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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31 00:47:41 |倒序瀏覽 | x 1
局外人 作者:朝小誠

嗯,想寫一個吐槽文……

寫一位城市姑娘陰差陽錯下了鄉當了村裡妹子後以勤勞的雙手帶動鄉親們發家致富,經歷水與火的洗禮,最終成為一代鄉村好廠長,改變了理想與未來,同時收穫了動人愛情的故事。

……不知為何忽然覺得本文很有中國鄉村文學色彩呢……Orz~

這樣的文案會誤導觀眾吧……嗯,那就再來一個男主文案吧——

他是淡定的局外人,隨心旁觀她的一切愛與恨。非要到最後看清站在局外的他釋放怎樣華麗的驚艷,她才知,若非早已對她死心塌地,他又如何能做到心無旁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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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31 00:48:18
1.家有老簡和小簡

  簡捷和他老爸之間的關係,有那麼一點微妙。

  至於原因,讓我們首先來說說作為家長的老簡同志。

  簡老爹是窮苦出身,早年當過兵,隸屬鐵道兵,在軍隊中磨練過。唐山大地震那會兒作為前線的戰鬥力寫了血書請戰投入了抗震救災的戰鬥,後來還差一點就上了中越自衛反擊戰的戰場,經歷過諸多磨練,也因此,簡老爹性格中的抗壓能力啦、心理承受力啦,統統都上去了。以至於數十年後,老簡同志在商場上名聲鵲起後無論面對各種壓力都始終能面不改色不動聲色,過硬的心理素質奠定了一流的成功本錢。

  老簡退伍那會兒,適逢改革開放,市場經濟熱潮漸漸掀起。雖然老簡是窮苦出身,但天生做大事的人都有野狼一般的直覺,就在那個經濟局勢造就了未來群雄紛爭逐鹿天下的早期年代,老簡一邊苦讀各種書籍,一邊敏感地嗅到並且緊緊抓住了商機的苗頭,冒著風險高價販賣外地產品,空手套白狼賺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撒花……

  ——咳!好吧,其實老簡同志就是傳說中的早期投機倒把分子之一……

  但是,歷史的功過由未來的結果評定,這沒什麼好掩飾的。就像靠投機玉米成就了如今在商場上風生水起的萬科王石一樣,老簡的第一桶金無疑也是成功的。而老簡,是從小窮過來的苦孩子,比起一般人更加懂得運用錢的重要性。

  看著自己冒著巨大風險得到手的第一桶金,老簡咬著嘴唇發誓:好,如果真的注定他今生要往資本主義這一條路上走,那他也絕不會甘於平庸!他要不擇手段地往上爬,就算是混投機,他也要混得風生水起做那人上之人!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事實證明,老簡同志相當成功。在商場上,大眾從一開始直呼其名的『簡海成』,到後來的『簡先生』,最後到恭敬無比的『簡董事長』,有力證明了老簡艱苦奮鬥的一生,整個就是一部商業傳奇啊。

  可是,不足為外人道的是,這個商業傳奇也有心病。

  老簡的心病就是女兒。

  老簡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叫簡捷。當初給她取這個名字時,就是希望她能聰明敏捷,結果呢?智商上聰不聰明的問題先不談,生理上的敏捷度她倒是真的不負眾望地有了!而且是有得太多了!每次老簡被她氣得拿起雞毛撣想要抽她的時候,小簡絕對能真正地做到動如脫兔!嗖嗖一下就跑不見了,氣得老簡呀,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也許有人要問了,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老簡為什麼還要抽她呢?這個問題,說來話長。

  老簡這一生雖然經歷了無數大風大浪,也出過國,留過洋,見過西方的月亮喝過歐美的墨水,但在養兒育女的問題上,老簡骨子裡還是個傳統思想的人,有著中華民族幾千前傳承遺留下的封建思想。老簡始終覺得,『打虎還靠親兄弟,上陣不離父子兵』,因此對小簡,老簡最大的心願是她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長大,將來繼承家業,確保衣食無憂。

  結果呢,簡捷沒有繼承母親沉靜如水的大家閨秀氣質,倒是完全繼承了父親那種風裡來雨裡去的性子,什麼乖巧什麼聽話從小就跟她沾不上邊。

  小簡從不喜歡和上流社會的名媛淑女在一起玩,而是喜歡跑去鄉下和一幫野孩子混在一起,幼兒園時就為了和隔壁小松鼠班的小朋友搶遊戲設施,發動了本班金錢豹班的全體同學前去打群架。最後被老師狠狠批評了一頓、被老簡重重抽了一頓之後,問她為什麼要帶頭發動打架,簡捷小朋友依然雄赳赳氣昂昂地響亮答了一句:「因為我是班長!」

  老簡那個氣啊……

  而父女倆最大的矛盾,則是開始於兩件事。第一,擇業;第二,感情。

  簡捷這個女兒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人長性長,成年後越發不肯照著父母安排的路走。

  學生時代,老簡讓她出國念金融,她投奔社會主義公檢法懷抱;婚嫁年齡,老簡給她介紹好友華總那從國外留學回來乾淨斯文的獨生子,她當場一句『我有喜歡的人了』扔下個炸彈就不管不顧。

  結果相親回來那天,老簡結結實實又把她胖揍了一頓。

  喜歡的人。女兒喜歡的人。

  每每提到這個,縱然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簡海成董事長也忍不住頭疼不已。簡捷喜歡誰?這麼多年來早已不是秘密,整個圈子裡的大小無數人都知道,老簡當然更清楚。唐易,她喜歡唐易。

  唐易是誰?簡單來說,人稱唐家易少,以秘密行業起家,繼承家業後轉而投資高風險領域,高風險帶來高回報,唐易玩得就是一手眼光和魄力。

  這樣一個男人,絕美,誘惑,致命,危險。

  單憑這些條件擺在面前,簡捷喜歡他,就有充分理由,這些老簡都可以理解。但問題是,唐易現在早已是已婚人士了你知不知道?!

  當年唐易身為單身貴族,老簡對簡捷那些個破感情甚少過問,心想少女情懷總是春,喜歡就喜歡吧,不然還能怎麼滴,總不能為了讓她停止喜歡唐易而掰彎她往另一條歧途上走吧。

  老簡沒想到的是,如今唐易都結婚好幾年了,自家女兒卻仍然沒有一點醒悟的跡象!這下老簡再也淡定不了了,娘啊,這種玩笑可不能開啊,人家唐易現在已經結婚了而且夫妻恩愛,萬一小簡一個想不開不就是要去當小三麼?!

  整風糾風的問題很嚴重啊。

  如果簡捷真如一般女人那樣因愛成恨去當小三,那或許老簡真的會下得了手打死她算了,什麼都能丟,道德不能丟,這是家訓,他決不會允許自己女兒作出不容於世的事情來。

  然而,簡捷最後的做法卻讓老簡束手無策。她喜歡唐易,卻很少再提及,幾乎都讓旁人忘了這件事,她只是默默地繼續著這一份感情,也不打擾誰也不要誰的回應,完全是自己和自己的事,與任何人都再無關。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這讓老簡在怒其不爭的憤怒之外更有一份酸澀不忍的心情,到底是自己女兒,誰忍心她在情路上走得那麼坎坷呢……

  就這樣,這一對父女就在抽抽打打的過程中一天天陪伴著過日子了。簡捷雖然時不時把老爸弄得雞飛狗跳,但對老爸的父女情深不是假的,而老簡呢,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年紀大了脾氣變小了,對小簡的『每日高歌雞毛撣子抽一抽』也逐漸變成了『兩天打漁,三天曬網』……

  然後,終於到了這一天——

  醫院。

  簡捷在上班時間接到電話,二話不說翹班來了醫院,衝進一間專屬病房,觸及到床上的白色被單時,小簡同志的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下來了。

  「老爸!老爸你別死啊!嗚嗚嗚嗚——」

  ……這傢伙說的話還真不吉利啊。

  彷彿就是在驗證這句不吉利的話一樣,剛說完,一旁的醫生就走過來,神色凝重地搭上她的肩:「人死不能復生,小姐,你要節哀。」

  簡捷一聽,頓時淚流滿面,從小到大老爸追著她用雞毛撣子到處抽的場面浮現在眼前,追憶往昔,小簡悲痛欲絕,一下子抱著床上的屍體哭得情真意切,感天動地。

  「老爸!老爸你不能像媽那樣拋下我啊!老爸醒醒,哇——」

  門口忽然響起一個弱弱的聲音。

  「那個,小姐,你走錯房間了……」

  簡捷還在抱著屍體嚎啕大哭:「老爸我愛你!我愛你啊老爸!——」

  門口那小秘書真是尼加拉瓜瀑布汗,只能走進房間,拉了拉簡捷。

  「簡小姐,董事長住的不是這間房間,是對面那間,你走錯了啊……」

  「……?!」

  簡捷頓時抽住了,猛地拉下床單一看,這才看清她抱著的原來是個非常古稀的老太太,剛剛安詳地過世了。

  「厄……」

  小簡這下囧了,她這對死者是大不敬啊。連忙起身對著老太太連拜了好幾下:「婆婆對不起啊!我打擾到你了!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啊!你原諒我哈……」千萬莫要半夜來找她哈……

  抖抖縮縮地從房間裡退了出來,跟著秘書進了對面房間,一抬頭,就看見老簡同志正靠在床頭照著醫生的囑咐吃藥。

  「老爸!」

  小簡一下子精神抖擻了。

  老簡『恩』了一聲,眼皮撩了撩,雖然在病中卻仍然一派威嚴的樣子。一旁的醫生是老簡常年的主治醫生,姓常,和老簡差不多歲數,彼此很熟,遂打趣道:「我說你啊,你就是喜歡故作嚴肅,剛才不是還很欣慰的嗎?有這麼一個懂孝心的女兒。」

  老簡哼一聲,「就她呀……能給我省心就不錯了。」

  話雖這麼說,但簡捷剛才的哭聲真是驚天地泣鬼神,震得整棟病房都聽見了,那一句句『老爸我愛你啊啊啊』都快變成歌了,聽得老簡也格外身心舒暢。

  抽了一張面巾紙給她,「快把臉擦擦。」她臉上眼淚一大把地還掛著呢。

  「哦!」一看老爸還是活的,簡捷也跟著復活了。

  擦擦臉,連忙問,「常主任,我老爸沒事吧?」

  「沒大礙。剛才你爸爸乘的飛機降落時撞到了鴿群,雖然飛行員技術一流安全降落了,但你爸爸還是受到了刺激,他血壓本來就高,一緊張一受刺激就很容易血壓飆高陷入昏迷狀態。」

  「嚇?!」

  簡捷頓時又被緊張到了,又驚又嚇,滿腦子都是『老爸那麼多工作以後肯定還要乘飛機怎麼辦?』以及『誰他媽說鴿子是和平主義的象徵?揍他!』這樣兩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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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31 00:48:41
2.可憐天下父母心

  千里之外,法蘭克福機場。

  就在這座全球各國際航班重要集散中心之一,行色匆匆的人們腳步不停,其中不乏各國商務精英,每個人臉上都掛著一個一絲不苟的表情,高度的激烈競爭帶來高度的精神壓力。

  機場大廳傳來機場小姐的柔潤好嗓音,提醒飛往紐約的某航班的登機信息。

  人群中有一個男人,身後跟著三個下屬式的人,沉穩的表情,過分冷靜的語氣。

  「明天的會議是幾點?」

  「上午九點半。」

  「承銷機構方面呢?」

  「已經到了,公關部安排了入住,只等唐先生您過去談。」

  「知道了。」

  話音落,男人手裡的行動電話忽然持續震動,拿起來看,是陌生號碼。

  他接起來,公式化的語氣:「喂?請問哪位?」

  「是我。」

  電話那頭萬分熟悉的聲音讓他忽然停住了腳步,伸出手指對身後的三人作出一個噤聲的動作。沒等他開口說出任何話,對方就在電話那頭說了一句話。

  「宇痕,我的時間不多了,所以如果你方便的話,我想見你。有件事……我需要你。」

  ……

  電話掛斷。

  身後的下屬忍不住出聲提醒他:「唐先生,登機時間快到了。」

  他沉默數秒。

  忽然開口吩咐道:「替我重新訂機票,我要回國。」

  ……

  連著一星期,簡捷都請了假,從頭到尾安安分分地陪在老簡病床前。古人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我們小簡倒真正是個例外。

  老簡稍微咳了咳,小簡立刻站起來幫他拍背;老簡的眼神餘光瞄一瞄水杯,小簡立刻『我來我來』地叫著去倒水;老簡吃不慣醫院的伙食,喜歡距離這裡很遠的一家小餐館裡的清淡食物,小簡每天興沖沖開著拉轟機車來回跑三趟買三餐回來給老簡吃;老簡住院晚上在病房睡覺,小簡就在沙發上打個鋪睡在一旁。

  白天怕老爸悶了,小簡特地還興沖沖地拎來一台筆記本電腦,大方借出自己的寶貝賬號:「老爸,悶了就打遊戲不?」

  老簡正在聽京劇,搖頭晃腦地應了一聲『嗯』。

  小簡一下熱情高漲了,網游世界可是她的天下,能帶老爸進入這個全新的科技領域,兩個字形容:光榮!

  小簡最大的優點就在於肯幹!說幹就幹!

  「老爸,你愛男號還是女號?」鍵盤上辟辟啪啪一陣速度……

  「隨便。」

  「那就女號吧!」 說起遊戲性別,道理上只有兩種,但由於江湖事業發展需要,便不自覺產生了新的一種:人妖號……

  小簡一點也沒有『我爸是人妖』的心理障礙,唰唰唰建好了人妖號,又飛快問道:「老爸,你喜歡啥門派?」

  「隨便。」

  「那就峨眉吧……」峨眉技能那個美啊,技能放出來都伴著串串的鮮花……

  小簡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老爸,這號叫啥名字好呢?」

  取名是老簡的愛好,隨口就來了一句詩:「醉臥沙場君莫笑。」

  「老爸,系統顯示,已經有人註冊了。」

  老簡一下子沒興趣了,「那你取吧。」

  「唔。」小簡深沉地摸著下巴。

  老爸在現實中的形象如此偉岸,在遊戲裡的形象更要光輝。尤其是名字,要威武,要氣勢,要根正苗紅,再不濟也要夠特別,要朗朗上口讓人一見就有『嗚哇好耀眼!睜不開眼啦……』的驚為天人之感……

  小簡腦海裡閃過好幾個諸如『雄霸天下』『頂天好漢』『東方一條龍』『胯*下鋼炮Who怕Who』之類的名字,都覺得還不夠氣勢不夠威武,終於,小簡眼前一亮。

  「老爸,有了!」

  「嗯?」

  「就叫『橫掃日本和棒子』!」

  「……」

  小簡得意洋洋:「哈哈哈哈夠氣勢吧!」

  老簡抄起一旁的雞毛撣就揮下去了:「死小子你真的是當檢察官而不是道上混的麼?!」

  ……

  夜深人靜。

  小簡累了,抱著被子縮在沙發上呼呼大睡。這傢伙不僅不認床,不僅睡相奇差無比,她還流口水……

  老簡不知醒了多久,彷彿沒有入睡過,於深夜凌晨靜悄悄起了身,下了床,走到沙發旁俯下身看著沙發上睡著的人,她腦袋下還墊著一張紙,上面寫著明天如何幫老爸刷怪練級攻略圖。

  真是,她還居然把這件事當正事來做了。

  老簡歎氣,唉……

  他這麼好的女兒,為什麼就是不肯讓自己幸福。

  披了衣服,簡董事長悄悄走出房間,走進外面病房的客廳。

  客廳裡亮著一盞燈,一個男人正坐在沙發上,翻閱著文件。

  這是一個相當年輕的男人,一身深色西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修長身線,襯衫最上方的紐扣解開了,一旁的檯燈光暈打下去,隱約映照出襯衫下的性感鎖骨。

  他的動作不緊不慢,一副無框眼鏡恰到好處地掩飾住了鏡片背後的眼神,修長手指拿著鋼筆,不時在文件空白處寫著什麼,整個空間安靜無比,聽得見鋼筆墨素和白色紙面劃過時的沙沙聲。

  拉開一點距離看過去,這個男人的氣質幾乎是沒有任何溫度的,當他存在在某個空間裡,周圍四方就自然會有一種靜如水的氛圍。

  見到老簡的身影,年輕男子站起來,點一點頭致意,聲音波瀾不驚。

  「董事長,」他微微頷首:「好久不見。」

  「呵……來了啊,」即使三年不見,彼此間早已不是當初那種上下級的關係,他對他的稱呼和尊敬依然不變。老簡頓時就笑了,表情很柔和,指一指沙發:「坐吧。」

  「好。」

  老簡看著他,輕道:「忽然打電話給你,讓你回國,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他勾一勾唇角,淡淡回應:「哪裡,應該的,」比劃了一下手勢解釋道:「歐洲這幾天大雪,所以轉機時耽誤了點時間,這才來晚了。」

  「你能回來,我已經很滿足了。」

  簡董事長看著他,低聲開口:「坦白說,這次我打電話給你想見你,不是為了談公事,是我私下裡,有一些事想要拜託你。」

  坐在對面的年輕男人沒有驚訝亦沒有附和,他只是聽,然後公式化地配合點一點頭,相當完美的反應,不動聲色,不露痕跡。

  老簡看著他,就看得出,眼前這個男人,已經從當年的小男孩蛻變成深不可測的男人,如今他已是一個合格的商務人士,隱在金融界背後的狠角色。

  「我這個身體,已經出了很大的問題。我和醫生都對簡捷保了密,沒有告訴她,這件事,也只有常醫生和我,現在還有你知道。」

  聞言,年輕男人微微抬起頭,眼底滑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我放不下簡捷,她太不懂事了,既對簡氏沒有概念,也對感情沒有防備,她完全不知道萬一有一天我忽然不在了,她會面臨怎樣的命運……多少人要把簡氏從她名下搶走,多少人知道她感情上的弱點,這些到後來都可以成為擊潰她的武器。」

  坐在對面的年輕男人靜靜地聽。

  「您希望我怎麼做?」

  簡海成董事長看著他,輕道。

  「宇痕,回來再幫我一次吧。」

  「過去那麼多年,你為簡氏,為我,所做的,我懂的,早已超過了你該做的;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三年前我狠了心要你離開,其中原因也實在是……」

  「我懂的,」他忽然打斷他的話,道:「那些事,我都懂。」

  老簡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沒有說謊,只是三年過去了,當初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已經不可抵抗地發生了質變,這讓老人很感慨:「你很少出現在媒體面前,以至於這三年來我都不知道你過得怎麼樣,如果不是因為我有一個朋友和你手上的資本有往來,我都不知道,你現在的身份已經今非昔比……」

  他淡淡一笑,不以為意:「工作不過是興趣,玩玩而已。」

  簡海成董事長頓時就笑了,有這個男人在,他放心了。

  終於放心說出他心裡最後一個請求。

  「宇痕,就算是幫我最後一次,陪簡捷去做一件事,讓她明白一些道理,你幫我守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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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31 00:49:39
3.今天開始做廠長

  不該答應的……

  不該答應的啊!

  坐在拖拉機上聽著拖拉機轟隆隆的聲音一路向南的簡捷望著眼前一片荒涼的景色,第56次狠狠抓了幾下自己的腦袋。

  拖拉機?是的,拖拉機。

  駕駛著拖拉機的一個老大爺還叨著煙槍笑著和她談笑風生。

  「我說這位閨女啊,你從大城市來的吧?白白胖胖的喲,和我們家『財發』有一拼哦!」

  財發這名字一聽就是個賤命,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去問這是啥玩意兒的名,可是拖拉機大爺沒文化,我們小簡同學更沒文化,好奇心一上來張口就問:「財發是誰啊?」

  「財發啊,我們家的寶貝啊!我們可疼它啦!準備過年時把這頭母豬賣了,換點錢買年貨。閨女啊,我告訴你,我們財發可是頭好母豬!長得跟你一樣白,還特會生……哦呵呵呵呵……」

  簡捷:「……」

  她一定是腦子進水了才會答應老爸來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

  想起一星期前發生的事,簡捷痛心疾首——

  就在一星期前,簡捷他爹,也就是我們的老簡,躺在病床上淡淡的對她說:「小捷,雖然我知道,要你辭掉現在的工作你多半是不答應的,但老爸這麼多年來的確還有一個心願沒完成,放在心裡,一直是個遺憾……」

  老簡說這話的時候,那個語氣啊,特別特別滄桑深沉還餘音繞樑,特別特別像遺囑!

  簡捷這樣的人,平時看著特別橫特別暴,三句話說不過你就提拳頭跟你拚命,但這樣的人心腸其實最軟,最見不得別人對自己來個臨終交代什麼的,所以小簡當時就鼻子一酸,這二十多年的孝心統統都回來了,兩隻爪子乖乖趴在病床前,哽咽:「老爸,你的心願是什麼?」

  ——千萬別跟我說你有個初戀情人要我去找之類的。

  要是這樣的話,她那在泉下有知的老媽一定會死不瞑目想跳起來揍她的。

  思此及,小簡討價還價:「老爸,老媽死前我答應過她的,不讓你有小情人,所以你的初戀啊相好啊,不要叫我去找哦。」

  老簡磨了磨牙:「我看上去像是這樣的人嗎?!」

  也不想想,他簡海成同志一生商場沉浮,出入聲色場合無數次也始終行得正坐得直,姑娘們都誇他是世間第一癡情漢,雖說坊間姑娘們說的話是要打個折扣來聽的,但這句馬屁好歹不是空穴來風,可是有雄厚的事實基礎滴!

  沒想到自家女兒現在卻在鼓起勇氣認認真真看了他半晌之後,居然大著膽子點了點頭,道:「像!」

  老簡:「……」

  小簡搖搖手指:「老爸,我告訴你,所謂商場梟雄,所謂宏圖大業,都是通往美色的手段而已……」

  真是驚世駭俗的理論!

  老簡二話不說抄起雞毛撣子立刻胖揍了她一頓。

  還好,老簡的精神境界遠遠沒有小簡想的那麼低劣那麼好色,揍完她一頓後慢慢道:「我最近在一個地方買了個小廠子,這些年來它的經濟效益一直不怎麼好,那個地方是我以前當兵去過的地方,那裡的群眾對我有恩,那個廠子雖小但對當地人來說也是個重要的經濟部分,所以我想搞好它,回報他們。」

  「這是好事啊!」簡捷一邊揉著屁屁一邊熱情滿滿:「投桃報李,哇唬,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境界!老爸,幹!我支持你!」

  「嗯,那麼,那裡正好缺一個廠長,我就派你去那裡當廠長吧。」

  ……

  ……

  ……

  想不通啊……

  簡捷無比惆悵。

  為什麼她當時一個熱血沖頭就感動萌動悸動衝動了呢?不僅動了自己,還一動把自己動大了。不僅真的辭了職,還下鄉來了!

  衝動猛於虎、猛於虎啊!

  於是接下來的一星期,簡捷同志就如同當年的進步青年知識分子上山下鄉那樣,跋山涉水千辛萬苦,先乘綠皮車,再換小黑車,再掏出地圖吭哧吭哧走上半天的山路,最後攔了一輛拖拉機,轟轟隆隆開幾個小時後,她終於到了這個、這個叫做西口村的地方!

  拖拉機熄了火,一陣由遠及近的聲音忽然傳來。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派來新廠長!」

  簡捷:「……」

  一個頭髮稍已經半顯花白的老頭看到她下了拖拉機,連忙迎上來,熱情地握住她的手。

  「簡廠長是吧?你好你好!我們等你大半天啦!我是這裡的村長,叫張水根,你叫我老張就可以啦!」

  「……哦哦!><!村長好!村長好!」

  簡捷長這麼大沒見過此等排場,走下拖拉機時一個腿軟差點摔過去。

  一眼望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幾十個人都捧著一束野花喊著『歡迎歡迎』,簡捷大汗,她這麼多年當個小小檢察官早已習慣了被領導被指揮,如今忽然被人當成領導歡迎起來了,她還真不敢當。

  「大家好啊!大家好哇!」

  和村長握了握手,簡捷道:「村長,這種形式以後就可以不要了,我也不是啥大人物,不用這樣的,真的。」

  村長顯然很淳樸,也不懂我們中國人通常喜歡和人隨便客氣客氣的那一套,她說不要他就真不要了,轉頭揮了揮手:「大家回去吧,可以了。」

  村長很淳樸,這裡的民風顯然更淳樸,剛才還高喊著歡迎的農民朋友們一哄而散,「呼……累死了……回家回家咧……」

  簡捷:「……」

  地區文化差異真不是普通的大啊……

  簡捷背了背大背包,問:「村長,現在我們先去廠房看看?」

  「不急啦,」村長擺擺手,帶她往前走:「對了,你們派來的副廠長一星期前就到了,已經在這裡著手廠裡的事了,他就在前面等你,我帶你過去……」

  簡捷一聽,一雙眼睛頓時瞪得老大:「副廠長?!」

  還有副廠長?!

  老爸派來的?她怎麼不知道?!娘咧,這是風水寶地還是怎麼的,咋滴全中國的廠長都長著腳跑來了……

  正說著,前方一個身影就落入了她的視線範圍。

  獨釣寒江雪。

  他就這麼孑然而立,於一片雪景中撞進她的視線。天降小雪,他撐一把黑色倫敦傘,站在路燈下,垂手插在褲袋裡,澹然若定,側顏線條凝濃分明,一個抬眼,整個空曠寂寥的世界頓時都在他背後化成零落背景,群山蒼茫,飛鳥絕跡,整個畫面闊達蒼涼,只有他是唯一近景。

  即使很多日子過去以後,簡捷也不得不承認,唐宇痕的淡漠氣質無人可及,他就站在那裡,不遠不近,事不關己,置身事外,一切在他眼裡彷彿都只是公事而已,她不知道他的興趣點在哪裡,不知道有什麼事可以讓這個男人動容,她只知他是完美的局外人。

  而她也不會知道,在未來的日子裡,這個男人極具欺騙性的外表會給她多大的錯覺。隱在清冷面貌下的華麗與美,一旦釋放,會是怎樣的驚心動魄。是要到那個時候她才最後知,若非早已對她死心塌地,這些年來他如何能做到心無旁騖。

  可惜在最初的相見時刻,她只當他是生命中的匆匆過客。

  他看著她,自我介紹很簡單,也沒伸手要求握手之類的,只說三個字:「唐宇痕。」

  ——小同志,你很囂張啊!

  小簡廠長看著這位不相熟的副廠長,腦子立刻轉了起來。第一眼時她覺得此人很熟,總覺得以前在哪裡見過;但第二眼時簡捷就釋然了,原因無他,只因為我們小簡廠長有一個顏控的毛病,見到漂亮的男人她都覺得和他們很熟。

  小簡骨碌骨碌轉了轉眼珠。

  放一個定時炸彈在身邊真是太不安全了,對待老爸派來的監視者,一定要盡快下手,就在萌芽狀態,做掉他!

  哼哼。

  於是乎,簡捷同志反綁著手吊兒郎當地上下掃了他幾眼,然後圍著他走了幾圈,涼颼颼地開口。

  「小子,你哪兒的啊?長得不錯挺年輕的啊……還學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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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31 00:49:55
4.鄉村廠長不好當

  對簡捷同志這種充滿土匪山大王氣息的見面招呼方式,唐宇痕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簡捷剛想著『這娃該不會是個草包被嚇傻了吧』,一個抬眼,卻看見唐宇痕不經意的一個小動作。

  唇角一翹,他甚至不打算去回應她。

  分明什麼聲音都沒有,但她分明聽到了他心底的一聲嗤笑。

  輕視。

  唐宇痕的挑釁。

  大凡強者,從不會跟你逞口舌之爭,看你不順眼,一個字:殺!殺什麼?絕不會是那種『手起刀落人抬走』的港派殺式,而是無形的、不動聲色的,殺的對象也更高層次:殺你的威風,殺你的尊嚴,殺你所有的資本和自信。

  「喂!你笑我幹啥?不准笑!……」

  縱然心虛,但簡捷仍然鼓起勇氣挺直了小胸脯,默默為自己打氣:怕個屁呀!這小子再拽也只不過是個副的,老子好歹是個正廠長!

  忍不住就提醒他:「那個什麼,你知道吧,以後我就是廠長了。」也就是你的老大!Boss!

  唐宇痕點一點頭,讚許:「簡廠長有這個覺悟,不錯,值得表揚。」

  「嘿嘿,是吧是吧TvvvvT」

  ……

  媽的!怎麼就一不小心得意忘形了呢!小簡廠長一把汗水,都怪她真的好多年都沒被人表揚過了……

  唐宇痕撐著傘,對她那點小動作似乎完全不在意,好像剛才耍她的人不是他似的。

  「那麼,現在可以走了麼?」

  「啊?去哪裡?」

  「帶你去以後住的地方。」

  「好哇,」小簡很高興:「還有住的地方哦,我還以為以後都要在老鄉家裡住呢。」

  「不會,你的是標間。」

  「嗚哇還有標間啊OvO……」

  小簡更高興了,標間就意味著有床,有空調,有電視,還有網線!

  有句話說的好:給我一根網線,我就有了全世界!

  看來將來的小日子也不算太差啊,打打遊戲當當廠長,這是標準富二代的奢侈生活啊。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小簡雄赳赳氣昂昂地唰唰唰走得飛快。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白日夢,是不能多做的。

  就在簡捷懷著對生活對理想(?)的美好憧憬時,無情的現實撞碎了她的美夢。

  推開門,簡捷虎軀一震。

  整整五分鐘後,小簡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抖抖地一指:「介個就是標間?!」

  「啊,」唐宇痕一點也沒覺得有問題,「你也看見了,有床,有空調,有電視,還有網線。」

  簡捷扶著門板,惆悵啊。

  「你有沒有搞錯!這是床嗎?」只是一塊木板!上面鋪了兩條棉花毯和茅草堆!

  「你有審美力嗎!這是空調嗎?」只是一個烤火盆!還破了個角角!

  「唐宇痕,電視是黑白的也就算了!」居然只有中央一台!這不是憋死她嗎?!

  「還有最重要的!網線!你說的網線就是這玩意兒?!」一隻破破爛爛的調製解調器,用201卡撥號上網……

  唐宇痕挺詫異地問:「有什麼問題?」

  簡捷簡直就像看怪獸一樣看著他了:「難道這沒有問題嗎……」老大,你起碼也給我兩個電視台吧,再來個央視少兒頻道也行啊。

  「唔,有點難辦啊,」唐宇痕摸著下巴沉思:「廠裡除了這間標間外,其他空餘的可以給你住的,只有兩個地方了。」

  小簡眼前一亮:「哪裡?!」

  「豬圈。」

  「……」

  「還有我的房間,就在對面。」

  「……」

  簡捷滾下廬山瀑布汗。

  和豬睡,和男人睡,在這樣的殘酷對比下,她這才發現這裡這間標間真的太好了……

  小簡連忙傻笑,「謝謝,不用麻煩了哈……我忽然發現,這個床!有草堆,柔軟!這個火盆,缺了個角角,照樣滾燙!這個電視機,那真是沒話說,只有央視,兩個字:忠誠!還有這個網線,回歸原始!環保!這裡挺好的、挺好的……」

  唐宇痕彷彿對她那點無恥對比小心思全然沒興趣,點一點頭,以表肯定:「你能這樣想,那是最好不過了。」

  簡捷撫額:啊Q精神真是勞動人民最後的法寶啊……

  簡捷在房間裡來來回回踱了幾圈,忽然圍住他,問:「唐宇痕,你是我老爸派來監視我的吧?」

  「監視……」他忽然笑了下,好像覺得這個問題很有趣,抬眼看她:「在這種地方監視你,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厄……」

  也是。

  一個正常男人來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監視一個女廠長,一點娛樂活動都沒有,一個妞都沒的泡,傻不傻呀。

  「說過了,我來這裡,是為了輔助你。」

  「你輔助我啥?」

  「工作上的事,以你為主,我會幫你;生活上的事,你不想管,我也會幫你管。」

  小簡嘖了一聲:「小同志,政治覺悟不錯啊,看過《亮劍》吧?都懂得學人家團長政委分工合作了。」

  她這種不鹹不淡的玩笑話,唐宇痕一向沒什麼興趣,自動屏蔽掉了。

  「啊,對了,」他忽然想起來了什麼,回了對面自己房間一趟,拿了個東西回來:「差點忘了把這個給你。」

  簡捷瞪大眼:「這是神馬?」

  嗯……嗯……

  這個東西……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木製小桶……

  唐宇痕挺詫異地看著她:「你不是不會用吧?」

  終於看出這是個什麼東西,簡捷頓時身軀一震:「難道你用過?!」

  話還沒說完,小簡廠長頭腦裡的聯想畫面頓時華麗麗地就展開了:彷彿唐宇痕,將這個小桶放在地上,然後,優雅地、坦然地、一解長褲拉鏈,掏出男人粗壯有力的XX,對準它的開口,然後麼……咳!古人有詩云: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談,大珠小珠落玉盤……

  沒錯,這就是一個:馬桶。俗稱尿壺。

  小簡廠長頓時抹了好幾把頭上的冷汗。

  想到唐宇痕用過這個東西,把他的XX放進去過,現在還要叫她的屁屁也如法炮製塞進去,這個這個……私密性……衛生性……

  唐宇痕難得有耐心,慢條斯理解釋一句:「放心,我沒用過。」

  「為啥不用?」

  唐宇痕答得誠懇:「不習慣。」

  簡捷簡直要噴血了:「……難道我就長得一副會習慣用馬桶的樣子嗎?!」大哥,她也是個受過高等衛生觀念的現代人好不好……

  「唔,」唐宇痕挺善良地對她道:「這房間裡沒有衛生間,晚上如果睡到半夜要上衛生間,只能去外面離這裡一千米遠的公廁。」

  「……」

  「而且那裡面沒有燈,要自己打手電筒,小心掉下去。」

  「……」

  「還有,記得用完公廁後要手動沖一下,不然容易堵塞。」

  「……」

  唐宇痕微微一笑,人畜無害:「有問題麼?」

  「……」

  小簡廠長默默收起自己那點現代人的衛生觀念,從此刻起厚著臉皮執著地要爭當一個小小原始人:「我、我還是用馬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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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百無一用是深情

  唐宇痕交代完事情,返回自己房間,關上門的時候還聽得到簡捷正在和死黨打電話嗷嗷叫。

  「哥兒們你是不知道啊!我真是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我老爸叫我來這個被服廠當什麼被服廠廠長,你說!這他喵的是個爺兒們幹的活兒嘛?!……」

  唐宇痕笑笑,笑容淡得幾乎看不見,轉身關上了房門。

  洗完澡出來,走到窗前一看,才發現外面的雪已經下得很大了。唐宇痕拿著毛巾擦著頭髮上掉下來的水,給自己倒了杯純淨水,然後隨手打開了一小扇窗戶。窗外的雪花穿過層層空氣阻隔飄進來,落到他光滑的手背上,房間裡頓時瀰漫著冬日落雪天獨有的雪味和泥土的清新氣息。

  桌上的行動電話忽然響起一陣持續震動,唐宇痕端著玻璃水杯折返回屋,接起電話。

  「哪位?」

  「駱名輝。」

  唐宇痕抬手喝了一口水,漫不經心道:「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

  駱名輝單刀直入:「你跳過Bucker Chambers董事長直接向董事會提了辭呈?」

  唐宇痕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忍不住讚歎:「你消息很快啊。」

  「不快怎麼行?現在整個圈子裡的人都在求證你有沒有單方面解約砸下重金恢復自由身,Bucker撕了你的辭呈封鎖了消息,公關部總監領著一票人在開新聞發佈會應付媒體,對外一致稱你在休假,決不承認你辭職離開這件事。」

  唐宇痕『嗯』了一聲,好像事件主角不是他似的,淡定得不得了,連眉峰都沒掀動一分。

  駱名輝在電話那頭幾乎感到不可思議:「唐宇痕,你真的丟下一切向董事會提辭呈了?」

  「啊,」這邊的男人答得很理所當然:「不能怪我,我向Bucker辭職,他不批。」

  「你可以提休假啊!」辭職當然會被拒,誰會捨得讓他走?

  這邊的唐同學從善如流:「休假我也提了,他還是不批。」

  他不說還好,說了只讓駱總監更頭疼。

  「唐宇痕……」駱名輝在電話那頭深呼吸:「你見過哪家跨國上市公司的董事長會批准歐洲區執行總裁無故休假要休整整一年的?!」

  唐宇痕撫額,惆悵:「說實話,我原本是打算休假兩年的……」

  駱名輝:「……」

  一想到自家董事長先生被唐宇痕這麼一走搞得氣病了在床上躺了兩天,駱名輝多少都想把唐宇痕從歧路上拉回正道上來。

  「唐宇痕,上線,上視頻面談。」

  「上線有點困難。」

  「什麼困難?」小駱拍胸膛:「老子來替你解決!」老子可是牛叉跨國公司的網絡技術總監!

  唐宇痕很誠實:「我這裡只有201電話卡撥號上網,流量和速度方面的問題,很頭痛啊。」

  「……」

  駱總監佩服不已,要一個每天習慣了出入頂級寫字樓商務會議室的男人放下一切去鄉下陪一個女廠長當野人,我靠,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捨己為人!

  駱名輝唏噓不已,他都被唐宇痕感動了。

  「愛情真的太偉大了……」

  唐宇痕嗤笑一聲,「愛情……」

  「難道不是麼,」駱名輝語氣酸溜溜的:「你還不是為了簡捷。」

  唐宇痕笑笑,不解釋。

  拖了拖鞋去陽台,踩在陽台上的積雪上,咯吱咯吱地響,在這個冬日的夜晚格外靜謐。唐宇痕一手抱著電話繼續聽駱名輝扯淡,一邊彎下腰把陽台上的仙人掌和白掌搬回臥室,就這麼來來回回地走來走去。

  「唐宇痕,乾脆這樣吧,」電話那頭的小駱同志一個勁地慫恿他犯罪:「就乘這些日子,你把她辦了算了,等什麼呀,男人嘛,應該說幹就幹!你索性就在這個寒冬的夜晚,把她睡了算了,用你那寬大的男人胸懷,去感化她那一顆深受過重傷的心……」

  唐宇痕頓時就笑了,一絲華麗的尾音從平日隱藏的清冷外表下跳脫出來,微妙上揚。

  「我去感化她的心……?」

  隱一絲微嘲的笑意,絲絲入扣。

  「……」

  駱總監無語了一會兒,咳了一聲,慢道:「這個……聽上去是滿詭異的。」這種情節的確很不靠譜……

  唐宇痕抱起地上一盆白掌,腳步一旋回屋,關上陽台門時忽然開口:「其實我想過的。」

  「什麼?」

  「上了她。」

  駱名輝:「……! 」

  唐宇痕看了看玻璃花盆裡的水快要見底了,水培的白掌需要換水,於是拿起一旁的灑水器,一邊給花換水,一邊抱著電話不緊不慢地講話:「有心要上的話,給我兩天就夠了。她的弱點太多了,根本不需要騙,玩點手段博取一下同情,應該就能到手了。」

  駱名輝在電話那頭聽得滾下一身冷汗。

  「唐宇痕……你不是認真的吧?」

  唐宇痕笑笑,「你說呢。」

  駱同學這種平時看上去特別流氓的人,一旦動真格了,骨子裡的那股善良就顯現出來了,吞吞口水,在電話那邊小心翼翼地:「唐宇痕,婦女同志可是弱勢群體啊,你下手不能太狠了……」

  唐宇痕在電話這邊聽得頓時爆笑出聲。

  「神經病……我要上她的話她十八歲成年那天就上了,還等到今天來陪她當副廠長?」他有空啊?

  駱名輝無語了一會兒,忍不住喊他:「宇痕啊……」

  「……你真的那麼喜歡她?」

  駱名輝多少有點暴殄天物的痛心疾首。

  唐宇痕這麼淡定的男人,本不該有盲點,天下女人何其多,為一個心不在他身上的簡捷,駱名輝為唐宇痕感到不值得。

  唐宇痕把白掌放在了桌子上,抬手摸了摸它心形的葉子,一層冰花化了水,一滴滴落在他手上,觸感溫潤,在燈光下折射出晶瑩的色澤,讓唐宇痕失了一秒鐘的神,想起簡捷說話時一貫晶亮的眼睛。

  他忽然慢吞吞地吐字道:「我對她,其實不是喜歡。」

  「什麼?」

  此時摘了眼鏡,唐宇痕的眼神迷濛一片,遠遠看去,好似覆著一層水光,透明、深邃、驚心。

  駱名輝只聽見唐宇痕慢吞吞的聲音響起來:「……我只是,對其他女人,都沒有興趣。」

  他見過簡捷這麼多年來一路走來的樣子,無數次見過她靠自己一個人咬牙撐過來的樣子,她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大概就是她那種面貌那種表情,讓他在人生無慾則剛的心境下破例放軟了自己的心,對她細細密密的體溫不設防。

  只對她而有的情動,念及她的名字時心中這樣驚動,連他自己都覺害怕。愛上一個心裡已有其他男人的女人,除了當一個淡定的局外人之外別無它法,做人最大的無趣和最大的有趣就是不可以過分直白。

  他不是陷入了一場愛戀,他是中了一種巫。巫術比愛戀更要命,墮落得更徹底,而他,除了順從,沒有其他辦法。

  叩叩叩。

  忽然一陣敲門聲。

  「等一下,我有事。」

  唐宇痕沒掛電話,放下電話丟在一旁桌上,走過去開門。

  只見簡捷披了件老式軍大衣,正抖抖縮縮地站在門口看著她。

  唐宇痕一挑眉,微微驚訝:「有事?」

  「我、我剛去上廁所……」

  「……」

  「把、把手電筒掉下去了……」

  「……」

  唐宇痕撫額,憂傷:「不是讓你用便捷式衛生工具了麼?」

  簡捷抹了一把汗道:「從來沒用過那個我有心理障礙啊!」屁屁蹲下去坐在那個小圓桶上都拉不出來,小簡廠長自己也很痛苦:「我要有個心理適應期才行……」

  唐宇痕無奈,「你等一下,我拿我的給你。」

  「好啊好啊><。」

  簡捷靠在門口,忽然想起了什麼,神秘兮兮地對唐宇痕道:「唐宇痕,我剛才經過田邊,好像有人完全不怕冷地在雪地裡……搞那個!」

  「啊?」

  「就是那個啊!那個!嘿咻嘿咻……」

  作為男人,唐宇痕顯然對這個生理現象的接受度比簡捷高多了,漫不經心地回應:「嗯,有什麼感想?」

  小簡很詫異地反問:「唐宇痕,難道你就沒有感到類似於『嗚哇太神奇啦!……』這樣的感覺嗎?」

  唐宇痕停下動作,認真地思索了一下。

  然後答:「沒有。」

  簡捷額前滾下一排冷汗。

  「不過是男女進化藝術而已,」唐宇痕倒是挺理解她的智商和情商,「你不懂正常。」因為太笨了……

  「我靠!」

  小簡廠長一下子蹦地三尺高。

  她的確不懂藝術,不過要是一老爺兒們和一妹子在莊稼地裡摟一起就叫藝術,身上脫得光光地就叫靈感的話,那日本這個盛產蒼井空們的小島國還不都得讓藝術家們壓沉了!

  「嗤……回屋睡覺去><。」

  和唐宇痕這個思維異常的人類完全無法溝通,她還稀罕了,回屋睡覺才是正事。

  唐宇痕的禮貌絕對好,還不忘和她道聲晚安。

  聽到她砰地一聲關了房門熄了燈,他才玩味地勾起一個笑容,折返回屋給自己倒了杯冰水,一口氣喝了下去。

  拿起剛才沒掛斷的電話,駱總監在電話那頭的驚人感歎聲就頓時就傳過來了:「這麼個大晚上她還敢跑來你面前討論嘿咻的問題……」

  唐宇痕喝著冰水哼哼一聲,心想要是駱名輝知道他們簡廠長剛才只穿著內衣披了件軍大衣就站在了他面前而他還什麼都沒幹,估計駱名輝會直接替他去男性*性*功能障礙醫院掛號吧……

  「宇痕,這樣不行啊,只能看不能吃這也實在太慘了,你會被憋死的!」

  「啊,」唐宇痕點頭,發自肺腑地深有體會:「真的是很慘的啊。」

  駱名輝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半天,忽然鄭重建議道:「唐宇痕,約個時間,我帶你去精神科掛個急診,你腦筋病得太嚴重了不能再拖了!」

  唐宇痕磨牙哈哈笑了兩聲,笑著罵了句:「神經病……」沒作其他回應。

  其實不用治了,已經治不好了。

  一切不過因他愛得深。

  他愛得深,就合該被派上用場。

  怪得了誰?

  怪不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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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初試牛刀很廢柴

  隔天是週末,按理說不上班,簡廠長計劃表上的上任日期要從下星期一開始,一系列工作任務也準備從認識認識員工、開一開員工大會之類的官方活動開始,但是命運的齒輪啊,硬是天上掉下一塊難啃的大餅,把個艱巨的任務砸在了小簡廠長的頭上。

  說起這個任務,還是個歷史遺留問題。

  去年時周邊鄉鎮如雨後蘑菇似的躥出不少家被服廠,僧多粥少,頓時樂壞了原材料商,紛紛漲價,簡廠長負責的這家『紅太陽西口被服廠』也面臨了原材料商毀約漲價的問題。

  當時的老廠長是個社會主義蛀蟲,抽乾了廠裡的最後一點油水之後,帶著幾個心腹領著幾隻蝦兵蟹將集體捲鋪蓋跑了,於是這個問題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聽說來了新廠長,三個原材料商們商量好了,上門談判來了,目的很簡單:要毀約,要漲價,要嚇唬嚇唬新來的這個廠長毛丫頭。

  簡捷早早地起了床,刷牙洗臉吃早飯,穿好工作服,對著鏡子一照,「嚇?!」,簡廠長自己都被自己這一身民工氣質嚇了一跳。藏青色大棉襖工作服,套著真有種上個世紀勞動人民的感覺,形象十分偉岸。

  小簡忍不住吼了一聲:「好,談判去!」

  相比簡廠長的雄赳赳氣昂昂,靠在一旁正喝著茶的唐宇痕副廠長倒是一派悠閒,抬頭掃了一眼她紅撲撲的臉蛋,唐宇痕的聲音不鹹不淡:「你確定要去?」

  「去!當然要去!」簡捷詫異:「這種大事我怎麼能不去。」

  唐宇痕撐著下巴,問得意味深長:「你會談判?」

  「笑話,我的本行!」

  簡捷很理直氣壯:「知道我以前是幹什麼的麼?專門跟人談判的!」和法官談,和辯方律師談,那氣勢,那場面,靠得就是一個本事。

  「想當年我談判那會兒,完全不是這個層次……那陣勢,哼哼,大得去了……」小簡廠長指點著他:「等下你就在我旁邊看著,有不懂的就問我,不要客氣,啊。」

  「好吧,」唐宇痕脾氣挺好,從善如流:「那麼,就辛苦簡廠長了。」

  小簡哈哈笑了聲,伸手打一個響指。

  「出發——!」

  挺胸抬頭地就出去了。

  新手就是新手,處處顯露出菜鳥的氣質和行為模式,滿場亂跑,活蹦亂跳,明明是脆皮也火車頭般勇猛地衝在最前頭。

  唐宇痕淡定地喝完最後一口茶,放下茶杯。

  正無奈地起身準備拖著步子出去,駱名輝短信到:「今天有時間麼?」

  唐宇痕按下快捷鍵迅速回復:「沒有。」

  駱名輝新短信到:「週末都這麼忙?要去幹什麼?」

  唐宇痕回短信很惆悵:「陪小朋友過家家。」

  ……

  談判的結果不言而喻。

  簡捷同志雖然以前的確是靠一張嘴吃飯的,法庭上那滔滔不絕有理有據也不是假的,但檢察官玩的是一個『法』字,而商人,玩的則是一個『奸』字,其中性質完全不一樣。

  談判的過程慘不忍睹,小簡單槍匹馬被幾個農村老爺兒們玩得團團轉。至於唐宇痕,這個人渣更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靠在椅背上冷淡地看著雙方對峙,他則悠閒地喝著茶。

  簡捷恨得咬牙切齒死抓褲子,恨不得像貓那樣用利爪撕破塊布來。當然她沒發現的是,她急怒攻心中還抓錯了,抓了唐宇痕的西褲褲腳管……

  唐宇痕掃了一眼自己的褲腳管,被簡廠長那樣蹂躪都沒破,心中大為讚歎,Dior男士褲裝的質量果然好。

  三個小時後,談判結束,簡廠長回到標間寢室。

  以前,簡廠長總覺得農民朋友的地位比較脆弱。

  天生的弱者啊,辛苦大半輩子就種點地,好不容易種出點成果,一遇到洪水地震的天災就全沒了,想找人哭訴還投訴無門,手上沒錢就等於沒地位,遇到這種命,操,你又能怎樣?

  現在,簡廠長終於發現自己比農民朋友的地位更脆弱了。

  剛才談判時那三個農村老爺兒們算啥玩意兒?靠著自己手裡囤積著棉花就當自己是皇帝了?居然聯合起來把她耍得團團轉!

  一路回來的路上簡捷都低著頭默不作聲。

  小簡同學好面子,自己打小就是班級的優等生,甚少被人當眾批評,結果小時候的挫折教育沒到位,冷不丁地今天被三個農村老爺兒們大庭廣眾地這麼輪著開虐,心理上的屈辱感不亞於被人輪*暴了。

  「剛才你為什麼要拉住我?!」

  「不拉住你,你會怎麼辦?」

  「揍他!」

  「……」

  簡捷覺得自己沒錯:「你也看到了?要毀約的是他們!強取豪奪無中生有的也是他們!」

  唐宇痕沒說話,走到她的書桌前,隨意掃視著桌上的擺設,視線一掃,看見一個相框,裡面放著一張照片,是昔日她在檢查廳和各位兄弟們一起拍的照片。藍田白雲,少年人其志飛揚。

  他忽然問:「你以前做事的原則是什麼?」

  簡捷一下子不解,「啊?」

  唐宇痕拿起相框,看了會兒,平靜的視線,卻在短短數秒間看透一切。他放下相框,垂手插在褲袋裡轉身面對她:「你以前的工作原則,只把人分好人和壞人兩種是不是?好人應該保護,壞人就應該抓起來,是不是這樣?」

  簡捷睜大了眼睛,詫異反問:「難道不應該是這樣嗎?」

  唐宇痕忽然走向她。

  她正靠站在書桌前,他冷不防傾身上前忽然兩手撐在她身旁兩側的桌子上,屬於唐宇痕身上獨有的清冷東方調氣息剎那間席捲四周。

  簡捷忍不住承認,她被他驚了一下,「你幹什麼?」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很好奇,」他直直盯著她純粹的眼睛,「明明被重傷過無數次,為什麼你還是學不乖?」

  簡捷臉色微變:「你說什麼。」

  「非黑即白的原則不適合你,」他沒什麼情緒的樣子,就這樣看著她道:「你不是紀以寧,你身後沒有唐易可以為你撐起一個純粹黑白的世界,所以如果你還是像以前那樣非黑即白地走下去,你的人生只會走到窮途末路。」

  簡捷不動聲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的人都是灰色的,」他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只是自顧自地說下去:「尤其是商場,沒有永遠的朋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

  「商場做人必須保留七張底牌,別人幫不了你,只有你可以讓自己變得強大。」

  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種話。

  簡捷覺得心尖有熱血湧過,一瞬間竟然連聲音也瘖啞了三分:「哪七張?」

  「忍,有容者為大,忍者無敵;藏,藏鋒藏巧,勝者總是笑到最後;防,防不勝防,強者都是漏洞最少的人;穩,穩紮穩打,不走彎路便是捷徑;變,變則通,通則久,求變就是贏;牽,錯綜複雜,暗中牽制勝過明面強制;退,勝敗無常,給自己留後路就是留希望。」

  忍藏防穩變牽退。

  如果不是商場局中人,斷然不會懂這勝者為王的法則。

  簡捷心如擂鼓。

  唐宇痕近在咫尺,她卻越發覺得看不清楚這個人的真面目。

  抹了一把額上因緊張而起的冷汗,小簡廠長內心頓時升騰起一股類似於『想老子本來已經夠傳奇,結果他出身竟比老子更牛B』的不服氣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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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31 00:51:04
7.笨鳥先飛不算晚

  後來,簡捷同志經歷了水與火的洗禮,成長為笑傲西口村的一代好廠長之一,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此刻的小簡廠長還是一隻很水的水羊,正一門心思想要提高自己在談判桌上的PK技術。

  那麼,要一隻學術不過關智商不怎麼樣的菜鳥在短時間內提高一門高層次技術,該怎麼做呢?很簡單,四個字:填鴨教育。

  唐宇痕做人絕對是高級猥瑣流,甩下十本厚厚的大書,用一句『看完這些,一星期之內,我教你玩死他們』,一瞬間就引爆了小簡同學那超級低的復仇燃點。

  有了這個目標,簡捷頓時就像喝了汽油似的,小宇宙內的馬力十足。

  就為了『一星期後能玩死他們』這點陰暗的暢快感,一向很注重睡眠質量的小簡廠長就覺得每天半夜那撕心裂肺的狗叫聲也是可以忍受的,每天凌晨四五點就有小三輪轟隆隆駛進菜市場的噪音也是可以不抓狂的,最後索性不睡了,拿出當年高考時那種萬人爭過獨木橋的氣勢通宵達旦地K書,所看之處過目不忘,要的就是效率!

  唐宇痕這個人的心理素質絕對好,看著簡廠長如此刻苦,他也就是點點頭表揚一句『辛苦了』,然後轉身就回自己房間,房門一關,該吃就吃,該睡就睡,小日子過得悠閒似水。

  日昇日落,就這樣,唐宇痕在鄉村,呼吸著新鮮空氣,享受著無壓力的氛圍,過著近乎自然療養的生活,而簡捷呢,則奮筆疾書,日夜苦讀,過著近乎高三生的生活。

  偶爾小簡也會鬱悶地自問:「老子好歹是個廠長,是個boss,是個老闆,怎麼反而有種為人打工的感覺呢……」

  唐宇痕一句話替她解惑:「還想不想玩死他們?那就看書。」一點也沒有欺負小簡腦容量低的負罪感。

  然後直到有那麼一次,唐宇痕在樓梯上撞見簡捷拎著幾桶方便面站在房門口,一邊掏出鑰匙正準備開門,一邊嘴裡還嘰裡咕嚕背著『控制管理』原則。

  ——本來這倒也沒什麼,畢竟唐宇痕和她之間也從來沒有『搭伙吃飯』這層關係在裡面,吃飯問題純屬私人問題,她喜歡用方便面對付幾頓也是正常的。

  但好死不死地,唐宇痕手中卻剛好拎著幾袋菜……

  簡捷一回頭,看見他,立刻露出一口小白牙熱情打招呼:「喲,你吃晚飯啦。」

  唐宇痕:「……」

  四目相投。

  小簡視力不錯,一眼就看見唐宇痕手裡紅紅綠綠的新鮮蔬菜,還有剛殺好的鮮活老母雞,這玩意兒做成雞湯味道一定很美吧……

  低頭再看看自己手裡的泡麵,還是最原始的沒有鹵蛋的那種……

  厄——

  小簡廠長頓時嚥了嚥口水,兩隻眼睛烏溜溜地就盯著唐宇痕手裡的東西移不開視線了。

  唐宇痕:「……」

  在這個時候,唐宇痕作為下屬、鄰居、受托者、朋友,不管哪一個身份都不允許他繼續就這個問題再保持沉默了。慢吞吞地拎著菜走上去,唐宇痕掏出鑰匙開門,說了一句:「過來吃飯。」

  有飯不蹭非好漢!

  簡捷立刻扔掉手裡的泡麵直直跟在他身後閃進房間,一秒都沒有猶豫!

  ……

  不是沒進過單身男人的住處,但還真沒見過唐宇痕這種的。

  以前在檢查廳時,他們一群兄弟總去程亮家聚會,程亮同學的單身公寓就完全顯示出一種單身男人的氣質:家裡不太亂,但也說不上太乾淨,東西總找不到,大掃除是不幹的,能住就行,其他的馬馬虎虎就算OK。男人嘛,要的就是那份隨處可睡的瀟灑!……

  可是唐宇痕不是。

  乾淨、簡潔,整個空間就和他這個人一樣,線條流暢,沒有一絲多餘。偶爾一抬眼,桌角窗台邊的綠色植物更是顯得那麼水靈。

  簡捷轉著眼睛四處打量,看見了一些東西,頓時瞪大眼。

  「唐宇痕,你房間裡的空調哪來的?」

  「買的。」

  「這衛生間的抽水馬桶和淋浴器呢?!」

  「找人裝的。」

  「你還有這麼好的廚房設施!」

  「啊,不然怎麼做飯?」

  簡捷看著那呼呼生出熱風的大功率空調,惆悵啊。

  「唐宇痕,你都不告訴我你有這些東西!」

  唐宇痕挺詫異地反問:「你有問過我麼?」

  確實,沒有……

  簡捷看著他,越來越就覺得這男人真的不像普通民工。單憑唐宇痕能把一間破屋子硬生生地住出個五星級賓館套房的氣勢,就讓人覺得這個男人不簡單。

  就在這個傍晚,一個問題偷偷溜進簡捷的腦海:這個叫唐宇痕的人究竟是誰……?

  可是來不及她細想,唐宇痕已經脫了外套進了廚房,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抓住了她的手,把她一起拖了進去。

  「幹什麼幹什麼??」

  唐宇痕往廚房煤氣爐旁一靠,挑眉:「會不會做飯?」

  「……」

  真是個棘手的問題啊。

  唐宇痕瞭然。

  發出悠悠的感歎:「我大概是知道你笨的……」

  但確實沒想到居然能笨到這個地步。

  簡捷摸摸鼻子,訕訕地,「……雖然我不會做飯,但幫你打下手還是可以的。咳咳,我打下手……」

  唐宇痕捲起襯衫袖子,拿出袋子裡碧綠碧綠的蔬菜,問得隨意:「你偏好什麼口味?」

  簡捷心裡一暖。

  她一個過來蹭飯的人,他還記得問她愛吃什麼口味,這男人心思很細膩啊……

  見她沒聲音,唐宇痕抬手敲了她一下腦袋:「……」

  「甜的!」簡捷連忙回神,站直身體:「我愛吃甜的!」

  於是,兩個人就在廚房裡一起洗菜做飯。

  唐宇痕切菜,簡捷就提前幫他洗好,唐宇痕開火倒油炒菜,簡捷就在旁邊遞東西。

  唐宇痕在廚房的動作絕對流暢,動動唇:「白糖。」

  「哦哦。」小簡連忙把糖罐遞上。

  唐宇痕眼睛不眨地接過,撒上,鏟兩下。

  「醋。」

  又奉上醋。

  唐宇痕沒命令的時候,簡捷就站在他身後靠在廚台邊看他做飯。

  幾個家常小菜很快做好,唐宇痕把菜端出來,簡捷口水滴答成串,伸了手就想去拿肉吃,唐宇痕眼風一掃,薄唇間問出一句話:「談判者必須會問的十個問題是什麼?」

  唐宇痕沒什麼表情的樣子總讓人覺得有一種威懾力,隱隱透不過氣。

  簡捷立刻收回手,條件反射地站直身體,像個小學生一樣回答問題:「1、想想我們未來可以帶給你多少生意?2、議價空間有多大?3、要不要一起把餅做大?4、要不要先嘗試一段時間?5、你能保證這是最優條件嗎?6、你準備好失去我們這個顧客了嗎?7、如果無法達成協議,你會怎麼做?8、你可以給我點回去交代?9、差額平均分攤?10、你要不要我推薦別家?」

  一字不差。

  作為一隻菜鳥,能回答上來勉強可以算及格了。

  唐宇痕一勾唇角,微微笑了下,表示滿意。

  伸手拿了一塊紅燒肉,塞進她嘴裡,唐宇痕輕描淡寫地發話:「去洗手,吃飯。」

  「Oh~Yes!……」

  小簡同學一點也沒覺得有問題,衝進廚房打開水龍頭就去洗手。

  唐宇痕放下手裡的餐盤,想了想,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駱名輝:「問你一件事,你養的那條拉布拉多,每次吃飯前訓練它一下,能顯著提高它的記憶力是不是?」

  「是啊,」駱名輝在電話那頭很是詫異:「你怎麼忽然對這個有興趣?你也養狗了?」

  「啊,差不多,」唐宇痕的聲音平淡無波,聽起來非常理所當然:「我負責養了一個女人。」

  「……」

  大哥!這差太多了吧!!!

  駱名輝大汗,囧然:「唐宇痕,簡捷會被你玩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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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31 00:51:33
8.教個笨蛋心很累

  兩個人就這樣一起吃晚飯聊天。

  本以為唐宇痕這樣的人不擅聊天,簡捷也是抱著『蹭完飯就開溜』的心態坐下吃飯的,可是一頓飯吃著吃著,儘管唐宇痕的話果然不多,但簡捷竟詭異地有點捨不得走的感覺。

  其實,如果簡捷多長一個心眼多留一個心思,就會發現唐宇痕連吃飯的動作都符合正規的商務禮儀標準,明明喝的是白菜蘿蔔湯也硬生生地被他一個動作喝出了燕窩人參的氣勢。倒是簡捷,嘩啦嘩啦幾碗飯下肚,邊吃邊說,不亦樂乎。

  簡捷捧著飯碗,扒幾口飯,聊幾句。

  「我有個朋友,最近懷孕了,不過她對生孩子這個事有點害怕,在家整天像只土撥鼠一樣惆悵得團團轉,」頓一頓,補充道:「因為她沒生過,所以沒經驗,只能多看點豬生崽的農業視頻積累經驗,替她想想,的確很辛苦啊,你覺得咧?」

  唐宇痕:「……」

  女人生小孩和母豬生小豬還是很有區別的吧……不過這種事情他一個男人真的不太方便發表意見……

  唐宇痕喝了一口湯,道:「這種時候你的那位朋友最需要的是心理安慰,驅散那種心理緊張的情緒,她先生應該多陪她才對。」

  「這倒是,她先生對她很好,」聽說唐辰睿為了照顧她什麼公司什麼企劃案統統都不要了,簡捷默默感慨:「我們向晚那麼正派的女孩子,也不知道唐辰睿當初使了些什麼手段才把她拉上床的……」

  聞言,唐宇痕似若無意地撩了撩眼,又喝了一口湯。

  「那個唐辰睿……你們很熟嗎?」

  簡捷見他主動發問,神情一振。

  「熟!怎麼不熟!我們認識差不多都快要——」連忙掰手指數數,發現數不清楚,於是囫圇吞棗:「總之認識很多年啦!」

  簡捷本想趁機反問『你怎麼想起要問這個人』,趁機打開話題,可唐宇痕怎麼可能給她這個發問的機會,伸手拿過她已經空了的飯碗,替她盛了一碗湯,點一點頭看似問得隨意:「聽說他做投資業務。」

  「是啊是啊——」

  難得唐宇痕流露出點正常人的反應,簡捷有點興奮過了頭,不知不覺就被他牽著走了。唐宇痕根本不需要費心思裝姿態,只要每當簡捷說完一段時他適時地反問一句『哦?』,幾個字就好,簡捷就被他勾得心癢難耐,忍不住就再多說下去幾句。

  簡捷說了半晌,覺得奇怪,忽然停了下來,狐疑地問:「你怎麼會對這個有興趣?」

  唐宇痕微微一笑。

  職業病。

  一個人的生活細節最能反應他的行事風格,簡捷告訴他這麼多唐辰睿的生活細節,要推斷出他的決策風格就有把握,再加上如今唐辰睿太太有了身孕,勢必使他分神。

  唐宇痕垂下眼,微笑著想,如果自己再心狠手辣一點,在這個時候回公司,發動其下資本與唐盛幹一場,應該會很漂亮得賺一筆吧?

  不過……算了。

  趁火打劫還是下次吧,他最近沒什麼興趣談公事,不想玩那麼危險的遊戲了。

  唐宇痕沒回答她的問題,抬眼看著她,溫和地問:「吃飽了麼?還要不要給你盛湯?」

  「好哇好哇!」

  事實證明,小簡的確是單純的孩子。

  她哪裡是唐宇痕的對手,差一點當了商業間諜被坑了也一點也不自知。

  簡捷大咧咧地把飯碗遞給他,嘴裡還不忘說著「要吃蘿蔔,給我湯裡多放幾塊蘿蔔哈……」,完全不知道唐宇痕剛才如果心思再狠一點,資本市場上就又是一場風雨。

  蹭完飯,難道還好意思讓主人把碗洗了嗎?簡捷連忙站起來收拾,「我來洗我來洗。」

  這會兒唐宇痕倒是挺客氣,「不用了,我來好了。」

  簡捷動作快,把盤子和碗放在水池裡就打開了水龍頭,「哇靠!」,忍不住就叫了聲,鄉下這水果然冰冷刺骨。

  唐宇痕把她推開,拿了旁邊的洗潔精就走過來,「不要泡冷水,去拿熱水袋抱著,不然你會凍瘡。」

  「切,凍瘡怕啥,手指腫一點而已。」

  唐宇痕打開冷水開關,聲音淡淡的,「腫一點也是傷,女孩子身上有傷始終不好。」

  「……」

  很熟悉的一句話,很多年以前,有一個人也曾這樣對她講過。可惜,說者無心,聽者有心,自此叫她透支了其後數十年的感情。

  簡捷仰天望了望,摸摸頭,悄沒聲息地就出去了。

  唐宇痕收拾完廚房,擦著手走出來的時候,只見簡捷正埋頭在書桌前,一手翻著書,一手握著鉛筆奮力地做著筆記。

  見他出來,小簡又恢復了活力,指著面前的書叫苦:「唐宇痕,你好歹也指點我一下啊。」

  唐宇痕走過去,拿了空調控制器把室內溫度調高一點,答得隨意:「你現在這種水平,我沒辦法教。」

  簡捷瞪眼:「為啥?!」

  唐辰睿甩下空調控制器,很誠懇:「因為我說的你聽不懂。」

  簡捷頓時笑一聲,表示不屑:「嗤……」

  唐宇痕站在書桌前,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尚早,於是決定陪她玩一個小遊戲,「模擬談判玩過沒有?」

  小簡的發散性思維不錯:「就像模擬槍戰那種?」只不過一個玩的是槍法,一個玩的是腦子。

  唐宇痕點點頭:「差不多。」

  簡捷嘖一聲,從上到下挑剔地掃了他一眼:「小伙子,你什麼來頭啊?玩得了這個?……」

  唐宇痕溫和一笑:「給人打工的,什麼都要會一點。」

  簡捷想了想,挺為他著想地點一點頭。

  「哦,這倒是。給人打工真的很不容易呀……」

  現在這個社會,競爭很激烈呀……

  唐宇痕斯斯文文的樣子真的很像是大學助教呀……大學這種黨派糾結的地方,非得考證、考頭銜,才能混出路,這小伙子連級蹦躂得很辛苦吧……

  唐宇痕看她那種飽含心酸的眼神就知道,剛才五分鐘之內出身富家的簡小姐已經把他這個打工者從頭到尾同情了一遍,唐宇痕看了她一眼,不解釋,指指書:「要不要學?」

  「要!」

  唐宇痕莞爾。

  簡捷拍拍他的肩,很憐憫的語氣:「你一個小伙子給人打工賺這麼點辛苦錢也不容易的啊……」 教不好她的話她老爸不會給他發工資吧……,思此及,小簡廠長越發覺得這孩子真是太可憐了:「……你這樣做家教能賺多少哦,生活壓力很大啊,將來還要存錢娶媳婦吧?」

  唐宇痕:「……」

  咳,她愛同情他就讓她同情去,唐宇痕臉色有點黑,不解釋,玩死她。

  他教著她。

  「剛才你這裡說得不對。」

  「怎麼啦?」

  「談判時,重點不只在於你問什麼,還在於你怎麼問。」

  簡捷趴在桌上:「不懂……」

  唐宇痕好耐心,循循善誘,「比如說,你如果問:『可以講價嗎?』回答往往是『沒有』,因為你的問題是『是否』的。但是如果你問:『議價空間有多大?』,你就可以達到三個目的:1)不讓對方定談判規矩,2)提醒這是一場協商,2)讓你觀察對方的肢體語言,幫助你選擇談判戰術。懂嗎?」

  簡捷想了想,有點恍然大悟的樣子,覺得很神奇:「好像是真的耶……」

  唐宇痕:「……」

  這女人該不會以為他真是家教來玩的吧?!操,以他的身價,出去一對一輔導,那該是什麼價錢!

  唐宇痕撫額,「休息十分鐘。」教一個笨蛋真是心好累……

  「哦,好啊好啊。」

  小簡挺認真,休息時間還不忘整理一下剛才學習的內容,在筆記本上唰唰唰用鉛筆寫著什麼。

  一個身影忽然走到她身旁,唐宇痕清淡的聲音忽然響起來:「張嘴。」

  簡捷一抬頭:「啊?」

  下一秒,她嘴裡就被放了一個小東西,小簡伸舌舔了舔,是顆圓溜溜的水果糖,西瓜味的。

  「嗚哇……」

  唐宇痕笑得淡淡的:「還喜歡麼?」

  「恩恩恩恩很美味!」她用力點頭:「這種水果糖現在應該已經買不到了吧?我小時候吃很便宜,一包五顆三毛錢……」

  可是視線一落,就看見唐宇痕手裡的糖紙,上面沒有中文,印滿了外文,還不是英語,像是德語和法語那種。

  簡捷訕訕的,為自己的不識貨感到不好意思,「外國貨哦……」她小時候吃的可是民間土特產,便宜得很……

  唐宇痕莞爾,拿起手裡的糖紙隨手折了隻兔子,放在她面前,「什麼牌子沒關係,味道對才最重要。」

  「……」

  簡捷抬眼看他,有某個剎那,她真覺得和這個叫唐宇痕的人很熟悉很熟悉,彷彿已經認識了很多年,可惜他肯說的太少,叫她心尖一閃而過寂寞如霧的感覺,留不下任何深思的遺跡。

  今晚的學習氣氛很好,簡捷很努力,唐宇痕很配合,不知不覺到了十點。

  唐宇痕看了看時間,對她道:「今天就教到這裡,」想了想,又補償道:「對了,四天後你和他們談判時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有一種讓對方畏懼的氣勢,即使手裡一副散牌,也要讓對方覺得你手裡握著的是一副同花順。懂嗎?」

  「你放心啦,」簡捷拍胸脯:「這個我會!」

  唐宇痕挑眉:「哦?」

  簡捷:「不信啊?我做給你看啊。」

  唐宇痕點頭:「可以。」

  下一秒,只見小簡廠長慢悠悠地圍著唐宇痕走了幾圈,然後忽然伸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臉頰,色迷迷地沉聲裝沉著,撕心裂肺地:「要……西!花姑娘!落到老子手裡,還看你敢不敢大大滴不老實!……」

  唐宇痕:「……」

  簡捷:「……」

  唐宇痕:「……」

  簡捷:「……」

  氣氛驟然冷場……

  唐宇痕面無表情地:「摸夠了沒有?」

  小簡廠長嗖地一下收回手,頓時覺得有點燙手,挺為自己叫屈:「不是要讓對方畏懼麼?我演得挺好的呀……」

  唐宇痕連話都不想跟她多說了,二話不說拎了她的衣領把她扔出了房間,砰地一聲就關上了房門。

  小簡吃了個閉門羹,癢癢然,嗤了一聲表示不屑:「嗤……等著,俺們八路總有打回來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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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31 00:52:00
9.饞嘴一下抓胖鴿

  201X年,冬,歐洲某大型對沖基金公司之一的董事長Bucker Chambers先生病重,董事局權利鬥爭白熱化,身份成謎的唐宇痕遵照遺囑以最高代理人之姿殺局入莊,周旋帷幄,誓保董事長先生的董事長之位,以及傾盡畢生心血而成的家族公司一氏。

  入夜,董事會會議終於落下帷幕,唐宇痕棄子爭先,後來居上,最終於重重殺機中做穩了莊家之位。

  完會之後,眾人散去,唐宇痕獨坐公司第一會議室,華麗、空曠,卻也寂寞高深。沒什麼表情地,他掏出口袋裡的煙,點一支放到唇邊,吸一口開始抽。

  他的執行副手駱明輝給他端來一杯水,皺眉:「每次談贏後你都是這個樣子,一點都不開心的感覺。」

  唐宇痕的動作很嫻熟,幾乎過分至妖嬈,淡淡的煙霧升騰而起,薄荷味瀰漫在四周,隨之有淡淡的笑意散開來:「不然呢,我該怎麼樣。」

  「開心一點,恩?」駱明輝按住他的手,不讓他再抽下去:「你贏了知道麼?保住了公司保住了席位,在國內你失去了婚姻可是在歐洲你還有事業,未來的天下仍是你的,你就沒有感到一點高興、或者至少安慰的感覺麼?」

  唐宇痕眼神很迷離,不過只有一會兒的時間,短暫的失焦之後重新又聚合成精銳。

  「其實是有的,」談判成功之後那種開心、興奮以及激勵的感覺。唐宇痕按滅煙頭,起身離開,補充道:「……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太記得了。」

  有多久呢?那在小鄉村的日子,他教一個人談贏了第一樁業務,雖然對他而言那不過是兒戲,連遊戲都談不上,但那時的快樂卻是真正的快樂,如今看來,簡直像是在世界盡頭揮霍一般。

  回憶當真是承受不起一點重量。

  ……

  時間倒退回兩年前。

  仍是冬。

  凱旋而歸是個什麼滋味呢?吶,當小簡廠長一星期後成功拿下原材料商的談判局,保證了以原價進購的條款,這一刻當真是初嘗了一下旗開得勝的滋味。

  結束談判後,簡捷這個光桿司令和唐宇痕沿著山路走。趁著這一股得意勁兒,路過威武大山的時候,小簡一口氣爬了上去,爬得老高,當然離山頂還遠得很,但群山蒼茫,俯瞰一下山腳景色總是很夠了。

  想當年她小學時學校春遊秋遊組織爬山,只會去爬離C市最近的無錫惠山,爬完後必定佈置一篇遊記叫《鳥瞰新無錫——登惠山有感》,妹的,爬個三百米的小山坡而已,激動個屁呀!老子現在站的地方才叫做山!mountain!

  小簡忍不住有點自我膨脹。『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人家杜甫老先生說得多好,還是佔據著制高點,人生才有意義啊!

  「副廠長,你看看,」小簡廠長聲音深沉沉的,主席似的揮了揮手:「山下的景色多好啊——」

  「……」

  跟在她身後慢吞吞跟著走上來的唐宇痕忍不住抬頭掃她一眼。

  菜鳥就是菜鳥,看見點陽光就燦爛得不得了,再加上這位簡小姐本就是個不炫耀會死星人,這會兒叫她沒事兒似的就更不可能了。

  唐宇痕只能提醒她:「今天解決的不過是一樁小事,以後遇到的問題會更多,尤其是內部問題。內憂外患,內憂最棘手。」

  「知道,知道啦,」簡捷從一塊大石頭上蹦下來,拍拍他的肩:「有你幫我嘛,任何問題都將不是問題。」

  唐宇痕玩味,「你這麼信任我?」

  「啊,」小簡笑:「我老爸以前經常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點很重要。」

  唐宇痕欣慰,她還是思路清楚拎得清的一個人。

  小簡繼續說完:「不過主要是,我這個光桿司令,手下也只有你這麼一個跑腿的,我不信你也不行啊……」

  唐宇痕:「……」

  地位被貶得這麼低,真的很鬱悶……

  「對了,剛才那些小紙條給我。」

  「什麼?」

  「嘿嘿。」

  小簡自說自話地就伸手往唐宇痕的上衣口袋裡掏去。

  簡捷1米67的身材說低不低了,但在唐宇痕1米89的身高面前就還是像只小水羊。此刻她伸長了脖子往他口袋裡看,唐宇痕低頭視線一掃,就看見簡捷修長動人的頸項曲線,勾得男人身體有點發熱。

  小簡自然不會知道唐宇痕腦子裡已經滿腦子不純良思想,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就退開一步,在他面前揮了揮。

  「剛才和他們談時你給的這些小提醒,我要保存。」

  唐宇痕撫額:「不用保存了吧,扔了吧。」

  小簡拚命搖頭:「要的要的,我要留作紀念,被人看見我不怕丟人。」

  唐宇痕其實挺想說,這東西要是被人看見不是她丟人的問題,是他丟人才對。剛才那種小場面對他而言不過是兒戲,連遊戲都算不上,那點提醒她要怎麼說的幼兒科小紙條要是被別人看見,他還不被人笑死。

  唐宇痕隨口胡說著鼓勵她:「等你練出來了,也會很厲害的。」

  「真的?」小簡憧憬著那美好的一天。

  唐宇痕不負責任地點頭充數。

  兩個人一起踩著積雪往山下走,薄薄的陽光灑下來,映照得整個景色都一片寧靜。

  想到兩星期前她還在落落繁華的都市中嬉笑怒罵,而今她卻已在這個邊遠小山村,遠離喧囂和張揚,和一個認識短短兩星期的男人一起並肩生活和工作。簡捷雙手插在工作服兜裡,很感慨:「唐宇痕,你相不相信命運?」

  「不信。」

  簡捷笑起來,「你是個無神論者。」

  唐宇痕不承認不否認,只慢慢走在她身旁,淡淡地:「我這個人沒什麼信仰。」

  只有無信仰,才會有一種安寧的感覺包裹住他,讓他無論在何種境地,都可以把他和她之間的感情處於任何危險、任何衝突、任何悲劇、任何迫害、任何犯罪感、任何不應該之外;他才可以把它演繹成一段靜止之愛,遺忘之愛,逃避之愛,無憂之愛,無意義之愛。

  簡捷走兩步蹦一步,唐宇痕不疾不徐,兩個人就這樣邊走邊說笑著走下山。

  走著走著,簡捷眼睛一尖,腳步猛地停了下來,聲音低低地,但十足很興奮:「喂喂!唐宇痕!看見前面沒有?!」

  唐宇痕:「……」

  完全跟不上她那中國股市般的跳躍性思維。

  簡捷哪裡管得了唐宇痕什麼反應,眼裡只有前方一百米處的一群鴿子。小簡是個務實主義者,所謂務實主義,就是當我們小簡看到一群可愛的、咕咕叫的鴿子時不會有『55555卡哇伊好想抱抱哦……』的少女想法,而是滿腦子都是『哇靠這麼大的肥鴿燉了吃該是多大一鍋肉啊!!』這樣的思想。

  之前說過了,小簡最大的優點就是肯幹!說幹就幹!

  來不及唐宇痕有所動作,小簡已經一溜小跑跑上前,伸手就往鴿子堆裡抓去。

  ——千萬不要相信人類那什麼『鴿子是和平的象徵,是溫馴的使者,它們銜來了橄欖枝……』這樣的自說自話。

  當鴿子是傻的嗎?都要被抓了,難道還不反抗嗎!

  小簡沒抓到一隻,倒是手背上被狠狠啄了好幾口,「痛痛痛!」地直叫,整個鴿棚都被弄得炸了起來,最後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抓到了一隻笨頭笨腦的呆頭鴿。

  簡捷哈哈笑,剛喊出一句:「哈,今晚燉鴿子湯喝!……」就只見遠遠跑來一個小小的身影,雖然身體圓滾滾的但跑起來倒很快,像一枚小鋼炮似的,一把揪住簡捷的衣角不讓她跑,憤怒交加的童聲響起來——

  「小偷!抓小偷!!」小朋友邊喊邊回頭:「村長!姐姐!大家快來啊!這裡有個小偷在偷我們的鴿子!!」

  小朋友聲音很大,又是那種稚氣未脫的奶聲氣,她這麼一喊,頓時人們都出來了,連村長都來了。

  一看是小簡,村長也愣了:「簡廠長啊,你這是……?」

  小簡很委屈,抓著鴿子的腳晃了晃:「我以為這是野生的啊。」看它長得灰不溜秋的。

  「說謊!」剛才那位小朋友不屈不撓:「你是笨蛋嗎!野生的鴿子會自己長手為自己圍個鴿棚嗎?!」

  「……」

  小簡吞了吞口水。只能怪這些天來吃到的肉太少了,饞嘴之下她豬啊……

  眾人視線一致地齊刷刷盯著她。

  鄉下村子裡的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淳樸,最痛恨的就是不誠信,簡捷雖然是城裡來的,但在當地村裡人看來,她就是個外地人。城裡來的外地人啊,賊精明,果然不可靠啊。

  小簡被盯得渾身發毛,終於想起了搬救兵,慘兮兮地回頭直喊:「唐宇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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