她闖大禍了,竟然在薛恭謙面前出錯,這下她不死都不行。
  
  算她運氣好,薛恭謙今天的心情不錯,不跟她計較。資深女員工很快又重做一份三明治,這次她克制自己不要看他,才得以順利完成工作。
  
  「咖啡弄好了嗎?」資深女員工拿出前輩的架勢,轉身詢問高典蓉,她正為紙杯蓋杯蓋,蓋著蓋著,突然心生一計。
  
  ……就這麼辦!
  
  「弄好了。」她故意不把蓋子蓋緊,親手交給薛恭謙。
  
  「這是你要的咖啡——啊,對不起!」高典蓉假裝失手,將熱咖啡一股腦兒地倒到薛恭謙身上,他再怎麼會躲,都免不了弄濕大半衣服。
  
  「真的很抱歉,你沒事吧?」她嘴裡說抱歉,臉上卻寫滿得意,看得薛恭謙大動肝火。
  
  他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她想藉著這個無禮的舉動,逼他開除她,這就是她的目的!
  
  沒錯,高典蓉就是在等他一句「你被開除了!」,她相信以他的忍耐度,現在就想當場把她掐死丟出大賣場。
  
  「你是故意的吧?」過了半響,薛恭謙終於從齒縫中蹦出這一句。
  
  「我是不小心失手。」她還在裝。「不過總經理若是不肯原諒我,我能諒解。」快點開除她,快點開除她,快點快點……
  
  「喂!新來的,你不要……」薛恭謙陰沉的臉色,連資深女員工都替高典蓉緊張,深怕她第一天就陣亡。
  
  她就巴不得陣亡,只等著薛恭謙開口。
  
  「你想得美。」他不會就這麼放過她。
  
  「啊?」這下換高典蓉驚訝,他的意思是……
  
  「我看你粗手粗腳,好像不太適合這個工作,客人遲早會被你得罪光光。」他的意思很簡單,就是留她下來繼續折磨她,看誰比較厲害。
  
  「薛總經理——」
  
  「我決定了,你就調到採購課好。」看她還能如何作怪。
  
  「採購課?!」資深女員工的眼珠子快凸出來,那是直屬於薛恭謙的部門,每天都要跟他見面。
  
  「什麼?」高典蓉是不知道採購課在集團中有多重要,但她只要看薛恭謙的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妙。
  
  「對,採購課,直接隸屬於我的部門。」確實是大事不妙,她等著接招吧!
  
  「怎麼可以……」
  
  「當然可以,別忘了我是老闆。」他冷笑。「你等一下就去採購課找採購課長報到,像你這麼麻煩的員工,就由我來就近看管。」
  
  換句話說,她的小聰明非但沒有為她贏得自由的鑰匙,反而將她更往他的身邊推進一步,真是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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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10:14:44
  第四章
  
  時間來到早上七點五十八分。
  
  偌大的會議室,可容納三十位高階主管的座位上座無虛席,每一位主管莫不繃緊神經等待薛恭謙主持早餐會報。為了不讓薛恭謙在計分表上填上紅字,他們每一個人都無論在住家距離公司多遠或多近,都一大早就來了,就怕自己被貼標籤做記號。
  
  八點整。
  
  所有的高層主管目光一致轉向門口,以為薛恭謙會像以往一樣分秒不差的出現,沒想到……
  
  總經理人呢?
  
  大家目光呆滯地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口,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開會日期,個個忙著翻行事歷。
  
  不得了啦,要是弄錯日期就完蛋了!
  
  正當高階主管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薛恭謙則是氣急敗壞地急call男秘書到他的辦公室。
  
  「總經理,你怎麼身沾滿咖啡,發生了什麼事?」秘書一看見薛恭謙的外表就忙著尖叫,薛恭謙頻頻皺眉。
  
  「別說了。」越說越生氣。「去男裝部找襯衫、領帶和一套西裝給我。」他邊說邊走向浴室。
  
  「還有,去會議室通知所有主管,就說我會delay半個鐘頭,請他們等我。」他這一生只遲到過兩次,兩次都是拜高典蓉之賜,她根本是他的天敵,他想不能自己幹嘛還留她?
  
  「是,我現在就去通知他們。」別說薛恭謙懊惱,就連秘書也覺得不可思議,表情慌慌張張。
  
  「真是的!」薛恭謙一邊詛咒高典蓉,一邊脫掉衣服,打開蓮蓬頭沖澡。幸好他的辦公室就附有了套衛浴血設備,不然叫他臨時上哪兒洗澡?賣場的洗手間嗎?
  
  想到高典蓉,薛恭謙就頭痛,恨自己的小心眼給自己惹來這天大的麻煩,最慘的是他還不打算放手。
  
  他當然不放手。
  
  薛恭謙陰鬱地想。
  
  在被她連續惡整這麼多次後,他不連本帶利要回來,怎麼對得起他的算盤,少說也要整到她跪地求饒才行。
  
  他氣憤的關上蓮蓬頭,隨手抓條毛巾擦乾身體,接著打開浴室的門。
  
  新的西裝、長褲、襯衫和領帶都已放在沙發上,薛恭謙拿起所有衣物,折返浴室換上,換好了以後走出浴室,才發現他忘了交代秘書幫他準備皮鞋。
  
  搞什麼!
  
  薛恭說氣到雙手握拳,卻不能痛要自己,只能認命將沾了咖啡的運動鞋穿上,前去開會。
  
  「大家早,抱歉delay了半個鐘頭。」他穿得西裝筆挺,準時在八點半走進會議室,不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白色運動鞋上,那雙鞋和他身上的「深藍色西裝……超不搭的,而且上頭還沾到咖啡。
  
  「看什麼看?開會了!」薛恭謙老大不爽的坐到椅子上,目光極其凶狠的瞪向與會主管。
  
  「是,開會了。」大家連忙縮回目光,正襟危坐地翻開桌上的文件,假裝沒看見他穿錯鞋。
  
  筆挺的西裝就該搭配正式皮鞋,過去總經理從不會出錯,今天是怎麼回事?
  
  與會的高階主管們每個納悶,但真正最想知道答案的應該是薛恭謙自己,他完美記錄一樣一樣被打敗,到底該找誰賠?
  
  他默默歎氣,翻開文件準備開會,卻不經意瞄到前面擱了一份三明治和咖啡,而且不只他有,現在場每個人都有。
  
  「這些咖啡和三明治,是從哪裡來的?」他摸了一下三明治,還是熱的,應該是剛做好。
  
  「是我從早餐部買來的,這是慣例。」總務部長緊張地站起來回答,不曉得自己哪裡有錯。
  
  他沒錯,是薛恭謙自己忘了,這還是他立下的規矩——錢絕不給外人賺走,無論自家的早餐有雙難吃。
  
  「是哦!」他不好意思地拿起咖啡,嘴唇才碰到杯緣,猛然想起這是高典蓉煮的咖啡,心情竟然有上點小小緊張。
  
  等了兩個月才喝到她煮的咖啡,時間也未免長得太誇張了……
  
  他端起紙杯喝了一口,香濃的咖啡頓時沁入口鼻,讓人再三回味。
  
  「早餐部用的咖啡豆是不是換了?」奇怪,過去早餐會報喝的咖啡,都中水一樣淡,今天卻特別濃。
  
  「據我所知,沒有。」總務課長答。早餐部今天用的咖啡豆,跟以往一樣,只是不曉得今天的咖啡好喝,大部分的人也都這麼認為,也就是高典蓉特別會煮咖啡,像她這種現成的人肉咖啡機,不把她帶在身邊,叫她照三餐煮給他喝怎麼行?
  
  「咳咳。」他放下紙杯,乾咳了兩聲。「對了,魏主任。」
  人事主任本來也在喝咖啡,不期然遭點名,差點沒有被咖啡嗆死。
  
  「是,總經理。」怎麼又找他,最近總經理真愛找他,存心跟他過不去。
  
  「那個早餐問的高典蓉,」他又乾咳。「你把她調到採購課擔任助理。」
  
  「不會吧?總經理。」人事主任聞言愣住。「她今天才第一天上班,也沒有受過訓練就調到採購課擔任助理,這有違公司的體制。」萬萬不可啊!
  
  「我就是體制,照我的話去做,不要囉嗦!」哪來的這麼多廢話,切!
  
  「嗯?」竟然還有異議?
  
  「是……是,等我開完會就會處理。」可惡,每次都要叫他做違規的事,未免也太任性了。
  
  「現在立刻去處理,會也不用開了。」他賜他無罪,平身。
  
  「啊,現在?」人事主任嘴巴張得大大的,其他人也幾乎快嚇掉下巴,誇張一點的還狂揉眼睛。
  
  這不是他們認識的總經理,不是、不是……
  
  「還不快去?」薛恭謙已經在不耐煩。
  
  「我、我現在就去處理!」
  
  人事主任推開了椅子,帶著文件離去。
  
  薛恭謙得意地打量人事主任的背景,心想當高典蓉知道他的威脅立即生效,臉上不曉得會是什麼表情,不由得偷笑。
  
  噗!一定很好笑,哈哈哈……
  
  他不知道他真的笑出聲,等到他看大家都用「他瘋了」的目光看他,才發現自己做了失禮的事,於是乾咳。
  
  「開會——」
  
  在高階主管忙著撿掉落的下巴的同時,人事主任已經去早餐問找高典蓉,當著資深女員工的面,直接把她領走。
  
  「你哦!不知道走了什麼好運,竟然能在不到四個小時內三級跳,直接跳到人人都想爭取的採購課。」在將高典蓉帶往採購課的途中,人事主任一邊嘮叨,一邊嫉妒她好運,採購課是薛恭謙最重視的部門,由他直接掌控,可以說是集團的真正核心,他在集團混了大半輩子都摸不到採購課的門把,她竟然來不到一天就進去了,簡直是氣死人。
  
  「你真的跟我們總經理沒有關係嗎?」人事主任怎麼都不信,事情太古怪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我跟他會有什麼關係?」老是問她這個問題,煩死了。「我還巴不得他將我開除!」
  
  「你希望總經理開除你?」人事主任越聽越亂,眼中的疑惑越多。
  
  「沒什麼。」她懶得解釋。「反正我跟總經理沒有任何關係就是了。」
  
  「沒關係就沒關係,幹嘛這麼凶?」人事主任不是太欣賞高典蓉,她從新進員工訓練第一天起就開始惹麻煩,一直惹到現在。
  
  高典蓉其實也很想走啊!要不是她自作聰明,跟薛恭謙訂下什麼「只有他可以開除她,她不能主動辭職」的約定,她老早閃人了,哪還需要留下來看人事主任的問題,害她差點喘不過氣。
  
  不過,她同時也理解,這些圍著她問東問西的男同事都是善意的,大家只是好奇。
  
  她在可能的範圍內,一一回答他們的問題。同事的善意讓她暫時放鬆心情,大家的熱情,對於不擅交際的她來說,無疑是最好的潤滑劑。她感覺自己似乎漸漸能融入社會,雖然還尚未達到對答如流的地步,但已能放開心胸和大家開玩笑,心情也不再緊張。
  
  「總算有女職員進來我部門了。」嗚……好感動,當了好久的和尚,終於能夠接受女色。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採購課之花!」
  
  「撒花!放煙火!開party!」
  
  大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憋太久興奮過頭,盡說一些奇怪的提議。
  
  「你們會不會太誇張了……」她很是感謝他們這麼熱情啦!但只要想到自己是母豬,就高興不起來。
  
  「撒花!放煙火,開party!」同事才不管她,玩他們的。
  
  「好,我們來開paryt!」不醉不歸。
  
  「各位,現在還是上班時間。」不宜太囂張……
  
  「誰管那麼多!」
  
  「對,誰管那麼多!開paryt!」
  
  原來沉悶安靜的採購課,因為高典蓉的加入頓時熱鬧起來。
  
  「哈哈哈……」
  
  「幹什麼這麼吵?」
  
  正當大家鬧成一團,採購課長和薛恭謙一起駕到。大家先是張大嘴巴,隨後開始逃竄,在最短時間內衝回到座位。
  
  「小張,你說,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大家都圍到前面來?」採購課長顯然有意在薛恭謙面前立威,一方面也怕薛恭謙會怪他沒帶好屬下,心情可以說比闖禍的同事還緊張。
  
  「沒有。」被點名的男職員搖搖頭,眼睛看都不敢看薛恭謙。「我們只是在歡迎新同事……」
  
  看得出來。
  
  薛恭謙繃著一張臉,銳利的鷹眼掃過在場的所有男職員,先前大家還對高典蓉大獻慇勤,現在倒一個個成了心虛的小貓。
  
  他將視線轉移到高典蓉身上,她的臉上寫滿了尷尬,似乎很抱歉帶給男同事們困擾,這讓薛恭謙頗為吃味。
  
  「如果你們歡迎夠了新進員工,別忘了十點鐘還有採購會議,請你們準時不要遲到,誰敢遲到,一分鐘罰一千塊!」到底誰才是給她工作的人?跟別的男人就有說有笑,對他就凶得半死,他是有瘟疫還是怎樣,成天往他的身上倒東西,他又不需要消毒!
  
  「什麼,一分鐘一千塊?!」大家聽了以後就哀號,本來就不喜歡開會了,現以更不想去,乾脆請假算了……
  
  「誰都不准缺席。」薛恭謙不客氣地警告下屬。「要是讓我知道誰裝死,我就拿誰開刀,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不愧是總經理,他們正想請假,他真是料事如神。
  
  「你最好了,都不必開會。」其中一位最想請假的男同事,羨慕地對高典蓉說道,好像跟她交換位子,也來當新人。
  
  「呃,我……」
  
  「誰說她可以不必參加的?」薛恭謙將目光轉向高典蓉,擺明了報仇。「高小姐也要跟我們一起開會,我相信憑她的聰明才智,一定能激盪出不一樣的火花。」
  
  他臉上挑釁的表情,表明了虐待正要開始。
  
  高典蓉深吸一口氣,抬高下巴,昂首迎戰。
  
  在激烈的商業競賽,基本上就是一場戰爭,而決定勝出的關鍵,就是價格,誰能把價格壓低,方便面就贏了這場戰爭,而有效管理成本,則是這場戰爭的後盾。固定的產品,比如說知名廠商若是無法配合壓低價格,只好發展自己的品牌,今天的會議,就是專門用來討論供應廠商推出的日用品,在價格和品質上合不合理?能不能為消費大眾所接受?首先登場的就是抽取式衛生紙。
  
  「你們覺得『日光』送來的這比樣品,品質怎麼樣?」
  
  長方形的會議桌上,擺著抽取式衛生紙、洗衣粉和衣物柔軟精,這是他們準備推出的自有品牌,製造工廠才剛把樣品送到,大家隨即開會針對這三項產品評分。
  
  「紙質過精,不過若是以販賣的價格來看還算OK,我想消費者應該能夠接受。」採購課的男同事回答薛恭謙的問話,只見他點點頭,表示同意。
  
  「我也是這麼想。」薛恭謙拿起抽取式衛生紙用手稱了一下重量,高典蓉才發現原來大企業的總經理連衛生紙都管,還是他特別變態?
  
  「不曉得好不好抽?」薛恭謙皺眉。「紙質不夠好已經是個問題,如果連抽都困難,消費者恐怕不會接受,說不定還會客訴。」
  
  客訴,這可犯了集團的大忌。雖然說只要開門做生意,接受抱怨是免不了的事,但仍是希望能夠把頻率減到最低。
  
  「高小姐,你來試抽。」彷彿看不慣高典蓉坐在那裡閒閒沒事,薛恭謙第一個點名高典蓉做苦工,她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薛恭謙身邊。
  
  「等等,我拿一下碼表。」薛恭謙從口袋裡傢伙掏出來,高典蓉難以置信居然有人隨身攜帶碼表,這個男人果然有毛病。
  
  「一百三十抽我想兩分鐘就夠了,你必須要兩分鐘之內抽完整包衛生紙。」如果能在時間內完成,證明它的品質不錯,如果不行就要退回再議,無論如何都不能砸自己的招牌。
  
  「兩分鐘?」高典蓉懷疑地看著桌上的抽取式衛生柢,懷疑他故意整她。
  
  「嗯。」薛恭謙點頭。「你準備好了嗎?」
  
  還沒。
  
  面對他,她永遠都不可能準備了,一心只想落跑。
  
  「可以開始了。」她做好準備動作,感覺怪緊張的。
  
  「預備……開始!」薛恭謙是按碼表高手,下手又快又準,高典蓉差點措手不及。
  
  她拚命地抽衛生紙,試圖趕在薛恭謙規定的時間完成,可惜效果不佳,當他喊「停」的那一刻,她只抽掉了三分之一包,還剩三分之二依然完好元缺。
  
  「怎麼回事,高小姐?」薛恭謙又皺眉。「兩分鐘時間內,你只抽取了三分之一包,難道是因為衛生紙的品質太差,害你抽不快?」
  
  「不是這個問題。」她搖頭。
  
  「那是什麼問題?」他不耐煩地問,懷疑她故意不肯合作。
  
  「兩分鐘真的太短,我還要把抽起來的衛生紙放好,時間根本不夠用。」
  
  經她這麼一說,薛恭謙這才發現到高典蓉把抽起來的衛生紙,都平鋪在她右手邊的桌面上放好,難怪無法在時間內達成任務。
  
  「你、你幹嘛把抽起來的衛生紙放得那麼整齊?」他手指向桌面上那一又疊雪白紙張,搞不懂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專做這種無聊的事。
  
  「我的目的是要測試衛生紙抽取的速度,你只要負責在元寶的時間內把衛生紙抽出來即可,誰要你去整理那些衛生紙?」還得放得像豆腐塊一樣整齊,只有中間少數幾張突出來。
  
  「總不能丟得整個會議室都是衛生紙嗎?」隨手整理這個觀念很重要,想要維持環境整潔都非得這麼做不可。
  
  「那又怎麼樣?」薛恭謙挑眉。「能在時間內完成任務,那才是重點吧!」他示意屬下再拿一包衛生紙過來,「拜託你不要那麼固執好不好?再怎麼追求完美也要看情況,不是你想任性,就可以任性。」
  
  「我固執?我任性?」她只是盡可能把事情做好,竟還得遭指控。「你才是莫名其妙呢!哪有人上廁所的時候還要按碼表,計算衛生紙能不能在兩分鐘之內抽完,只要衛生紙好用就上了,誰還會管那麼多!」
  
  「誰規定上廁所不能帶碼表?」薛恭謙反駁。「我每次上廁所都會給自己規定時間,而且絕對不會超過。」
  
  天啊!聽他這說的是什麼話,上廁所帶碼表,還規定如廁時間,他果然是個神經病,天字第一號大怪人。
  
  「好,再來一次。」他將另一包抽取式衛生紙拿給高典蓉,就是不願意放過她。「這次別途槌了,要好好地抽。」
  
  她咬牙切齒地接下衛生紙,撕開正中央的裂縫,準備和他拼了。
  
  「記住,別又整理抽掉的衛生紙,專心想辦法在兩分鐘內把衛生紙抽完,OK?」他囑咐高典蓉,要她別作怪。
  
  高典蓉點點頭,心裡卻是恨死薛恭謙,只有像他這種偏執狂,才會搞出這種花樣。
  
  「來吧!」他盯著碼表。「Ready……go!」
  
  他大少爺以為自己是騎士,手執鞭子鞭打不幸被他看中的馬匹,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成績。
  
  高典蓉這回沒管抽出來的衛生紙要怎麼處理,埋頭和一百三十抽的衛生紙奮戰,心裡已經夠火大了,薛恭謙這人時候偏偏又能來攪局。
  
  「快快快,你只剩十二秒,但衛生紙還剩下五分之一包。」
  以為自己是「衛生紙抽取大賽」的實況播報員,但實際上這只是他一個人想出來折變態遊戲,目的只為了整她。
  
  「十、九、八、七……」搞到最後,他還倒數,氣壞了高典蓉。
  
  「五、四……你怎麼不抽了?」他直到最後一刻才發現到她的眼神有異,看起來像要殺人。
  
  她是要殺人。
  
  再也不想像小丑一樣任人戲耍,高典蓉拿起僅存五分之一包衛生紙,脫掉外面的塑膠包裝,將它們揉成一團,拿在手上朝薛恭謙逼近。
  
  「你、你想幹什麼……」
  
  想幹什麼?
  
  「看我的螺旋丸!」她將衛生紙團成一把塞進薛恭謙的嘴裡,大膽無禮的舉動看得採購課每個人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四處都有打手機呼叫救護車的聲音。
  
  「你知道螺旋丸是什麼嗎?」高典蓉整個上半身都快壓到薛恭謙身上,他只好盡可能背靠椅背閃躲,一邊搖頭。
  
  「去看『火影忍者』。」她直起身,用不屑的目光打量薛恭謙,確定這回他一定會開除她。
  
  一個連螺旋丸都不懂的傢伙,她才不要跟他共事,哼!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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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10:15:10
  第五章
  
  螺旋丸、火影忍者,這些是什麼玩意兒?
  
  薛恭謙滿臉愁容不得地查看網站,再次確認google真的很好用,隨便打上「火影忍者」,就是一千四百五十萬項符合查詢結果。再打上「螺旋丸」三個字,可以找到四十一萬筆和螺旋丸有關的資料,他打開其中幾個網頁瀏覽了一下,才明白高典蓉口中的火影忍者原來是一部日本少年漫畫,螺旋丸是故事主人公漩渦鳴人的主要攻擊武器,至於其他的細節他則是略過不看在眼裡,因為實在是太多了,若要打開每一個網頁,電腦可能一年都不能開機,眼睛會因此而看到失明住院。
  
  關上google,用手揉兩邊的太陽穴,薛恭謙的頭痛得像要爆炸,其中有絕大部分都是因為高典蓉的關係。
  
  叩叩!
  
  這裡門外傳來敲門聲,更加深他的頭痛,薛恭謙不用猜也知道來人一定是高典蓉。
  
  「進來。」他背靠在椅背上,看高典蓉推門進來。她大小姐倒鎮定,彷彿天天被上司叫到辦公室訓話,早已見怪不怪。
  
  薛恭謙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遇見她已經成為他人生中最大的惡夢,她似乎無法停止攻擊他。
  
  同樣的,高典蓉也不是默默無語。她不是故意要攻擊他,可他真的令人生氣,害她氣到喪失理智,然後就——呃……
  
  高典蓉其實覺得對薛恭謙滿不好意思的,他實在沒有必要忍受她的壞脾氣,要是他也有相同的認知就好了。
  
  她在等著薛恭謙叫她滾蛋,說他這輩子再也不想看見她,可是他只是用那雙鷹眼,無奈地看著她,表情充滿挫折。
  
  她再也忍不住了。「你還不開除我嗎——」
  
  「你的脾氣非得這麼火爆才行嗎——」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愣住,他們居然這麼有默契。
  
  高典蓉一臉尷尬,薛恭謙則是忍不住笑出來,原來他們之音還是有共通點嘛!值得好好開發。
  
  「你就這麼希望被我開除?」他猜她不是故意拿衛生紙塞他的嘴,但她不想待他身邊是事實。
  
  「非常希望。」她點頭,拜託他成全她,讓她回家吃自己。
  
  「既然你這麼希望被fire掉,當初為何還要寄履歷?還要找工作?」乾脆在家裡蹺腳當大小姐不就好了,皆大歡喜。
  
  當然是因為有經濟上的需要和困難,她才要外出工作。
  
  說起最現實的經濟問題,高典蓉的心頭就湧上有股苦澀感,但她不可能開口跟他求援,或是告訴他實際狀況。
  
  薛恭謙見她遲遲不回答,就知道她不準備回答,心裡又湧起一股挫折感。
  
  頭痛又挫折,他還是薛恭謙嗎?連他自己都快認不得自己了。
  
  他歎口氣,打開抽屜從中拿出止痛藥,要高典蓉去泡杯咖啡給他配藥。
  
  高典蓉猶豫地看著他桌上的藥,遲疑的表情,看得薛恭謙更加頭痛,不禁怨聲載道。「你連幫我泡一杯咖啡都不肯嗎?會不會太狠了點?」他又沒有要求她去把早餐問的咖啡機搬來,只要求她幫他沖泡咖啡,這樣也被拒絕。
  
  高典蓉被他抗議了以後,才走到角落的茶水櫃,幫薛恭謙端了一杯水放在他桌子。
  
  薛恭謙緊皺眉頭打量桌上的白開水落石出,以為她又要作怪。
  
  「我要的是咖啡,你幹嘛端水過來?」存心整他嗎?
  
  高典蓉翻白眼。
  
  「咖啡和藥絕對不能配在一起吃,會引發心悸。」她家就有一個老愛把咖啡和藥一起吃的病人,有關這類知識,她比誰都清楚。
  
  「是嗎?」薛恭謙愣住。「我沒注意到,你還真清楚這些小細節。」
  
  他很少吃藥,一年大概吃一次,這包止痛藥被他丟在抽屜放到要過期了,卻還剩一大半。
  
  高典蓉聳肩,薛恭謙打量她滿不在乎的表情,有預感剩下的藥丸可能在短期內就能消耗完畢。
  
  「希望這藥對胃痛也管用。」他不只頭痛,胃也痛,全是因為她的關係。
  
  「你的毛病還真多。」一會兒頭痛,一會兒胃痛。
  
  「還不都是因為你——算了。」講了又要生氣。「現在人,哪一個不是毛病一大堆?光壓力本身就是個大問題了。」他只有兩處器官鬧脾氣,還算好啦!
  
  「像你這種個性,當然容易招來壓力。」她就事論事。
  
  「我的個性有什麼不對?」完美無缺。
  
  「當然不對。」她不客氣地指正。「凡事都要規定時間,誰受得了你?」
  
  「有效管理時間,才能達到最佳工作效率。」這是管理學上不變的真諦,他舉行不悖。
  
  「不一定。」死腦筋。「現在的人都追求慢,慢食,慢跑,慢活。什麼事都慢慢來,才能把事情做好——」
  
  「那是懶人拿來搪塞做事沒效率的藉口,我堅持有效管理時間,這才是對的。」大師的開示不可不聽,切記切記。
  
  「隨便你。」偏執狂,他們八字不合啦!「你到底要不要開除我?」她已經在他面前站很久了,站得腳都酸了。
  
  「我幹嘛要開除你?」這麼愛丟飯碗,怪哉。
  
  「因為我惹惱你。」這就是原因。
  
  「若是每個惹惱我的員工,我都要開除,那我早就沒有員工可用了。」他看很多事情都不順眼,能讓他滿意的手下五根手指都數得出來,他不想浪費時間一一跟他們生氣。
  
  怎麼會這樣?
  
  事情跟高典蓉想像中很大的出入,她原本以為他把她叫進辦公室就是要她滾蛋,看樣子他還要她繼續留下來。
  
  「不是!」她不曉得怎麼說,事情全亂了套。「你……你不覺得用一個不甘願的員工很無趣嗎?至少會折損你的自尊心吧!」
  
  「一點也不。」他涼涼地回道。「比起我卑微的自尊來,我更在意工作樂趣,你的存在會使工作環境變得很愉快。」
  
  戰敗戰敗。
  
  劇情急轉直下,和高典蓉預想中大不相同。一般配人遇到這個狀況,應該會先發飆,然後把她趕出公司,他卻覺得——好玩?
  
  「你真是不可理喻!」怎麼會有像他這樣的人?
  
  「抱歉,我比你想像中難纏多了。」他可不是一般人,是忍耐力超強的——超人!哈哈。
  
  這倒是,他真的很難纏,難纏程度完全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接下來你對我有什麼打算?」她懷疑地看著他。「我怕我再繼續待在你身邊,有一點會拿捲筒式衛生紙把你絞死。」成了現成的殺人犯。
  
  「你絞死我好了。」他輕鬆回道。「我一直想試試看,衛生紙能不能絞死人,你很有實驗精神。」不錯不錯。
  
  高典蓉聽了快氣死,不曉得他是講真的還是故意諷刺她,總之痞子相並不適合他。
  
  「如果沒事的話,我回去繼續抽我的衛生紙,想辦法在總經理指定的時間郵完。」她懶得再跟他抬槓,乾脆出言諷刺他。
  
  「你很有上進心,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很好,繼續保持這種態度就對了,這才是一個好員工應該有的行為。
  
  高典蓉不可思議地瞪著薛恭謙,懷疑他骨子裡面根本是個冷面笑將,專講冷笑話。
  
  「我出去了!」她怕被冷死,還是開溜比較安全。
  
  嘎——呯!
  
  沉重的木門竟然能夠被甩出巨大的聲響,可見她有多用力。
  
  嗯,夠辣。
  
  薛恭謙人來就不喜歡吃辣,但他現在開始覺得偶爾吃點辣也不錯,人生比較有趣。
  
  他笑一笑,拿起各部門送來的公文批閱,通貨膨脹這隻大怪獸幾乎吃掉所有利潤,得想辦法調整才行。
  
  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薛恭謙的心思都專注在工作上,一直到他不經意抬頭,才發現已經到了中午十二點,該吃午餐了。
  
  他稍微翻了一下今天的行程,十二點到兩點那一欄是空白的,也就是說,他今天沒有約客戶或廠商,難怪秘書沒有敲他的門。
  
  薛恭謙轉動了一下脖子,站起來舒緩筋骨。本來考慮讓秘書張羅他今天的午餐,後來想算了,乾脆去員工餐廳吃飯好了,反正他也好久沒去巡視了,剛好趁此機會看哪裡還需要改進。
  
  他決定微服出巡,不帶秘書,也不通知餐廳主管,盡可能展現平民化作風。
  
  他的立意良好,問題是他那張臉基本上就是特權的象徽,每位員工看見他莫不是張大嘴、睜大眼睛,以為自己看錯。太子親臨員工餐廳,本該卑躬屈膝或趨炎附勢,問題是男員工嫌跟他一起吃飯太緊張,女員工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同樣也不敢太靠近。
  
  搞了半天,堂堂總經理,集團未來的接班人居然沒有人願意跟他同桌用餐,害他只好拿著托盤,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四處尋找空位,最後終於讓他發現高典蓉一個人躲在角落的桌邊吃惚,對面剛好有空位。
  
  「午安。」他一屁股在她對面坐下來,跟她打招呼。
  
  她抬頭看向薛恭謙,發現他真的是陰魂不散,走到哪裡跟到哪裡,連吃飯都不放過她,真想撒鹽驅邪算了。
  
  「你存心害我消化不良嗎,幹嘛跟我同桌吃飯?」還坐在她的對面。
  
  「這是最好好的報復方式。」高典蓉心情惡劣,薛恭謙的心情卻出奇得好,總算找到熟面孔一起吃飯,是不是仇人都無所謂。
  
  「我看你根本是存心害我變成全民公敵。」高典蓉抱怨。
  
  「別告訴我,你沒注意到所有女員工的目光都在往我們這桌飄,她們的眼神擺明想殺了我。」仔細想想,這些女人也真可悲。想釣大魚嘛!就大大方方把魚餌丟過來,如此扭扭捏捏,只會嫉妒有什麼用?機會也不會從天下掉下來。
  
  「是嗎?」他轉過頭去看其他女員工,原本還在偷偷打量他們的女員工,一接觸薛恭謙的視線,紛紛低頭假裝在吃飯。
  
  「我都沒有注意到。」看樣子她說的都是真的,大部分的女員工都在偷瞄他。
  
  「騙人。」連她都注意到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們的眼神幾乎要把你吞了,你還沒有感覺,騙誰啊?」
  
  是啊!人家都快用眼神剝掉他的衣服,他還沒感覺就太離譜了。
  
  其實薛恭謙不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外表有多吸引人,只是不喜歡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外表上級,特別是集團的女員工們。
  
  「這樣子不好。」他無奈地歎氣。
  
  「為什麼不好?」受歡迎是一件好事啊!像她一樣討人厭,那才傷腦筋。
  
  「這樣無法專心工作。」所以不好
  
  專心工作……
  
  「現在是午休時間,誰還管工作?」她懷疑他根本就是外星人,專說些外星人語言,聽都聽不懂。
  
  「我還是覺得不好。」薛恭謙依然堅持已見。
  
  「隨便你。」她懶得跟他說理,再爭辯下去真的要消化不良。
  
  高典蓉於是決定專心吃飯,不理會薛恭謙。失去聊天的伴,薛恭謙乾脆也低頭吃飯,不到五分鐘,餐盤內的飯菜便被掃得精光。
  
  「你、你幹嘛吃這麼快?」又不是餓死鬼投胎,從他開始動筷子到清光餐盤,她只吃了三分之一碗飯和少許的蔬菜。
  
  「我規定自己一定要在五分鐘內準時吃完飯。」這次他也一樣準時,很好。
  
  「受不了。」又是有效管理時間那一套,他煩不煩呀。「你遲早會因為狼吞虎嚥得到胃潰瘍。」
  
  「不太可能。」他搖頭。
  
  「為什麼?」吃得那麼猛,胃當然會來不及消化,過量分泌胃酸……
  
  「因為上個星期我才剛照完胃鏡,醫生說我的胃沒問題。」健康得很。
  
  ……
  
  現在,她可以確定他確實有當冷面笑匠的天分,說話特冷。
  
  「好吧!」反正無聊,跟他玩個小遊戲好了。
  
  她從自己的餐盤裡面,拿了四分之一顆柳丁放到他的餐盤上,薛恭謙納悶地看著那四分之一顆柳丁,不確定她想幹什麼。
  
  「五分鐘還沒到,你還有時間吃水果。」她學起他低頭看表,她戴的手錶雖然是特價二百九十塊的地攤貨,但有秒針可以拿來當碼表。
  
  「真的嗎?」薛恭謙不疑有他,拿起柳丁放進嘴裡,高典蓉這時卻突然大喊。「五四三二一,時間到!」
  
  害他被柳丁噎到,拚命捶打胸膛才把柳丁吞進肚子。
  
  「你——咳咳!」壞女人,居然耍賤招整他。
  
  「被計較的滋味怎麼樣?很有趣吧?」她笑呵呵地端起餐盤離開,剩下的午餐,也不吃了,因為她已經笑飽。他臉上的表情超挫、超可笑,這才是甜美的報復,誰叫他要打擾她吃午餐?
  
  「這女人……咳咳!」他指著高典蓉的背影,一邊咳嗽,一邊納悶自己為什麼不開除她?簡直太惡劣了嘛!
  
  ……嗯,看來偶爾上員工餐廳吃飯也不錯,以後只要中午沒排約,就來員工餐廳用餐。
  
  拿起空餐盤,打開椅子,薛恭謙臉上的笑意前所未見,員工個個全睜大眼睛,競相走告。
  
  接下來幾天,薛恭謙天天到員工餐廳報到,只要是到了中午用餐時間,一定會看到他的影子。
  
  「總經理又來了。」
  
  「就是嘛……」
  
  過去他一看沒到過幾次的員工餐廳,現在卻幾乎天天往這裡跑。讓他甘心忍受餐廳粗糙伙食的原因,說起來也令人驚奇,竟然是因為高典蓉。這讓所有懷有鳳凰夢的女員工們都快瘋了!姑且不論家世,就說姿色,高典蓉頂多只能評為中等,比她更妖艷、更有女人味的美眉多得是,她幾乎沒什麼打扮,總是穿著T恤、牛仔褲和一張素顏,她們就不恐怖行動她哪裡吸引人了?
  
  女人們的嫉妒心,再加上薛恭謙反常的舉止,在公司內部掀起一陣不小的風暴,從台北總店往外擴散,短短不到一個星期,有關他們兩人的各類傳聞就傳到全省分店,並且以無性繁殖的速度,瘋狂增加之中。
  
  既然是從嫉妒女人嘴裡傳出來的八卦,想當然不會太好聽。問題是緋聞中的男女主角全然被蒙在鼓裡,根本不曉得自己已經成了集團的焦點。
  
  他們還是每天吵,高典蓉依然說話不好聽,薛恭謙依然沒有開除她。
  
  高典蓉不明白薛恭謙為什麼能夠忍受她的壞脾氣?他自己的脾氣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可往往都願意包容、遷就她,真的是很奇怪。
  
  公司表面上看似風平浪靜,其實是暗潮洶湧,只不過這浪頭還沒打到他們身上而已。
  
  這天,薛恭謙皺著眉頭,喝秘書泡的咖啡。不明白為什麼用同樣的咖啡豆,高典蓉的咖啡可以煮得那麼好喝,他的秘書卻搞得跟毒藥一樣,這大概就是天賦的不同。
  
  「該死,這牙痛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停止?」讓他緊皺眉頭的罪魁禍首,除了秘書泡的恐怖咖啡以外,還有痛死人不償命的牙疼,他都快被折磨死了。
  
  叩叩叩!
  
  「總經理你在裡面嗎?我是高典蓉,我送報表過來!」
  
  他正忙著抱怨牙痛,另一個頭痛人物接著敲門,擺明了就想折騰他。
  
  「進來。」他撫著發疼的臉頰,有氣無力地應門,高典蓉推門進來,看見他一臉愁容,不禁好奇發問。「怎麼回事?」好像被倒會幾百萬,眉頭全揪在一起。
  
  「牙痛。」他陰鬱地回答。
  
  「怎麼不去看醫生?」
  
  「忍一忍就過了。」大不了吃止痛藥,不吃也不會死人。
  
  「隨便你。」最近她經常講這一句,講得都煩了。「報表交給你了,我要回去工作了。」
  
  「好。」他牙齒痛得緊,沒心情跟她抬槓,今天暫且饒過她。
  
  高典蓉將報表放在桌上,轉身就要離去,這時薛恭謙終於忍不住疼叫出聲,她於是又轉身返回。
  
  「走,我帶你去看醫生。」她再也看不下去了。
  
  「什麼?」看醫生。?
  
  「我再也受不了你那張臉。」痛到扭曲變形,難看死了。
  「我的臉怎麼了?」一如往常一樣帥氣……
  
  「像一頭得了憂鬱症的豬!」臉頰都腫起來了他還忍,豬頭呀!笨也要有個限度。
  
  「你居然敢這麼對我說話?你是你的老闆耶!」以前不是他的下屬也就算了,現在靠他吃飯,也這麼囂張。
  
  「反正你又不敢開除我,是不是老闆有差嗎?」她一副天下無敵的拽樣,讓薛恭謙哭笑不得。
  
  不是不敢,而是不願意。
  
  他在心裡默默糾正高典蓉的話,覺得自己越來越像豬頭。
  
  「我認識一個很棒的牙醫,你只要讓他治療,保證不會再像豬頭。」她看他不動如山,乾脆從牛仔褲袋拿出手機,對準薛恭謙拍照。
  
  「可是不想去看醫生——」
  
  嚓嚓!
  
  就在他忙著推托的同時,高典蓉已經拍照存證,把他的蠢樣都拍下來。
  
  「如果你不乖乖聽我的話去看牙醫,我就把你這張豬頭照傳給全公司的人看,大家一定很感興趣。」然後發揮一傳十、十傳百的傳播工夫,最後搞到人人手機裡都有這張照片,嗯~~想起來就可怕。
  
  「你敢!」可惡,竟敢威脅他。
  
  「我有什麼不敢的?」她理直氣壯地回道。
  
  這話倒是沒錯,她確實沒有什麼有敢做的,真正不敢不從的人是他,他的豬頭照片還在她手上。
  
  話雖如此,他還是極不願意去看醫生,高典蓉只好走過去踢掉他的椅子。
  
  「小姐,你會不會太粗暴了——」
  
  「走啦!」她硬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我保證,醫生不會吃了你。」她猜想他大概害怕看牙醫,所以死也不肯離開座位。
  
  「我不是怕看醫生——」
  
  「那就走啊!」
  
  兩人拉拉扯扯,從總經理辦公室一路拉到門口,凡是經過的員工都看見他們之間的親密互動,背後話說得更難聽。
  
  「不是,你至少讓我去停車場開車。」薛恭謙想盡借口逃走。
  
  「憑你現在的狀況開不了車,只會發生車禍。」她知道他打什麼主意,發誓絕不讓他得逞。
  
  「我可以的——」
  
  「計程車!」
  
  高典蓉不管三七二十一,招來計程車硬是將薛恭謙押上車。他很想報警說他被自己的員工綁架了,但又怕說出來會丟臉,只要閉嘴隨便高典蓉處理。
  
  「你不會是想直接把我丟到河裡面棄屍吧?」事先警告她,他可是很會游泳的,是一名游泳健將。
  
  「不會。」疑心病真重,高典蓉翻白眼。「我是要帶你去看醫生,我認識的那位牙醫,醫術真的很好,你不用害怕。」
  
  「誰說我怕看牙醫——嘶!」可惡,牙齒又在抽痛。
  
  「明明就很害怕,還喜歡逞強。」高典蓉撇撇嘴,最瞧不起他這種死要面子的個性,只會欺侮好人。
  
  「我什麼時候害怕——哎喲!」
  
  懶得聽他辯解,高典蓉索性用力按住他的患處,讓他痛得更厲害。
  
  「我最喜歡聽慘叫聲。」她對他露齒一笑,整齊健康的貝齒白得可恨,他懷疑她這輩子不曾看過牙醫。
  
  她當然看過牙醫,不然她怎麼會知道隱藏在巷內的老醫生,並對他的醫術豎起大拇指。
  
  「陳醫師是這地區最有名的牙醫,他一定會治好你的牙痛,你儘管放心。」高典蓉為他選擇的診所,就在過去的早餐店附近,只要經過兩條巷子,就可以回到他們全家住了十幾年的租屋,不過現在已經有了新的房客。
  
  「放心,你既然是小蓉帶來的人,我一定會盡力為你醫治。」老醫生手拿著洗牙機跟薛恭謙打招呼,他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心裡挫得要死。
  
  「我相信陳醫師醫術一定很好。」他打量破舊的診所,邊看邊冒冷汗。診所內所有的一切都是老的:老醫生、老護士、老舊的機器設備,甚至連房子都是日據時代留下的古董,唯一年輕的只有他們兩人,其中一個還皮皮挫。
  
  「你快到診療椅上躺好,陳醫師要幫你檢查牙齒。
  
  皮挫挫的人當然不會是高典蓉,事實上她的心情很好,因為她又回到熟悉的地方,看見熟悉的老鄰居,心情自是特別興奮。
  
  「真的要躺上去?」薛恭謙敬畏不已地看著缺了一大塊皮的診療椅,懷疑它怎麼還沒報廢。
  
  「請躺上來。」老醫生用微微顫抖的語調請薛恭謙入座。他腳步蹣跚地往前移動,擔心老醫生連話都說不穩,待會兒要怎麼幫他治療,他手上的洗牙機會不會變成凶器?
  
  「動作快一點!」高典蓉反倒比醫生還凶,看不慣薛恭謙動作慢吞吞,硬是把他罵到臭頭。
  
  薛恭謙再次懷疑自己的腦袋有毛病,這種惡劣的員工還不開除她,莫非自己真的有被虐狂不成?
  
  他緊張地躺上診療椅,老醫生手握尖鑽朝薛恭謙逼近,在他的眼裡看起來就像惡魔。
  
  老天,他最怕看牙醫,不要過來……
  
  「把嘴巴張開。」
  
  他死也不張。
  
  「請你把嘴巴張開,呃……」
  
  「他姓薛。」高典蓉在一旁搭腔。
  
  「把嘴巴張開,薛先生,我要幫你檢查牙齒。」
  
  通常這個時候,患者一定會把嘴巴張得大大的,可薛恭謙偏偏不合作,兩片嘴唇哈得比蚌殼還要緊。
  
  「小蓉,他這樣我沒辦法為他治療。」老醫生向高典蓉求救,他看過不少怕看牙醫的患者,但沒有遇過像他症狀這麼嚴重的。
  
  「我來。」經過連日來的集訓,她已經練就出一套對付薛恭謙的招數,交給她就對了。
  
  「我警告你,你如果再不合作項目,我就要親手扳開你的嘴巴,請陳醫生把你嘴裡所有的牙齒都拔光,到時候你不只會變成豬頭,還會變成一個無牙的老人。」
  
  她的威脅立刻奏效。
  
  薛恭謙明白她不是在開玩笑,她真的會親手扳開他的嘴巴,把他的牙齒拔光芒萬丈,然後他從此再也不必做人。
  
  一方面也是基於牙齒痛到受不了了,一方面也擔心高典蓉翻臉,薛恭謙這回沒再搞怪,和老醫生充分合作。
  
  老醫生治療牙齒的技術很好,他判定薛恭謙是蛀牙,至少還得再治療個兩、三次才能補牙。
  
  在治療的過程中,薛恭謙慢慢克服對看牙醫的恐懼。雖然他還是會對洗牙機轉動的聲音感到緊張,雖然還是會害怕看起來有如凶器的各式治療器具,但比起剛剛開始的寧死不屈要好上太多,他甚至和老牙醫預約好下次的治療時間。
  
  「陳醫師的醫術真不錯,都不會痛。」在回程的途中,薛恭謙不禁褒揚起老醫生的治療技巧,本以為他的手會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沒想到卻意外輕巧。
  
  「就跟我對陳醫師的醫術有信心,他對待病人最溫柔了。」耐心十足呢!
  
  「你是怎麼知道陳醫師的?」薛恭謙納悶。「那個地區的居民幾乎都快搬光了吧?而且陳醫師的診所還藏在巷子內,一般人應該不容易找到。」
  
  「我厲害呀!」她拽個二五八萬。「我懂得能靈術,知道哪裡有好醫生,而且不會迷路。」
  
  切,才怪。
  
  薛恭謙直覺地想和她抬槓,但剛治療好的牙齒容不得他放肆,他只好收斂表情。
  
  「活該。」高典蓉撲哧偷笑,看得薛恭謙好想敲她的頭。
  
  「對了,陳醫師交代你這段時間吃飯要細嚼慢咽,盡量不要動到蛀牙的部分,最好用另一邊的牙齒吃飯。」她想起老醫生的囑咐,於是說道。
  
  「什麼?」不會吧!「那我不就無法在五分鐘內吃完飯,這樣就有違我的原則……」
  
  「把你的原則丟掉,不然我拒絕跟你同桌吃飯。」她威脅他,受夠了他多如牛毛的原則。
  
  「但是……」
  
  「你要學習慢食。」不要狼吞虎嚥,雖然他狼吞虎嚥得很優雅,但仍是狼吞虎嚥。
  
  「慢食?!」他大叫。
  
  「還要學習慢活,你的生活步調太快了,遲早有一點會過勞死。」她是為他好,別不識抬舉。
  
  「我不認為——」
  
  「今天中午,我要一個人吃飯,你不要跟我同桌。」
  
  好啊!他這是在威脅他,不一起吃就不一起吃,誰怕誰?
  
  到了中午吃飯時間——
  
  「我不是說過,不要跟你一起吃飯嗎?你怎麼又來了!」
  
  對,她是說過,當時他也很有志氣的回答說絕不會跟她同桌吃飯,但他的腳就是會自動朝她走去,他自己也很無奈。
  
  「放心。」他歎氣投降。「我今天會慢慢吃,這總可以了吧!」
  
  「這還差不多。」她很滿意的低姿態,至少他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而不是當作放屁。
  
  中午這頓飯,可以說是薛恭謙除了應酬以外,吃得最慢的一次。奇怪的是,他也沒有覺得怎麼樣,沒有以往達不到目標的焦躁。
  
  「就算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吃完,天也不會塌下來,對不對?」見他一臉錯愕,高典蓉俏皮地提醒薛恭謙,他愣了一下點頭。
  
  「是啊!天也不會塌下來,過去我太緊張了。」他微笑,高典蓉也一起跟著笑,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撫比和諧。
  
  在他們感情默默向前大躍進的同時,對高典蓉不利的傳言,也如野火燎原一樣地展開,範圍越擴越大,火越燒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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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10:15:31
  第六章
  
  洗牙機的聲音在薛恭謙耳邊嗡嗡的叫,他雖然不像以前那麼懼怕看牙醫,但尖銳的聲音仍叫他緊張。
  
  「再忍耐一下,就快好了。」來醫生的醫術高超,唯獨動作太慢,薛恭謙剛開始不能適應,多來幾次倒也漸漸習慣,今天補完牙以後,就沒有再過來診療的必要,反倒讓他覺得有點可惜。
  
  「好了。」老醫生把洗牙機關掉,升高診療椅,薛恭謙總算可以鬆了口氣。
  
  「小蓉今天沒有陪你來?」老醫生問薛恭謙。
  
  「阿的單位有小組會議要進行,沒辦法抽身。」薛恭謙搖頭,失望全寫在臉上。
  
  「原來如此。」年輕真好哇,可以搞曖昧、談戀愛,不像他們老年人限制多多,真想泛老還童。
  
  「陳醫生,你跟高典蓉—你跟小蓉很熟嗎?」雖說高典蓉不能同行讓薛恭謙很失望,卻也因此逮到問老醫生的機會。
  
  「當然熟啊!」老醫生理所當然的回道。「她那口潔白整齊的牙齒,都是靠我照顧,我從小蓉孩提時代就幫她看牙,你說我跟她熟不熟?」
  
  熟!
  
  薛恭謙在心中默默對老醫生豎起大拇指,慶幸他問對了人。
  
  「那陳醫生一定知道很多有關小蓉的事。」他說。
  
  老醫生打量薛恭謙,笑嘻嘻的反問他。
  
  「你這麼關係小蓉啊?」還想知道她的事。
  
  「沒有,我只是好奇,」薛恭謙不好意思的騷騷頭,困窘的回道。
  
  「好奇是好事情啊!」老醫生滿臉笑意。「喜歡一個人都是從好奇先開始的。你對小蓉那麼好奇,這就對了。」
  
  「喜歡?」薛恭謙楞住。「不,陳醫生,我只是…….」
  
  他只是迫切的想知道高典蓉的一切,即使只是一片小小的拼圖,他都如獲至寶。
  
  「就是喜歡,」老醫生笑呵呵,覺得他們這兩個年輕人很可愛,已經在戀愛了還不自知,正宗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害他這個旁觀者都跟著為他們緊張。
  
  真的是這樣嗎?他喜歡上高典蓉,這怎麼可能?
  
  薛恭謙一臉疑惑的看向老醫生,老醫生點點頭,要他自己想。如果他對高典蓉沒意思,他根本沒有必要打聽她的事,拉下臉來請教他這個外人。
  
  「我…….」薛恭謙的眼中一片混亂,老醫生說的話不無道理,但他也驚訝了,尚無法清楚思考。
  
  「你想知道小蓉的什麼事情?」老醫生也不催促,凡事點到為止,省得幫了倒忙。
  
  「什麼事情都好,特別是她的背景。」他想知道是什麼樣的環境孕育出如此好強的個性,幾乎是無畏無懼。
  
  「小蓉的背景啊!」老醫生仔細的回想了一下他聽到的傳聞,心中有無限感慨,
  
  「她的父母都還健在嗎?」她從來不提自己的事,根本無從得知。
  
  「只有母親還在。」老醫生搖頭「小蓉的父親很早就過世了,靠她母親開早餐店養活她和她弟弟,她家以前的早餐店距離診療所不到三條街,大約走個五分鐘就到了,我們算是老鄰居。」
  
  原來如此,難怪她對這地區這麼熟悉。
  
  「她家的早餐店現在已經不再營業了吧!」薛恭謙注意到老醫生用了「以前」兩個字,表示那是過去式。
  
  「五個月前剛結束營業,他們也從這個社區搬走,說起來真令人感慨,他們在這地方住了十幾年,也開了十幾年的早餐店,終究不敵時代的變化。
  
  不用老醫生多加解釋。薛恭謙也看的出來這社區的狀況很糟。到處都是老舊建築不說,像老醫生的診所這種都是古董級的日式建築,居然還有好幾棟,如果不是單純為了保存日本文化也就算了,問題是這個日本時代留下來的建築之所以為改建,單純只是因為住在此地的居民收入不高,官方又沒有做好規劃。導致整個社區看起來髒亂不堪,人們想從這個地區搬走,也是合理的事,不能怪罪於時代。
  
  「早餐店結束營業,最難過的還是小蓉的媽媽,那是她畢生的心血,也靠那家店把孩子養大,結果…….唉!」說起老鄰居,老醫生是歎氣連連,很為她心疼,
  
  「小蓉的媽媽是一個大好人,早期早餐店的生意還不錯的時候,一些沒錢吃早餐的孩子,都會集中到她店裡去吃免費的早餐,小蓉也因此練就了一身好手藝。咖啡著的特別香,我們這個地方的老鄰居都特別喜歡她著的咖啡。」
  
  老醫生的話,又為薛恭謙解開另一個謎底,之前他還一直納悶她為什麼這麼會煮咖啡,原來是訓練有素的緣故。
  
  想到他竟然沒有摸清楚她的底細就派她到早餐部,薛恭謙就覺得好笑,難怪她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老醫生看他臉上的微笑,就知道薛恭謙一定想到什麼好笑的事,那屬於他和高典蓉之間的私密記憶。
  
  「可惜的是,幾年前小蓉的媽媽因為生病,不的不將店交給小蓉,她也因此失去升學的機會。她是資優生,也考上很好的大學,但她母親在同年倒下,她不得已只好先休學。」休就休到現在,再也回不了校園。
  
  「她不是還有個弟弟嗎?」薛恭謙一倆疑問。
  
  「別提了。」老醫生又歎氣。「小蓉的弟弟跟她年紀想差好幾歲,現正讀高中,不幫忙照顧媽媽也就算了,還一天到晚惹事生非,誰都拿他沒辦法。」
  
  這麼說來,他不但要負責家計,還有個生病的母親和正值叛逆的弟弟要照顧,也真為難她了。
  
  「聽說你是小蓉的老闆是嗎?」老醫生想起來好像有這麼一回事。
  
  「嗯,她歸我管。」薛恭謙點頭,不是和確定這個答案,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她管他,自己反倒失去地位。
  
  「你有能力,就該幫幫她,小蓉真的很辛苦。」任何人都會於心不忍。
  
  「就怕她不肯讓我幫。」可以的話,他當然也想幫她,但她可能會拒絕。
  
  「你說的對,小蓉就是這麼倔強,這點不知道是遺傳了誰?」老醫生感歎。
  
  薛恭謙也是這麼想,高典蓉的個性真的太強,強到有時候面對他,他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就算天天和她一起吃中飯,他對她的認知仍然有限,只知道她跟一般女孩不同,不會因為貪圖他的家世和財產,就對他卑躬屈膝…….
  
  「薛總經理,請問你要發呆到什麼時候?」
  
  正中午,薛恭謙和高典蓉在員工餐廳吃飯,吃著吃著,他忽然變的精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啊!」薛恭謙沒有意識到他們正身處員工餐廳,一個勁兒的回想稍早和老醫生的對話,連飯都忘了吃。
  
  「你到底怎麼了?」高典蓉一臉無奈。「早上你去看牙醫陳醫師怎麼說,該不會又是發現新的蛀牙,要你再安排時間讓他治療吧?」
  
  「不,陳醫師說我不必去了。」哪裡來這麼多蛀牙,她想太多了。
  
  「那你幹嘛繃著一張臉?」樂透沒中也不會怎麼樣,她連最小獎都沒有中過,還不是一樣活得很好。
  
  「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幹嘛欲言又止?
  
  薛恭謙清了清喉嚨,衝動地問高典蓉:「你需要不需要幫助?」問得她莫名其妙,以為他今天腦筋秀逗了。
  
  「幫助?」她幹嘛需要幫助?
  
  「沒什麼,我繼續吃飯。」該死,沒頭沒腦的冒出這句話,任何人聽了都要一頭霧水。
  
  為了不讓她起疑,薛恭謙埋頭吃飯。他食不知味地將飯菜送入嘴裡,心相該怎麼暗中協助高典蓉才不會惹她生氣。
  
  「受不了你。」高典蓉抱怨他老是喜歡吊她胃口,但他今天顯然不想和她抬槓,搞得她也很無聊,只好偷偷打量他。
  
  奇怪,她最近心臟好像特別無力,是不是太疲勞了?
  
  高典蓉發現自己最近幾天只要靠他太近,心臟就會跳得特別快,開始考慮上醫院照心電圖。
  
  她反應好奇怪,記得以前若曦說過巫梓雍每次靠近她,她都會心跳加快、難以呼吸,當時自己還充當孔明說她那是陷入愛河的徵兆,因為她遇見Mr.Right了……
  
  陷入愛河?遇見Mr.Right?!
  
  高典蓉突兀地起身,因這突如其來的領悟而驚慌失措。她的一切反應都跟好友當時的狀況一模一樣,難道說,她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薛恭謙,並且直到現在才發覺?
  
  「怎麼了?」她奇怪的舉止引起薛恭謙的注意,她的臉色不太好。
  
  「快坐下來,大家都在看你了。」他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強迫她坐下。
  
  高典蓉呆呆地看著他寬闊的手掌,過了很久才意識到他們手牽手,於是用力把他的手甩掉,大力坐下來。
  
  該死,她的心跳已經夠快了,別再害她。
  
  高典蓉努力調整呼吸,不讓坐在對面的薛恭謙看出異狀,這時他偏偏又說。
  
  「對了,」差點忘了。「我知道『螺旋丸』是什麼了。」
  
  「螺旋丸?」怎麼突然提到這個。
  
  「是漩渦鳴人的拿手武器,對不對?」薛恭謙得意洋洋。「其實也不能說是武器,應該說是他獨有的忍術,最後他發展出更厲害的大玉螺旋丸,還用這招打到過宇智波鼬的替身。」
  
  他用說得流暢自然,光聽這幾句,就知道他一定下過功夫、做過功課,不然不可能這麼瞭解劇情。
  
  「……你幹嘛浪費時間去看這些東西,你不是說時間很寶貴,每一秒都需要計算?」她當時只是氣不過隨便說說,不要他認真。
  
  「其實也不能說是浪費時間,這些東西還滿有趣的……」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臉上淨是被揭穿的尷尬,看起來好孩子氣。
  
  「好吧!」他尷尬地笑笑。「我承認我是為了你才會去搜索這些資料,我想知道你喜歡的漫畫內容究竟在說些什麼。」
  
  「你無聊……」
  「看了以後我才發現原來內容這麼有趣,現在我知道你為什麼會喜歡男主角,因為他就跟你一樣充滿正義感,又孤獨。」
  
  ……對,她之所以會喜歡這部漫畫、會喜歡漩渦鳴人,都是因為他們本質上都是個不服輸的傻瓜。
  
  「高典蓉?」她怎麼繃著一張臉,他說了什麼令她生氣的話嗎?
  
  「我……我突然覺得人不舒服,先走一步。」她端起餐盤,起身就要離開,薛恭謙又拉住她。
  
  「你怎麼了?」表情怪怪的。
  
  她沒怎麼了,她只是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他,而他又該死地做出了一些讓她感動掉淚的舉動而已,其餘一切正常!
  
  「不要管我!」她要一個人靜一靜,千萬別追過來。
  
  高典蓉再次甩開薛恭謙的手,當場拂袖而去。薛恭謙在尷尬之餘,只能假裝沒事,拿起餐盤慢慢走出餐廳。
  
  就和她最喜歡的漫畫男主角一樣,她總是孤獨一個人。雖然故事的主人翁最後結交了許多朋友,得到大家的認同,但那畢竟是漫畫,現實中的她仍是一個朋友也沒有。唯一的手帕之交也在結婚之後,跟著身為賽車選手的夫婿東奔西跑,一天到晚出國比賽,就算她想與好友聯絡,也找不到管道。
  
  高典蓉在大賣場各處晃了許久,還是無法平復心情,決定到洗手間洗把臉,看心情能不能好一點。
  
  她才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女同事尖銳的批評聲——
  
  「那個叫高典蓉的女人真不要臉,老是霸佔著總經理!」
  「對嘛!也不想想看自己是什麼家世?要釣凱子還輪得到她嗎?光總公司合格的女職員就一大堆!」
  
  「還沒,你們看她的穿著打扮,有沒有像難民?」
  
  「像得要命。」
  
  「一看就知道是下階層的人,種那貨色怎麼配得起總經理?笑死人了!」
  
  「就是說嘛!明明就是路攤,卻硬要說自己是精品店,看了都想吐。」
  
  「我很好奇,她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才能調到採購課?」恨恨恨,大家都恨死高典蓉了!
  
  「八成使用了不正當的手段。」
  「你是說……陪總經理上床?」
  
  「就怕她還夠格。」
  
  「不然還有什麼辦法?」
  
  「我怎麼知道?你應該去問她,她最懂得總經理的心。」
  
  「你們剛剛有沒有看見她在員工餐廳的表現?故意想引起總經理的注意,噁心死了!」
  
  「對啊……」
  
  一群自以為是的女人圍在洗手台開起批鬥大會,目標對準她們一致的敵人高典蓉。若換做平時,高典蓉可能會一笑置之,不予理會,但她今天無法這麼輕鬆。
  
  她……喜歡上薛恭謙了。
  
  午休時間結束,該是上班時間,高典蓉明白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總要面對現實,下午兩點還要開會,她得趕快回辦公室做準備,不能再逃避下去。
  
  自從知道自己對薛恭謙真正的心意以後,高典蓉一直處於恍神的狀態。她要去營業課收自有品牌銷售表,在返回採購課的途中,因為心不在焉和人撞滿懷,手上的報表因此而掉落一地,她連忙向對方道歉。
  
  「對不起!」她慌亂地蹲下來撿報表,對方也蹲下來幫忙撿,兩人很快就把報表撿完。
  
  「謝謝你的幫忙——」看見薛恭謙的臉後她愣住,過了半晌才意識到原來被她撞到的倒霉鬼,正是害她心神不寧的元兇,因此而說不出話。
  
  「小蓉?」
  
  他還叫了一個只有熟人才會使用的小名,讓她更緊張。
  
  「你叫我什麼?」她努力壓抑自己的心跳,不讓他跳動的速度太快,但沒有,它仍然瘋狂跳個不停。
  
  「我只是想我們既然都已經這麼熟瞭解,老是連名帶姓稱呼對方,感覺上有點奇怪,應該可以換個稱呼。」他靦腆的微笑帶給她心臟前所未有的撞擊,拜託他不要對她這麼笑,千萬不要。
  
  「沒什麼好奇怪的。」她勉強回應。「你跟秘書比跟我還熟,還不是一樣連名帶姓叫他,他也沒有抗議啊!」
  
  沒錯,基本上他只有跟很熟的人,比如冉唯尊巫梓雍這類的好朋友,才會直呼對方的名字,否則大多連名帶姓或乾脆叫英文名字。
  
  「那不一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其中的差別,總之他就是不想連名帶姓地叫她,剛剛在餐廳他就想試了,只是不好意思當著大家的面這樣叫她。
  
  「沒什麼不一樣,大家都是同事。」她堅持把自己放在和大家一樣平等的位子上,這樣她不會妄想,才不會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夢。
  
  「小蓉。」不管,他就是堅持這麼叫她,管她高不高興。「你的臉色很不好,要不要請假去看醫生?」
  
  「你不是不舒服嗎?」他伸手摸她的額頭,沒發燒,但她的臉色就是不好。
  
  「我沒事。」她往後退一步,不想他碰她,不想他動搖她的心志。
  
  「你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沒事的樣子,」他皺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我愛上你了!
  
  她在心裡狂吼.
  
  別對我太好,拜託!你的好我承受不起…….
  
  高典蓉的內心幾乎崩潰,卻仍得強打起精神說謊.
  
  「我真的只是有點感冒,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她勉強微笑.
  
  「小蓉…….」
  
  「我先回去準備呆會兒開會要用到的資料,我們兩點鐘會議室見.」不想再留下與他面對面,高典蓉隨便找個借口開溜,薛恭謙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的態度為什麼變得這麼奇怪?
  
  儘管高典蓉有意跟薛恭謙保持距離,但他們的關係不是能說不見就不見面,就能不見面,至少在公事上,她無法避免和他共事.
  
  「高典蓉小姐,你能不能回過神來告訴我們,對於這瓶衣物柔軟精的意見?」
  
  下午開會,她的精神一樣不好,會議進行到哪個階段都不知道.
  
  「什麼」她茫然的看著採購課的同事,再看向薛恭謙,他正挑高眉,等待她的答案.
  
  「我在問你,對自有品牌的意見.」自上回推出的衛生紙大受歡迎以後,緊接著推出的衣物柔軟精也頗受好評他打算乘勝追擊.
  
  「我覺得不錯.」她趕緊回甚,「我自己就有在使用這瓶柔軟精,價格便宜又好用,銷量也好,我個人是滿推薦的.」
  「但你不覺得它的溶解速度不夠快嗎?差了將近五秒.」他凡事都要規定時間的老毛病又犯了,讓高典蓉覺得很是受不了.
  
  「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和容易改善.」薛恭謙一貫的獨斷獨行.「劉課長,等一下開完會,立刻給廠商打電話反應這個問題,讓他們想辦法解決這四點五秒.」
  
  這太離譜了,她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幹嘛為難廠商?」她高分貝喊話.「我是想說這根本購不成了問題,只要便宜又好用,誰會計較這四點五秒的差別?」
  
  「我會.」薛恭謙永遠那麼苛刻.「我決定嚴格要求時間,達不到標準就該改進.」
  
  "這完全不合理."她不明白為什麼他非得任性不可,就不能給一點緩和的空間嗎?
  
  "你會說出這種話來才怪,追求完美難道不是你一貫的堅持?你甚至堅持抽出來的衛生紙要一張一張的放好."薛恭謙不認為自己有哪個地方苛刻,反倒對高典蓉忽然寬鬆的標準不能諒解,他們因為站在同一陣線.
  
  "話不是這麼說……."
  
  "'話就是這麼說,完美小姐.'他反駁道,"你既然堅持完美,就堅持到底,不該臨陣倒戈"
  
  他們兩個人每次開會一定吵架,吵來吵去也差不到習慣了,然而這次不一樣,她的心情不同,想法也不同,焦躁程度更是大不相同.
  
  "我不是完美小姐."她連最基本的界限都守不住,何來完美可言?
  
  "高典蓉?"
  
  "完美小姐是你自己講的.我從來就沒有說過自己完美,我也永遠不可能完美."丟下這席話,高典蓉推開椅子轉身跑出會議室,留下錯愕的同事,目光一致看向薛恭謙.
  
  "我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他無奈的退開椅子去追高典蓉興會同仁面面相覷,都不曉得他們兩人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小蓉!"薛恭謙在樓梯間追上高典蓉,叫住她.
  
  "不要跑,高典蓉,我有話問你!"既然叫小名行不通,他只好恢復連名帶姓,省的她一直想要逃走.
  
  她果然立刻停住腳步,讓薛恭謙好無奈,他不過想拉進距離,就算她不願意也不必一直逃避,他又不會吃了她.
  
  "你到底怎麼了?"他想不通,"我們又不是第一次意見不合."每次都這樣啊!"如果不覺得我的態度不佳,你可以_"
  
  "我要辭職!"
  
  他正想辦法解釋,她突然說要辭職,聽的他一□一楞的.
  
  "你要辭職?"他有沒有聽錯.
  
  "我無法再和你共事,所以我要辭職."這是她臨時編出來的理由,就連辭職的想法也是忽然想起的,但她覺得很好,很適合用來應付目前的狀況.
  
  "我們不是說好,只有我能開除你,你不能主動提出辭呈嗎?"他茫然的提醒高典蓉他們當初的約定.
  
  "你要嘲笑我也行,反正我就是要辭職."她又沒有簽約,嚴格說起來,她還在適用期,離職應該沒有那麼困難.
  
  "給我一個非辭職的理由."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她這個決定.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她躲避薛恭謙的視線不看他."我沒有辦法和你共事."
  
  這是什麼理由?
  
  "事情真的有這麼單純嗎?"他懷疑.
  
  "不然呢?"她嚇了一跳,以為被看出來."除了這個理由之外,還能有什麼原因?"
  
  他也想知道.
  
  薛恭謙在心裡回答.
  
  他想知道是什麼事情捆饒她,讓她做出這個決定.
  
  "我要怎麼做,你才能不辭職?'但他知道她暫時不會回答他,只好先想辦法挽留她,以後再找機會套她的話.
  
  "你需要錢不是嗎?"他說.
  
  「你怎麼知道我需要錢?」她懷疑地看著薛恭謙,懷疑老醫生是不是跟他說了些什麼,不然他怎麼會突然提到錢的事。
  
  「如果你不需要錢,那就不會出來工作了。」他盡可能表現正常,不替老醫生找麻煩,省得她把帳算到他老人家頭上。
  
  沒錯,她需要錢,非常非常需要。
  
  不斷更換工作讓她幾乎無法存錢,市區的高消費亦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雖說還有存款,但沒剩多少,這次萬一再失業,他們全家可能真的得喝西北風。
  
  高典蓉明白自己沒有任性的權利,她的任性會讓家人陷入困境,但她又沒自信能不對薛恭謙動心,那……太難了,她做不到。
  
  「我會想辦法。」再辛苦她都會堅持下去,絕不讓家人挨餓。
  
  「想什麼辦法?」他不以為然。「你可不要動歪主意!」比如去陪酒或做傳播妹之類,有些女孩子有本事賺那種錢,但她不適合,也賺不起。
  
  「不用你管。」她要動什麼歪主意是她的事,不需要他操心。
  
  「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嗎?」他歎氣。「如果我答應把你調到其他部門,你是不是可以不要離職?」
  
  薛恭謙已經幾近在懇求她了,她如果連考慮都不考慮,未免太不近人情。
  
  「你要把我調到哪個部門?」如果可以不必跟他碰面,倒是可以考慮接受,畢竟也需要錢。
  
  「你想調到哪個部門?」
  
  「倉儲課。」她答。
  
  「你確定?」那地方是超級冷衙門,比早餐問還要沒人氣,正常員工沒有會自願請調到那個單位。
  
  「確定。」正因為它夠冷、離核心夠遠,她才要調到那裡。
  
  「好,我答應你,就讓你去倉庫。」她夠狠,把自己送到偏遠的南極,情願與貨物為伍也不願意面對他,他到底做了什麼讓她變成如此?還是她本來就鐵石心腸,完全不顧他的感受?
  
  「謝謝總經理。」最後她甚至還好意思跟他道謝,薛恭謙都快氣死。
  
  「不客氣。」他氣到幾乎捶牆壁出氣。「你好好幹,別再隨便說要離職。」
  
  就這樣,高典蓉進入公司不到一個月連調了三個單位,在外人眼中,彷彿在坐雲霄飛車。
  
  只有高典蓉自己才知道這雲霄飛車不好坐,稍有不慎,很容易就掉下來,落個死無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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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10:15:56
  第七章
  
  普天同慶,四海歡騰。
  
  自從高典蓉被調到倉儲課的消息傳開以後,女員工之間就瀰漫著一股歡樂氣氛。
  
  當然不是人人都討厭高典蓉,只不過不喜歡她的人確實不少。除去她樸實無辜的外表以外,她的特立獨行並不為大眾所接受,尤其是喜歡團進團出的女員工們,更是把她當成外太空生物看待,認為她的一舉一動都很詭異。
  
  至於男同事方面,則大多對此事沒有感覺,有人甚至私底下還滿同情高典蓉的,認為她只是女性嫉妒力量下的犧牲品。
  
  有關她突然被調到倉儲課的說法很多,但沒有一個人有把握自己說的才是對的,畢竟高典蓉和薛恭謙私底下的對話誰都聽不見,旁人只能臆測。
  
  因此謠言滿天飛,只是謠言多會飛都飛不進薛恭謙的耳裡,任誰都不敢明目張膽地告訴他,他成了緋聞中的男主角,可憐的高典蓉於是成為這則緋聞中唯一的受害人。
  
  若硬要說還有其他受害人,當屬採購課。他們盼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盼到一朵紅花,才綻放沒多久,就因為種種神秘原因下放到南極。
  
  唉,害得他們開會都沒勁。
  
  以往每到採購課的小組會議,總可以聽得到炮聲隆隆,薛恭謙和高典蓉兩個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討論過程好不熱鬧。現在開會則是安靜到一根針掉下地板都聽得見,就連一向意見多多的薛恭謙都懶得開口,全程只聽見採購課長拚老命在cue會議還沒人捧場,說起來真是有夠悲情的。
  
  今天一樣是討論自有品牌,清潔用品已經於前幾次的會議中討論完畢,這次換討論泡麵。
  
  在討論的過程中,薛恭謙頻頻轉過頭問高典蓉的意見。大家見狀第一次發呆,第二次驚訝,最後一次同情。
  
  大家都同情薛恭謙,他顯然還不能適應高典蓉已經調到倉儲課,老是下意識想聽取她的意見。問題是佳人已遠,雖然身處於同一家公司,倉儲課對他們來說更像是深宮禁地,除了特定進出貨及排貨人員,一般員工很難進入,是個寂寞的地方。
  
  「高典蓉,你覺得這種面會不會太脆——」
  
  當薛恭謙第四次回頭尋求答案,大家已經不只是同情他,而是把他當成外星人看待。
  
  「報告總經理,她調到倉儲課了,還是你下的命令。」採購課的男同事普遍對薛恭謙不能諒解,不明白她工作做得好好的,幹嘛突然把她調單位,殊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要求。
  
  「我忘了。」這是他今天第四次忘記。「算了,別理我,你們繼續討論你們的。」
  
  薛恭謙心情憂鬱的程度,只能用『重創』來形容,大家都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都希望他能早日振作起來,不然他們這些下面做事的人也很為難。
  
  會議持續進行,以往習慣掌握大局的薛恭謙這次退居到第二線,將會議主持人的角色拱手讓給採購課長,他亦好好把握機會,力求在薛恭謙面前有好表現。
  
  遺憾的是儘管採購課長表現優異,薛恭謙的心思顯然都沒有放在會議上,一心想著高典蓉。
  
  他去過倉儲課,那裡陰森森的,照明設備又不好,點貨會不會很吃力?
  
  薛恭謙像老媽子一樣,擔心個沒完沒了。
  
  還有,倉儲課會不會距離賣場太遠了點?當初到底是誰主張把倉儲課和賣場分為兩棟不同的建築,這樣進貨,退貨不是會很不方便,光要去員工餐廳吃飯,就是一道難題了吧?
  
  他忘了自己就是當初那個堅持要將倉庫和賣場分開的人,以動線來看,確實比較方便,也比較不會妨礙觀瞻。
  
  薛恭謙的一顆心都飄到倉儲課去,根本也沒在聽採購課長的解釋,更不曉得現在會議進行到哪個階段。
  
  「您覺得怎麼樣,總經理,是不是應該改進?」
  
  正當他的靈魂神遊太空之際,採購課長突然這麼問他。
  
  「什麼怎麼樣?」他莫名其妙地看著採購課長,採購課長的面前擺著一碗剛衝開的泡麵,向上不停地冒著熱氣。
  
  「我正在向您解釋,這碗麵需要五分鐘的時間才能完全泡開,好像太久了哦?」採購課長顯然有意向薛恭謙學習,老是把時間掛在嘴邊,煩都煩死。
  
  薛恭謙看著採購課長,明白自己應該褒揚他很有學習精神,是大家的楷模,可他就是沒有那個心情。
  
  他覺得很煩,非常非常煩——
  
  「我管這碗麵要幾分鐘才能完全泡開?」吵死人了。「大不了不賣泡麵了!」
  
  薛恭謙浮躁的心情全表現在他這突如其來的怒吼上,大家都嚇傻了眼,不明白他在火大什麼。
  
  「總、總經理!」尤其是採購課長特別委屈,他盡心盡力為公司,卻落得被上司獅吼的命運,不值得呀!
  
  直到看見大家錯愕的表情,薛恭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離譜,簡直就像個瘋子。
  
  「今天我人不舒服,不開會了,你們自己開吧!」他站起來離開會議室,大家鬆口氣之餘也不免猜測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們的總經理的心情這麼憂鬱。
  
  他的心情憂鬱,天空也跟著變成灰藍。
  
  回到辦公室後,薛恭謙從抽屜裡面拿出止痛藥,習慣性地走向茶水櫃打算泡杯即溶咖啡配藥,攪著攪著,突然想起高典蓉說過,藥不能和咖啡一起吃會引起心悸。於是放下咖啡,改倒了一杯白開水,走回位子將止痛藥丟進嘴裡和白開水一起吞下。
  
  「呼!」吃完止痛藥,他非但沒有覺得頭痛好一點,反而開始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考慮該不該去倉庫找高典蓉。
  
  去,還是不去?
  
  猶豫之際,他居然拿出銅板丟銅板決定,結果是反面,不去比較好。
  
  好吧!
  
  接下來的時間,他強迫自己專心工作,不去倉庫打擾高典蓉,好不容易挨到午休時間,他立即推開椅子,迫不及待衝到員工餐廳。
  
  「是總經理耶!」
  
  經過了高典蓉的刺激,現在公司全休女員工幾乎都擠到員工餐廳用餐,希望自己也能有像高典蓉一樣的機會,和薛恭謙來段『溫馨吃飯情』,進一步培養感情。當薛恭謙到達餐廳的時候,幾乎所有女員工的眼睛都對準他強力放電。只是很慘,他不但沒有對她們的熱情有所回應,一雙鷹眼縮放出的冷冽目光足以凍死人,所有女員工被他這麼一瞪,紛紛低下頭不敢再妄想跟他發展什麼溫馨吃飯情,能好好把自己盤內的飯吃完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收拾完了女員工,他接著收拾起緊張心情,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像個沒事的人在餐廳內到處閒晃。
  
  沒有,沒有,每一張桌子都沒有看見她!難道說,她調到倉儲課以後,就不再來員工餐廳吃飯了?
  
  「呃,總經理,請問你坐不坐…….」一位男職員笑容尷尬地指著薛恭謙站立的地方,他好巧不巧一個人霸佔了一張大桌子,手上並且沒端任何餐盤。
  
  薛恭謙目光炯然地看著男職員,嚇得他頻頻道歉,說會找別張桌子坐。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按住男職員的肩膀,強迫他坐下。
  
  「總經理!」男職員嚇得瞪大眼睛,嘴唇直發抖。
  
  他再也受不了了,他要去倉庫找高典蓉!
  
  佔地和賣場一樣寬廣的倉儲課,員工本來就不多。每到午休時間,更是幾乎全跑光了,只留下少數一、兩位員工看守倉庫,高典蓉是菜鳥,又是眾矢之的,自然被留下來。
  
  流放邊疆的日子,其實過得比在核心的時候還要快樂。
  
  雖然有時她也免不了會懷念和薛恭謙吵架的時光,但過於刺激的生活只會對她的心臟帶來不良影響。在倉儲課,雖然她一天跟同事說不上幾句話,生活倒也平靜,而且調到倉儲課還有個好處,那就是她只需要管好貨物,不必跟人交際,這份工作對她來說,最適合不過。
  
  高典蓉仰頭清點第二層貨架上的貨物,雖說大賣場進貨大多一箱一箱,仍是有些小東西比如成衣會做分類管理和上架,這個時候就得倚靠人力,不能光靠堆高機。
  
  「A130245二十件,A130246三十件……」她一面清點數量,一邊將沒排好的衣服塞回原位,充分展現出她一絲不苟的個性,還說她不是完美小姐。
  
  靠在角落的貨架上,隔著幾步之遙打量高典蓉的一舉一動,薛恭謙沒有料到自己會如此想她,想得他的心都痛了。
  
  他想起老醫生的話,想起他說當一個人對另一個開始好奇,迫切想知道有關對方的所有事,就表示他已經墜入愛河。
  
  這麼說來,他已經墜入愛河。
  
  他不只墜入愛河,還有溺死的危險。嚴格說起來,她從頭到尾就沒有給過他好臉色,可他卻依然對她緊追不捨,從早餐部追到採購課,從採購課追到餐廳,現在又追到倉儲課。
  
  想到自己居然為了一個女人如此辛苦,薛恭謙就想笑,這證明他確實有被虐狂,一大堆主動送上門的女人他不要,就偏愛一個小辣椒,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嗆死。
  
  薛恭謙在很奇怪的地方,發現自己的感情。如果說過去他還有疑問,在看見高典蓉這剎那,所有疑問也全部都消失了,現在他只希望她也有同樣感覺。
  
  高典蓉因為全神貫注在工作上,根本沒發現薛恭謙悄悄來到倉庫,並且隔著一小段距離觀察她。
  
  她沿著貨架往薛恭謙的方向移動,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來調整第二層貨架的成衣,又有好幾件沒放整齊。
  
  可惡,這堆衣服可真難塞,怎麼都塞不進去。
  
  高典蓉踮高腳尖,伸長手拚命想把凸出來的成衣塞回原位,未料越高越糟,凸出來的衣服不但沒有塞回去,原本就已經放歪的成衣堆,又因為遭到推擠搖搖晃晃,眼看著幾十件衣服就要從貨架上掉下來。
  
  「危險!」原本只想看她一眼的薛恭謙,這個時候不得不出手,幫她把傾倒的成衣堆豎直。
  
  高典蓉小嘴微張地看著將她包圍住的薛恭謙,腦子有一分鐘空白,他怎麼會在這裡?
  
  她以為自己只要跟他保持距離,就可以保持冷靜。然而他的突然出現,又再次帶給她心臟重擊,讓她無法克制地臉紅心跳、喉嚨乾涸。
  
  「你、你怎麼來了?」更糟的是,她整個人被限制在他的身體和貨架之中,讓她無論做什麼舉動都尷尬。
  
  「我不能來巡視我的倉庫嗎?」他也注意到他們現在的姿勢,是前所未有的親密,雖然不是預謀,但他打算好好利用,絕不讓機會輕易溜走。
  
  「當然可以。」她答。「只是——」
  
  只是他的眼神太深沉,表情太醉人,讓她難以呼吸。
  
  「嗯?」他的語調隨著眼神轉低,轉沈。彷彿呢喃的低吟,是情人間最美的耳語,在她的耳際輕輕迴盪。
  
  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壓在高典蓉的胸口,讓她直覺地想逃。
  
  她知道她應該推開他,警告他別想亂來,可他慢慢逼近的嘴唇彷彿帶有一股魔力,將她定住不動。
  
  高典蓉呆呆地看著薛恭謙性感的嘴唇,以為自己身陷不真實的幻境,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然而她不是作夢,幾乎touch她的嘴唇也是熱的,他真的想吻也,雖然她不知道原因。
  
  兩人的嘴唇就在高典蓉無法逃,薛恭謙不容許她逃的情況下越靠越近。就在兩人的嘴唇互碰之際,他們同時把眼睛閉起來,共享這神奇的一刻……
  
  鈴~~鈴~~鈴~~
  
  這算是愛情小說的老梗,每當男女主角想要更進一步,必定會出現外力攪局。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讓高典蓉如夢初醒,於是匆匆忙忙推開薛恭謙,一邊努力撫平心跳,一邊接手機。
  
  「喂?」她在做什麼?她怎麼可以和他……丟臉死了!
  
  「請問高小姐嗎?我是典文的導師。」
  
  典文的老師?!
  
  「您好,莊老師,我是典文的姐姐。」聽見是弟弟的班導師,高典蓉的神經立刻繃緊,祈禱弟弟沒闖禍。
  
  「典文進警察局了。」他不只闖禍,還闖了大禍。「他在校外跟人打架,被抓進警局,需要有人去警察局把他帶回來。」
  
  她弟弟向來就是頭痛人物,本性不壞但桀驁不馴,任她和班導師怎麼規勸都沒有用。
  
  「我現在立刻過去,麻煩老師給我地址。」高典蓉力圖鎮定地抄完警察局的詳細資料,跟老師說了好幾次謝謝後切斷手機。
  
  「是你弟弟的老師打來的電話,發生了什麼事?」薛恭謙在一旁關心地問高典蓉,但她一點都不想回答。
  
  「你來得正好,我下午想跟公司請假,麻煩你幫我轉告人事課。」直接跟老闆請假雖有違公司的規定,但事態緊急,她也沒有辦法考慮這麼多。
  
  「到底發生什麼事,你現在又要去哪裡?」他擋在她面前不讓她走。
  
  「不關你的事,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不需要凡事向你報告。」過去她就是逾越分際,才會落得一身是傷的下場,她不想再重蹈覆轍。
  
  「你不告訴我,就別想離開這裡,我也不會准假。」他跟她卯上了。
  
  「讓開!」不准假她大不了離職,反正她本來就不想幹了。
  
  「小蓉!」他抓住她的肩膀,好想掐死她,她為什麼總是那麼固執?
  
  「我弟弟被抓進警察局,我現在要去帶他回來!!」他要知道原因,她就告訴他原因,看他要刁難她到什麼時候。
  
  「你弟弟被抓進警局?」難怪她會這麼緊張。
  
  「他在校外和人打架……」她此刻心煩意亂,一點解釋的心情都沒有。「我現在要馬上趕到警察局,請你立刻讓開。」
  
  他還是沒有讓開,直到她用力掙脫他的箝制,他才恍然回神。
  
  「我和你一起去!」他說。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處理——」
  
  「有些事情由男人出面會比女人有利,你聽我的話就對了。」她從頭到尾都在拒絕他,讓他很火大。
  
  「才怪。」她嗤之以鼻。「過去我一直處理得很好……
  
  「過去是過去,從現在開始一切都會不一樣。」他不會再旅途她獨自承受一切,這個責任換他來擔。
  
  「有什麼不一樣?」莫名其妙。
  
  完全不一樣。
  
  薛恭謙在心裡回答她的問題,但表面上採取保持沉默的策略,免得把她嚇跑。
  
  「不要廢話,別忘了你弟弟還在警察局。」他牽起她的手便將她往外拖,高典蓉一直喊要拿包包,他才讓她去拿包包,順便去跟倉儲課長打招呼,說人他帶走了。
  
  他們前往停車場的過程一整個就是誇張,你拉我扯,好像在演偶像劇。
  
  原以為高典蓉已經出局的女員工們,看見他們手牽手,親密地坐上薛恭謙的座車,全都發出不平之鳴。
  
  高典蓉單看女員工們的眼神和表情就知道她完蛋了,她們不知道又要如何造遙修理她。
  
  「現在好了,你讓我在公司更難做人了。」好不容易才清靜幾天,又要開始不得安寧。
  
  薛恭謙不解地望著她,發動車子。
  
  「難道你都沒聽說過流言?」她問他。
  
  「什麼樣的流言?」他將車子駛離停車場,過程中增加了更多的目擊證人。
  
  「說我們搞曖昧。」這還是好聽一點的說法。
  
  「搞曖昧?」
  
  「反正就是說得很難聽。」她也不想多加解釋,越解釋越煩。
  
  「我懂了!」他恍然大悟。「你就是因為這些流言,才要跟我保持距離。」甚至不惜主動請調到倉儲課。
  
  不,她怕自己再跟他相處下去,會情不自禁喜歡上他,所以才要跟他保持距離。
  
  高典蓉在心裡默默糾正他的話,表面上文風不動,但即使她以沉默代替回答,他也已經明白她真正的心意,並因此而竊喜不已。
  
  原來她也不是對他沒感覺嘛!
  
  薛恭謙高興得快要跳起來。
  
  如果她真的不在乎他,就不會想逃,就不會在意那些流言。
  
  直到今日,他總算能確定彼此其實互有愛意。他這邊當然沒問題,高典蓉那邊就比較傷腦筋,需要更多耐心。
  
  「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耐性?奇怪!」回想以前凡事都講求效率的自己,他開始懷疑記憶中那個薛恭謙,和現在的薛恭謙不是同一個人,差太多了。
  
  「什麼?」自言自語,神經!
  
  「沒什麼。」算了,有差就有差,套句她說過的話--天也不會因此而塌下來,慢慢適應吧!
  
  神奇的事情正在發生,薛恭謙從原先的「沒耐性先生」變成「有耐性先生」中間經過一個多月,他卻覺得好像過了好久。想來他倆的緣分早就刻在三生石上面,才會一再相遇。
  
  半個鐘頭後,兩人到達警局,只看見高典蓉的弟弟像個沒事的人坐在椅子上蹺腳哼歌,一點都不愧疚。
  
  薛恭謙幫忙處理一些繁雜的登記手續,讓高典蓉得以空出時間跟她弟弟溝通,姐弟兩沒說兩句話就吵起來,薛恭謙連忙過去將他們帶離警察局。
  
  「你怎麼可以用這種語氣跟你姐姐說話?」一走出警察局,他就卯起來教訓高典蓉的弟弟。「你知不知道你姐姐有多擔心你?」
  
  「沒人要她關心。」高典文仍是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又不是第一次進警察局,那些警察我都認識,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啦!」只不過是打架嘛,幹嘛大驚小怪?
  
  「典文!」
  
  「我來。」薛恭謙阻止高典蓉發彪,面對叛逆少年,他比她有辦法。
  
  「你是誰?」高典文一臉困惑地看著薛恭謙。「我又不認識你,幹嘛聽你的話?」
  
  「我是你姐姐的同事。」未來的極有可能是他姐夫。「如果你覺得我沒有資格管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挑戰,我都願意接受。」
  
  「啊,你要我挑戰你?」怪人。
  
  「沒錯。」薛恭謙。「不過,只要你挑戰失敗,就得聽你姐姐的話,不能再惹事生非。」
  
  不愧是他姐姐的朋友,跟她一樣怪。
  
  「你想跟我比什麼?」高典文打量薛恭謙那一身行頭,沒聞出金錢的味道,倒看得出失敗。穿西裝打領帶還穿皮鞋……切!贏得了他才奇怪。
  
  「你想比什麼都可以。」打架也奉陪。
  
  「我們來比一對一鬥牛。」
  
  「你要比賽打籃球?」薛恭謙愣住,他以為高典文會選擇打架,沒想到卻是一對一鬥牛。
  
  「對,你不敢比嗎?」高典文拽個二五八萬,預料薛恭謙一定會輸,他可是灌籃高手。
  
  「沒問題,我接受挑戰。」薛恭謙微笑,自信全寫在臉上。
  
  一旁的高典蓉看傻眼,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弟弟不用拳頭,看來男女處理事情的方式果真不一樣。
  
  鬥牛的結果是高典文慘敗,他的強力灌籃在薛恭謙頻頻抄球下,根本發揮不了作用,三分球也沒他投得好,甚至連耍帥都要輸人家,成了真正的大輸家。
  
  「我輸了。」氣喘如牛地丟下籃球,高典文認栽。
  
  「願賭服輸。」薛恭謙點頭。「別忘了你答應我從此以後要乖乖聽你姐姐的話,不再跟人打架。」
  
  「知道啦!」高典文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但又不能反悔,看起來完全就是青少年。
  
  薛恭謙不禁回想自己青少年時期都在做什麼?忘了。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打架?」他發現高典文的本性不壞,只是個性比較叛逆,還不至於無藥可救。
  
  「不知道。」高典文聳肩。「我時常感到憤怒,精力無處發洩,這個時候我就想打架。」
  
  也許是基於自尊,高典文不想洩漏太多。然而薛恭謙明白這是自我保護本能作祟,才會讓他不停地找人打架。家境不好不只帶給高典蓉壓力,她弟弟也深受其害。他心中所累積的憤怒無法宣洩,這個時候打架似乎成了唯一的疏通管道,他想藉此證明他不比別人差,甚至更厲害。
  
  「但是你發洩精力的方式,帶給你姐姐很大的困擾,也傷了你媽的心。」他能理解高典文愛打架的原因,卻無法苟同。
  
  「其實我也想幫我姐姐的忙,但她堅持我一定要念完高中,不讓我外出打工。」
  
  不能打工就打架,薛恭謙搖頭。
  
  「你姐姐是對的,你必須念完高中,但那不表示你就不能對這個家有所貢獻。」還是有別的方法。
  
  「這樣好了,你來我的賣場打工,我給你工作。」只要在不影響課業的前提下,他想高典蓉應該能接受。
  
  「啊?」高典文一頭霧水。「你不是我姐的同事,怎麼給我工作?」
  
  「我沒說嗎?」薛恭謙裝傻。「我是你姐的同事兼老闆。」
  
  聽到他的話,高典文的嘴巴先是張得大大的,很快又合起來。
  
  「我知道了。」高典文恍然大悟。「你在喜歡我姐姐。」沒想到那只臭蟲也有人喜歡,他還以為她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你的眼睛真利。」竟然一眼看穿他必須想很久的事,厲害厲害。
  
  「當然,我可是把妞高手。」高典文擺出一個很帥的poss,看得薛恭謙不禁失笑。
  
  他就只是一個精力旺盛的孩子,只要能夠導人正途,將來大有可為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我姐姐很不好親近。」畢竟血濃於水,在一定的範圍內他還算瞭解高典蓉。
  
  「她一心跟我保持距離,說實在話,我還滿困擾的。」他已經發揮最大的耐心試圖感化她,但還是收不到效果。
  
  「我姐姐一向如此,表面上看起來很大膽什麼都不怕,個性其實很膽小,只要有人稍稍碰觸到她的內心,她就嚇得半死。」高典文瞭解高典蓉之深,遠遠超出薛恭謙的預料,他並且非常早熟。
  
  「沒想到你外表叛逆,內心倒挺細膩的。」還能說出這麼富有詩意的話。
  
  「我剛剛不是說過嗎?我很會把妞,搞不好我的戀愛經驗都比你豐富。」
  
  高典文可拽了,年紀輕輕就能當薛恭謙的戀愛顧問,薛恭謙雖然笑罵他人小鬼大,卻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我看,我乾脆幫你忙好了。」高典文上下打量薛恭謙,確定他是呆頭,不會把妞。
  
  「你要幫我什麼忙?」答應要提供工作的人是他,怎麼也輪不到他邀功才對。
  
  「幫你把妞。」高典文笑嘻嘻。「我幫你出主意追我姐姐,順利的話,說不定將來你會成為我姐夫,我們就可以時常一起鬥牛了。」
  
  咦,這個主意不錯喔!他正愁找不到軍師,他就主動表示願意扮演諸葛孔明,也許他們可以共同演出借東風。
  
  「成交。」薛恭謙伸出手,迫不及待和高典文成為戰友。
  
  「成交。」高典文用力握住薛恭謙,同樣迫不及待出賣自己的姐姐。
  
  隔著一段距離觀察他們打球的高典蓉看到這一幕,再也忍不住好奇跑過來問他們怎麼回事。
  
  「沒事!」
  
  「沒事!」
  
  他們異口同聲地回道,讓她益發啟疑惑。
  
  沒事就等於有事,他們是不是暗中進行了什麼交易……
  
  「最後我有個疑問。」一方面出自好奇,一方面想引開高典蓉的注意力,高典文轉身問薛恭謙。
  
  「什麼疑問?」他有問必答。
  
  「你為什麼這麼會抄球?」害他無法表演灌籃。
  
  「這個啊!」薛恭謙一派輕鬆。「我在大學時是籃球校隊專打後衛,抄球是必備的功夫之一,另外我還擅長罰球,三分球也投得不錯。」
  
  換句話說,他是自投羅網。
  
  難怪他會輸得那麼慘……看!被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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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10:16:51
  第八章
  
  次日,高典蓉在倉庫點貨,因為剛進了半個貨櫃的鞋,下午又要立刻上架,必須有人清點,她反正沒事,就自願留下來點貨,耳根子落得清靜。
  
  自從調到倉儲課之後,她天天叫便當,再也沒有去過員工餐廳,雖然外面便當的價格比員工餐廳貴了一些,但至少沒有一些碎嘴的女人在背後說閒話。
  
  老樣子,高典蓉只要一工作,就會進入渾然忘我的狀態,別說薛恭謙,就算一隻老鼠從她身邊走過,她可能都不會發現。
  
  「嗨。」偏偏他喜歡玩貓捉老鼠,老是老是喜歡無聲無息突然跑出來嚇人。
  
  「啊!」她大叫。「你嚇到我了!」
  
  高典蓉極力安撫快跳出胸口的心臟,終於明白何謂「人嚇人,嚇死人」,簡直太可怕了。
  
  「抱歉。」他沒相到她會這麼專心,連他的腳步聲都沒聽見。
  
  「下次別再這樣。」她還有年長的母親和年少的弟弟要照顧,不想因為心臟麻痺而亡。
  
  「好。」他會改進。「你今天又沒到員工餐廳吃飯。」
  
  「唔……」該死,他注意到了?「我因為還無法適應新的工作,每天中午都要加班,所以暫時吃便當。」她隨便找個藉口。
  
  「沒有他陪我一起吃飯,我覺得好寂寞,根本吃不下飯。」他凝視高典蓉的臉,總覺得一日沒見到她如隔三秋,想念得緊。
  
  「你不要開玩笑。」他無意間透露的訊息讓她心跳加快,但她仍勉強自己把它當成玩笑話,不許自己想太多。
  
  「只有你會認為我是開玩笑,其他人都不會這麼想。」事實上他們覺得他瘋了,只是沒膽當著他的面說出口,大家心照不宣。
  
  她寧願他講冷笑話,也不要他講這麼露骨的話,讓她難以回答。薛恭謙環看倉庫四周,猜想她每天在這裡面打轉的時間,恐怕多過到外面透氣,於是不免抱怨。
  
  「我年我乾脆把辦公室搬到這邊來算了。」空間這麼大,想放幾張桌子都沒問題,嗯,就這麼決定。
  
  「你別鬧了,這一點都不好笑。」午休時間不休息,跑到這裡來找她麻煩,他也真夠無聊。
  
  「我沒有胡鬧,也不是跟你開玩笑,我是真的想把辦公室搬來這裡。」他嚴肅地回道。
  
  「為什麼?」她似乎越來越難壓抑自己的心跳。「你幹嘛要的辦公室搬來倉庫?」
  
  「你還不懂嗎?」真想撬開她的腦袋,看裡面是不是裝漿糊。「你不在我身邊,我就是會莫名感到空虛,不曉得如何過日子。」
  
  這已經接近告白,高典蓉如果再聽不懂未免太遲鈍。
  
  在感情方面,高典蓉也許不是敏銳的人,但也不至於遲鈍到聽不懂他的告白。
  
  只是她沒資格,她沒資格接受他的愛,也沒資格喜歡他,他是天之驕子,「傑出集團」未來的接班人,她卻是一個學歷只有高中的平凡女子,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速配。
  
  「我正想建議你改善倉庫內部的動線,很多地方都沒有經過規劃,貨物放得很亂,經常要上架了還找不到貨。」
  
  人家明明是拐個彎跟她表白,她硬是有辦法扯到工作,薛恭謙凝視她許久,久到高典蓉以為他這輩子不打算放過她,他才緩緩微笑嘲弄說道。
  
  「你儘管逃避好了。」無論她想逃到哪裡,他都奉陪,看誰比較有耐心。
  
  高典蓉表面上假裝聽不懂,其實心跳得歷害,擔心他真的會繼續跟她糾纏下去,她沒有把握每一次都能拒絕或推托。
  
  「差點忘了告訴你,我已經讓典文來公司實習,做的還是你過去的工作。採購助理。」
  
  「什麼?」高典蓉難以置信地看著薛恭謙,以為他瘋了。「典文還在唸書,你怎麼可以讓他工作?」
  
  「我知道他還在唸書。」薛恭謙輕鬆人答道。「所以我讓他下課以後再過來,由我親自教他。就當是工讀生……唔,很高級的工讀生,因為直接隸屬於老闆。
  
  「你沒有權力這麼做。」高典蓉暴怒。「典文年紀還小,他還有功課——」
  
  「你才沒有權力決定典文該怎麼生活。」他打斷她的話,認為她管太多了。「他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並不若你想像中那麼無知。」
  
  他可許年少輕狂,難以管束,但不笨,他知道自己的興趣不在課業上,想趁早將精力轉移到打架以外的事物上,他只是提供他一個發洩精力的正當管道,說起來她還應該感謝他。
  
  「我...」高典蓉無言,對於青少年的心理,她還真的是個大外行。
  
  「所以我說,你一點都不瞭解你弟弟。」薛恭謙訓高典蓉。「他這個年紀的男生,最不需要的就是說教,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你最好尊重這些想法——」
  
  「典文根本什麼都不懂。」成天只會打架鬧事。
  
  「就是因為這樣,你才無法跟他溝通。」薛恭謙歎氣。「你太自以為是了,小蓉。你以為自己能夠承擔一切責任,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不是三頭六臂,有些事情必須懂得放手。」
  
  對對對,他說的這些道理她都懂,但他沒有兄弟姊妹,不知道手足之情是很難割捨的,她沒有辦法不為她弟弟操心。
  
  「總之,隨便你。」死腦筋,他放棄說服。「無論你喜不喜歡,典文都一定會來公司上班。」
  
  卑鄙的男人,竟然敢先斬後奏,昨天讓他陪同去警察局基本上就是大錯誤,雖然他的確幫了她不少忙。
  
  「我先警告你,最好別潑他冷水。」他提醒高典蓉。「典文對於能夠來公司實習這件事一直很興奮,除非你想鬧家庭革命,不然最好把嘴巴閉緊。」
  
  「你這個人真是——-」壞蛋!
  
  「還有,如果以後你想找你弟弟,就來採購課,不過千萬要記住下班後才過來,省得白跑一趟。」
  
  薛恭謙完全掐住高典蓉的脖子,昨天她弟弟打架被送到警察局的事情,她根本不敢讓她母親知道,萬一再因為這件事鬧家庭革命,那麼過去所有隱瞞的事情都會一併爆發。她母親的病情會因此而加重,她弟弟會跟她鬧情緒,到時候她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擺不平。
  
  「我走了。」他得意的笑容真氣人。「我會把你對倉庫動線的建議,轉達給倉儲課長知道。」臨走前他還擺她一道,氣得她牙癢癢的。
  
  「不.送!」她朝他的背影做鬼臉,他其實有看到假裝不知道,心情好得要命。對嘛,就是要這樣,他們本來就注定要在一起鬥嘴,她把自己下放到這個邊疆地帶做什麼?無聊!
  
  薛恭謙一路吹口哨回到辦公室,沿途嚇壞了不少人。這也難怪,他一下子發脾氣,一下子哈哈大笑,難怪大家都想幫他請心理醫生。
  
  可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非得跟典文問清楚不可!
  
  高典蓉不顧薛恭謙的警告,執意等下班後找高典文問清事情的來龍去脈,順便勸他打消來公司實習的念頭。
  
  同一時間,有位長相清秀的年輕男子,到高典蓉原先租屋的地方,打探有關他們的消息,卻得到這樣的答案。
  
  「他們搬去市區已經有好幾個月了,早餐店也收了快半年。」
  
  年輕男子錯愕的表情和轉白的臉色,跟他後上的紅色水果禮盒成強烈反比。
  
  「不好意思幫不上忙,你可以問問看附近的鄰居,也許會有人跟他們有聯絡。」
  
  年輕男子跟對方道謝以後,茫然地向後退了好幾步,仰頭看頭上的招牌,已經從先前的早餐店換成汽車零件批發店。
  
  年輕男子佇立在原地,怎麼也想不到,才相隔一年的時間就已經人事全非,一年前他就應該來拜訪的。
  
  原來,年輕男子少年時期曾受到高典蓉母親的照顧,在她店裡吃了長達兩年的免費早餐,長大後有點成就,想回來向高典蓉的母親致謝,順便看看高典蓉,說穿了就是暗戀。
  
  「請問你是……」隔壁的歐巴桑看他不知所措地站在招牌下,於是好前去關心。
  
  「我來拜訪高媽媽,但是他們已經搬家。」年輕男子連忙跟歐巴桑。「如果您有他們在市區的地址,能不能給我?」
  
  結果年輕男子很順利地拿到高典蓉家的新地址。
  
  鈴~~~
  
  總算下班了。
  
  迅速將卡片插進打卡鐘,這是高典蓉調到倉儲課後第一次準時下班,通常她都會晚個十分鐘才走。
  
  讓她急著走人的原因,不消說一定是她那天才弟弟,他彷彿打完底,成天惹事就算了,還跟她最想逃避的人搭上線,擺明了就是想扯她後腿。
  
  由於高典文就讀的學校就在賣場的附近,騎車只需要三分鐘,就算走路也不會超過十分鐘,因此她判斷她弟弟應該已經過來。
  
  她像做賊一樣地回到採購課,很怕被老同事逮到會問東問西,天曉得她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
  
  所幸,辦公室裡沒有半個人,大家全下班了,她可以進到裡面慢慢等。太好了。
  
  高典蓉推開門,走到自己過去的位子坐下,桌上的擺設,跟她調走時並無二致。看樣子這張桌子還沒有找到新主人,按照薛恭謙的說法,他有意讓她弟弟坐這個位子,她不是嫉妒,但是她弟弟明明還小,才高二怎麼擔任採購助理?搞不懂薛恭謙的想法……
  
  「找人嗎?」薛恭謙遠遠就看見高典蓉鬼鬼祟祟地在採購課的門口徘徊,便判斷她一定是來找她弟弟。
  
  高典蓉嚇一跳,他不知道悄悄觀察她多久,這會兒正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胸斜睨著她,模樣非常帥氣。
  
  她偷偷做了一個深呼吸,命令自己不准心跳加快,不准看見他就想逃,要冷靜面對。
  
  相反地,薛恭謙卻一心想著該怎麼逼她承認,她其實對他有感覺。也想告訴高典蓉,任何時候每當他看見她,都只想抱她,以至於像個傻瓜,心情隨她的喜怒哀樂起伏,無論他再怎麼克制自己,都壓抑不了那股愛她的衝動,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強烈。
  
  「我、我來找典文。」她睜大眼看他朝她走來,感覺壓迫感好重。「你不是說他放學以後會過來,處麼沒看見人?」
  
  「我忘了通知你,典文今天學校有事,不過來了。」他聳肩。
  
  「他學校有事……有什麼事?典文怎麼沒有告訴我?」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弟弟又和人打架。
  
  「你太緊張了。」薛恭謙見狀搖頭,「難怪典文會喘不過氣,換成我是你弟弟也會覺得壓力很重。」成天被人盯著,過度關懷,連思想都不自由。
  
  「典文到底都跟你說了些什麼?」她滿臉通紅地看他在她的桌沿坐下,無論或坐或站,他都那麼帥。
  
  「他跟我說了什麼,有那麼重要嗎?」他雙眼帶電凝睇她,超強的電力,幾乎把她電昏。
  
  「其實也還好啦!」她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她怕弟弟說她壞話。「我只是想知道,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麼,如此而已。」
  
  是喔,真的有這麼單純?
  
  高典蓉尷尬的表情,可愛到讓他想低頭親她一下,但是再等等,還不到時候。
  
  「典文都說了些什麼啊?嗯,讓我想想。」他故作神秘。
  
  隨著他刻意營造出來的神秘感,時間退到昨天他和高典文交頭接耳的那一幕。當時他們剛比完鬥牛賽,高典蓉因為沒有留下來的必要而先行回公司上班,兩個年紀相差有一段距離的男人,正好趁這個時候開誠佈公,掏心掏肺來個Men'stalk.其中大部分都是薛恭謙在請教高典文問題。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追你姊姊,她人個性那麼好強,好像無論我怎麼獻慇勤,都會碰一鼻子灰。」既然是Men'stslk,薛恭謙理所當然敞開心胸,什麼心事都告訴高典文。
  
  「我姊確實就是那個樣子,自尊心強得要命。」高典文邊聽邊點頭,很贊同薛恭謙的話,他姊姊確實不好搞。
  
  「唉!」看來每個人都吃過她的苦頭,不喜歡她的人就算了,就當純粹欣賞。喜歡她的人——如他就倒大楣,不曉得怎麼表現愛才恰當。
  
  「不過,也不是不可能。」不用這麼悲觀。
  
  「哦?」薛恭謙在一旁等待大師指示,而根據高典文大師的說法,他姊其實很好追。
  
  「這話怎麼說?」她很好追,他們指的是同一個人嗎?「每次我靠得越近,她就逃得更遠,最後索性逃到南極。」——倉儲課。
  
  「那你就想辦法把她固定住,讓她跑不了。」這很困難嗎,幹嘛那煩惱?
  
  「要怎麼固定住?」難以理解。
  
  高典文聞言嘿嘿地笑,用手肘拐薛恭謙。
  
  「薛大哥,不是我要洩你的氣,你看起來好像對任何事情都有一套,在愛情方面其實還是只菜鳥,這點跟我老姊一樣,所以說你們真是相配。」高典文半褒半貶,薛恭謙卻是聽得心服口服,尤其是後面那三句,聽起來特別順耳,無論如何知道意中人沒有太多戀愛經驗,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你還沒有告訴我,怎麼固定好你姊,」這才是他迫切需要知道的事。
  
  「你真笨耶,薛大哥。」高典文呿道。「像我姊這種女孩,表面上高不可攀,倔強又不懂得妥協……」
  
  嗯嗯嗯,分析得真好,果然是有練過的。
  
  「實際上,你只要強迫她認同內心對你的愛,就OK了。」
  
  是啊,只要強迫她承認她也喜歡他——
  
  「不對。」差點被他唬哢過去。「我要怎麼強迫她——認同內心對我的愛?」還真饒舌。
  
  「強勢!強勢!薛大哥。」高典文翻白眼。「男女之間的攻防戰,只有下定決心的一方才是羸家,你必須拿出男人的氣魄壓制我姊。」
  
  聽起來是很有道理,但他懷疑事情有這麼順利。
  
  「萬一你姊賞我一巴掌怎麼辦?」這是極可能發生的事。「說不定你姊根本不不喜歡我呢,那不是尷尬嗎?」
  
  「我姊不可能不喜歡你。「想太多。
  
  「你憑什麼這麼有把握?」薛恭謙好奇反問。
  
  「因為她如果對你沒感覺,就不會逃。」他姊不是那種軟弱的人只有遇風真正的愛情才會變得懦弱。
  
  「我發現我姊總是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看你,這就是證據。」
  
  咦,這不就和他過去的行為一模一樣,不過他現在已經進化到可以正大光明凝視她,道行越來越高。
  
  「你姊果然也喜歡我。」他早就在猜想她也喜歡他,經他這麼一說
  
  「所以接下來你只需要行動。」沖沖沖,勇敢把妹就對了。
  
  「我該怎麼做?」用嘴巴說都很容易,總要有機會才能行動。
  
  「借一下耳朵。」高典文儼然成為軍師,在薛恭謙的耳邊說悄悄話,兩個男人笑得賊兮兮。
  
  「典文到底都跟你說了些什麼?你別光只是笑!」她受多夠他臉上的神秘笑容,好像有什麼預謀。
  
  薛恭謙回神看向高典蓉,腦中響起高典文的鼓勵:強勢!強勢!男女之間的攻防戰,只有下定決心的一方才是羸家,你必須拿出男人的氣魄。
  
  現在很顯然就是拿出男人氣魄的時候了,於是他清清喉嚨回道。
  
  「他叫我要堅持。」如果給他信心也算是預謀的話,那他們還真的是有好大的預謀。
  
  「你說什麼?」堅持?
  
  見她一頭霧水,他索性一把拉過高共蓉,用實際行動說明。
  
  不期然被薛恭謙擁入懷裡,高典蓉除了張大嘴,眨巴眼睛之外,很難有其他反應。
  
  「你喜歡我嗎?」他決定採取高典文的建議,直接攻擊。
  
  「你、你在胡說什麼?」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她……
  
  「我喜歡你。」這次他大方表白,不再躲躲藏藏。「你也喜歡我嗎?」高典蓉訝異到說不出話,但在她內心深處,她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他,她如果聰明就該當機立斷,即使說謊也要想辦法讓他死心。
  
  「我……」該死,她最不會說謊,每次說謊都會被抓包,「我不==」
  
  「說謊。」薛恭謙搶先一步拆穿她內心真正的想法。
  
  「啊?」真的被抓包?
  
  「你準備要說謊,對不對?」他看她眉心糾成特殊的心形,就知道她打算說謊,這也算是她弟弟透露的獨家秘密,沒想到被他拿來當作武器。
  
  「你、你怎麼知道?」她都還沒開口呢,就被揭穿。
  
  「厚,你承認了。」他得意洋洋地捉住她的小辮子,讓她懊惱不已。
  
  「也就是說,你確實是喜歡我的。」太好了,迷底揭曉,他終於可以放心了。
  
  「才不是這樣——」
  
  就是這樣。
  
  不想再聽她說謊,薛恭謙索性低頭用吻封住她的嘴,兩人從此墮入無聲的世界。
  
  高典蓉的櫻唇就像是春天飄落的花瓣,粉透、柔軟,教人深深著迷。
  
  薛恭謙可以感覺到內心蟄伏已久的感情,在她生澀卻又好奇的反應中慢慢甦醒,最後成長為一個巨人。
  
  由她的反應,他猜想這極有可能是她的初吻。
  
  想到自己竟然是唯一觸碰這兩片柔軟的男人,一股屬於雄性的驕傲油然而生,充斥他的胸膛。
  
  他極輕柔地吻她,怕過於熱情的吮吻會嚇壞她,只得慢慢地、慢慢地誘使她信任他,然後把自己交給他。
  
  高典蓉在極自然的情況下,接納了薛恭謙,只見原本羞澀、不知所措的櫻唇在他的輕佻慢捻下慢慢轉為紅艷,又見她緊閉的芳腔,在薛恭謙細心高明的挑逗下,變得越來越開放。她的反應或許不夠老練,卻深深撼動薛恭謙的心,他相信這只是開始,他們以後會越來越好。
  
  「看來典文的話是對的,就要把你固定住,你才會誠實面對自己的感覺。」感謝高大師的指導,改天非得好好請他吃一頓大餐不可。
  
  「你別想和我弟弟串通來整我,我不受威協。」她就說嘛,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積極,原來是她弟弟出的餿主意。
  
  「是嗎?」大師同時提到,他姊姊事後一定會後悔,這個時候就要……
  
  「當然——嗯!」
  
  熱情擁吻無論什麼時候都很管用,特別他們之前有過先例,再吻個兩次、三次……無限多次都沒問題,只要他的技巧夠好,態度夠誠懇,行動夠果決,再強悍的女子也會臣服在他的腳下——出自高大師的開示。
  
  老老實實把她臉上的各個部位吻遍了以後,薛恭謙終於停止攻勢,高典蓉未施脂粉的素顏,因為得到愛情的滋潤,染上比花朵還要妖艷的顏色,彷彿在訴說春天來了。
  
  「明天開始,你能不能再回到員工餐廳吃飯?」對薛恭謙來說,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永遠都是春天,這是所有戀愛中男人的通病。
  
  「為什麼我一定要回員工餐廳吃飯?」她已經吃習慣便當……
  
  「因為沒有你陪我吃飯,我覺得好寂寞,都吃不相飯。」他可憐兮兮的表情,某方面來說還滿爆笑的,然而高典蓉只覺得溫暖,只覺得自己不答應,好像說不過去。
  
  「好吧!」她假裝不在意地聳肩。「反正我便當也吃膩了,餐廳的菜色比較多,價格也比較便宜。」
  
  她還是一樣衿持,但他已經學會去欣賞她這方面的優點。
  
  「那就明天見嘍!」薛恭謙高興到邊走邊吹口哨,可見他的心情有多好。直到薛恭謙走得完全看不見人影,高典蓉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被騙了。
  
  說不定她弟弟根本沒有要來專場打工,這只是他用來製造兩人獨處的藉口。可惡,男人果然是卑鄙的動物。
  

  第九章
  
  中午的員工餐廳,還是一樣熱鬧滾滾,
  
  高典蓉端著餐盤到座位區找空位,才剛踏進座位區,就吸引眾人的目光。
  
  「是高典蓉耶!她不是從地球上消失了,怎麼又出現?」
  
  「對啊,真討厭……」
  
  女員工們說話還是一樣狠毒,唯一不同的是音量比較小了一點,畢竟這裡是公共場合,就算想耍潑辣也要看情況。
  
  高典蓉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答應薛恭謙來員工餐廳吃飯,躲在倉庫啃便要自在多了。
  
  她四處尋找空位,終於在靠近角落的地方,發現兩個空位還面對面,彷彿是專門為他們保留的。
  
  高典蓉快步走過去先把餐盤放在桌子上卡位,人再跟著坐上椅子。她低頭看表,十二點二十五分,再不開點用餐會趕不及下午上班,於是拿起筷子先吃了再說,至於那個口口聲聲說絕對準時卻又愛遲到的人,就留給老天去懲罰,她不管了。
  
  就在她扒下第一口的時候,薛恭謙正好趕來,立刻開心地笑了。
  
  他端著餐盤腳步輕盈地走過來,如果不是因為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不定他會用跳的,大家被他的好心情嚇了一跳,切不以外他會走向高典蓉,只有在面對她的時候,他才會這麼開心。
  
  「嗨!」他的眼神,只能用[閃閃動人]來形容。
  
  「嗨!」她不自在地回應了一聲,腦中不又自主地升起昨天兩人接吻的畫面,瞬間感到無地自容。
  
  「你果然來了。」他笑吟吟地說。
  
  「我從來不爽約。」她有些不快地回道,好想拜託他低調一點,別笑得那麼燦爛。
  
  「我知道你從來不爽約。」看得出來。「但我以為你會爽約。」畢竟她好像很不願意來員工餐廳吃飯。
  
  「我應該爽約的。」他猜對了,她討厭來員工餐廳吃飯,尤其討厭那些女員工的嘴臉。
  
  「為什麼?」他明知顧問。
  
  「難道你完全沒發現,大家都用很奇怪的眼光打量我們?」讓她好不自在。他早就察覺到了,大家都在偷看他們,但他的心情太好,不跟他們計較。
  
  「你怕別人知道我們在一起?」他不介意高調,他很喜歡高調,不跟他們計較。
  
  「我們才沒有在一起?」她打死不承認他們正在談戀愛,堅決保留面子。
  
  「哦?」薛恭歉瞇眼。「那我們昨天的接吻又算什麼?」是做夢還是幻覺?
  
  「你小聲一點。」她的頭垂得低低的,很怕被人聽見。
  
  「在沒有得到答案之前,我沒有辦法下聲。」他學習甘地採取公民不合作主義決心對抗暴政,一定能夠要她承認自己對他的感情。
  
  「你不要這樣,大家都在看我們了。」低調低調。
  
  「看就讓他們看。」他豁出去了。
  
  「薛恭歉——」
  
  「說啊,我們作用的接吻又算什麼?」他非逼出來答案不可。
  
  可惡,根本是存心讓她出糗嘛!
  
  「只是幾個吻不算什麼。你不要大驚小怪,弄得人人皆知。」很丟臉耶!
  
  「這樣啊」他知道了。
  
  薛恭歉二話不說,拿起餐盤上的水杯,咕嚕咕嚕地漱口,豪邁指數直追海盜。
  
  喝完了以後,他用力放下水杯突兀地起身。
  
  「你幹什麼……」
  
  接著,他右手撐住桌面,左手扣住高典蓉的頭,身體越過桌面來個當眾接吻。
  
  鏘!鏘!
  
  他的精彩表演,當場敲碎了一票女員工的心。沒親眼目睹是謠言,親眼目睹以後是真言——他們的總經理有女朋友了,她們再也不能欺騙自己,說自己還有希望。
  
  哇!
  
  女員工們哭的哭,喊叫的喊叫,霎時破碎的心掉滿地,掃都掃不完。
  
  「親吻前要先漱口,這是禮貌,幸好我還記得禮貌。」一吻即罷,薛恭歉不僅沒有好好檢討自己,居然還有臉邀功。
  
  高典蓉滿臉通紅地推開薛恭歉,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能讓她鑽進去。薛恭歉得意洋洋地看著她,驕傲的眼神彷彿在說:投降吧!別在掙扎了。
  
  氣得高典蓉用力踩了一腳,揚起下巴走人。
  
  「哎呦!」痛死了。「脾氣真壞。」
  
  他也不生氣,被睬了一腳還笑嘻嘻。大家見狀皆張大嘴巴,以觀看稀有動物的眼神打量著薛恭歉,愛情的力量實在太偉大了,居然能夠使他們的總經理完全變形。
  
  變形金剛啦……
  
  薛恭歉的笑意還掛在臉上,轉過頭才發現大家正在看他。
  
  「咳咳!」他乾咳了兩聲,恭請大家回神。
  
  大家這才如夢初醒繼續吃飯,恢復先前的談笑。
  
  既然女伴都跑了,再留下來吃飯也沒什麼意義。薛恭歉乾脆也端起餐盤離開員工餐廳,省得妨礙大家的胃口。
  
  「你們看見了沒有?總經理居然當場親她耶!」
  
  「對啊,好大膽……」
  
  員工們議論紛紛,中期最傷心的該屬那些懷有鳳凰夢的女員工,她們的心都碎了。
  
  他們年輕帥氣又風度翩翩的的總經理,居然看上那麼平凡的女人!嗚……
  
  「我聽說[旺你集團]的對手公司,在特定事業的範圍內,兩家集團競爭激烈。
  
  「真的嗎?我看我們乾脆去報考[旺你集團]好了!」說不頂也能像高典蓉一樣,麻雀變鳳凰。
  
  「好啊好啊,大家一起去!」
  
  所以說不用擔心,女人破碎的心很容易修補,再給她們一個美夢就好了。
  
  同一時間,薛恭歉追到倉庫。其他的女人可能很好搞定,他看中的這個比較困難,總是比一般女人難搞。
  
  「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你怎麼可以在大庭廣眾下溫我?」她果然發飆。「難道你不知道,你這個舉動等於是在跟大家宣佈我們是男女朋友,你這不是故意為難我嗎?」
  
  「我們本來就是男女朋友。」沒錯,這就是他為什麼故意當眾吻她的原因,就是要逼她承認她是他的女朋友。
  
  「這是你自己一相情願。」她反駁他。「我從來就沒有承認過你是我的男朋友!」
  
  這說的是什麼話?
  
  「shit!」他氣到罵髒話。「我們又要在這個問題上打轉嗎?」煩不煩?
  
  「這個問題很重要。」她回道。「我不希望你表錯情,造成誤會!」
  
  「我表錯情?」薛恭歉瞇眼,以為自己聽錯。
  
  「對。」她的表情超倔強。
  
  「你是隨便跟男人接吻的人嗎?」先回答自己這個問題再來跟他說他表錯情。
  
  「你在說什麼渾話?」昨天那個——那個可是她的初吻。
  
  「你才在說渾話。」他不客氣地反彈回去。「我不懂。你一直在抗拒我,究竟是為什麼?」
  
  論人品,他不差,一些過去被她詬病的壞習慣也慢慢在改進中,他是很有誠意在追求她為何她就是不接受?
  
  然而就高典蓉的立場,他的誠意反而是沉重的負擔。他毫不考慮他們兩家的家世差距有多大,毫不考慮他的舉動會讓她多麼難做人。麻雀變鳳凰的故事在電影中很美好,但換到現實來卻是一場噩夢。尤其她肩上擔負著家人的責任,她作不起這種美夢。
  
  她想告訴薛恭歉。他們基本上就是乞丐與王子的差別,但她太驕傲了,自尊心不容許她承認自己是乞丐,她也絕不當乞丐。
  
  「我下午要請假,准不准假隨便你,要不要開除我也由你決定,總之我就是不要上班。」她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誰都不想搭理。
  
  「小蓉!」看著高典蓉離去的背影,薛恭歉的內心感到無比挫折,不明白自己到底還要怎麼做,才能卸除她的心防?
  
  回到家裡高典蓉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她母親,高媽媽看見女兒回來了很驚訝,不過也很高興。
  
  「你今天提前回來呢!」高媽媽蒼白的臉色讓人心疼,高典蓉看得都快哭了。
  
  「我下午請假。」她盡可能地表現堅強,不讓她母親看出破綻,不敢讓她知道她心裡有多煩。
  
  「老是請假,老闆會生氣吧?」高媽媽很高興女兒回家照顧她,但同時也擔心會惹公司不快,畢竟沒有一家公司會喜歡員工時常請假的。
  
  「不會。我們老闆人很好,他不會生氣。」典蓉想起薛恭歉暴怒的表情,問她為什麼抗拒他,英俊的臉上儘是挫敗。
  
  「那就好。」高媽媽拍拍女兒的手。「你的脾氣要收斂帶內,盡量不要留給老闆壞印象,知道嗎?」
  
  高媽媽千叮嚀萬囑咐,就怕高典蓉的火爆脾氣又壞事。
  
  「我知道,媽,你安心休息吧!」最近她母親的健康又更差了,她好擔心她會出什麼意外,到時候她連唯一的支柱都沒有。
  
  「好,你也去休息吧!」什麼事情都要做,她辛苦了。
  
  「嗯。那我出去了。」幫母親拉好被子,高典蓉離開母親的房間,關上門後轉身背靠在門板上歎息。
  
  她環看狹小髒亂的環境,眼眶莫名地返紅。她的家世背景和薛恭歉相差天壤之別,兩人的距離何止千里?他們的相遇本身就是個錯誤,她會喜歡上他更是天大的錯誤。
  
  眼淚在他的眼眶中打轉,她很少掉淚,但強烈的失落感,讓她再也無法佯裝堅強。
  
  在她難過的此時,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差不點和她弟弟相撞。
  
  「姐,你怎麼會在家?」高典文一臉驚訝。
  
  「我才要問你,為什麼沒去學校,是不是又翹課了?」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他惹事,但他總是無法體會她的用心。
  
  「你就往壞的地方想。」高典文抱怨。「我是因為學習籃球的集訓臨時取消,才會回來照顧媽媽的。」結果還被冤枉為翹課,切!
  
  「你參加籃球對了?」真令人意想不到。
  
  「對啊!」高典文點頭,「薛大哥說我既然這麼喜歡鬥牛,球也打的不錯,乾脆加入籃球對,我想想也有道理,就乾脆去報名,角落只看我打了幾球就錄取了。」算是超有天分。
  
  過去她不知道勸過他幾百次要他參加社團,他就是不聽還嫌她囉嗦。薛恭歉隨便一句話,就讓他改變主意,連行為個性也跟著大變,莫非就是偶像的力量?」
  
  「不是我在說,薛大哥的籃球真的打得好好喔!改天一定要找他再比一場。」
  
  這次啊一定要報仇,哼!
  
  「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希望越大,失落感就越深。她不希望他經歷和她一樣的痛苦。
  
  「為什麼?」高典文反問。「薛大哥——姐夫明明就是個好人……」
  
  「你別亂喊。」聽了就煩。「他不可能也不會是你姐夫。」他們高攀不起。
  
  「姐,你不是也喜歡他嗎?」高典文無奈地反問道。「你們兩個人既然都喜歡對方,為什麼不能在一起?」他不懂耶!
  
  「誰跟你說我喜歡他?」她還在硬撐。
  
  「姐……」
  
  「我先警告你,不准把薛恭歉的事情告訴媽媽。我不許你亂說!」一個人失望已經夠了,不需要全家人跟著一起失望。
  
  「我真的不懂你到底在逃避什麼?」高典文翻白眼。「就算你逃避一輩子也欺騙不了自己,為什麼不大大方方面對自己的感情?」
  
  就是面對不了,才要逃避,他不懂不要裝懂。
  
  「不關你的事,你別多管閒事。」她警告她弟弟,不敢面對自己的膽小/
  
  「誰喜歡多管閒事?」高典文冷哼。「要不是你或者個餓豬頭傻傻的什麼都不懂,我才懶得管你們的事。」
  
  「誰是豬頭——」
  
  叮冬叮冬!
  
  姐弟兩正吵得凶。這個時候電鈴響起來,打斷了精彩的姐弟大站。
  
  「這個時候誰會來按門鈴?」高典蓉納悶地看向大門,一面走過去開門。
  
  「一定是姐夫。」來抓人了,嘻嘻。
  
  「我已經警告過你不許亂喊他姐夫——」
  
  門打開。姐弟一起看著站立在門口的男人,是薛恭歉嗎?不,是……
  
  「請問,這裡是高媽媽的家嗎?」
  
  是一位陌生的年輕男子。
  
  
  哈哈哈哈……
  
  開朗的笑聲從高典蓉的母親的房間傳出,已經許久沒有這麼開心的母親,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幾歲,全都是因為來訪的陌生男人。
  
  「過去時常受到高媽媽的照顧,真的很感謝高媽媽。」
  
  這位陌生男子,就是那天去老社區找不到他們的年輕人,他很有心,拿到他們在市區的新地址沒幾天,就來登門造訪。
  
  「你太客氣了,還送來這麼多補品,叫我怎麼好意思收?」高媽媽看這床頭那一堆雞精、燕窩、靈芝及人參飲品,滿滿一屋子補品,都是他送的。
  
  「高媽媽,您千萬別這麼說,這是應該的。」男子客氣回道。
  
  「對了,你現在在哪裡高就啊?」高媽媽很喜歡這個年輕人,長相清秀也很有禮貌,當丈夫是很好的人選。
  
  「我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家電腦維修公司。」男子答。「生意還不錯,每年都有賺錢,但是賺的不多就是。」
  
  說到這裡,男子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高媽媽連忙安慰他。
  
  「有賺錢就很了不起了。看見過去經常來我點裡吃早餐的小朋友,今天能有這樣好的成就,高媽媽感到很欣慰。」她最放不下的就是那些回憶,如今有機會重穩回憶,她已經很滿足了,不敢在奢求。
  
  「這全要感謝高媽媽。」年輕人很會說話。「在您店裡吃免費早餐那兩年,帶給我很大動力,沒有您的幫忙,我不可能有今天。」
  
  他知福、惜福、又懂得報恩。這樣的男人,最討老人的歡心。
  
  「小蓉,你跟阿龍是同校同學吧?」高媽媽突然問起在一旁默默站著的高典蓉,她點點頭。
  
  「同年級不同班。」她對小名阿龍的年輕男子露齒一笑。「我一班,他三班,中間隔了一間教室。」
  
  這就對了!既然是同學,一定有很多話可聊,剛好可以借此機會把他們湊在一起。
  
  「說了這麼久的話,媽媽累了,你就代替我請阿龍喝杯咖啡,帶他到外面的咖啡店聊天吧!」高媽媽會這麼積極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看得出來阿龍很喜歡她女兒,總是有意無意地偷瞄她。
  
  「哦?好。」高典蓉沒想到母親會給她抓公差,但能跟老同學聊往事其實也不錯,於是考慮都不考慮就立刻答應。
  
  「等一下!」大家皆滿意,只有一個人持反對態度。
  
  「典文,你幹嗎叫住你姐姐?」
  
  每個人都對這臨時安排的約會沒意見,只有高典文一個人大力阻止,就怕他未來姐夫一個不小心換人。
  
  「不是啦!」高典文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我是覺得豬頭——我是覺得姐和這個人又不熟,你莫名其妙叫他們去喝咖啡,好像不太好吧?」
  
  「哪一點不好?」去去去,別礙事。「他們是同校同學,多的是聊天的話題,哪裡莫名其妙?」
  
  對啦對啦!大家都合情合理,只有他一個人莫名其妙,但眼看著姐夫可能會換人做做看,他心急啊!這也不行沒喔?
  
  「小蓉,別管你弟弟,快帶阿龍去和咖啡。」她已經啊球做給對方,接下來就看他怎麼打了。
  
  不要打!
  
  高典文在心裡急的,好怕他姐這個大豬頭,為了擺脫心中對薛恭歉的依戀,糊里糊塗答應跟對方交往,那他的姐夫就換定了。
  
  高典文只認定薛恭歉是他姐夫,絕不接受其他男人。
  
  「那我們去喝咖啡了。」高典蓉是個孝順的女兒,只要在能力允許的範圍內,它都會照母親的意思去做,代替她請熟人喝咖啡當然也不成問題。
  
  「嗯,快去。」高媽媽催促。
  
  「可是、可是——」高典文無力阻擋,只能眼睜睜看著高典蓉跟「別的男人」出去。
  
  「典文,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麼回事?」高媽媽被兒子弄糊塗了。
  
  怎麼回事?都是媽媽啦!如果最後姐夫真的換人做,他一定要離家出走!
  
  「我出去一下!」不行,他要跟著,以免出狀況。
  
  高典文覺得扮演柯南,尾隨在高典蓉的後面,以便隨時掌握事情的發展。
  
  他們喝咖啡的地點,離他們的租屋處只有兩百公尺,對喝的人方便,對跟蹤的人也方便,唯一不好的一點是他不能進去,因為店老闆認識他,他只要一現身立刻穿幫。
  
  不得已,他只好埋伏在咖啡店外,隔著一道玻璃門監控裡面的一舉一動。
  
  他聽不到交談的內容,但看到高典蓉開心的表情就覺得不妙,他姐對那個叫阿龍的傢伙印象不差,姐夫危險了。
  
  高典文在外頭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去,突然心生一計。
  
  乾脆來個借力使力,將計就計,否則他們兩個人一直僵著也不是辦法。
  
  從褲袋裡拿出手機撥薛恭歉的號碼,高典文一面等接通,一面想薛恭歉事後最好懂得謝謝他,否則就枉費了他的用心。
  
  「喂,我是薛恭歉。」
  
  等了好一會兒,手機終於接通。
  
  「姐夫,我是典文。」來了來了,快準備好。
  
  「典文?」薛恭歉楞了一下。「這個時候你怎麼可以打手機?他瞄了一下手錶。「你該不會翹課了吧?」
  
  翹課?怎麼連姐夫都——
  
  「不好了!」可惡,這筆帳等以後再算。「姐姐要被別的男人搶走了!」嗯,不錯,他可以再像一點。
  
  「你姐要被別的男人——什麼?」被搶走?「這是怎麼回事?!」
  
  「我姐正在和別的男人相親,你趕快過來阻止她!」
  
  下午請假,竟然是為了相親……可惡,他不去當場逮人問個清楚,他就不配當男人!
  
  「給我地址,我馬上趕過去!」用爬的都要爬到!
  
  沒問題,馬上給。
  
  切斷手機後高典文賊兮兮地笑。為什麼他這麼聰明,又這麼會演戲?他真佩服自己。
  
  啊,得趕快離開,免得被抓包。
  
  高典文將手機塞回褲袋後快步離去,留給薛恭歉自己去收拾殘局。
  
  半個鐘頭後,薛恭歉旋風式地趕到咖啡店,一看見高典蓉果然在裡面和一個男人有說有笑,霎時怒火攻心,想也不想地衝進去。
  
  「高典蓉!」他像個復仇天師翩翩到來,一展開翅膀就殺無赦。
  
  「你怎麼來了?」她驚訝地瞪大眼睛,他看起來非常生氣。
  
  「我當然要過來。」薛恭歉銳利的鷹眼掃多正要端起咖啡被阿龍,後者都不知道是該先喝咖啡,還是先跟他打招呼。
  
  「哈、哈嘍!」好可怕的男人,氣勢驚人……
  
  「你到底想做什麼?」來嚇人嗎?「還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這一連串的問題答案是無解,因為他根本不想當著別的男人的面,解決他們的私事。
  
  「你跟我走。」他們得好好談一談。
  
  「我為什麼跟你走?」莫名其妙。「有什麼話,現在就可以說了——啊!」
  
  懶得災跟她廢話,薛恭歉索性抱起高典蓉將她扛起在肩上,儼然是現代土匪下山,敢阻擋者死。
  
  外人紛紛走避。
  
  「放我下來!」她拚命捶打薛恭歉的背,一雙腳懸在空中踢來踢去,怎麼也踢不到薛恭歉。
  
  薛恭歉完全不理她,直接把她扛出咖啡店,打開後車門把她丟進去,這麼大的空間隨她愛吵愛鬧都沒關係,反正今天沒把事情弄清楚她別想走。
  
  可憐的阿龍從學生時代就一直暗戀高典蓉,一直沒有什麼機會表現,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又遇上土匪,他只能乖乖喝咖啡。
  
  還是繼續暗戀好了……
  
  「放我下來,聽見了沒有?放我下來!」
  
  至於薛恭歉和高典蓉這一對呢?仍然還在上演舊時代的土匪搶新娘,並未隨著時代進步。
  
  薛恭歉直接把人綁架到自己的公寓,這裡一到五樓全部都是他的,她愛怎麼喊就怎麼喊,隨她高興。
  
  「該死,你到底在做什麼?!」好不容易等到腳落地,高典蓉第一時間翻臉,發誓絕不原諒他。
  
  「做一般半朋友都會做的事,阻止你相親。」他只不過犯了和全天下男人一樣的錯,用得著如此大驚小怪嗎?
  
  「相親?」她楞住。「誰告訴你我在相親?」
  
  「典文啊!」他火爆回道。「他打手機給我,說你正在相親,叫我快過去阻止你,以免你被別的男人搶走。」
  
  原來是她弟弟幹的好事,那傢伙……
  
  「那不是相親,你被騙了。」笨蛋。
  
  「啊?」薛恭歉的嘴巴張的大大的,一臉癡呆。「可是你明明就在跟別的男人喝咖啡,我可沒有眼花。」
  
  「我是跟別的男人喝咖啡,但他是我小時候的鄰居,他來拜訪我媽媽,我媽媽要我回請他一杯咖啡,這也不行嗎?」她又沒有做什麼對不去他的事。他就把她綁來這裡,男人的佔有慾真讓人不敢領教。
  
  「可是典文說……」好小子,居然敢騙他,他可是丟下一屋子客戶特別跑去搞破壞,結果好事沒破壞到,自己的生意反倒先搞砸鍋。
  
  「他大概是怕你當不成他的姐夫,臨時想出來的惡作劇,你別理他。」對於唯一的親弟弟,高典蓉除了無奈之外還是無奈,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典文沒有錯,錯的人是你。」他是他肝膽相照的好兄弟,運用的手段雖然卑鄙了一點,但恰到好處,他絕對支持他。
  
  「錯的人是我?」他瘋了不成,這又和她有關係了?
  
  「如果不是你一心逃避,不肯面對你內心真正的感覺,典文也不會用這個方法幫我們。」他也是用心良苦啊!
  
  「你越說越離譜了。」她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又想逃走了嗎?」他看她轉身,就知道她又準備逃避,對於她的舉動開始感到厭煩。
  
  「每次你只要遇到問題就只會逃避,你的人生會不會太累?」光想怎麼逃、要桃到哪裡去就令人頭痛,可她好像一點都不擔心這些問題。
  
  「你根本什麼也不知道。」像他這種天子之驕要什麼有什麼,哪裡懂得他們小老百姓恐懼的心理?他才是真正可惡的人。
  
  「我承認我不懂。」他回道。「因為你什麼都不說,我又不懂得讀心術,只能自己拼湊答案。」
  
  答案很令人洩氣,也許是他最不想面對的結果。
  
  「告訴我,這是不是我單方面的感覺?」打算一次問個清楚。「你其實一點都不喜歡我,只是因為我追得太緊了,所以你不得已才和我接吻,算是……隨便應付?」
  
  他這是在給高典蓉一個下台階。她如果夠聰明,就該順著台階下,從此以後,她再也不必擔心他會來騷擾她,再也不必擔心他會又做出什麼突兀的舉動讓她難堪。
  
  她只要一點頭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但她就是點不了頭,無法對他說謊。
  
  「現在我看不到你,你可以盡量說謊沒關係。」他甚至體貼到考慮她眉心的特殊記號會洩底,表示這次他是真的下定決心讓她走,只要她說得了謊。
  
  「我……」可惡,她幹嗎掉眼淚?應該大笑才對。
  
  「我……」忍住,快說出口了,千萬不要崩潰。「我對你……」
  
  剩下的話她沒機會說出口,因為薛恭歉已經看透了她的心,將她轉過身緊緊抱住她了。
  
  「我很高興。」她的眼淚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真的很高興……」他好怕她會斷然點頭,但她終究沒有這麼無情地對待他,這就夠了。
  
  兩人緊緊相擁,薛恭歉低頭吻去她眼角的淚水,吻去她的悲傷,也吻進她的心。
  
  最後,他們以激烈的舌吻做為結尾。薛恭歉家著抱起高典蓉走進房間,兩人雙雙倒在床上,共赴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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