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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金主沒行情【城堡有祕密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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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 01:01:05 |倒序瀏覽
金主沒行情(城堡有秘密之二)作者:寄秋

救命!我、我這個玫瑰莊園的守護精靈快掛點了!
話說很久以前,我的女巫主人命我保護她情人一家,
哪知科技越發達,大家不信有聖誕老人就算了,帶賽到我,
連這一代的男主人都對傳說嗤之以鼻,害我越來越虛。
咦?這個美得像白雪公主的女人看得到我?!
聽說她是世界第一名模,眼大腿長皮膚水噹噹,
篤行「愛美是女人應盡的義務」,神經特粗是個生活白癡,
還相信白馬王子有天會出現的鬼話,但沒關係,
我家男主人喜歡就好,就算一開始被誤會遭她呼巴掌,
在風大雨大的加持下,兩人還是順利在床上大和解,
接下來男主人應該能明白愛的真諦,我就能恢復活力活跳跳──
什麼?他竟然說要包養她,隨傳隨到不得拒絕,
加上年輕後母帶著他的未婚妻來亂,氣得主人的真愛劫機落跑,
主人快想起我吧!只有我能到那詭異的城堡幫你把人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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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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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 01:02:16
楔子

  那一夜,

  風停了。

  那一夜,

  絃樂不再。

  那一夜,

  人們忘記歡笑。

  那一夜,

  精靈死了。

  那一夜,

  他們絕口不談……

  傳說。

  因此,那抹慘白的影子逐漸黯淡、枯萎,

  再也不復記憶,

  慢慢地被……

  淡忘、淡忘、淡忘……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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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 01:03:19
第一章

  「……頭抬高,側仰三十七度角,迎著打下的光微笑……不對、不對,是微笑,帶著遐思和些許誘惑……頭抬太高了,再降一點,眼神要野,但不是放,眺望遠方……該死的,你到底在看哪裡?眼睛抽搐了還是顏面神經失調,連笑都不會……」

  一本一吋厚的黃皮小冊朝地上一擲,揚起黃沙,形成昏黃的光影和沙塵的反照,令人不由自主地噤了聲,心口咚了一下。

  日正當中的酷熱氣候讓人心煩氣躁,儘管空氣中充滿濕潤的水氣,但仍然是悶熱的,令人無法消受。

  每個人臉上都多少浮些油光和汗水,尤其是身形壯碩、一臉落腮鬍的紅髮大漢,他一身的汗可沒少過,熊吼熊叫地大發雷霆,大腳一跺猛摔捲筒式的擴音器。

  「……錯、錯、錯,是含蓄輕狂的笑,眼中帶媚又有點引誘人入魔的純真……不行、不行,全都做錯了,水準!專業水準哪去了?你們不想在這行混飯吃了是不是,完全做不出我要的表情……」

  含蓄又……輕狂?

  這根本是兩種極端的性格,怎麼可能表現在同一張臉上,即使是變臉,或者再怎麼扭曲臉部肌肉,也做不到他要求的神情,簡直是吹毛求疵嘛!

  一排妝花了又連忙補妝的模特兒也很悶,氣在心裡頭卻不敢擺出一張臭臉,忍氣吞聲地維持最嬌美的姿態,挨了罵還得笑顏以對。

  想成為頂尖的模特兒並不容易,伸展台上的生命比想像中的短暫,多則十年,少則三個月,光鮮亮麗的舞台生涯如雨後彩虹,剎那間消失不見。

  美麗的女孩多不可數,每個都想發光發亮,躋身於五光十色的瑰麗世界,她們野心十足,也具有侵略性,不計代價地只為求能站在高高在上的頂端。

  可惜成功者少之又少,曇花一現的美麗終究趨於黯淡,更美更年輕的小女孩一波波地湧上,淘汰率快得叫人來不及眨眼,還沒被人們所記憶便遭潮流淹沒,三十歲不到即已失去市場性。

  模特兒是相當競爭的行業,而且十分現實,沒有一點實力很難立足,光有出色的容貌不一定能保證大受青睞,不少人在這一行落得慘敗而歸,甚至是遭到騙財騙色,人財兩失。

  「……腳微曲不是腳微張,我要的是性感,性感懂不懂?一個個搔首弄姿地亂走台步,簡直跟紅燈區的妓女沒兩樣……菲力、菲力,你到哪找來的貨色?存心讓我難堪,拍不下去呀!」

  在片場,導演最大,他一聲喝,有點娘的中年男子趕緊擺起笑臉迎上前,冷汗猛拭地哈腰道歉。

  「喝茶,西蒙先生,天氣熱了點,大家的表現有些失常,你就熄熄火,別動怒,休息一會再拍,我替你去罵罵這些不長進的女人,她們實在太不敬業了。」

  一說完,狐假虎威的菲力手叉腰破口大罵,用極盡惡毒的字眼大大數落一番,把一票努力求出鋒頭的模特兒給罵哭了。

  有幾個還因此掩面哭著跑開,哭嚷著他太過分,公報私仇找大夥兒麻煩,存心不給人一條路走。

  當然,這些指責他一概不當一回事,反倒是沾沾自喜地露出得意笑容,能讓大師平息怒火才是重點,其他人拿什麼喬,無疑是自斷後路。

  他拿起隨身小筆記本,以紅筆劃掉幾個人名,以後這幾人別想有任何出頭的機會,一點點苦都吃不了還擺什麼身段,不如回家當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西蒙先生,你先歇會兒,我再跟她們溝通一下,保管你滿意,絕不會再讓你失望……」

  狗仗人勢的菲力還想藉機逞逞威風,身為名不見經傳的小經紀人,他老早就想給眼高於頂的模特兒一點顏色瞧瞧,看誰還敢對他不敬。

  這一批拍懾服飾產品的模特兒皆出自同一間經紀公司,而菲力算是公司的元老幹部,可是不知是時運不濟或是欠缺那麼一些技巧,他帶的新人很少大紅大紫,頂多卡在中間位置,難攀顛峰。

  有鑒於此,公司不敢把好人才交給他帶,新人們也怕跟到他,生怕大好前途斷送他手中。

  「不用了,我不想自找罪受,要嘛就挑些像樣的極品,不要砸我的名聲,不然另請高明,看別人能不能將就點,隨便拍一拍敷衍了事。」

  西蒙.柯爾是好萊塢知名導演,專拍商業電影和電視廣告,德國籍的他有著德國人的拗脾氣,對美的堅持向來不打折扣,只要達不到他對美的要求,就會瀕臨抓狂,甚至砸爛攝影機走人。

  這一次會接下服裝廣告的拍攝工作,全是衝著和該品牌老闆是老友的緣故,否則以他對合作對象的標準根本請不動。

  「別這麼說呀!西蒙先生,請再給她們一次機會,我保證她們會照你的安排走位,沒人敢再亂拋媚眼。」菲力狠狠地一瞪,警告旗下模特兒別玩花樣,免得自絕後路,得不償失。

  經過他一再懇求,低聲下氣的拜託,再遞上一杯冰啤酒以及頂極古巴雪茄,凡事挑剔的西蒙才勉為其難的點頭,重新開鏡。

  只不過拍出的效果仍差強人意,和他平時的水準依然有一大段距離,他不滿意的顰起眉頭,忍耐著並未如先前那樣動怒,大吼大罵。

  拍攝的過程進行得很緩慢,如某人的預料比預定時間晚了將近三小時才結束,吹毛求疵的結果讓所有人都累得人仰馬翻,可是能用的鏡頭卻不到三分之一,每個模特兒只顧著突顯自個美麗的風貌來吸引旁人的注目,渾然忘卻身上穿戴的服飾才是主角。

  可想而知這是一場多麼失敗的表演,導演還沒發火,一旁觀看的廠商主管都快翻臉了,縱使沒有說出口,由他們表情看來似在埋怨自家的商品被糟蹋了。

  就在此時,一陣淡而清雅的香氣隨著茉莉白身影裊裊而至,未見芳顏只聞酥人心窩的嬌媚笑聲,一柄與衣服同色系的蕾絲花邊小洋傘緩緩靠近,貓似的瞳眸在傘下眨呀眨地,風情萬種。

  「我來遲了嗎?」

  一聲嬌語,美目輕睞,在場的男人都有種被電到的感覺,腰骨酥軟地露出癡迷神色,好像呆子一般的凝望眼前的碧眸女子。

  不知是誰重重的咳了咳,大伙才回過神傻笑,十分慇勤地上前問候,又是遞果汁,又是幫忙撐傘,搬桌拿椅地伺候著,生怕她受到委屈。

  很明顯的差別待遇,連性格暴烈出名的導演都親切得恍如變了一個人,笑容滿面地輕扶著她纖肘,好不歡愉的閒話家常。

  「不遲不遲,我的女神羅妮娜,你的到來正是我的救贖。」西蒙在她手背上輕落一吻,以示敬意。

  「咯咯……喔!可愛的西蒙,你真讓我受寵若驚了,人家只是天生麗質罷了,哪配稱得上女神,你太客氣了。」害她不由得驕傲了幾分。

  「不不不,除了你以外,世界上沒人配得起這個封號,你是男人眼中的維納斯,美的化身。」美得令人無法呼吸。

  未經挑染的栗發捲得嫵媚,輕輕撩撥便散發迷人風采,即使讓風吹亂了垂肩長髮,仍有股放肆的狂野,揉合春神的嬌媚和湖妖的冶艷,受眾神所寵愛。

  完全西方的面孔摻了一絲東方的神秘和沉靜感,眸似秋水,訴說著水漾情話,唇瓣豐潤有型,充滿性感的勾引,微微一噘好不誘人,有誰能不醉倒在她無心的熱情之中呢?

  站在世界頂端的羅妮娜擁有惹火的身段,吹彈可破的柔皙肌膚,慵懶的神態透著使人著迷的魔魅美,在模特兒這一行業,她絕對是得天獨厚的寵兒,打十六歲出道便是一顆耀目的新星,紅了八年仍未有人能出其右。

  「我最愛的西蒙,你真是太會說話了,難怪我一直忘不了你的溫柔和體貼,以及你性格的紅鬍子。」她調情地一撫其雜亂無章的落腮鬍,水綠的眸子似十分神往。

  噴火獅子一碰上水做的女神,馬上如溫馴的小綿羊,笑得讓人感到噁心。

  「羅妮娜,我的愛……」真美,完美得無懈可擊,造物者的奇跡。

  「別愛來愛去了,最後幾場還拍不拍?我們剛從米蘭趕來可是很辛苦的,不要再浪費時間,巴黎的服裝展還在等著呢!」真是地,一天不給她找麻煩就不快活,愛開屏的金孔雀。

  一道龐大……呃,也不算是太龐大,就是腿短了些、體積稍微大了點,號稱一百六十公分高體重卻有八十公斤,對一個在義大利南方長大的女人來說,她袖珍得令人感覺很有壓迫感。

  有著雞窩頭的桃樂絲剛好是羅妮娜的經紀人兼貼身保母,今年四十歲,未婚,天生嗓門大,可是心眼小,非常愛斤斤計較,她這輩子做過最對的投資便是簽下羅妮娜,讓她從此鹹魚翻身,身價跟著水漲船高,成為家喻戶曉的名人。

  不過別以為簽下這隻金雞母便可高枕無憂,最難纏的不是羅妮娜本人,而是她的家人……不,正確說法是她年僅十九歲的妹妹,一個叫人恨癢癢,卻又不得不說聲聰慧絕頂,精明得不像十九歲少女的可怕小鬼。

  但是呢,只要能討好羅妮娜的小妹,一切都不是問題,她的一句話比羅妮娜還要有份量,年紀小小卻已經是「一家之主」。

  「西蒙導演,放開我家羅妮娜的小手,別再吃她豆腐了,你知不知道上次摟她小蠻腰的傢伙哪去了?」這些好色鬼真沒點長進,見到美女就忘了上一個「同類」的墓誌銘寫了什麼。

  小心美色,天堂大門即地獄入口。

  「哪去了?」西蒙像是沒大腦的傻子似,居然還應聲問道。

  挺起豐滿上圍的桃樂絲往他胸口一戳。「葬在西爾拉頓墓園,墳前的野草長得比你還高。」

  「哦……啊——西爾拉頓……墓園……」

  或許是受到驚嚇,或是桃樂絲不友善的態度,原本見美心喜的大導演倒抽了口氣,連退了好幾步,摸著鬍子沉思。

  西爾拉頓墓園是吸血鬼的故鄉,據說不少人曾在此處離奇失蹤,數日後以乾屍姿態被人發現,死狀極慘,兩目凸出,即使下葬,屍體也會不翼而飛,流傳許多駭人聽聞的恐怖事跡。

  不過傳說畢竟是傳說,未經證實,西爾拉頓墓園位於野獸出沒的森林邊緣,若遭獸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在村民繪聲繪影的渲染下,確實吸引了不少好奇心重、想一探究竟的好事者。

  「桃樂絲,你太凶了,對待與我們友好的朋友……」兩道白光一掃,美艷無雙的佳人立即揚笑地擺擺手。「我是說以和為貴,凡事別太計較。」

  「哼!把這句話留給令妹,你知不知道接下來三年的合約,她剝削了我幾成分紅?」不從她身上撈回來怎麼成,賠本生意沒人肯做。

  「呃,呵呵……」她掩嘴輕笑,飄移的眼神不曾落在個頭僅到她肩膀的經紀人身上。

  若她不說,沒人相信她這個在全世界揚名的夢幻女神是百分之百的東方人,而且父母都是來自小得不到鼻屎大的台灣,本名江天楓。

  修長的身材,姣好的面容,立體的五官,她遺傳自曾曾外祖愛爾蘭的血統,以及曾祖母荷蘭留台後裔的遺傳基因,因此外觀和自家姊妹毫無一絲相似處。

  應該說江家三兄妹沒一個長得像,各具特色,有時連父母都搖頭歎氣,以為在醫院抱錯了。

  「快快快,搭景……服裝師呢?趕快準備,化妝師幫忙補點妝,整體造型師和髮型設計師還愣著幹什麼上工了,要是沒讓女神滿意,你們一個個也別想在這圈子混了……動作快……不要拖拖拉拉……」

  威尼斯的美,美在城市古老,建築物華麗中帶著質樸風情,充滿中古世紀的浪漫,搖櫓的英俊船夫清唱動人情歌,一朵紅玫瑰象徵心中的傾慕。

  由遠拉近是湛藍的天空連接著長長水道,蜿蜒水面輕漾閃閃粼光,白色房舍倒映水中,細波蕩漾地濺起朵朵白色水花。

  一葉小扁舟緩緩搖近,漫天飛舞的粉色花瓣四落,隨微風飄呀飄地,飄過一襲珍珠白的晚宴禮服,露趾的裙擺沾著光彩鮮艷的五色水晶。

  在風的輕拂下,高貴而不失典雅的雪紡紗為之輕揚,露出雪白柔嫩的白玉小腿,船夫愛慕地一抹,玉足主人踏上石板搭成的小碼頭,吵雜的人聲因迎面而來的嬌艷花顏而靜止。

  手腕上小巧的鈴鐺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不知是衣襯人或是人襯衣,那一瞬間的美麗奪走所有人的目光,鎖住他們的呼吸,讓人忘卻何謂煩憂。

  女子的美,白色城市的莊嚴,多情的義大利帥哥,藍天碧水,高聳的大教堂,流光掠影,殘陽點點,一抹餘暉橫過身後……

  「美,真的很美,簡直是挑不出任何缺點的女神……」美得叫人想一親芳澤,毀了她居住的宮殿。

  一聲輕歎發自長相俊美的男子口中,三十上下的年紀看得出一身紈子弟的流氣,帶著輕佻以及權貴之後的尊貴傲氣。

  擁有貴族身份的西恩.潘朵以肘頂頂身側的友人,不時流露出讚歎和驚艷的神情,一雙深棕帶流金的眸子瞧得目不轉睛,直盯著陽光下優雅的身影。

  他告訴自己他又戀愛了,他找到心目中最完美的伴侶,她是光,她是冬天的暖爐,她是阿爾卑斯山上最嫩艷的櫻草,他生命中缺角的一塊拼圖。

  「這世界上還有比她更美的女人嗎?瞧瞧她嬌慵的模樣多撩人呀!那細得一折就斷的腰肢,雪嫩的迷人胸脯……天哪!她正在對我笑……」完了、完了,他徹底愛上她了,沉迷在她帶媚的一笑下。

  「想想梅琪的醋勁。」冷然的男音一揚,如一桶冰水當頭淋下。

  善妒的梅琪。英國社交界如此流傳著。

  西恩聞言硬生生打了個冷顫,目光含怨地瞪向他最要好的知己——杭特.丹頓。「你可不可以別提到她,破壞我此時的好心情。」

  他已經非常後悔了,一失足成千古恨。

  「是你先招惹她,別想推卸責任。」是男人就不應逃避。

  他馬上做出一個倒胃口的表情。「拜託,男歡女愛不就那麼一回事,你情我願就能貪一晌之歡,不要動不動就要我負責,像你養在倫敦公寓的情婦不就是洩慾用?我不相信你會把她娶回家當老婆。」

  「那不一樣。」顯然地,杭特語氣帶了幾分冷意,不願旁人談論他豢養女人。

  「有什麼不同?脫光了衣服全是一個樣子。」用處相同。

  「出身。」這是他絕對堅持的地方。

  「出身……咳……咳……」他嗆了一下,用著不可思議的口氣低語,「都什麼年代了,你還有這種古板的階級觀念,梅琪和杜蘭莎根本是同一種人……」

  西恩的聲音在一雙銀眸瞪視下冷縮,全吞回肚子裡。

  「別拿梅琪和下層討生活的女人相提並論,她家世清白,家族社會地位崇高,她是一名值得珍惜的淑女。」絕不容任何人以輕慢的態度對待。

  杭特從不否認杜蘭莎是個少見的美女,金色的頭髮和天空藍的雙眸的確宛如落塵的天使,而且還是牧師之女,本該受人憐寵。

  可惜她愛上一位裁縫師,私奔生下三個孩子,五年後丈夫意外身亡,為了生計才不得不跟了他,出賣肉體供其需要。

  對於這種交易他毫無愧疚感,他是男人,自有生理需求,而她是女人,剛好欠缺他最不虞匱乏的財富,因此各取所需,即使道德觀再強的他也能認同這種關係。

  在英國,養情婦是常有的事,他們將家庭和娛樂分得很清楚,絕不會因為外面的女人而影響到神見證過的婚姻。

  婚姻是兩個家庭的結合,講求門當戶對,實質的利益,與愛無關,在確立下一代的子嗣傳承後,夫婦倆便可另尋安慰,只要別鬧出醜聞就好。

  「淑女?」才怪,根本是潑婦。

  「怎麼,你有意見?」杭特的眸子微微瞇起,對他臉上不以為然的表情略感不悅。

  他一聳肩。「意見很多,可是你不見得聽得進去,你太看重家世了。」

  「梅琪是我表妹。」他有義務為她的未來設想。

  「喂!有沒有搞錯,我也是你表弟耶!」別偏袒得太明顯。

  「你是男人。」他一言以蔽之。

  梅琪是杭特姑媽的女兒,兩家來往密切,他一向當她是自個妹妹疼愛,而西恩則是他母親兄長第三個兒子,小他一歲,以三人的關係而論皆是姻親,但其中兩人卻毫無血緣關聯。

  他的「表弟」、「表妹」相愛他樂觀其成,即使小倆口對彼此的某些表現不甚滿意。不過夫妻是要相處一輩子的,有點小摩擦也是在所難免的事。

  「啐!男人就該吃虧嗎?我就不信你一生只守著一個女人,永遠不變心。」那是聖人的行為,而他們連邊都沾不上。

  「如果遇到對的那個人……」也許他會有不同選擇。

  「你嘀嘀咕咕的在說什麼呀!你看羅妮娜就是不一樣,美得彷彿由夢幻王國走出來……咦,你在看她……」不會吧!看得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未免太專注了。

  此時的西恩有了天人之戰,他掙扎在女神和表哥之間,心想著該割捨哪一方才好。

  愛情,友情;友情,愛情,孰重孰輕呀!

  其實他也沒有困擾很久,頂多一分鐘左右,在瞧見杭特不太尋常的反應後,他毫不猶豫地割愛,決定成全他。

  「走吧!走吧!我帶你去認識美麗的羅妮娜,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工夫才協商她幫點小忙……嘖!嘖!越看越美,好想帶上床……」真不想讓人,看不到毛細孔的皙白肌膚肯定比牛奶還滑細。

  「西恩——」杭特冷下音,因為他口中的淫慾而橫睨其一眼。

  「哎呀!說說罷了,別擺張臭臉給我看,你要喜歡你就先享用,等你厭煩了我再來撿。」反正女人嘛!玩過就算了,誰會認真。

  是呀!誰會認真,偏偏他不大不小的聲音剛好傳入耳尖的江天楓耳中,有人認真了,她身形僵了一下,藉著仰頭迎風的姿態,由眼角餘光斜睨,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混蛋敢大言不慚地想玩弄她。

  一入目,她笑容微頓,玉額不著痕跡的顰了顰,縱使她仍盡責地完成動作,但心底的不豫不經意地由心底透出,表現在肢體語言上。

  瞧那一臉嚴肅的男子,他的面無表情和見到美麗的她所傳遞出的無動於衷,對一個以美自豪的女人絕對是一種羞辱,他怎麼能漠視她與生俱來的美麗呢?

  「卡、卡……我心愛的羅妮娜,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她恍神了。

  相對西蒙的憐惜,江天楓回以嬌媚的噘唇,威尼斯水城的背景一下子跳到倫敦市郊的小湖泊,柔風輕拂幾棵白楊逗弄湖中的白鵝。

  「不用了,接著拍吧!桃樂絲在瞪我。」唉!誰叫她生得太美了,易招嫉妒。

  不愧是有口皆碑的專業模特兒,她凝神專注地展現風情,半點不藏私地將世人妒羨的美麗展露無遺,她要每個人的視線都停留在她身上,不容一絲分心。

  她做到了,也自鳴得意,只要是男人,眼睛裡都只有她的存在,再也看不到其他。

  因為她的自戀自然地營造出美的境界,因此比預定時間提早拍攝完畢,她佯裝頭疼地婉拒西蒙的邀約,給了他熱情一吻便揮揮手說ByeBye。

  不曉得有意或是無心,她巧目盼兮地嫣然一笑,走到杭特面前時忽然拐了一下腳,整個身體如斷線的風箏側身一倒。

  一隻強壯的手臂比想像中快速的扶住她柔若無骨的腰,而她順勢一偎裝出受到驚嚇的模樣,捂著胸口發出媚人的呻吟聲。

  「哎喲!我的腳好痛,你可不可以幫我揉一揉?」乾淨的肥皂味,他連古龍水都不噴?

  「我來、我來,美女的玉足最細嫩了,禁不起一絲碰傷……」上帝,待我真不薄呀!

  笑得嘴都闔不攏的西恩根本顧不得什麼紆尊降貴的問題,趕緊把握機會蹲下身,在眾家扼腕慢了一步的男人妒恨眼光下,想一掬女神玉足。

  孰知他才一靠近,連碰都還沒碰到,杭特的大掌便往他腦門罩下,再不帶力道的撥開。

  「腳受傷應該找醫生醫治,我們都不是醫生,沒辦法幫你。」照理說他該放開她,可是他卻始終扶著,好像她是他養在籠子裡的鳥兒,理應服順的棲息指間。

  「我背你去找醫生,我知道街口有間小診所……」

  話還沒說完的西恩又被推開,這次他差點撞到身後的柱子。

  今天的廣告主服裝公司是他家族事業之一,他刻意的安排便是想一睹女神風采,看能不能趁機與女神偷得片刻歡愉,他還帶著炫耀意味死拖活拉表哥前來賞美,沒想到好處沒撈著,倒是讓人撿了現成便宜,真的好不甘心喲!

  但是他的沮喪並未持續很久,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他為之傻眼,下巴掉到胸前猶不自知。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心目中近乎完美的女神居然強吻男人……

  咦,不是?是她被非禮了。

  可是……可是……由他的角度看來,明明是她拉著表哥的西裝領口硬是湊上前,怎麼後來會變成表哥見獵心喜,不顧她的拒絕而強加凌辱呢?

  呃,他該不該出面說明事實的真相?

  西恩沒種的縮縮脖子,退後一步……又一步……不,是好幾步,面對一大票怒氣衝天的護花使者,他除了自保,還真的什麼也不能做。

  保重了,表哥,他也不想被活活打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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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4-9-2 01:03:58
第二章

  「什麼?你要包養我,一個月一百萬英鎊,隨傳隨到不得拒絕,你……你……你下流,我羅妮娜就算流落街頭當乞丐,也不當獸慾下的妓女,你死了這個心吧!」

  地!

  又重又狠的巴掌落在左頰上,明顯的五爪鮮印當下浮現,佔據大半張臉,即使想遮也掩飾不了,鮮明的痕跡任誰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可見力道用得有多重,像在報殺父之仇似,完全看不出是出自一位所謂的弱女子手中,這一掌落下的震撼力絕對不容小覷。

  而她還不只使出這一記陰招而已,臨走前順便用十公分高的尖細鞋跟往他牛皮製皮鞋上狠狠旋踩一腳,這才滿意地帶著勝利者姿態,在愛慕者的簇擁之下翩然離去。

  望著屋外的雨不斷打向格子玻璃窗,靠著窗邊的書桌、翻閱書籍的杭特忽地闔上書,拉開緞布沙發椅,起身打開一小格窗戶,讓外頭的風雨飄進來。

  不知是錯覺,或是感覺到當時的錯愕,隱隱作痛的臉頰似乎發著燙,熱呼呼地一如剛受痛時,微生的痛楚讓人很難忘懷那時的情景。

  「羅妮娜……」

  好個有爪的貓兒,居然敢對他動粗,而且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他背上黑鍋,成了奸佞卑劣的小人,仗恃權勢脅迫她屈從。

  從來沒有人有膽如此對待他,丹頓家族雖未有貴族封號,可是在英國卻是有四、五百年歷史的古老家族,最遠可追溯到伊莉莎白一世女王,他們一直是皇室近臣,備受重用,對於財經、政治、經濟都有不小的貢獻。

  而她不過是個出賣色相,在伸展台上賣弄風情的模特兒罷了,竟然敢不知死活地挑釁他。

  到目前為止,杭特還不曉得她動手的理由為何,但是不可否認的,她確實勾起他狩獵的興趣,比起溫柔卻逆來順受的杜蘭莎,她的確更具挑戰性,而且也更美。

  在道德感束縛下的男子身軀,隱藏著一頭狂猛的巨獸,它平時沉睡在禮教的鐵籠裡,未經劇烈變動不輕易清醒,長期蟄伏著,未有動靜。

  「呃,我今天的表現是不是讓你感到不滿意?為什麼你寧願淋雨也不願回到我溫暖的床上?」

  一隻纖細的小手企圖關上窗,大掌一按將其拿開,以手心盛接雨水再任其由指間滑落。

  「你做得很好了,杜蘭莎,回房裡睡覺。」他的神情十分冷淡,明擺著不希望有人打擾。

  這是位於加納利碼頭附近的一間兩層樓公寓,佔地不大,約五十多坪,一樓是客廳和廚房以及小型庭園,二樓則有兩間臥室、一間書房,和一般家庭沒兩樣,杭特長期包養的情婦杜蘭莎,以及她的三名子女的居所,一切生活開銷皆仰賴他供養。

  而杭特只在有需求的時間上門,不管多晚,她唯一的工作便是盡全力取悅他,讓他身心得到紓解,他要的很簡單,身體的撫慰而已,不涉及情愛。

  說得難聽點,也許連他自己都不曉得什麼是愛,這是一種陌生的情緒。

  「沒有你的床鋪變得寒冷無比,讓我服侍你吧!今夜的你不該一個人獨處。」情慾高漲的杜蘭莎以豐盈雙峰靠著他的背上磨蹭,手指輕柔地伸向前胸撫摸。

  「是不應該,不過……」他一把捉過她,讓她橫躺在大腿上,大手毫不溫柔地抓住她不安的雙手。「記得我才是主人,我說要的時候你才能張開大腿,反之,別來煩我。」

  一說完,他冷冷的站起,眼神極冷。

  她是他花錢買下的女人,除了身體外,她不該妄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金錢交易的買賣隨時都能中斷。

  「是的,主人,我是你腳下卑微的螻蟻,但求你施捨一點溫暖。」她裸著身伏行至他跟前,自賤人格地將頭靠在他腿上,雙手挑逗地撫弄。

  杜蘭莎是愛他的,但她不敢說出口,她知道一旦逾越了那條線,他們的關係也將宣告結束。

  她的第一次婚姻是不幸的,當時她年紀實在太小了,又長年寄宿在教會辦的女子學校,因此一見到年輕又俊帥的裁縫師傅,一時芳心暗動,便將身心交與對方。

  交往不到三個月便珠胎暗結,不同意他們結婚的牧師父親甚至提議孩子生下後送人撫養,他的女兒絕不嫁一貧如洗的窮小子。

  但被愛沖昏頭的她根本沒法放下這段情,在情郎花言巧語的慫恿下,收拾細軟與之私奔。

  可現實並未如想像中美好,一段恩愛日子過後,生活越見捉襟見肘,孩子一個個出世,他們也越來越貧困,為求三餐溫飽幾乎讓勞力工作壓得喘不過氣來。

  她常想當年若沒有一時衝動而嫁人,如今仍貌美的她定能與杭特匹配得上,而非拖著三個孩子,看人臉色。

  「杜蘭莎,我有沒有說過別來煩我這句話?」現在的她,引不起他絲毫慾望。

  一樣美麗的胴體,一樣楚楚動人的臉蛋,可是卻像少了什麼,讓他感到厭煩。

  仰起頭,她笑得特別嫵媚。「我只是想幫你……」她見到他臉上隱隱的紅痕,忍不住心疼的伸出手欲撫——

  「不要碰我的臉。」杭特眼一冷地揮開她的手。「你能幫我什麼,替我擋下這一巴掌嗎?」他不想讓她碰觸他的臉,感覺太私密了,這裡……好像已被烙印上某人的記號。

  如果可以的話,她連死都願意替他承受,可是他不會領情的。她苦澀地想著。「你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別煩躁,不太開心。」

  她的話說進他的心坎底,他煩悶地讓雨水直接打在臉上。

  「雖然我的身份很低賤,但我是個好聽眾,你若心裡有事大可對我直言,說出來會比悶著好過些。」

  其實她也是有心機的,想藉由他傾吐心事,一點一滴滲入他的心,讓他冷漠的心容許她的進駐,剽占一小塊地位。

  婚姻是不敢奢望,但以他的身份,外面有幾個女人是常有的事,最愛往往不是受法律保障的妻子,而是懂得迎合、滿足他慾望需求的情人。

  是的,情人,她將自己定位於有情的愛人,而非貪求金錢的情婦,即使在世人眼中她仍是受人唾棄的、可以買賣的「貨物」。

  「既然知道自個身份不適合就別開口,免得惹得我更煩。」她以為自己是誰,也配過問他的事?

  「可是我想替你分憂解勞呀!」她的心,受傷了,卻又不肯死心地想從他身上汲取一絲絲愛意。

  「你逾矩了,杜蘭莎。」他再度將試圖挑起他慾火的女人拉開,單手鉗握她雙腕高舉過頭。

  「我……我只是想服侍你,一盡你買下我的義務。」粉舌一伸,她故意舔著唇,散發引誘意味。

  她真的害怕他不再要她,他今晚的表現實在太不尋常了,基於女人的第六感,她知道一定有事發生,而且是她不樂見的事,否則一向最愛吻遍她全身的男人怎麼可能連一個吻也不給她?

  要她如何不驚不懼呢?凝望著他不受引誘轉過身去的偉岸背影,杜蘭莎無端生起寒顫,難道她終究得不到他的心嗎?

  杭特忽地又轉回來,以食指挑高她的下顎,「你還是很美,一個會讓男人感到滿足的女人。」

  他的指尖由頸線一路滑至腰際,在小巧的肚臍眼劃了一圈,停在蔥鬱的金色草原上便不再往下滑動。

  「可是你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那就是愛上我。」他想起比她更美的一頭小野貓,銀色瞳眸倏地轉深。

  「什麼你……」她頓時一抽氣,發冷的四肢微微顫抖。

  「你忘了我的原則,這是你最愚蠢的一點。」她太高估了自己。

  杭特的怪癖……呃,姑且說是原則,他有很多為人垢病的原則,比如穿鞋一定先穿左腳,開門要用右手,茶几上不能擺放書報,走路時不與人同行,握手不超過三秒,討厭貓狗之類的動物,不准它們出現在視線一百公尺內……

  他的道德觀很重,有讓人難以理解的感情潔癖,他相信自己將來娶的妻子必是處女,而且兼具企業家之女的身份。

  偏偏他又有旺盛的性慾,不能跳脫上帝強加於人類的考驗,於是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固定的伴,能隨時滿足他的慾望。

  這方面他的原則也很嚴苛,一是必須是乾淨的身軀,沒有複雜的性關係,二要非處女,溫馴聽話,不得有個人思想,三是絕對不能愛上他,因為女人一旦有愛就會變得善妒,一心想掌控男人的全部。

  美麗的容貌是必要的條件,沒人會想花大錢找個不堪入目的醜女,男人是視覺性動物,少了一副好皮相又豈能引得起男人的「購買慾」。

  「不……我沒有愛上你,我自始至終愛的人是我的丈夫伯恩,他才是我的最愛。」她慌了,拚命否認對他的情愫。

  愛上不該愛的人在痛苦之中仍摻雜了甜意,可失去了依靠的經濟來源,那她這輩子就真的完了,除了倚門賣笑,她能靠什麼養活自己和孩子?

  「不管你愛的是誰,以後這裡我是不會再來了,公寓歸你,我會匯一筆錢到你戶口,若是你能一改奢靡作風,不要見到別人手拿名牌就跟著搶購,佯裝上流社會的貴婦,相信三五年內衣食不愁。」

  杜蘭莎臉上閃過一陣難堪,「你喜歡上別人了是不是?」

  她又問出不合身份的話語,話中透著不甘心的佔有慾,杭特在金錢上的給予向來大方,若她不愛慕虛榮,一心要和真正的貴夫人相比較,如今的她也小有積蓄,開間小服飾店自食其力不成問題。

  偏偏她不肯認命,以為自身的美貌該有更好的際遇,將大部分的錢花在寵愛自己身上,學人找名師修指甲,買昂貴卻不實用的華麗衣服,企圖改變不堪的過去,贏得讚美。

  他原本不打算回答,但看了她哀戚的神色一眼,頓時想起她三年來的撫慰,稍微遲疑了一下便開口道:「是有那麼個人,讓我迫切地想擁有她。」

  那個敢摑他巴掌的女人,目空一切的國際名模羅妮娜。

  「又是你的原則之一。」一次一個情婦,女人一多容易分心。她苦笑著,掩面低泣。

  杭特拎起大衣,沒再看她,他冒雨衝向大街,招了部計程車往倫敦郊外另一居所駛去,「玫瑰花園」才是他的家。

  大雨一直下,獨幢房子被雨幕掩去,沒有回頭的男人翻開書,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他以手覆著左頰,想著一個女人。

  這場雨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豪雨,它連下了七天仍未停歇,似有越來越烈的趨勢,龐大的雲層始終在上空盤桓不去,淋得人濕答答。

  「可惡、可惡,這場雨到底要下多久,就不能稍微停一下下嗎?不要再打花我的妝。」

  什麼爛天氣嘛!居然一直下得沒完沒了,氣象報告明明說只有低窪地區會積水,住在高地的民眾大可安心外出,絕無淹水之虞。

  結果呢那個三角眼的氣象播報員播得一點也不准,她才開了心愛的蓮花跑車出門,準備去跑跑山,做一次不要命的瘋子,在風雨中大飆車,誰知道才轉錯一處岔路,她竟然迷路了,愛車還卡在谷地的泥濘中動彈不得,越下越大的雨把路面沖刷掉了,積雨越來越高,在短短一小時內,雨水由足踝滿到小腿,快要漫過膝蓋。

  原本想要等待救援的她只好下車涉水,冒著狂風大雨的侵襲,找戶人家暫避一晚,反正她的車子肯定毀了,她家小妹絕對不會輕饒她。

  「你還在乎妝花不花呀!命都快沒了,你別想著補妝。」真是受不了她愛美的毛病,不論走到哪裡就只顧著那張臉。

  「唉!你不懂啦!人不美就沒有希望,我的心就會像憂鬱的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的只能托腮發呆,讓世界慢慢地被灰色掩蓋……」美人喲!你的名字是哀愁。

  「好好好,別再說了,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請不要動不動犯憂鬱症,要是不美就沒有希望,我不早就該掛了。」聽她的話不吐血而亡,可見她的修為又增加了一級。

  「所以我讓你當我的經紀人。」意思是她解救了她。

  桃樂絲聞言臉色乍青乍白,她狠狠地瞪向高她一個頭的搖錢樹,報復性地將快被風吹走的雨傘移向左側,讓令男人瘋狂的性感女神淋成落湯雞。

  當然,她不敢做得太明顯,以免招來怨恨,佯裝風雨太大,道路不平才顛了一下,錯不在她,全怪天象太惡,連大噸位的她都難免受災。

  不過她也遭到報應了,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風捲走了唯一一把雨傘,兩人都呆住了,有些愕然地望著越飛越遠的小黑點,隨即掉落湍急的溪流。

  這下子還真是欲哭無淚呀!本來半濕的身子濕得更徹底了,從頭到腳沒一處乾爽,十分狼狽。

  現在若有人瞧見她的模樣,鐵定不相信她是美的化身,眾人癡迷如狂的夢幻女神,根本是在泥水中打滾的瘋婆子,亂成一團的鬈發全貼黏在面部和細頸上,和山裡的野人沒什麼差別。

  「呃!相信我,你還是很美,雖然發塌了、妝花了,美人的氣質依然在,你是上帝最寵愛的兒女。」主呀!原諒我說謊了。

  「我信菩薩。」一張開口,雨水灌進口中。

  「……菩薩是好人,一定會保佑你。」桃樂絲已經不知該說什麼安慰她,因為她從隨身的小鏡子看到自己慘不忍睹的鬼樣。

  「不要說我是羅妮娜。」她一定要殺掉所有看過她不美時的人。

  滅口。

  桃樂絲咳了一聲,非常哀怨地抹去眼眉上的雨水。「是,我不認識羅妮娜,你是來自台灣的江天楓。」

  「嗯,你可以多活幾天。」洩露秘密的人都該死。

  翻了翻白眼,她該不該說「謝主隆恩」。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兩人不曉得在雨中走了多久,也許有一世紀,凍僵的手腳幾乎快不聽使喚了,全憑意志力在動作。

  滂沱大雨就像無情的愛人,說翻臉就翻臉,而且絕情得不留餘地,不肯停歇地下個不停,泥土因水而變得濕滑,她們倆不知因此滑了幾跤,跌出一身的青腫紅瘀、擦傷破皮。

  不過桃樂絲比較慘,她得拚老命保護她的「商品」,要是江天楓有一個損傷,接下來的幾場主秀就不能上了,還得賠償天文數字的違約金。

  錢的事情還好解決,江家小妹才是可怕的人物,她光是用眼尾輕輕一瞟,沒說一句重語也讓人冷汗直飆,寧可徒手屠獅也不願面對她。

  「咦!有燈?」還會動耶!不會是鬼火吧!

  「什麼燈……啊!是車燈,我們有救了,快揮手,叫車子停下來載我們……咦!你要去哪裡?你躲在樹底下幹什麼?」別在這節骨眼上給她耍小脾氣,她覺得自己像是隨時會氣爆的水球。

  衣服吸太多雨水了,重得寸步難行。

  「不美。」江天楓幽幽地吐出。

  「不美……」嘴角抽搐,眼角往上吊……

  冷靜、冷靜,發揮高超的忍耐力,想想這棵搖錢樹每年賺進的鈔票,她的新車、她的新別墅,還有預備買下的太平洋小島,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付出代價,她絕對要控制住想掐死夢幻白癡的衝動。

  風雨打在臉上很痛,但比不上桃樂絲此時的心痛,她死捉活拉地把打算抱樹同歸於盡的笨女人拉到路旁,然後像逼良為娼的老鴇拉高她的長裙,露出一雙舉世無雙的美腿。

  其實風大雨急,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況,要不是兩道拉拉扯扯的身影太顯目,冒死與雨相搏的計程車早輾了過去,誰會曉得橫死路中間的屍體是哪號人物。

  嘎吱一聲,未熄火的車子搖下車窗,想早點回去抱老婆的司機對著找死的兩個泥人破口大罵。

  「下雨天還跑出來亂逛,你們活膩了是不是想死也不要拖伴,下次再跑到車子前面我就撞死你們……」真是瘋了,這種鬼天氣也敢出門。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微弱的氣音很輕很輕的逸出凍紫的唇瓣,彷彿非常意外有人居然不認識她。

  「我管你是誰,離我車子遠一點,兩個窮鬼別把酸氣帶給我。」髒死了,一身泥巴。

  桃樂絲一聽,氣得用「熊掌」拍他車窗。「你說誰是窮鬼來著,你這沒見過鈔票的勢利鬼,要錢是吧!我給你一把砸死你。」

  她還真砸,巴掌大的零錢包裝滿各國的錢幣,她砸得不過癮還踹車,捉把泥巴往雨刷一抹,讓他無法視物。

  說實在的,司機先生真怕了她,從沒見過有人瘋成這樣,他心裡還小小地打個突,猜想攔路的女人該不會剛從神經病院逃出來,會把人咬成碎片。

  他雖然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可也怕瘋子咬人,心下這般想地隨即放下手煞車,不管她們是真瘋或假瘋,先走為快。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大風打來,站不穩的江天楓像一塊破布被吹向車後座,一張慘白的臉正貼後車窗,和後座的乘客打個照面。

  不知誰受的驚嚇比較多,肯定不是為了不美而陷入重度憂鬱的世界名模,她就貼著窗呈現半死狀況,要不是快嚇死的桃樂絲發揮人體極限將她剝離車窗,此時她八成還黏在車子上。

  不過車內的男人一樣驚駭的瞇起眼,盯著外頭的女人微皺起眉,出人意表的未帶雨傘開門下車,撈起一身泥的「醜八怪」端看,還讓雨水沖刷半天好看清她的容貌。

  「羅妮娜?」他有些疑惑地問道,不太確定是否是她本人。

  「不是、不是,她不是羅妮娜,她是台灣來的觀光客,我們的車在半路浸了水,沒法發動。」桃樂絲趕緊搖頭,否認到底。

  「她長得很像……」仔細一瞧又有幾分不像,少了艷麗、多了楚楚可憐的純真。

  「長得像不代表一定是她,我們家小楓要是有羅妮娜的魅力怎會落難於此,早就有巴不得獻慇勤的男人趕來伸出援手了。」她咯咯地笑得像母雞,想辦法硬拗過去。

  雷電一閃,照出杭特.丹頓刀鑿般的立體五官,他似有懷疑地吻上滿嘴是泥的唇,讓心臟差點停止跳動的桃樂絲氣急敗壞地直嚷嚷。

  這個人不是那天……哎喲怎麼會那麼湊巧又遇上,瞧他看自己的……身材時眼神怪怪地,一定騙不過了啦!

  「你……你想幹什麼!看你長得人模人樣竟然這麼下流,看我們年輕貌美就伸出狼爪,你還是不是人呀!」我捶……捶死他,這麼不要臉的事也做得出來。

  天哪!他的皮一定很厚,捶得她手痛死了。

  「要不要上車?」不痛不癢的男人回頭一問,便逕自抱著不言不語的小泥人坐回車內。

  「要,我家小寶貝都遭到你的挾持了,我怎麼可以不跟去保護她?」怕被丟下,桃樂絲趕緊上車,口中還叨念不休地數落。

  因為風雨實在太大了,沿途還有樹木倒下,因此車子的行進相當緩慢,平時一小時的車程足足走了三小時,終於見到遠處一閃一閃的燈光讓人著實鬆了口氣。

  車子駛進平坦的車道,看似很近,其實又開了差不多五公里,一幢歐式建築赫然在現,在狂風暴雨下它如同不倒的巨人矗立著。

  「少爺,你全身都濕透了,我先叫人幫你換下這身濕衣服,你再泡泡熱水祛祛寒。」

  一板一眼的管家辛納連忙招喚下人,眼中微透焦急和關心。

  「不用換衣了,直接把熱水準備好,水溫調高點,再滴進幾滴祛寒的精油。」他走到一半似又想到什麼回頭交代,「沒事不要打擾我的休息。」

  「是的,少爺。」他恭敬地一躬身,動作極快地打理起主人吩咐的事,對主人懷中的「泥人」則視若無睹,彷彿他只是拿了一本書上樓般的平常。

  比孤兒還可憐的桃樂絲乏人關懷,站在僕從來往的大廳卻沒人上前問候一聲,猛打噴嚏地抖著身子,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才有人注意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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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 01:04:43
第三章

  嗯!真舒服,這一覺睡得舒坦極了,軟綿綿的羽毛床,帶點薰衣草香氣,又暖又大的棉被蓋得她打從心窩裡暖和了起來,四肢習慣性的冰冷狀況居然不翼而飛了,全身暖呼呼的像躺在雲層裡曬太陽。

  小愛終於良心發現了,肯砸大錢改善生活品質,早告訴她賺錢就是用來揮霍的,一天到晚錙銖必較有什麼用,人生應該以享受為目的,不要虧待自己,短短數十年光陰轉眼即逝,哪天出個意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待會兒再建議她換個大浴缸,還有家裡的老舊躺椅雖然很舒適,可多張按摩椅也不錯,新舊交替才不會有突兀感,免得人家老是嘲笑他們是古董愛用者。

  「小茶壺,不要搔我癢,滾回你的爐子,我還想睡。」江天楓拂去耳後的「東西」,換個姿勢趴著睡。

  「小茶壺?」她有養寵物?

  低沉的男音傳入耳中,她不耐煩的舉手一揮,「理克,回流理台待著,別來煩我。」

  「理克是誰,你的入幕之賓?」聽得出聲音有些怒氣,像是責怪她不知潔身自好。

  翻了身,她一腳踹開身側重物。「理克是刀架,你是老達克是吧!小妹又叫你來吵我呀!」

  她煩不煩,睡飽了自然會醒,連續工作了大半年沒休過一天假,好歹讓機器停工上上油,休息休息一下,日操夜操早晚操出病來。

  人是肉做的,不是鋼鐵鑄造,有時也要稍微放鬆,睡個好覺是絕對必須的,人要有體力才能繼續做牛做馬,電池若耗盡了,想動也動不了。

  「老達克又是誰,你讓他進房看你裸睡?」放蕩的女人。

  揉揉眼睛,她忍不住大吼,「你鬧夠了沒?老達克是壁鍾又不是人,讓它看也不會少一塊肉……咦!我家好像沒有人形陶俑?」

  做得好像人喔!有眼珠子,皮膚還有彈性,按下去有肉肉的感覺。

  大概還沒睡醒,夢作得跟真的一樣,城堡裡那些活動物中哪有栩栩如生的陶人,生銹的盔甲倒有幾副,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會聽見它們走動的金屬碰撞聲。

  沒多想的江天楓輕輕闔上貓似的碧眸,抱著「一條」抱枕蹭呀蹭地,找尋最柔軟、最好入睡的位置。

  她呀,外表看起來精明能幹,活似紅樓夢裡的李鳳姊,可是實際上是神經特粗、幾近無神經的迷糊鬼,除了把愛美當天職外,日常瑣事比白癡還不如,丟三落四地沉醉白雪公主式的虛幻童話裡。

  不過她也不是完全沒長處,起碼可以靠那張上天恩賜的臉騙騙錢,根據江家小妹的說法,牛很呆,剝了牛皮做鼓還是敲得出咚咚咚的鼓聲。

  江家大姊就是她眼中的牛,又呆又蠢,而且毫無自知之明,要不是小有用處,她早就登報作廢,不承認江家的天才基因會出一個草包美人。

  「我不是人形陶俑,從這一刻起我是你的男人。」杭特以指挑起栗色長髮,不可思議的柔順從指縫中滑溜而過,讓他驚艷。

  「嘻!嘻!我的男人……很多男人都這麼對我說過,他們還不自量力地想包養我……笨吶!笨吶!住在城堡裡還被包養,我家小妹笑得牙都掉了。」她睡得迷迷糊糊,以為在跟琴室裡的藍色鋼琴交談。

  「你住在……城堡裡?」難道她並非如外界所想像的,是個靠出賣肉體往上爬的拜金女子?

  一番囈語推翻他原先的假設,同時也令他陷入深思,腦海中猜想著她出自哪個古老家族,若要得到她困不困難?

  「哎呀!不要一直問好不好,我真的很累,去找小提琴談戀愛……咦?抱枕怎麼有點硬,還有骨頭……」怪了,小愛不會為了省錢而買劣質品吧!

  「你現在頭枕的是我的大腿,手摸的位置叫膝蓋。」悶哼一聲的杭特表情顯得扭曲,像在壓抑什麼。

  「喔!大腿和膝蓋……」反應是龜速地,一點一滴滲入,她半睡半醒間彷彿看見一道巨大陰影遮住光線,張口要吞了她。

  慢半拍的江天楓雖已睜開一雙美麗瞳眸,但視線仍渙散,直到一張男人面孔映入眼中,她才怔愕地伸手一戳。

  「你是真的?」

  「是的,我是真的。」如假包換。

  「可是,你為什麼會在我房裡?」她忘了上鎖嗎?

  「這是我的臥室,我的床,我的女人。」瞧她一臉似醒未醒的嬌慵樣,他忍不住揉亂她的髮。

  「什麼你的臥室,你的床,你的……女人」最後兩個字她幾乎是尖叫的拉長音,兩眼倏地瞪大。

  當然,她也沒多遲鈍,當她環顧四周的環境後,發現房裡只有一男一女,他口中所指的女人鮮明地跳出影像,不就是她嘛!

  難道她真睡糊塗,連自己發生什麼事都一無所覺,傻呼呼地當了人家一夜「睡伴」?

  她醒來第一件事不是檢查自己有沒有失身,而是定下神打量眼前的男人,若是條件還不差的話,讓他佔點便宜也無妨。

  以追求「美」為畢生目標的江天楓絕對是「外貌協會」一員,「恐龍族」、「怪獸族」不在她考慮之內,什麼心美勝過外表的論調她一概不予認同,人若長得不好看就完了,缺乏競爭力。

  畢竟這是個俊男美女掛帥的年代,皮相差的除非實力驚人,埋頭苦幹爭取陞遷,否則誰願意荼毒自己的雙眼,每天面對一隻隻變形金剛在面前晃來晃去。

  而身為美的擁戴者的她而言,五官不合標準者優先淘汰,其次是整體給人的觀點,再來身材一定要……猛,人品嘛!不算太差就能湊合湊合。

  所以呢!從她明白什麼是男人女人後,她的情路一直不順,甚至可以用坎坷來形容,十個靠近她的「王子」有九個是假貨,另一個是性變態,真愛遙遙無期。

  「你一點都不覺得好奇?」是她太隨便了,常在男人身邊醒來?還是過於冷靜、處變不驚,以不變以應萬變。

  杭特面一沉地忖度著,喉頭乾澀得像有一把火正燒著。

  「好奇什麼,你、還是房間……咦?你看起來有點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這豬頭腦袋老是忘東忘西,該想起來的事情忘得最快。

  忘性大是美女的特權,那麼多工作、每天要見那麼多人,她小小的腦容量怎麼裝得下。

  因此,她需要貼身保母,身兼二職的桃樂絲是最佳人選,因為她心眼小,愛計較,記憶超強,誰得罪她,或是酬勞給少了都記得一清二楚。

  「這是你搭訕的手法?」他挑眉,有些惡意的戲弄。

  他也許不是最出色的男人,但也非容易叫人遺忘。

  怔了一下,她露出絕美的笑靨。「人都在你床上了,還用得著搭訕嗎?」

  風情不自覺地流露,她就算什麼也不做,光是輕輕撩發的動作就惹得男人慾火中燒,而她非常擅長點火,讓人烈焰焚身。

  「你在邀請我嗎?」又是原則問題,即使身體渴望她,但未經同意,他絕不會侵犯她。

  家教很重要,杭特的個性向來嚴謹,一絲不茍,神父般的生活規條滲入他的骨子裡,他有著比一般人更強烈的道德感,也盡量維持人前人後一個樣子,不敢落差太大,引人非議。

  除了滿足生理慾望而豢養女人外,他行為舉止中規中矩得讓人感到乏味,一切與禮教相悖的事絕對不做,刻板得幾乎零瑕疵。

  眉心一蹙,江天楓略感疑問的問道:「難道我們沒有發生關係?」

  她是美的女神吶,怎麼有男人忍得住不碰她?

  像是回應她心中的質疑,他語氣略冷的回道:「我不是畜生。」

  「畜生和慾望可以劃上等號嗎?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誰踩了他的尾巴?

  杭特的喉結上下滑動著,他目光炯然的直視她。「你是選擇先穿上衣服,還是建議我們先在床上滾個三、五小時再起床?」

  他發現自己的意志力在崩潰中,與理智拔河的獸性蠢蠢欲動,他很難相信自己居然還沒撲向她,將她壓在身體底下恣意歡愛。

  原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並未固若城牆,眼裡流轉的雪嫩白皙嬌軀,白玉無瑕的纖肩似在引誘男人犯罪,半露酥胸更是引人無限遐思。

  閉上眼,他深吸口氣,緩緩平息腹間的躁火,但是成效不大,豐潤勻稱的婀娜體態早已印在心坎上,閉目不視反而更鮮明地躍在眼前。

  徒勞無功。

  「其實我很想選擇後者,可是我怕你受刺激太大會流鼻血。」瞧!她也有好心的時候。

  當了八年模特兒,赤身裸體是常有的事,為了方便光著身子走來走去不算什麼,即便有男人在場也習以為常,上台時間是不等人的,三秒鐘換裝不落人後。

  有裸睡習慣的江天楓掀被下床,一點也不在乎被看,甚至兩道火炬般的視線緊盯美背也一無所覺,她打著哈欠走入浴室盥洗,還當自己家的泡了將近半小時的澡。

  當然,愛美的她不忘整理門面,當她看見霧濛濛的鏡面上出現了一張脂粉未施的素淨顏容,她先是愣了一下,不知道此人是誰,以為看起來乾淨的住家也鬧鬼。

  可是越瞧越不對勁,這人似乎似曾相識,好像……好像未化妝前的她。

  如閃電擊中倫敦鐘樓,她頓然驚悟鏡中的女人就是她,略顯蒼白的臉色刷地更為慘白,雙手捂著清艷的臉,發出有史以來最淒厲的尖叫聲。

  「啊~~」(還有回音)

  這不是她、這不是她,明亮有神的雙眸呢?泛著玫瑰般嬌嫩色澤的粉紅雙頰哪去了?動人又艷麗的性感紅唇為什麼不見了?她的美麗……失色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不要變醜,她的美是無與倫比,超越宇宙,連月裡嫦娥都誦歎不已……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你滑倒了嗎?」還是受傷了?血流滿地。

  一聽到尖叫聲,正要出房間的杭特立即回身,以最快的速度衝向浴室撞門。

  「不、不要進來,你出去、你出去,不許看我的臉。」江天楓見阻擋不及,連忙找東西遮掩。

  「你的臉……」若非事態緊急,他怕她弄傷自己又不好意思開口,他大概會笑出聲。「請問你用毛巾蒙面是什麼意思?」

  真有那麼見不得人嗎?

  「你……你看到了……」她倒抽一口氣,腦中浮現一百種殺人方法。

  「看到你的眼睛,以及……」喉口一乾,他清了清喉嚨。「毫無掩飾的曼妙胴體。」

  自找苦吃正是他此時的寫照,活色生香的美麗胴體佈滿晶瑩的小水珠,誘人至極地滑過乳溝,順著平坦的小腹沒入濃密的幽林之中,消失在男人極欲探秘的神秘地帶。

  若他再卑劣些,少些原則,也許他就不用和慾望對抗,順其身體的需求撫上柔嫩的肌膚,以舌取代水珠,一口一口吻遍她珍珠白的身體。

  但他畢竟不是聖人,忍耐度有限,他第一次打破三十二年來的原則,俯下身,吻住帶有魔力的香唇。

  「你……你不認識我對吧?」快點頭、快點頭,點頭就不用死。

  「羅妮娜。」杭特肯定的回道。

  尖銳的否認聲隨即揚起,「不……你認錯人了,我不是羅妮娜,快收回、快收回,我撒鹽……」咦,鹽呢?

  他忍耐地拉下她勒向他的頸的雙手,「你是羅妮娜。」

  「你……你這人腦筋是水泥做的呀!不會轉彎,我都說了我不是羅妮娜,你不要逼我翻臉喔!快承認你是錯誤地,我絕對絕對不是天上絕無,人間僅有,美艷大方又嬌媚、無人可比的美麗女王。」

  她連說了兩個絕對,口氣近乎脅迫,好似他若不改口,她就要開始暴走了。

  「好,那你說你是誰?」他配合的問道,頗為享受她嫵媚外的另一種風情。

  他不堅持,她反而嚇了一跳地怔住,眼神不快的一瞟。「喂!你也太沒原則了,一點也不像男人,好歹僵持個幾分鐘,突顯你的男子氣魄。」

  「我的男子氣魄不是用在這種地方,如果你想知道我是不是男人,歡迎你跳上我的床,我奉陪到底。」絕不食言。

  難得地,她居然臉紅了,回味他充滿爆發性,差點讓她軟腿的激吻。「我……我禁慾。」

  「禁慾?」一挑眉。

  「呃,對,從現在起。」她說得心虛,從眼角偷瞄不知何時出現,正虎視眈眈瞪著她的經紀人。

  窗外的雨勢還是一樣的驚人,像是過度豐沛的瀑布,直接用倒的潑下,農作物和蒼綠的山林全泡在雨水裡,遠望猶如一片發了狂的湖潭。

  因為雨下太多天了,對外交通斷了,通訊設備也被破壞,不少樹木倒塌時連帶著牽動電塔,因此也出現電力不足的現象,所有的電器用品除了有迫切需要才使用。

  屋外雷電交加,屋內只開著一盞小燈,即使是大白天,也顯得陰暗,灌進屋內的水氣讓人覺得潮濕,而且帶著一絲冷意。

  想走走不了,不想留偏得留下,面對一個悶到極點的男人,她想到的不是相對無語,而是剝光他的衣服,撫上他結實的胸肌。

  光是激情的吻就讓她站不住腳了,她很想知道接下來的發展有多刺激,能否如大家所形容的在天堂走一圈,小死一回。

  可惜體積與行動力成正比的桃樂絲來得太快了,她才剛嘗到甜點就被拉開,沒能領會淋漓盡致的性愛,說起來還真的有點失望。

  「你不是能禁慾的人。」由她剛才死攀著他不放的情況來看,她根本是毫無自制力可言。

  「我也是這麼想,小妹常說我是任性又放縱的色女……啊!我什麼都沒說,你別再瞪我了。」她不想惡夢連連。

  桃樂絲哼聲很重,在脖子上做了劃一刀的手勢,表示她死定了。

  「羅妮娜……」

  「厚!你聽不懂人話呀!要我說幾遍你才聽得懂,我、不、是、羅、妮、娜——」這男人存心跟她過不去不成?

  「不是羅妮娜的羅妮娜是誰?」他一本正經的回問,看不出絲毫謔色。

  「當然是羅妮娜……哈!廢話,差點被你騙了。」幸好她有個狡猾成性的妹妹,被她磨久了也磨出了一點道行。「本人姓江,名叫天楓,我是道道地地的台灣人,我爸媽也是台灣人,黃皮膚黑眼珠,一頭黑髮……」

  她自以為瞞天過海,得意非凡的說起自家的基因突變組合,從大哥是科學家,談到小妹將來要當醫生,還有一對以挖掘死人骨頭為樂的父母,連年過半百的姑婆下嫁小十五歲的瑞典王室成員也都拿出來說嘴,渾然不知兩道灼熱的目光想灼穿她的背。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桃樂絲可是不想再被丟進雨中,她揉著發疼的額頭擤著鼻涕,暗地裡不曉得罵過這笨女人幾回,對認識不深的陌生人有必要掏心掏肺的嗎?隨便編個假名唬弄即可,她居然蠢得報出本名。

  果然無腦,明明是雞腦袋卻愛裝聰明,一副只要有人捧場就樂暈頭的樣子,滔滔不絕地背出祖宗十八代,無一遺漏。

  誰說她記性不好來著,根本是扮豬吃老虎。

  「杭特.丹頓,我允許你喊我杭特。」英國人天生的優越感,他不自覺地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

  少根筋的江天楓察覺不到他態度的轉變,兀自喋喋不休,「沒有小名,沒有綽號,沒有家族祖譜……呃,等等,你說你叫杭特.丹頓?」

  「有什麼不對?」瞧她神情顯得激動,他不免斂了斂神色,表情為之一冷。

  「華泉酒莊的杭特.丹頓?」她吞嚥的動作相當明顯,垂涎地以舌舔唇。

  「你怎麼曉得華泉酒莊是我的……」那是他私人產業之一,不過通常是由事業經理人打理,外界對真正的老闆所知不多,而丹頓家族的事業以羊毛和橄欖油為主,以及貨輪公司。

  「八六年生產的紅酒,香醇不澀,入喉回甘,後勁十足,一杯是品嚐,兩杯叫欣賞,三杯回味無窮……」天哪!多美妙的滋味。

  「四杯就醉了。」他回道。

  「不醉、不醉,我可以一次幹掉兩瓶,身為酒莊主人的你應該不吝嗇送我幾瓶……不……一箱如何?」她是在一場Party裡,無意中得知酒莊所有者的姓名。

  「你知不知道釀製一桶好酒要耗費多少心力……」一怔,他愕然地盯著突然朝他前進,像貓一樣慢慢爬上他大腿的甜慵女人。

  真的是艱難的考驗呀!迷離星眸泛著寶石般的光彩,微噘的唇散發誘人光澤,奪目的美麗撼動他心靈最深處,叫他如何抗拒?

  杭特沒發現自己的原則正一塊一塊崩塌,眼中多了一絲受到誘惑的迷眩,他輕輕地低下頭,攫獲鮮嫩多汁的獵物,來回吮吸。

  「我要的紅酒……」他比酒更醉人,好醇的氣味。

  「好。」不知是醉了,還是意亂情迷,他隨口一應。

  「十瓶……不,二十……欸!湊個整數,一百。」哇,她可以喝上一年。

  「一百……」這個數字太驚人了,他一下子清醒過來,用著古怪的眼神斜睨,「你會不會太貪心了?」

  居然有人為了幾瓶酒甘願出賣色相,是她太天真了,還是她慣常以這種手段迷惑男人?

  思及此,眸色轉深,他心裡老大不痛快,手勁也不禁加重地捉痛粉嫩雙肩,一股發不出的怒氣在胸口流轉、撞擊,拚命找出口。

  「不然我用買的嘛!遇到小氣老闆我認了,原本以為可以套套交情交個朋友,沒想到你連幾瓶酒都送不出手。」令人失望。

  「用身體交朋友?」他惡意地攻擊,挑起她迷人下顎,看進無雜質的綠眸。

  江天楓不聰明,但還不至於聽不出他話中的誚意,她握緊右拳。「誰敢打包票朋友不會變成情人,如果我想要,所有的男人都能跟我上床。」

  「你……」杭特根本沒料到她是暴力美學的擁戴者,才剛開口發出第一個音階,迎面而來的拳頭斷了下文。

  「老娘的身體愛給誰就給誰,你以為你是哪根蔥哪根蒜苗,有什麼資格管我,就算我今天去賣也輪不到你置喙,想羞辱老娘你門都沒有……」可惡,再踹他一腳,否則難消一肚子火。

  「夠了、夠了,羅……小楓,我們暫借人家的房子避雨,要對主人家客氣一點。」盡責的經紀人還沒走,留下來看戲……不,是監督。

  「他說得實在太過分了嘛!我是什麼人,需要用肉體換朋友嗎?我只要隨便勾勾手指,有多少男人立即趴在我腳下,任我當人肉地毯踐踏,他侮辱的不只是我,還有我們台灣人的尊嚴。」

  一張純西方的臉孔說出捍衛東方人的自尊,怎麼看都覺得突兀,毫無說服力。

  「好、好、好,我知道了,別太激動,你沒錯,錯的全是別人,怪只怪你生得太美了,讓人情不自禁的愛上你,因為得不到你而惱羞成怒,口出惡言。」桃樂絲假意安慰,暗地裡損了主人一頓。

  一提到美字,江天楓潑辣的一面立即一收,嬌媚優雅地一撫微亂的長髮,「我真的很美嗎?」

  「美,美得山崩地裂,火山爆漿,阿爾卑斯山的雪因你而融化。」她要不美,她哪肯做賠本的生意,簽下不平等合約。

  她口中說出去的謊言無數,唯一一句真話,就是稱讚眼前過於自戀的女人的美貌,她確實很美,連身為女人的她多看兩眼都會心跳不已。

  「桃樂絲,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愛你。」知音呀!世間難尋。

  面對美女的投懷送抱不見得是美事一樁,短肥的頸子被狠狠地勒住,一個又一個的吻落在臉上,她只想推開對方好好呼吸而沒有享受的感覺。

  幸好她的苦難很快就解除了,臉色陰沉的男人討債似的狠瞪她一眼,將掛在她身上的無尾熊攔腰抱離,她才得以喘口氣。

  不過,她有不好的預感,而且她的預感相當靈驗,很少出錯,她的搖錢樹似乎要不保了。

  「呃,千萬不要讓她沾酒,她是酒鬼,一喝酒就發酒瘋,吐你一身不說,還會拉人唱歌跳舞……順便一提,她的歌聲非常可怕,媲美南亞大海嘯……」

  怎麼又在親吻了,不能先聽她把話說完嗎?當大明星的保母也是很辛苦的,為什麼沒人肯體諒她的勞苦功高呢?

  算了、算了!還是先準備幾個保險套以防萬一,以他們兩人強烈的性吸引力來看,她想不用多久一定會用到愛的小套套。

  桃樂絲無力地歎氣,求著老天爺快放晴,別再下雨了,不然她快要得憂鬱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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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 01:05:28
第四章

  如桃樂絲所預料的,她要下人拿來的一堆愛的小套套果然派上用場,在風狂雨急的夜晚,情火暗熾的兩人一發不可收拾,纏綿了終宵,不知疲累為何物地搾乾彼此的精力。

  一室的曖昧氣味,呻吟聲不斷地往上攀高,夾雜著男人奮戰不歇的嘶吼聲,滂沱大雨蓋住了羞人的激情聲,他們用著汗濕淋漓的肉體撞擊出一首首動人樂曲。

  不過不聽勸告的杭特也嘗到苦頭了,他以為說得豪氣的女人必定酒量驚人,破例地取出珍藏的好酒與之共飲,在床上一口一口餵她。

  可是沒想到她一杯就醉了,而且完全看不出醉樣,越見清醒的討酒喝,像個上癮的酒鬼把酒當水灌,等發現不對勁時已來不及了。

  除了狂吐不已,差點把膽汁也吐光外,其實她醉酒的模樣也很可愛,會抱著他撒嬌,磨磨蹭蹭,像只想討主人歡心的小白貓,不斷地說著愛你、愛你……拉著他翩翩起舞。

  她有很好的舞技,舞姿優美,當她在他懷裡開心的笑著,他覺得世界在眼前進開,撒落無數的七彩小花,將兩人包圍其中。

  裸背的男人揚起嘴角,似在微笑地露出滿足的神色,他伸直手臂欲攬住縱情一夜的狂野女郎,卻意外地撲了個空,凌亂的床上只剩下他一人。

  「小野貓?」她居然起得比他還早?

  杭特的眉頭為之一擰,不太能接受她先他一步起床,通常在完事後,他是先離開的一個,他的女伴往往累得睜不開眼,連他幾時離去的都不知道。

  而她的表現小小地刺傷了他的男性自尊一下,要不是感覺她也樂在其中,甚至瘋狂地抓傷他的背,也許他會開始懷疑自己雄風不再。

  一絲絲失落、一絲絲空虛……可笑!他竟感到寂寞,彷彿胸前空了什麼,殘存的女子香氣令他無端地生起氣來,對他自己。

  他幾時被一個女人影響了情緒,甚至失控地想留她在身邊,一生一世。

  「少爺指的是江小姐嗎?她在院子裡玩水。」身為盡職的管家,掌握莊園裡每一個人的動向是必備的。

  「玩水?」真幼稚。

  撇撇不屑的嘴,微瞇眼的杭特以手遮眼,看著透進屋內的陽光,背光的辛納站在窗戶邊,無雲的天空洗出一片天青色。

  原來是雨停了,難怪那只閒不住的小貓會跑到外面玩。

  但她的行為也把他惹毛了,他不能忍受她把他丟下,自得其樂,恍若有他無他都無所謂。

  「少爺,天晴了,你要先出門巡視,還是處理文件?」因為這場雨,各地傳來的損害報告堆積如山。

  「捉貓。」一躍而起,他在女僕紅著臉的服侍下穿好衣物。

  辛納輕咳兩聲,不會裝傻地直言勸道:「少爺,公事要緊,『捉貓』的事不急於一時。」

  一腳跨出門外的杭特遲疑了片刻,按捺住想住外頭走的衝動,自身的責任讓他無法隨心所欲,面部一整便轉往書房。

  緊跟著身後的辛納邊走邊吩咐下人泡壺咖啡,他不時轉頭檢查牆角有沒有掃乾淨,牆上的畫是否有灰塵,扶正微歪的花瓶,再把掉落的花辦拾起,放人口袋。

  「損失了多少?」杭持並未落座,站在落地窗前,凝望雨後出現的彩虹。

  「根據各地經理人傳來的消息,有三處葡萄園淹水了,一座半毀,只有位處較高的希曼果園倖免於難,不過水氣太飽,恐怕不適合用來釀酒。」

  「船隻方面呢?」

  一大部分船隻都出海運貨不在港口,僅有幾個工人落海受傷,沒有什麼大礙。」運作正常。

  今年的橄欖尚未到開花季節,因此未有災害傳出,普遍是落葉嚴重,未傷主幹,天氣一好轉便會萌生新芽,不需擔心。

  收購來的十噸羊毛囤積倉庫,雖有受潮但未影響品質,稍微烘乾仍可高價賣出。

  就是圈養的羊群較麻煩,下了十幾天的雨,山坡上的野草有一半爛了根,尚無新草可食,而先前的乾草快吃光了,必須盡快補足。

  「少爺,我只是管家,沒法評占專業的報告,你要不要看一下,以免有疏忽。」特助一職他做不來。

  六十好幾的辛納背挺得很直,即使髮色已灰白,仍盡忠職守的為丹頓家效勞,不到嚥下最後一口氣絕不擅離崗位。

  其實玫瑰莊園並非杭特出生的地方,丹頓家族世代居住在威特島,島上一半上地曾為丹頓家所有,後因子孫不肖而賣出一大半。

  玫瑰莊園是他母親生前最喜歡的一處產業,母子倆耗在此處的時間比在主屋還多,後來她過世了,他滿二十歲那年繼承這裡後,正式遷入。

  他並未與父親同住,父子倆交惡已久,互不往來,十二年來除了偶爾上門的朋友外,玫瑰莊園只有一批下人走動,所以身為僕從的辛納算是他較親近的親人,也是深受他信任的睿智老者。

  「放著,我待會再瞧。」一點損失他還不放在眼裡。

  「少爺,我老了,難免老眼昏花,夫人死前一再囑咐我要好好照顧少爺,希望少爺別讓我失信於夫人。」他說得語重心長。

  杭特將視線調回屋內,抬眸一瞅,「我知道了,拿來。」

  「是。」他趕緊送上前,眼中流露有此主子是他莫大的驕傲。

  看著少爺長大,有一番非凡成就,是他最大的欣慰,雖然也有不順心的事發生,但能一一克服的少爺是值得敬佩的。

  「辛納,那隻貓現在在做什麼?」他的心思無法不繞著她轉,感覺到她濃郁的氣息仍沾染在自己身上。

  頓了頓,他垂目一回,「玩水。」

  「我是說除了玩水外,她沒幹別的事嗎?」沒聽見她的聲音,四周好安靜。

  「偷酒喝。」辛納據實以告。

  「偷酒喝?」他一怔。

  「不過少爺請放心,她偷不到半瓶酒,酒櫃和酒窖我全上鎖了。」就為了防她。

  聞言,他雙目微微低垂,似在掩飾眼底的笑意。「記著,別給她半滴酒喝,她發起酒瘋相當可怕。」

  其實,他是不想別人看到她醉酒的嬌態,意欲獨佔她醉意醺然的憨樣。

  「是的,我會記住。」辛納見他似乎心情特別愉快,忍不住憂心。「不過……少爺,江小姐說你同意送她二十瓶八六年的紅酒,她已將酒裝箱了。」

  他來不及阻止,說起來他還是「幫兇」,不過也是因為這樣他才趕緊採取「緊急措施」,免得莊園中的酒被搬空了。

  「什麼?」他驚愕的抬起頭,表情猙獰了一下。

  驀地,杭特放聲大笑,不見惱色地輕搖著頭,臉上佈滿的是開懷而非怒氣。

  「少爺……少爺,你沒事吧?」他從未看過少爺笑得如此開心過。

  「那隻小貓呀!花樣可真多。」居然拿他當幌子,騙了老管家。

  「難道她誆了我?」想想他一把老骨頭還爬上爬下,幫她抱走一瓶又一瓶的昂貴藏酒就覺得心酸。

  論起藏酒量,玫瑰莊園的酒窖自是比不上華泉酒莊,可其品質的珍貴處卻是華泉所不及,光是儲存的年份便是行家爭破頭也想獲得的極品。

  「用不著自責,貓是狡猾的動物,她若喜歡就送她,能拐到凡事認真的你也不容易。」他向來實事求是,未經求證不會輕信於人。

  「這……」膚色黯沉的臉皮浮現可疑的紅暈,他根本說不出是少爺的小貓對他笑了一笑,他便失神地忘了今年幾歲,自告奮勇地幫她搬酒。

  汗顏呀!真是汗顏,都快蒙主寵召的老頭子,居然會把持不住,一時為美色所迷。

  「少爺,你是不是太寵她了?」太反常了,讓他不由得憂心。

  「寵她,會嗎?」不就幾瓶酒而已。

  杭特不認為自己會寵女人,他甚至不曉得寵人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她騙酒的舉動十分可笑,也就不為難地大方一次,省得又被當成小氣鬼。

  連他的好友都要不到的好酒,他一口氣送出二十瓶,這還不算寵嗎?

  他提醒道:「老夫人不會中意她的,維多利亞小姐才是她屬意的孫媳婦。」女王最寵愛的皇家小侄女。

  「維多利亞……」聽到她的名字,杭特上揚的嘴角慢慢下垂,面色沉肅地少了先前的悅色。

  「少爺,路一開通我就送客人離開,美麗的女子到處都有,以您的身份不愁無伴。」只要不動情,誰都可以。

  「不。」唇一抿,他冷冷地吐出一句。

  「不?」莫非他要將人留下?

  杭特凝著臉看他。「我要她。」

  不管用什麼方法,他要她成為他的女人,每天在他的懷裡醒來。

  他要她?「不……不、不行,你忘了老夫人和維多利亞小姐不久後會起程前來,她們要是看見江小姐肯定不高興。」

  這三個女人絕對不能碰面,為了少爺未來著想,他必須盡快將人送走。

  「辛納,沒有我的吩咐,你最好不要背著我搞鬼,即使是你,我也不會輕饒。」他嚴厲地警告。

  「少爺……」辛納顫了一下,眼神不敢與他對視。

  「不用多說了,我自有主張,你只要顧好酒窖入口,別再失去一瓶酒。」那才是管家的責任。

  他會想辦法將人錯開,絕不會讓她們有機會打照面。

  杭特無法釐清此時的心態,他很清楚江天楓的言行舉止絕不會為丹頓家族接納,即使她出身良好,對門風保守、恪守傳統的丹頓家仍是不夠,可是他卻不想放手。

  他也知道自己早晚將娶維多利亞為妻,那是他為了這個家必盡的義務,放眼倫敦社交圈,她是少數能與他匹配的對象,論起家世和財力,兩家可說是不相上下,而多了貴族頭銜的她更有助於增添丹頓家的榮耀。

  責任與榮譽,家族傳承,他避不了也不能避,除非他打算離開這個家。

  「可是……」卒納還是覺得不妥。

  「杭特、杭特,你們家有……」呼!呼!好喘,跑得太快了。「你們家有……精……精靈……」

  杭特沒仔細聽江天楓在喊什麼,張開雙臂攔下橫衝直撞的身子。「慢慢說,別急,我不會消失。」

  「鞋櫃……鞋櫃精靈,小小的一隻,瘦瘦小小的沒什麼精神。」真是神奇,她第一次看見真正的精靈,和精靈城堡裡的活動物們完全不同。

  剛接觸會動的鍋碗瓢盆是非常新奇,她也樂得和它們玩在一起,年幼的她確實覺得有趣,可是時間一長就失了新鮮感了,相處太久都把它們當成人了。

  話說回來,它們其實和人沒兩樣,既無魔力也無法預知未來,一離開城堡便失去永恆的生命,比人類還沒用,只能看家。

  「世界上沒有精靈,你看錯了。」他根本不相信有精靈的存在,那是用來騙小孩的。

  「有啦!有啦!我帶你去看,你一定會嚇一跳。」童心未泯的江天楓興奮莫名,將他拉離書房。

  「別推、別推,你怎麼像小孩子似的……真是的,都幾歲了還這麼淘氣……」簡直拿她沒轍。

  為之失笑的杭特無奈地搖搖頭,眼帶寵溺地任由她拉著走,縱使他口口聲聲說不會為女人改變原則,可是不受控制的心卻讓她的身影滲入,盤根錯節地由小樹苗長成大樹。

  旁觀者清的辛納微露愁容,心想著該怎麼辦才能兩全其美,別讓丹頓家在他眼皮底下出亂子,鬧出令人遺憾的結局。

  ************

  「你瞧!你瞧,她不就躺在那裡,蜷縮著小身體像隻狐狸犬,似乎很冷地顫呀顫,真是可憐呀!」

  尖尖的小耳朵,兩顆圓滾滾的大眼睛,沒有眉毛,頭髮稀疏,赤足,穿著一件白色的……呃,看起來像抹布,不是很髒卻起了毛球,長度剛好蓋住膝蓋的袍子。

  這個精靈居住的環境相當差,六十公分寬、高約一公尺的鞋櫃佈滿灰塵,空間狹小地擠不進一個成年人類,連蜘蛛都不屑在裡頭織網。

  撲鼻而來的霉味不甚好聞,灰撲撲的鞋櫃長期未受光照,有些腐爛地掉漆,四個腳少了一隻顯得搖搖晃晃,可見它被忽略了很久。

  「哪裡?空無—物,我什麼也沒瞧見。」廢棄的櫃子早該丟了,是誰將它擺在陰暗的樓梯底下?

  「怎麼會沒有,麻煩你眼睛睜大點,看個仔細,那個可愛的小東西正眼巴巴地望著你。」太過分了,明明是她先發現的,為何那雙怯生生的眼睛看的人不是她?

  蹲下身的杭特還特意把手伸進去晃了一圈。「你確定你沒生病嗎?」

  也許她太悶了,才想跟他開玩笑,看他會不會跟著陪她玩遊戲。

  江天楓露出狐疑神色,同樣將手放人,她摸到的卻是實體。「怪了,你的手剛剛從她身體穿過,你真的感覺不到嗎?」

  她看得很清楚,他的手已經碰到縮成一團的小精靈,誰知精靈突然變成透明的,由著修長手指剖半卻不見裂痕,一動也不動地張口欲言可什麼都說不出來。

  「看來你需要休息,這世上根本沒什麼鞋櫃精靈,那是大人用來騙小孩的。」保有赤子之心是很好,但別玩得太過火。

  「可是她真的在呀!為什麼你看不到?」太古怪了,似乎只有她瞧得見。

  少了化妝品的江天楓依然美得動人,清麗的容貌鑲著兩顆綠寶石瞳眸,白皙透光的肌膚散發自然色澤,沒有乍見的驚艷,卻給人風韻十足的感覺,別有一番不一樣的靈秀之美。

  愛美的天性仍在,一天起碼要洗五次臉,用蛋白敷面,以牛奶泡澡,在保養品缺乏的情況下,她還是能好好地寵愛自己。

  不過由於她此時扮演的角色並非美麗優雅的女神羅妮娜,因此她有些「原形畢露」,將江天楓的個性展露無遺,毫無顧忌地表現居家的一面。

  她可以是風情萬種的嫵媚女郎,也能是嬌態柔媚的小女人,在這方面她調適得比任何人還好,從未失誤,所以才能在光鮮亮麗的模特兒行業屹立不搖。

  羅妮娜是虛幻的,一舉一動都帶著叫人競相模仿的高雅和高不可攀的夢幻美,她是可望不可及的女神,世人都該臣服腳下。

  而江天楓是真實的,大而化之卻有點小龜毛,成熟的嬌軀下住了個不願負責任的小孩,她是江家三個孩子中最像父母性格的一位,天生有著不安定的靈魂,永遠在追尋未知的世界。

  「不只我看不見,相信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來,櫃子裡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在杭特的眼中,鞋櫃的確是空蕩蕩地,連雙舊鞋也沒有。

  不信邪的江天楓拉過他身後的管家,指著老舊櫃子,「你有沒有看到?」

  表情不自在的辛納咳了一聲。「呃!好像有點光影晃動,可是不是很清楚。」

  古老的家族總有古老的傳說,他們家數代都服務於丹頓家,在他還很小的時候,爺爺曾撫著他的頭笑說:「看,是精靈,他會守護主人喔!」

  關於精靈之說,他是半信半疑,既然有上帝,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事?

  「唉!你不行,換別人。」她又拉了從旁走過的女僕,一定要證明所見為實。

  接下來一個又一個的下人擠在狹窄的角落,有的瞇起眼說有看到東西,但是黑黑一團似陰影,有的斬釘截鐵說什麼也沒有,呼應主人的說詞,有的就如辛納所言,有光點,僅此而已。

  當小小的樓梯間擠滿將近二十個僕人時,江天楓又想拉一個人當見證,杭特當下臉一沉地喝止眾人靠近,並以凌厲眼神要他們各自回到工作崗位。

  一時間,人群全散光了,誰也不敢留下,風雨過後的環境打掃才是當務之急,倒了的花和樹也需整理,接下來的數日會非常忙碌。

  「夠了,別弄髒了身子,你的換洗衣服可不多。」而她又不穿別人穿過的,不夠柔細的衣服穿了會起疹子。

  相當嬌生慣養,不能使用劣質品。

  「別拉我,我一定要搞清楚問題出在哪裡,為什麼你們看不見我所看到的。」不會毫無原因,凡事都有合理的解釋。

  「不要胡鬧了,別把我的容忍當縱容。」她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她擺擺手,要他把她當隱形人。「你可以不用管我,我自行跟她溝通。」

  「你……」

  徹底遭到忽略的杭特氣得拂袖而去,懶得管她,她愛發瘋由她瘋,他絕不會陪她一起瘋,沒有人可以漠視他。

  但走到長廊的盡頭又繞了回來,沒讓她發覺地坐在乾淨的樓梯口,聽著她自言自語的低柔嗓音,苦笑地搔搔發。

  為什麼他要盯著她才安心呢?是怕她突然受到傷害,還是擔心她會不告而別?

  沒有答案,只有心跳規律地顫動著。

  「……精靈朵朵,原來你已經活了一百多歲了,真看不出來……」欺世嘛!分明是十歲小孩子的臉孔,身材……呃,也很袖珍。

  「我們精靈能活一千歲,我算是小Baby啦!」尖尖的耳朵動了動,卻又無力地垂下。

  「你好可愛呀!好想抱來當寵物。」不過小愛肯定不會答應,城堡裡的「幽靈人口」已經夠多了。

  精靈朵朵羞怯地一笑,努力想展開背上透明的雙翅。

  「我問你哦!為什麼他們全看不見你呢?只有我能看到你。」難道她有靈異體質?

  似乎聽見了她的心語,朵朵虛弱地撐起身子說道:「你不是靈媒,我們精靈的力量來自信仰,相信精靈傳說的人越多,我們的力量就越大。」

  「你是說不相信就看不到你的存在?」

  她點頭。

  「沒關係,你到我們家來,我們家一家都相信世上有精靈……」呃,她好像邀請得太快了,她在家裡的地位一向不高。

  幸好朵朵搖了頭,她暗自鬆了一口氣。

  「我不能離開丹頓家,我答應莉絲夫人要保護她的後代子孫。」只有她的主人才能釋放她,讓她重獲自由。

  因為這個家沒有人相信精靈的存在,她慢慢地被遺忘了,力量也越來越弱,弱到她沒法移動,只好一直一直地沉睡。

  她不曉得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隱約覺得自己快消失了,若非眼前的人類女子信念堅定,灌注了她些許力量,否則她永遠醒不過來,就此淡化在人的世界。

  「莉絲夫人?」那是誰?

  「她是我最先的主人,一名年輕巫師的情人,她被迫嫁給不愛的男人,因此過得很不快樂。」她是巫師贈與情人的禮物,用處是陪伴傷心的莉絲夫人。

  精靈朵朵說了她到來的年代,江天楓加加減減地算了一下,推斷她的第一個主人應該是杭特的曾祖母,或是曾曾祖母。

  只有老宅會垂掛歷代祖先的畫像,玫瑰莊園只是別院,故而不見一幅先人遺像。

  但杭特是法定繼承人,也就是名正言順的正主兒,所以精靈才會跟著他,以他為首要守護對象。

  聖於為何會莊在鞋櫃裡,那就是一段很長的故事了。

  「什麼?!你要我幫你……呃,朵朵,我想我的能力有限,杭特那傢伙根本是一百年前的傳教士,死板又不知變通……咦?他不相信你的存在,你的力量就無法恢復……」

  為什麼一定得他,別人就不行嗎?

  「哎呀!你不要為難我,看要滴血還是吸精氣,我給你不就好了……喔!你不是吸血鬼……真要我去說服那頭牛,非他不可,我……」

  一臉苦惱的江天楓倒著走,不意撞到一堵肉牆,她仰起頭住上瞧,入目的臉孔令她詫異地低呼。

  以女人來說,一七八公分算是高挑了,加上高跟鞋少說有一百八十幾,可是她卻得仰望身後的男人,看來杭特起碼高她十公分。

  「我是一頭牛?」低沉的嗓音壓著一層慍惱。

  「啊!你……你幹麼偷聽別人談話,這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她沒有被抓包的窘色,反而振振有詞指責他不夠光明磊落。

  「精靈是不存在的,你最好徹底忘記,別放在腦子裡。」在他的屋子裡不容許異教邪說。

  杭特越說,鞋櫃裡的精靈就萎縮一分,臉色更為蒼白,由腳開始透明,直到江天楓堅決地肯定她的存在,才又凝聚成實體。

  「看不見不代表沒有,你這顆豬頭腦袋能不能開通點,只要一點點信念就能挽救一條生命,你……喂!杭特,你放我下來,你要帶我去哪裡……」可惡的暴君,仗著先天優勢欺負人。

  「上床。」

  「嗄?!」她一愕,氣紅的桃腮染上淡淡的臊意。

  「看來是我的不是,沒讓你累得沒法子胡思亂想,這點我決定加強補救。」看她累癱在床上還能夠胡讒什麼鬼話。

  「想要我就說一聲,編什麼爛藉口,口是心非借題發揮,你就誠實點說喜歡我,我絕對不會笑你……」她想她又戀愛了,這次應該不會找錯白馬王子。

  天性浪漫的江天楓很容易落入愛情陷阱中,而且是她自找的,刻意追求她的人她不一定要,她只相信頻頻出錯的直覺,感覺對了就一頭栽進去,幻想著如夢一般的美麗遠景。

  雖然她對杭特頗有微詞,譬如生活過於嚴謹,和向來散漫度日的她不搭,他也不夠體貼,不夠溫柔,不會說甜蜜的情話來哄她,甚至還非常大男人,愛管東管西,但偏就對了她的味。

  什麼適不適合的問題她不在乎,看對眼最重要,她不當貞節烈婦,只跟感覺走,管他是土匪或紳士,不去冒險愛一下又怎知結果。

  誠如江家小妹所言,江天楓才是名副其實的危險分子,遇到她的男人都該小心。

  「閉嘴。」他低吼。

  她媚中帶勾引的以指輕劃他繃緊的臉龐。「嘴巴一閉怎麼吻你?」

  「你……」他氣惱,卻又覺得自己像戰敗的紅十字軍,撒旦是揚眉一笑的贏家。

  杭特粗暴地吻住她,抱著她走過目瞪口呆的辛納面前,再以腳重重一踢關上房門,兩人倒向剛整理好的床鋪,頭一次他忘記自身的責任,在大白天與女人歡愛。

  什麼原則,去死吧!

  地獄之火正熊熊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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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 01:06:20
第五章

  愛情是什麼?

  愛情讓人瘋、讓人狂、讓人哭笑不得,它卑鄙又無恥地引誘人們做出離經叛道的行為,在背後嘲笑他們的軟弱,在愛情面前沒人能不低頭,不管他有多強悍。

  愛是一頁詩篇,一片楓葉,一朵盛放的紅玫瑰,它在人的內心裡扎根、發芽,悄悄又悄悄地吟唱天使歌聲,讓世界充滿希望。

  愛也可以是墮落地,無可救贖地直入地獄深淵,即使它是罌粟仍一口咬下,任由毒素在體內發作,在絕望中與之同葬。

  桃樂絲問對外的道路幾時修復,她們該離開了。

  乍聞她要走,心口抽痛的杭特赫然發覺自己竟然不自覺地動了心,愛上不可能愛上的一抹流虹般的女人。

  驚恐,像無形的手緊揪心房,三十二年的生命裡,他不知道愛為何物,更從沒想過去愛一個人,婚姻是義務,婚姻制度外的女人則是給自己的獎勵,他早就預知未來的五十年該是這般度過。

  但是她打亂他既定的認知,他開始失控,開始徬徨,開始覺得凡事不要太認真也不錯,原則與情感不時地拉扯著他,讓他不得不正視她確實改變部分的他的事實。

  「其實我不急著走,是桃樂絲一直在嚷嚷,說我該回去工作了。」她心裡想說的是——如果你開口留我,我可以為你拋下模特兒工作,當你身邊受盡寵愛的小女人。

  「橋斷了。」杭特用著自己也深覺可恥的理由留下她。

  「喔,橋斷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來玩橋牌,輸的人要去和朵朵說話。」她笑著吐吐舌,一副我就是要算計你的俏皮樣。

  「你還輸不怕?」發著牌,他嘲笑她打死不退的勇士精神。

  江天楓自信滿滿地聳聳肩。「總會贏一回吧!人生處處有轉角。」

  「這麼有哲理?」不太像她會說的話。

  「不,是我妹妹的調侃,她常說路不是直的,該轉彎的時候就要轉彎,不要以為直路沒有盡頭,等到撞上牆就知道痛了。」她在罵她不切實際,腦子裡充滿瑰色的幻想,把人心想得太美好。

  唉!小老太婆,一點也不曉得夢想是人類的精神食糧,有夢最美,身為美麗的她當然要活在夢中,當個讓人嚮往的美女。

  江天楓恪守對美的堅持,她邊玩牌邊用核桃磨碎的細末混著蛋白做身體保養,不讓細緻的肌膚變得粗糙乾裂。

  「非常有趣的見解。」值得省思。

  他是不是太堅持己見了,只走別人認為他應該走的路?杭特思索著。

  「為什麼你不相信世上有精靈?」她很好奇。

  他也曾經是個孩子,而每一個小男孩都會想像自己是英雄,經歷各種奇幻冒險。

  除非像她大哥一樣,從小就對研究產生狂熱,凡是能引起他興趣的事情都會成為目標,日夜不懈地研究出他認為滿意的東西。

  「為何要相信?」因為根本不存在。

  「你信上帝嗎?」她問。

  「信。」丹頓家是虔誠的基督徒,每個禮拜天都得上教堂禱告。

  「那聖誕老公公呢?」雪花隨風飄,花鹿在奔跑,聖誕老公公,駕著美麗雪橇……她在、心裡輕哼。

  「……以前信。」在母親過世前。

  相對他的遲疑,相信世上無奇不有的江天楓不免要抱怨,「你看見上帝了嗎?還是它顯現神跡讓你瞧見,別人說上帝無所不在你就信,卻死也不肯接受精靈的傳說,你的信仰可真奇怪。」

  全是由人嘴巴說的,卻有差別待遇,難道聖經上所講的魔鬼也是假的?

  哼!不崇拜偶像,伺候唯一的神,多自私的說法呀!要是不崇拜偶像,教堂裡的耶穌神像不就該拆除了,什麼聖母瑪利亞、四大天使、十二門徒都不是神,可以丟進垃圾堆,反正真主只有一個,其他是多餘的。

  「不許污蔑上帝。」它是至高無上的主。

  「不,我是污蔑你,同樣是無形的世界,你卻有不同的反應,要說你這人太古板,不懂得接受新事物呢?還是你根本被洗腦,讓外星人催眠了?」神要是萬能的,每年的選美皇后就不會說一句——希望世界和平。

  貧窮,飢餓,戰爭,就是神也有不能的證明。

  杭特把牌一蓋,宣佈贏了。「我懷疑你是火星人。」

  「嗄?!」好冷喲!結霜了。

  不好笑。

  「精靈是不存在,你再說幾遍也是一樣。」他的答案不會更改。

  「你真固執,信一下會少了一塊肉嗎?」真是令人挫折。

  「原則問題。」不能退讓。

  其實他的原則被他自己破壞得所剩無幾,但對此事他還是非常堅持的不願妥協,他親耳聽見江天楓答應精靈要幫她說服他,在他看不見精靈前,她會把玫瑰莊園當成家,直到感化他為止。

  他記在心裡了,並任其發酵,不知不覺中根深蒂固,關閉了所有奇魔幻獸的窗口,不讓它們滲入他的思潮之中,

  終歸一句,他是笨拙的男人,想用最笨的方法將人留住。

  「原則?」江天楓一臉納悶地將頭枕在他大腿。「是可以讓你更快樂的糖果嗎?」

  因為她一向沒有原則,及時行樂是她的人生準則,她不明白原則能帶來什麼好處。

  「不是。」

  快樂?

  低著頭俯視無視禮教的小貓兒,杭特上揚的嘴角頓時多了困惑,他一板一眼的生活中是否曾有過快樂?

  他努力地想,用力地想,記憶推向好遠好遠的過去,當他還是—個孩子時,他只能羨慕地站在窗戶旁,看僕人的小孩在草坪上踢足球、玩耍,而等待他的是一本本厚重的書籍,以及嚴苛到近乎不通情理的家庭教師。

  他沒當過孩子,丹頓家要的是一名血統純正的繼承人,他的出生為眾人所期待,他的童年只是一連串任人安排的童年。

  「既然不能吃就把它丟掉,人呀!是來世間享樂的,不做錢奴才,要對自己好一點,天塌了不會只壓死一人,大家都活不成,咯咯……」全死了還計較什麼,不就是一塊塊肉餅。

  「看得出來你對自己很好。」銀色眸子閃著笑意,凝睇著毫無憂愁的笑臉。

  如果快樂也能分享,她會想送給誰呢?

  笑不可遏的江天楓抬起玉腕輕撫他堅毅下顎。「別把自己繃得太緊嘛!你不先寵愛自己,別人怎會寵愛你,我始終認為世上沒有比自己更愛自己的人。」

  王子解救的是高塔中的公主,而她是女神耶!誰敢自誇有能力解救女神。

  唉!美人的悲哀,她等不到王子也是理所當然的,她為自己的美而憔悴。

  「我不需要寵愛。」他覺得受到羞辱,板起臉冷視。

  「每個人都需要被寵愛,你也不例外,只是你不曉得而已。」她突然翻過身,雙手繞向他頸後,語氣柔媚得如滑手的羊脂,微帶誘惑;「你想不想得到我的愛呢?」

  「我已經得到你了。」杭特的手滑向線條優美的柳腰,時輕時重的挑弄。

  「呵……那是我的身體,你征服了它,可是……」她捉住他的手住隆起的雪峰一覆。「我的心是非常頑皮地,你要是捉不住它,你還是輸家。」

  沉冷的眸子跳躍一簇火花,「你認為我會想要你的心嗎?」

  她怔了一下,略顰蛾眉。「對喔!我沒想過這問題,你還曾提議要包養我呢……」

  「忘了它。」他命令道。

  那是個餿主意。

  「杭特•丹頓,你到底愛不愛我?」瑩亮綠眸對上銀瞳,她問得直接。

  「不愛。」他回答得乾脆。

  因為他給不了她要的承諾。

  江天楓沒有大吵大鬧,呼天搶地,她靜靜地看了他—會後掩唇輕笑。「幸好我只有一點點愛你,還在煩惱工作和你之間如何取捨,現在你替我解決麻煩了,我該感謝你才是。」

  「你愛我?」他的表情是訝異的,並無驚喜。

  「不過我會把它收回,不會造成你的困擾……」唉!心底還真是不太舒服,有點酸呀!

  「不許收。」他驚覺自己的反應過於激動,似乎嚇著了她,眼帶懊惱的壓低聲音。「你……呃,可以繼續愛我,你要什麼我都買給你。」

  「買?」她笑著推開他,神情少了先前的歡色。「要不要把我也買下,再弄幢金屋收藏我,用寶石餵養我,讓我穿金戴銀呀?」

  「小野貓……」

  他伸出手欲捉牢離他越來越遠的女人,但她毫不留情地一掌拍開。

  「除了橋以外,沒有離開的交通工具嗎?」她是羅妮娜耶!男人夢寐以求的夢中情人,豈會自賤身價。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杭特追了上去,急著解釋。

  「你會娶我嗎?」

  他雙唇抿緊,望著她的眼中透著一絲抱歉。

  「你不愛我又不想娶我,我不曉得該和你攪和什麼,我說過我最愛的人是我自己,所以我不可能為了你而委屈自己,雖然有點可惜,你是個很棒的床伴。」讓她享受到什麼叫極致的性愛。

  「床伴?!」他大吼,不敢相信她將兩人的關係定位在各取所需。

  她捂起耳輕嗟一口氣。「你不要吼我嘛!我耳膜會受不了,我們本來就是彼此生命中萍水相逢的過客,一朝別過就不再有交集。」

  她沒有跟情人做朋友的習慣,一旦對方讓她沒有愛的感覺,她會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再一次尋找她要的完全戀情。

  小愛說她濫情,朝秦暮楚,水性楊花,見一個愛上一個,可是她不過忠於自己罷了,不想為別人而活,她自認不曾讓她的男人失望。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說過她一句不是,他們口中除了讚揚還是讚揚,推崇她是讓男人美夢成真的愛神。

  「我們不會是過客,你不管你的精靈了嗎?」他藉此要脅她。

  江天楓神色怨懟地睨了他一眼。「是你的精靈,你要善待她。」

  「哼!那只破櫃子早該扔了。」沒有她,留它何用。

  「你……」她噘起嘴,惱他沒肝沒肺。「她不跟我走有什麼辦法,總不能要我一輩子待在這裡不走吧!」

  「有何不可……」是呀!有何不可,她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當然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你不結婚,不然哪個女主人能容忍比她更美的女人在家裡進進出出?」光是捧醋狂飲也會酸死人。

  她對自己的容貌太有自信了,自戀成癖。

  「結婚……」維多利亞的名字忽地躍入腦中,他卻完全不記得她的長相。

  另一個女人的身影太鮮明瞭,他的眼中只有她,再無旁人。

  「相信沒那麼難,朵朵她……咦,什麼聲音?轟隆隆地像……」

  直升機?!

  ************

  三個女人三種表情,有平靜,有妒恨、也有不解,卻相同美麗,各具特色,都能吸引人兩眼一亮,驚歎上帝的偏寵。

  但是這也是杭特最不樂見的一幕,他原本想帶他的小貓到另一處莊園,以時間換取機會,勸服她當他的女人。

  自始至終他只想跟她在一起,可是毫無娶她的念頭,他所受的教育讓他拋不下丹頓家,他的生命不屬於自己,家族榮耀置於一切之上。

  維多利亞的到來讓他不得不考量自身的行為,他不認為有錯,卻對她極不公平,因為他讓另一個女人早她一步住進玫瑰莊園,而且還上了他的床,這讓她顏面有失。

  不過他更不想見到父親的妻子,他的繼母,年僅二十七歲的伊諾莉•丹頓,一個曾與他有過一段感情糾葛的女人。

  「怎麼,不歡迎嗎?還是惱我們來得太早,打擾你和女人的歡聚時光?」—雙惡毒的眼輕蔑一掃,鄙視斜倚沙發的慵懶女子。

  「我的確不歡迎你,父親沒告訴你玫瑰莊園嚴禁妓女和伊諾莉•丹頓進出嗎?」

  「你……」伊諾莉瞪圓了雙眼,氣他的不尊重,卻也懂得反擊。「哼!你屋裡不就有一個,應該不便宜吧?」

  被點名的江天楓僅是掀掀眉,看也不看她一眼地用自製乳霜保養皮膚,修長得令人嫉妒的美腿抬高交叉,做出最撩人的姿態。

  她一句話也沒說,可是眾人的目光卻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身上,魅力無法遮擋的散發,不需言語也能造成別人莫名的壓迫感。

  畢竟是炙手可熱的超級名模,仰首、抬足、置手的角度都拿捏得恰到好處,艷而不妖,媚而不俗,輕輕地撩發也風情萬種,誰能比得上她什麼都不做就能給人窒息壓迫感的吸引力呢!

  「不是每個人都如你一股有價碼可言,小貓兒是我的朋友。」他痛恨伊諾莉,顯而易見。

  「小貓兒叫得多親密,不就是陪你上床玩樂的伴,你真是越來越糟糕了,連這種女人也帶回家……」伊諾莉做了個嫌棄的表情,不敢苟同他的品味。

  其實她是怨妒別的女人能堂而皇之接近他,甚至擁有他,而她礙於身份只能在一旁氣憤,無法正人光明的趕走他身邊的女人。

  伊諾莉的妒心很重,佔有慾更強,她認為只有她甩掉的男人,男人不可能不愛她。

  更甚者,愛過她的男人絕對不會愛上其他女人,因為她是最好,沒人能忘得了她甜美的滋味。

  江天楓的隨性和自在讓她看了非常刺眼,這些曾經是她想要卻要不到的,若沒有眼前男人的縱容,她怎能愜意的不把她和維多利亞放在眼裡?

  這就是寵愛呀!全然地疼惜,她費盡心思,絞盡腦汁,丹頓父子卻從來沒給過她。

  「伊諾莉,試過被丟出去的感覺嗎?」如果她必須學到教訓。

  「你敢——」她怒視。

  他冷笑,「也許你會願意當一次空中飛人。」

  伊諾莉是聰明人,不會與他正面起衝突。「拿出你的禮數來,我可是代替老夫人陪維多利亞來此作客,你該好好的款待我們。」

  她高傲地揚起頭,伸出手要他親吻她的手背,把她當女王地挽進主廳。

  但是杭特掬起的不是她的手,他快步地走過她身側,有禮卻不熱切地扶著端莊秀雅的維多利亞肘部,緩緩入座。

  伊諾莉氣極了,臉部表情極其駭人,雖然她極力掩飾怒氣,忍住當眾咆哮的不當舉止,可是仍讓端茶的女僕嚇得差點打翻茶杯,托盤一放下就趕緊退下。

  「不好意思,維多利亞,沒能親自去接你,真是抱歉,勞你辛苦的飛來一趟。」杭特客套地說著,眼角卻瞟向無動於衷的江天楓。

  他現在的想法很矛盾,他想利用維多利亞來引起她的妒意,可是又不希望她吃醋,大吵大鬧地鬧得大家都不開心,他想看到的是她在意的表情。

  但他失望了,她不妒也不惱,專心地修指甲,甚至連一眼也沒瞟向他,十分愉快地哼著荒腔走板的曲子,絲毫不在乎他或他未婚妻的存在。

  「哪裡,是我太心急了,一聽說這場雨造成你不少損害,所以我才向家父請求,看能不能幫上一點忙。」維多利亞回答得得體大方,毫不羞澀。

  「請向伯父致意,感謝他無私的胸襟,小有損失但不嚴重。」處理得差不多了。

  笑不露齒的她一頷首,「你太客氣了,又不是外人,互相照應是應該的。」

  不是外人,難道是內人?清指甲縫的手忽停了一下。

  碧眸的主人斜眸一眺,瞄了一眼連坐姿都端正的女人,心裡啐道:無趣,乏善可陳,配同樣乏味的老古板正好成對。

  「你遠道而來要不要先休息?我讓人幫你整理房間。」杭特喚來僕從,先將行李送上樓。

  「累倒不至於,我剛在直升機上看到一片好漂亮的玫瑰花圃,很想去瞧一瞧。」玫瑰是她最愛的花卉,尤其是沾著露珠的白玫瑰。

  「我很樂意帶你去觀賞……」玫瑰莊園最著名的便是那片精心栽培的玫瑰園,品種多,包含極其罕見花株。

  杭特起身欲挽起坐在單人沙發上的未婚妻,但他手才一伸出,—聲尖叫隨即揚起,半杯溫熱的茶水忽地倒向他,飛濺了數滴在褲管上。

  「看什麼花,你沒瞧見旁邊躺了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一點規矩也沒有,你真能大方地無視她的存在?」故意推翻杯子的伊諾莉大聲一吼,不讓人忽視自己。

  維多利亞無所謂地笑笑。「丹頓夫人,你不用替我擔心,我相信杭特先生自有分寸,不會讓我難堪。」

  果然是王室出身的名門淑女,說話技巧相當高明,既不咄咄逼人,又予人後路走,充分表現出大家風範。

  不過這句話卻讓杭特的眼沉了一下,他有種被勒住頸項的感覺,為了不讓嬌客感到難堪,他勢必不能與小貓兒太過親密。

  「想到此,他的臉色更加陰沉,怪罪伊諾莉不該帶她來,讓他沒法將她們錯開,徒增不必要的麻煩。

  「男人喔!千萬別太放縱他們,他都敢堂而皇之地將人帶進屋子,你能指望他能有多少理智,見了腥豈有不偷吃兩口的道理。」想當年,她不就用年輕的肉體勾搭上他們父子。

  為此,伊諾莉還沾沾自喜,將兩父子玩弄股掌之間。

  可惜她當時太稚嫩了,沒考慮清楚的跟錯了人,以為捉到了大魚,放走小魚是明智之舉,十分得意地當上丹頓夫人。

  不久之後她就後悔了,因為小魚會長成大魚,而原先看好的大魚不過是一尾病魚,丹頓家的大權根本掌握在老夫人手中,她想把權力給誰就給誰,沒人敢說二話。

  結果大魚得勢,病魚失勢,才幾年光景老得特別快,連體力也日漸衰弱,無法滿足她的需求,和十年前的勇猛比起來真是差太多了。

  她被騙了。

  「他想吃也要看我給不給吃,人家可是很愛乾淨的,一天起碼要洗兩次澡,萬一他不小心姘上你,我還怕得愛滋呢!」

  老虎不發威都被當成病貓了。

  「小貓兒,注意你的態度。」杭待神色嚴厲,卻又有意無意地擋在她面前,避免伊諾莉出手傷她。

  「你在說誰有愛滋?!你這只不知羞恥的小野貓。」她一定要撕裂她那張臭嘴。

  吹了吹修整優美的指甲,眼睛不看任何人的江天楓輕掀長而捲翹的睫羽。「哎呀!人家明明不是貓,怎麼貓呀貓地亂喊,到底是誰在叫春?」

  她本無意加入戰局,偏偏有頭忘了刷牙的母拘一直在耳邊吠個不停,破壞她悠閒的下午時光,還害她修壞了一根小指,這對追求完美的她簡直不可饒恕。

  只有男人搶著博她一笑,她才不屑和母狗搶骨頭,美麗的女人是不需要為了這種小事煩心,如何讓自己美得不可方物才是女人的天職。

  哼!臭男人,一邊涼快去,玩弄她的身體還妄想左擁右抱,她不整治整治他怎麼對得起天生的美貌呢?

  「你……沒教養……」伊諾莉很想衝過去給她一巴掌,可是臉色冷厲的杭特擋下她。

  「伊諾莉,控制好你的脾氣。還有小貓……小楓,你給我少說一句,不許得罪客人。」他不容許他的屋子裡有任何不愉快的衝突事件。

  伊諾莉一哼,偏過頭生起悶氣。

  「嘖!好有威儀的命令口氣,可惜……」笑容輕佻的江天楓朝他耳朵一撫,輕吹一口氣。「我不是你家的傭人,你的客人不等於我的客人。

  「喔!忘了一提,你不過是我睡了幾次的男人,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等會把夜渡資算一算,我叫我的經紀人匯給你。」

  她可是在小妹的毒舌之下受害多年,就算沒學會她損人功力的三成,起碼也能把她用過的刻薄言語搬出來,送給這個一堆原則的死男人。

  不承認吃味卻一肚子酸氣,現在的她是名模羅妮娜,即使很想咬人也擺出無懈可擊的可親笑顏,明艷動人地把人給比下去。

  「江天楓,你敢找其他的男人試試!」除非踩過他屍體。

  「想到她將曾在他身下嬌吟嚶嚀的柔皙嬌軀交給別的男人,一雙冰冷的銀眸噴出赤焰,無法隱藏地進射出狂燒的妒火。

  咦,怎麼有熊在吼叫?「拜託,我月入上百萬歐元,未婚,人也長得不差,我想找個好男人嫁了也要你批准嗎?你可不是我丈夫,甚至連前夫、情夫,姦夫都稱不上,你可別愛上我而不自知。」

  「你……」他是愛上她,但他不能說出口。

  江天楓走向表情平靜,像在看戲的維多利亞。「我想向你借用一下直升機……」

  「你休想。」

  她話還沒說完,怒氣沖沖的杭特一把扛起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人扛上樓,完全忘了該有的待客之道以及紳士風度,當然也顧不得這有多失禮及不給他未婚妻面子。

  不若伊諾莉妒恨的眼光,嘴角上揚的維多利亞顯得心情愉快,就算茶水冷了也飲得甘甜,目光低垂,叫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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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 01:07:23
第六章

  「從來沒有見過那麼不要臉的男人,卑劣、骯髒、下流,而且可恥到極點,居然為了不讓我離開將直升機鑰匙丟進壁爐,一把火燒熔了,你說可不可惡,根本把我當成禁臠,無法無天地以為他就是法律……」

  要不是那隻母狗……伊諾莉特地跑來奚落她,語帶嘲諷,她還不知道氣質典雅的維多利亞是他祖母為他選定的未婚妻人選,只待雙方點頭便能進行婚禮的準備,最遲明年底便成佳偶。

  哼!她果然沒有看男人的眼光,每一次都挑錯對象,原先以為她的真命天子出現了,沒想到是一顆爛柿子,有了未婚妻還敢招惹她。

  她可是很認真地看待每一段感情,期望能開花結果,偏偏男人都是披著羊皮的狼,到手前花言巧語地哄騙,得手後又迫不及待露出可怖的狼樣,叫她怎能交付芳心?

  難道美人的命運一定要這麼乖舛,總遇不到好良緣,屠龍的英雄呀!你究竟在哪裡?

  「……我告訴你,我絕對不難過,那個爛男人配不上我,憑他那點條件還不配幫我提鞋,我隨便伸手一招,趴在面前的男人個個都比他優秀,他算什麼東西,我一句話就可以用錢砸死他……」

  阿拉伯王子、石油大亨、科技總裁、軍火販子、西西里島黑手黨頭子、日本的電器大王、下一任的美國總統……她的愛慕者多到嚇死人,任何一個往前一站都份量十足,誰敢小覷。

  不讓她走,她真的就走不了嗎?他實在太小看她了,若非桃樂絲得了重感冒,病得爬不起來,橋斷了又如何,她游也游過河。

  「喂!你要睡到幾時?快醒過來,我已經被封為豬神了,你比我還厲害,有過之而無不及,要不要我踹你—腳,幫你清醒清醒?」被踹太多次了,她也想試試當叫床人——叫人起床。

  江天楓是貓科動物轉生,特別嗜睡,而且功力深厚,叫不醒,就算床頭擺十幾個鬧鐘同時響,她一樣照睡無誤,絲毫不受影響。

  而受難「家屬」往往被鬧鐘鈴聲吵得肝火上升,尤其是功課繁重的江家小妹,常常睡眠不足地痛下殺手,大義滅親地將她踢下床,讓她同受失眠之苦。

  「你……你好吵,我現在還……非常虛弱,沒辦法回應你的呼喚。」也不想想她有多可憐,被主人遺忘了幾十年。

  「你真沒用耶!不會向你的精靈同伴求救呀!」真是笨精靈,睡太多把腦袋睡傻了。

  朵朵很不服氣的回道:「我又不曉得他們在哪裡,而且我的力量還沒恢復。」

  她根本飛不動,連走出櫃子都有問題,全身軟趴趴的像一團果凍。

  「天哪!這麼說來你不是只有等死的份?」科技取代人性,再過個幾年,聖誕老公公將被編入西洋怪譚史。

  一提到「死」字,朵朵不由得打個冷顫。「你說好了要幫我,不能不守信用。」

  精靈不像人類有靈魂,他們要回到精靈王國,將自己化成一朵含苞的花朵附在生命樹上,由生命樹供其養分,等到一百年後才能重生。

  而新生的精靈是沒有記憶,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必須重新學習,如同人類Baby一樣,由最簡單的事物學起。

  若是不能及時趕回精靈世界,他們的下場比美人魚還慘,連泡沫都沒有,直接透明到失去形體,生命也宣告終結。

  「幫個鬼啦!你都不知道那個死男人有多可惡,本身條件不好還敢騙財騙色,欺騙我金子一般的感情,他下十八層地獄也不可惜,拔舌、刖足、釘釘床、上火柱,死上一千次也不足以償還一身罪孽……」

  「那你為什麼還喜歡他?」人類真奇怪,總是咒罵自己在意的對象。

  「我喜歡他……」差點咬到舌頭的江天楓嗆了一下,死不承認她會笨到無可救藥。「不,我不喜歡他,那種視女人為玩物的男人根本是惡性腫瘤,我唾棄他,巴不得早日割除。」

  下—段戀曲會更美好,她不信找不到真命天子。

  「你真的愛上他了。」明明紅了眼眶還嘴硬。

  「我哪有愛上……他……好吧!只有一點點,我很傷心,不過你放心,我是打不倒的金剛,給我一個月,不,三個月,我就會復元,杭特•丹頓是誰呀!我一定忘個精光。」男人傷不了她。

  江天楓的脆弱放在內心,不輕易示人,除了她家小妹外,沒人看過她痛哭流涕的醜樣,其實她比旁人想像中的還容易受傷。

  不過她性格上唯一的優點是樂觀,哭過以後馬上回復元氣,她小得可憐的腦容量不是用來儲存不好的記憶,所以傷過她心的人都能很快地被她拋諸腦後。

  「不,你忘不掉,因為你很喜歡很喜歡他。」她感覺得到她強烈的情緒波動。

  愛情也是精靈的能量之一,她釋放得越多,表示感情下得越深,她半透明的身體就越清晰,甚至還有力量揮動灰撲撲的翅膀。

  江天楓瞪大眼,氣惱精靈揭穿她的秘密。「你管我喜歡誰,先顧好你自己再說,自顧不暇了,還想當別人的愛情諮詢師。」

  沒有什麼事是忘不了的,頂多叫她大哥調配失憶水,誰跟誰亂七八糟的愛情關係自然忘個一乾二淨。

  她有些賭氣地想著。

  在精靈城堡的地下實驗室,確實有一瓶失憶水,江天尋把它放在收藏櫃的頂端,沒打算拿來做人體實驗,因為他們家的狗才舔一滴就忘了主人是誰,對著他又追又吠,還咬他屁股。

  不過很奇怪,牧羊犬多多就只忘記他一人,對其他人則非常友善,只要他一出現,馬上吠得像見到賊似。

  「我……我也不想這樣……」朵朵沮喪地垂著頭,小手環抱著小身體又捲成一團。

  「好啦!好啦!別難過,快出來看看你的新居,它變得很漂亮。」江天楓有幾分炫耀的意味。

  「我怕光。」別理她,讓她自生自滅。

  「你不是吸血鬼,怕什麼光嘛!你要多曬太陽,臉色才不會慘白得像隻鬼。」來咯!來咯,要大吃一驚了。

  「我天生臉白……啊!呵……你不要碰我……好癢……呵……你要幹什麼……不要……呵……啊~這是什麼鬼東西——」暈倒。

  的確是大吃一驚,朵朵大受驚嚇的口吐白沫,眼球翻白差點氣絕,她手腳抖呀抖地難以置信,兩泡眼淚蓄在眼眶,欲流不流地滾動著。

  這是她的……(抽搐)……鞋櫃嗎?

  是誰毀了她美麗的家,它原來的顏色哪去?為什麼會有一坨一坨的硬物,四隻椅腳還高低不平,白鐵釘子從櫃窗跑出來見人。

  「怎麼樣,不錯吧!快感謝我,我的美術成績一向很差,沒想到第一次當彩繪大師還挺不賴的。」她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你……你的傑作……」呼吸……呼吸快要停止了,她不要當第一個被嚇死的精靈。

  「朵朵,你很滿意是不是?瞧你高興得臉都紅了。」害她亂不好意思地。

  「滿意……」不,她是氣紅的。「為什麼有頭豬在追蛇?」

  江天楓一訝,湊近一瞧,「哪有豬,那是馬,還有龍在跟它玩,這叫龍馬精神。」

  「龍……蛇……豬……馬……」不行了,頭好暈,她已經不敢問四隻腳的鯨魚(是什麼。「你……你把我放回櫃子裡……我沒……力氣。」

  「沒關係啦!我一直想養一隻狐狸犬,你就讓我抱一下。」把精靈當寵物,還挺席的。

  狐……狐狸犬?

  朵朵直接翻白眼,暈死在她懷中。

  為什麼發現她的不是正常人,而是一個怪裡怪氣的怪女人,老天爺是想加速她的滅亡嗎?

  「那是一隻精靈,絕非狐狸犬。」

  有……有人看得見她?

  快沒氣的朵朵—躍而起,佈滿灰塵的翅膀突然發亮,她精神大振地睜亮圓滾滾的大眼,看著一道背光的身影徐徐走來。

  又多了一個人相信精靈的存在,朵朵的身體完全實體化,臉上也恢復紅通通的粉紅色,稀疏的頭髮長成茂密的粉藍色,蓋住尖耳朵。

  「你看得到朵朵?」為什麼是她,真是討厭。

  沒好氣的江天楓冷淡地瞟了一眼,抱緊懷裡的精靈怕人家搶。

  「她很可愛,是只女精靈吧!」沒想到那人說的是真的,世上真有這種奇特生物。

  「她可不可愛不關你事,你要是來數落我的放浪行為,麻煩請快點,你那張有礙觀瞻的長臉我不想看太久。」她實在沒辦法忍受不美的事物。

  「為什麼要數落你?」維多利亞忍不住失笑。

  「因為有人這麼做過了。」居然還想對她動手,活得不耐煩了。

  她可不是傻傻任人欺負的料。

  該是情敵的維多利亞笑了。「我想是丹頓夫人吧!她似乎對你有很深的怨恨。」

  而她非常慶幸她恨的人不是她。

  「你就沒看我不順眼?」像她就不太想和她交談一樣。

  因為心會酸。

  「相反地,我很喜歡你率直的個性,你有我所沒有的坦率。」而這些她不被允許表現出來,她只能當個沒有主見的淑女,凡事聽從家裡的安排。

  包括終身大事。

  「喜歡?」江天楓偏著頭,輕咬下唇往後退了一步。「你是女同性戀者?」

  這就說得通了,她愛女人,自然不會排斥女人,尤其是美得連陽光都融化的極品美女。

  「不,我很確定我愛的是男人。」而且愛得深,愛得痛苦。

  眉一蹙,她納悶得很。「難道你不介意我和你的未婚夫睡在一起?」

  有這麼寬宏大量的女人嗎?

  「可能,尚未成定局。」會不會有婚禮還是未知數,因為他愛的是……「不過我們就算結了婚,你還是可以和他來往。」

  「情婦?」

  「不,情人,你不是能被物化的那種人。」丹頓夫人才是,她很有野心。「只是得委屈你一年,等我們生下第一個兒子,他便是你的。」

  「委屈?」媚眼一挑的江天楓撫著精靈柔細的髮,笑得冶艷。「不,謝謝你的好意,我想我還沒差到要撿別人不要的垃圾。」

  「我不是這個意思,除了名分外,我什麼都不會和你爭,他完完全全屬於你一個人的,我只要一個繼承丹頓家的孩子就好。」算是對兩家人的交代。

  江天楓輕笑,揚眉露誚。「我為什麼要讓我的男人在一頭母豬身上播種……喔!抱歉,說你是母豬真是失禮,可是你能保證一年之內就能懷孕生子嗎?你沒聽過什麼叫不孕症呀!

  「還有,你有沒有去斑膏?遮瑕膏也行,你知不知道我快吐了,明明五官長得端正,為什麼就是不肯遮住滿臉雀斑,讓它們來嚇我。」

  不是不美,而是不願變美,這比化了妝的醜女人還叫人倒胃口,以美為生存意義的江天楓沒辦法原諒她這般糟蹋自己。

  「嗄?!」她竟然為了她的雀斑生氣?

  維多利亞見她氣得扭頭就走,連忙上前拉住她,再以眼神示意不遠處的男人,希望他幫忙解釋,她不想當破壞別人感情的罪人。

  ************

  兩個小時前——

  「我不愛你。」她如此說道。

  「很好,我也不愛你。」他表情冷肅的回道。

  「但我會嫁給你。」這是父母的希望,而她向來是順從的女兒。

  「嗯,我會娶你。」她會是體面的妻子,不會無端惹出什麼麻煩。

  「第一年我們同房,履行夫妻義務,一有懷孕跡象便分房。」讓他碰她是不得不的過程,她會盡量忍耐。

  「同意。」她的確識大體,他們應該可以維持恩愛夫妻的假象。

  重點來了,不疾不徐的維多利亞居然盜汗,手指微微顫抖,心跳也極快,胸口鼓噪不已,即使深吸了好幾口氣仍止不住緊張。

  相信沒有一個男人願意接受妻子的不忠,就算瞞得再隱密也是醜聞一樁,對他,或是對她的家族來說都極具殺傷力。

  她必須小心沉著的應對,用最冷靜的態度和他談判,兩相蒙利條件成就婚姻關係,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繫是孩子,再無其他。

  要勇敢呀!為了她愛的那個人,這一步非跨出去不可,沒有回頭的餘地。

  「我知道你不愛我,因為你愛的是那個有雙貓眼的艷美女子,我想我們可以來個協議。」她說得謹慎,斟酌詞意。

  「什麼協議?」杭特將手盤於胸前,專注地聽她說明。

  「我們彼此對對方並無愛意,相信你跟我一樣都是因家族榮譽而結這個婚……」她心有點慌,中斷了一下。「你會是個忠實的丈夫嗎?謹守婚姻誓約一生一世只有我?」

  他毫不遲疑的回道:「不可能。」

  妻子擁有受人尊敬的地位,卻不會是他最後一個女人,他無法保證忠誠。

  「我也是這麼認為,像我長年不在家的父親另外有三個家庭……」她母親知情,並容許他在外的風流韻事。

  杭特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直接切入要點,省卻鋪陳。」

  「我……」她深吸了口氣才緩緩吐出,穩住輕顫的雙手。「說白一點,你可以豢養情婦,不管你想跟誰在一起,我都不會加以干涉。」

  「這是你的真心話?」他心中並無訝異,似乎早就預料到她會說什麼。

  維多利亞點頭,同時露出優雅的微笑。「我愛上一個馬術教練,他並不富有,甚至負擔不起養個妻子的費用,我希望能繼續愛他。」

  不能拖累她愛的男人,她自知無法接受貧困的生活,從小在富裕環境長大的她被養得嬌貴,她當不了平民的妻子。

  她的愛是有條件的,不夠成熟又幼稚,但她不想離開傑夫,就算背著丈夫也要與他廝守,他是她這輩子最愛的人。

  「讓我猜猜你的意思,你是在建議我們婚後各有情人,在履行對家族的義務後另行發展,表面上我們還是夫妻,但不必再遵守婚姻誓約,各自追求所愛?」所以她才不介意他另有金屋。

  「我向你保證丹頓家的繼承人絕對為你所出,在生下第一個男嬰前我不會和其他男人發生關係。」這是她的承諾。

  看得出來維多利亞的神經繃得很緊,臉部肌肉為之僵硬,在他忖度的短暫時間內,她竟不敢用力呼吸,抿緊雙唇等待答案。

  她害怕他會反對,男人是極其自私的,他們不容許妻子有任何出軌的行徑,視同私有財產加以看管,稍有一絲逾矩便遭凌厲指責。

  而他們的行為則不受限制,就算公然帶情婦亮相也不以為忤,男人的想法女人不過是配件,可以炫耀,也能放在家中,但不用是同一人。

  「我如何確定那是我的?小孩子是在你的肚子孕育。」一個婚前就準備背叛婚姻的女人,她的貞操觀念可議。

  她口氣很急地一傾上身。「所以我才提出一年為限,在這一年內我不見情人一面,直到生下你的孩子為止,而你不在此限之內。」

  「他同意?」沒有男人願意當見不得光的地下情夫,除非他貪的是金錢。

  乾澀的喉音低而哀傷,「他不知道我的背景,以為我是麵包店老闆的女兒,我會謊稱出國留學一年。」

  愛得很心酸,卻又無法割捨,他的開朗和爽朗的笑聲深深吸引著她。

  因此她很羨慕杭特口中的小貓兒,江天楓活得率性,活得自我,活得不受約束,勇於表現自己,不需為任何人而活,自信得彷彿地球是為了她而轉動。

  這點她做不到,長期被關在籠子裡的鳥兒,就算打開門讓它自由,它也飛不遠,飛不高,沒法在大自然生活,最終還是飛回籠裡。

  「你要這樣的愛情?」他懷疑欺騙的感情能否長久,或這只是她的一相情願。

  「我是女人。」可憐又無助的女人。

  無奈的維多利亞道出許多女人的心聲,即使她擁有令人稱羨的家世,婚姻卻無自主權,家中長輩在她出生之際便已安排一條她以後該走的路。

  在經過一番長談後,兩人終於談出令彼此滿意的結論,雖不盡如人意,卻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妥協是必然的。

  但兩人臉上並無笑容,面色凝重,毫無談判後的喜悅,接下來他們要面對的挑戰更為困難,甚至是—生之中最大的難題。

  「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個?」呵……很好,非常好,好得讓她想殺人。

  「也許你會覺得憤怒,認為遭到羞辱,不過我會盡全力讓你感到你是受寵愛的。」他會愛她,如她所願。

  臉部線條微微抽動的江天楓輕嗤,「我爸媽會哭。」

  「你父母……」他沒想過她的家庭。

  「我們台灣人很保守,非常保守,我爸媽養大我不是讓我成為男人的配件,他們希望我有個好歸宿,嫁個疼我的男人,不一定有錢,但要幸福。」而他給不起。

  「你不會是我的配件,而且我會滿足你所有的需求,跟著我不致令你的雙親失望。」杭特自認以他的社會地位,是每一位父母都樂於接納。

  他以西方人的觀點看待兩人的關係,在開放又傳統的英國社會中,婚外情不算什麼,男人在婚姻之外另組家庭是常有的事,不值得大驚小怪。

  他跟大部分的西方人一樣,不會特意去接觸東方的思想和文化,以自己的標準來衡量,並下決定怎麼做才是最好的,和他生活的人是她,與她的家人無關。

  「納采,下聘,迎娶到公開宴客,這是我父母要的,要是他們知道我偷偷摸摸地跟別人的老公在一起,他們會打斷我的雙腿。」

  「小貓兒……」有這麼嚴重?他顰起眉。

  「還有,根據我國法律,和有婦之夫發生關係便是通姦,是犯法的,會要坐牢的。」她突然笑得很媚地以指勾住他領夾。「你對我真好,真是好得沒話說,為了滿足你個人私慾卻讓我成為罪犯,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氣到極點了,原本散漫過日的江天楓也能說出一番大道理,若是江家小妹在場,肯定會鼓掌讚美,原來她還沒笨得太離譜。

  家中出了兩個天才是不幸,突顯她的智力不足,但是以一般人的觀點來看,她還算小有智慧,至少在明爭暗鬥、爾虞我詐的模特兒圈子裡,她仍佔有一席之地,未被後生小輩鬥垮。

  「你知不知道在我們家鄉當人情婦是一件很丟臉的事,街坊鄰居會看不起,指指點點的大罵不要臉、蕩婦,天下沒男人嗎?老娘幹麼為你這種人背負臭名,你怎麼不去死!」

  她越說越氣,乾脆朝他足陘踹上一腳,看得一旁的維多利亞瑟縮了一下,猛吞唾涎,心想一定痛徹心扉。

  「冷靜點,小貓兒,你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我們身處的環境是歐洲,鞭長莫及,你國家的法律管不到這兒。」就算有,他也會設法解決。

  杭特略施力道捉牢她雙肩,不讓她輕易掙脫。

  「你要我一輩子都回不了家嗎?」她很冷靜,不然早抄幾把牛排刀住他身上插。

  「這……」

  「東方人和西方人的想法不同,你們認為合理,我們覺得傷風敗俗,道德淪喪,請問我能把你帶到我父母面前,介紹你是我的情夫嗎?」她爸媽沒抱著她痛哭,小愛也會將她「放生」,行李一丟要她滾蛋。

  「情人。」他堅持。

  一聽,江天楓發飆了。「我管你情人還是情夫,我看起來像天生犯賤,非得介

  入人家婚姻當第三者不可嗎?你是個沒種的男人,連愛我都不敢還妄想我美麗又富有彈性的肉體,你根本是一頭發情的公豬。」

  「我愛你。」終於說出口了,他頓感輕鬆。

  「……我長得又不醜,何必屈就一頭豬,當人家的次要選擇,你愛我又怎樣,我可沒那麼好取悅……等等,你說你愛我?」她沒聽錯吧?

  望著她驚訝的神情,杭特面色放柔地輕擁著她。「我愛你,絕無虛言。」

  第一次最難說出口,再說一遍居然覺得這三個字越說越順口。

  「你愛我!你愛我、愛我……」

  她有點失神的喃喃自語,在他以為她驚喜過度,正想親吻她之際,絕美的容顏忽地變得掙獰,對他一陣拳打腳踢。

  「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怎麼可以?!明知我愛你的情況下還說愛我,你太卑鄙、太卑鄙了,你……你居然用我的愛傷害我,太過分了,哇嗚……你好可恨,我不……不原諒……」

  江天楓說著說著就噴出淚了,豆大的珍珠密如春雨,不斷往雙頰滑落。

  「你……你不要哭,我……我卑鄙,你大聲罵呀!打我也行,不要再哭了,我只是愛你而已……」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驚惶失措的杭特不斷低聲輕哄,卻又笨拙得不知該如何哄女人,被她一把推開後怔立當場,雙腿異常沉重地無法追上去,他只覺得心口好像破了個大口,十分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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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 01:07:53
第七章

  夜深了。

  風雨散去,玫瑰莊園內卻籠罩著一片詭異的風暴,氣溫低迷得讓人感到寒冷,一股不安定的氣流在屋裡竄動,讓每個人益發不安。

  大廳裡傳來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屋瓦底下有一半的人睡不著,翻來覆去,輾轉難眠,睜眼凝視黑暗,想著該怎麼做才好。

  女人要的不多,只想要一份真愛而已,名分和金錢真的不重要,但少了婚姻的保障,所謂的愛情還有多少真心呢?

  心口發疼的杭特不懂女人,他無法入睡,每當一閉上眼,腦海裡就浮現一張哭泣的臉孔,淚水奔流地流進他的心窩,他的心會痛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錯了嗎?

  這一句話他不斷的自問。

  一次又一次,他想說自己沒有錯,他作的決定是對的,放眼現今社會,有哪一個男人不是這麼做,他不過想讓兩人在一起罷了。

  可是哭得不能自己的女人不肯認同,她認為他是自私地,慾望至上的野獸,只要是女人就能苟合,不一定非她不可。

  她氣,他也惱,鬧得不歡而散,沒人願意低頭。

  以臂枕著頭的杭特面色沉重,少了一人的體香真的很不習慣,他側視身旁原本該有具溫熱軀體的空位,無端升起寂寞。

  非她不可嗎?他試問。

  是的,非她不可,其他人他不要。心,用力回答著。

  閉上眼試著入睡,但還是毫無睡意,腦中全是淚流滿面的女人,她用泛著淚光的眼看著他,輕聲地說了句——再見。

  不!這不是他要的結果,他不能讓她走,她是他的,他要獨佔她的全部。

  杭特驚懼地正要起身之際,房門忽然開啟一條細縫,微光透入,照出一道女子的身影,他不動聲色的聽見躡足的腳步聲走近。

  他的小貓兒終於肯來找他了。

  不住上揚的嘴角幾乎要笑出聲,他感覺到床的那一邊有些下陷,掀開被褥鑽進一具熱切的裸身,不安分的小手由他的背輕滑向胸口,揉捻敏感的乳頭。

  倒抽了一口氣的杭特怎會任其胡作非為,他立即反擊的翻過身,將滑嫩細緻的玉胴壓在身下,以舌輕舔白玉耳垂,雙手也不停撫摸光滑肌膚。

  黑暗裡,什麼都看不真切,全憑直覺觸摸,夜是最佳的催情藥,使人迷惑,他捧起碩大的乳房含吮,一手揉搓另一隻巨乳。

  驀地,他感到一絲不對勁。

  小貓兒的胸部有這麼大嗎?

  他狐疑,一股淡淡的香奈兒五號香水味直竄鼻間,他悚然一推——

  「你是誰?!」

  他在將人丟下床的同時扭開床頭燈,燈光照出被發覆面的女子背影。

  「哎呀!你真沒良心,居然把我推下床,你一點都不心疼嗎?」虧她還怕他孤寂,特意來陪伴他。

  「是你?!」杭特震驚得射出憤怒之火。

  「不就是,你心愛的小玫瑰,以前你最愛我的身體,一日也缺少不了它。」將發撥開,笑意盈盈的伊諾莉故意伸出粉舌舔唇,雙掌托胸輕撫慢揉。

  「誰讓你進來我房間?!出去!」太不知羞恥了。

  她咯咯笑著,當他兇惡的語氣是為了掩飾內心的渴望。「需要故作正經嗎?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剛剛還又親又吻地摸遍我全身,我的身體都為你熱起來了。」

  她想要他,赤裸裸的慾望在眼底燃燒,一如她赤裸裸的胴體。

  「無恥。」他大力拍開她欲撫上他胸肌的手,神色冷厲。

  「無恥?」她輕佻地舔著被他拍紅的手背,眼泛迷濛。「你抱我、吻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我是你最愛的寶貝。」

  多美好的體熱交纏呀!昔日的他可不曾這麼熱情地對過她,這些年他更懂得如何讓女人得到歡愉,不像他們剛認識時他只是一個勁的要,一點也不顧她的感受,一見面便脫衣服上床。

  她也不是完全沒有享受到,卻總覺得缺了那麼一絲快感,他那年紀的男孩只顧著發洩,一爬上她的身體便不願下來,也不管她能不能負荷得了。

  「立刻離開,不要逼我把你丟出去。」銀眸一沉,冷得駭人。

  他怎會犯下如此大的錯誤?把她誤認是他所愛的小貓兒,對她上下其手……他忽覺噁心,神色更冷,懊惱地自惡。

  AA「呵……何必擺出一副你不想要的模樣,你明明需要我,咱們就不必故作矜持好好瘋上一夜,今晚我是你的……」她全身在發燙,好想要他強壯有力的雙臂緊緊抱住自己,帶領她飛向天堂。

  伊諾莉不斷做出各種撩人慾望的姿勢,捧乳,摸肩,指頭含在口中自以為風情萬種,其實看來淫蕩的挑逗著他。

  她在嫁給賈斯•丹頓的當晚就後悔了,一度想逃婚,可是一想到貧困的生活,以及父母連她的嫁妝都拿不出來的窮酸樣,她咬牙忍住。

  出身不好不是她的錯,但她卻不甘心一輩子只能為錢發愁,她想盡辦法往上爬,刻意接近家境好的富家子弟,利用自身的好條件攀附權貴。

  在當時,她同時和好幾個男孩交往,杭特只是其中家世最好、也最富有的一個,因此她選中他當目標。

  「伊諾莉,如果你想自找難堪的話,我樂於成全你。」杭特套上長褲下床,打算打開房門要她滾。

  一見他態度強硬,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伊諾莉眼神跟著一沉。「你想我若放聲一叫,會有多少人跑到你房前,相信眼見的事實?」

  「你敢威脅我?」放在銅製門把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終是放開。

  他不能冒險讓別人發現她不著一物的在他房裡,那會引起不必要的紛擾。

  她得逞垂目低笑,左手往他肩上一搭。「是威脅嗎?若是這屋裡沒你在意的人,我根本威脅不了你,要不要我猜猜你怕誰瞧見,維多利亞?不、不,她不夠份量,是那隻貓……」

  他倏地捉緊她的手,冷冷瞪視,「你最好離她遠一點,不要有半絲傷害她的念頭。」

  「果然是她,你心疼她?」她猜得沒錯,那女人是她最大的阻礙。

  「與你無關,我只要你記住別靠近她,否則……」杭特臂上肌肉一債,用力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手骨。

  「你捏痛我了。」他竟然為了別的女人傷她?!

  「還有更痛的,你要不要試試?」這不過是警告,對她這種女人不需太客氣。

  她痛得低叫出聲,「杭特•丹頓,你真要做得這麼絕情,毫不顧念當年的情感?」

  該死,她的手快斷了。

  「你還有臉提起當年,是誰光著身子引誘我父親,讓他一時失控犯下錯誤?」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一幕,她坐在父親身上,與父親躲在更衣室裡偷歡。

  那時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父親和女友忘情的交纏扭動嘶吼,即使被他撞破醜事也未停止動作,仍忘我的律動,直到完事。

  「我解釋過了,是你父親強迫我,他是男人,力氣比我大,他壓在我身上,我反抗不了……」她越說越心虛,勉強擠出幾滴楚楚可憐的淚。

  「要找我父親對質嗎?」是的,當時的他信了,還為此和父親大吵一頓,當著眾人的面指責他下流。

  「什麼,對……對質?」她退縮了,眼神閃爍,不甚自在地避看他的眼。

  「你不敢?」他一把甩開她,冷眸含著不屑和輕蔑。

  伊諾莉吶吶地揉著發疼的手腕。「這件事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沒必要再提起吧!你父親的身子骨一直不是很好,身為妻子的我不該在此時加重他的病情。」

  她哪敢三方對質,一切的謊言不全都拆穿了,她的確玩了兩面手法騙了他們,對父親是一種說法,對他又是完全不同的說詞,讓兩父子互生心結,反目成仇。

  「原來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親愛的繼母。」他冷誚。

  「繼母又怎樣?!我不能愛人嗎?我始終愛的人是你,沒有一日能將你忘懷,我愛你,杭待,只有你的懷抱才能溫暖我。」舊愛最美,她不信他能抗拒她益發成熟的美麗胴體。

  十七歲的伊諾莉年輕貌美,有著甜美的笑容和純真的眼神,天真無邪的臉龐揚散朝氣和活力,宛如天使的外貌迷人又聖潔,是男孩們狂熱追求的迷戀對象。

  十年後的她更顯嬌艷,在金錢的包裝下出落得嫵媚動人,她善用現代美容科技將自己雕塑得更為完美,艷光四射地擄擭所有的目光。

  她很美,無可否認,但美得匠氣,毫無內涵,一心追求外表的美麗,卻未想過內在的修養,她連高中都沒畢業,泰戈爾、莎翁是誰都沒概念。

  「你敢當著我父親的面說出你愛我這三個字嗎?」杭特推開偎近的女體,鄙夷地勾起唇。

  「嗄?!」

  「若你還想坐穩丹頓夫人的位置,我勸你最好不要走錯房間,這屋子裡有二十幾雙眼睛盯著,誰會不小心說溜嘴沒人知道。」她不是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你……」她先是一惱,繼而故技重施的裝無辜。「你不愛我了嗎?我們種種美好的過去仍深藏我心中,也許你還恨我,可是……」

  伊諾莉灰藍的眸子閃過厲光,語氣輕柔卻讓人感到冷意陣陣的繼續說道:「若你父親不在了,我還是可以當你的丹頓夫人,我會幫你生一窩小杭特、小伊莉,你說好不好?丹頓先生。」

  這是她的如意算盤。

  「你,作夢。」異想天開。

  臉一沉,變得陰冷,伊諾莉幾乎是尖叫了,「你拒絕我?!你竟敢拒絕我!」

  「你要自己離開,還是要我送你一程?」拒絕她並不難,她是個膚淺又可笑的惡毒女人。

  「好,你真是個好兒子,咱們走著瞧。」但她不會放棄,絕不輕易放手。

  她氣沖沖地拉開門,修長的雙腿一跺往外走。

  不意,她撞到人了。

  因為非常生氣,她抬起手就想往擋路的人臉上一摑,但是當她瞧清楚面前的人是誰,頓時怒氣全消地將手往門邊—擱,笑得好不得意地揚起眉。

  「親愛的,真是糟糕,你的小貓兒來找你了,我們的姦情怕要保不住了。」哈……痛快,連老天都幫她。

  「什麼,小貓兒……」急促的腳步聲由內奔出,驚愕不已的杭特將伊諾莉推向一旁,神色顯得慌亂。「小貓……小楓,你聽我解釋,我和她沒有關係……」

  「你敢否認你剛才抱過我、吻過我?」伊諾莉嬌笑連連,真是有趣的巧合呀!並非刻意製造卻達到最有效的作用,她怎麼能不開懷大笑?!

  「你閉嘴。」他吼完,立即聲一低地轉向另一個女人。「我以為她是你,黑暗中抱了她,但我馬上就察覺不對推開她,我沒有……沒有要了她。」

  江天楓看了看赤裸上身的他,再瞧一眼全身裸露的伊諾莉,一抹瘀紅的吻痕躍入眼中,面無表情的她微微抽動眼角。

  「就算你沒要了她,也會是你未來的妻子,夠了,我想我要再笨下去,連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

  「小楓——」

  啪地!啪地!

  ************

  「我以為你是正直的男人,沒想到你連自己的繼母都染指,想想還真寒心,你居然是這種人,枉我還想幫你留住所愛。」

  人心難測。

  幽幽的歎息聲如一把利刃刺進杭特的心窩,他眼眸微閃了一下,看得出他並不好受,臉色陰驚得似乎有人從他心口挖出一塊肉,雖然很痛卻不能喊出聲,因為他是男人。

  一旁的維多利亞失望又難過的搖頭歎氣,不敢相信他竟然辜負她的信任,表面上道貌岸然、謙遜有禮,背地裡卻幹著見不得人的醜事。

  她被騙了,原本以為他是真心愛著一個女人,對她難捨難離的擱在心裡,為了家族責任才不得不和她綁在一起,讓她一度想自我犧牲好成全他們。

  原來男人的心態都一樣,送到嘴邊的美食豈有不吃之理,即使心愛的女人同在一個屋簷下,還是忍不住偷腥,自認為隱密,不會遭人發覺。

  偏偏就那麼湊巧,偷情偷到被人撞個正著,而且是他最在意的那個人,被賞了兩巴掌也是自找的。

  「我們的事暫且擱下,我想我得再考慮考慮,雖然你是我最中意的丈夫人選,可是發生了這件事,我認為我有再評估的必要。」她看錯人了。

  「不是我。」

  「咦!什麼不是你?」木頭人終於開口,她當他要石化了。

  「我真的以為昨晚進來的人是她,所以當女方主動時,我不可能不回應。」杭特表情痛苦的閉上眼。

  「為什麼要告訴我?」維多利亞不解。

  「幫我留下她。」他真的沒辦法眼睜睜地看她負氣離開。

  她咦了一聲,不無意外地側著頭看他。「你要我……幫你?」

  他居然會求她?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因為你們都是女人。」自然瞭解女人在想什麼。

  經過一夜的心情沉澱後,江天楓徹底對這段感情死心,她一太早就把感冒未癒的桃樂絲挖起來,要她把行李收一收走人。

  其實她們的東西並不多,裝不滿一口箱子,主要是沒有交通工具,兩個女人要是拖著箱子用走的,恐怕也走不遠,弄得一身狼狽。

  誰曉得事情會那麼巧,當兩人剛收拾完沒多久,一架輕航機就落在屋前,跳下一名機師和一位黑髮女孩,宣稱要來載她們回家。

  那時沒人阻攔,也不敢攔,人家的去意甚堅,而且玫瑰莊園畢竟不是她的家,她要離開無可厚非,總不能一輩子賴在這裡不走。

  「杭特•丹頓,你的腦裡究竟裝了什麼?」好薄弱的理由,女人就一定懂得女人嗎?

  「她把你當成朋友。」起碼她還願意和她交談。

  維多利亞苦笑地同情為情傷神的男人,他真是病急亂投醫了。「不,她只是來告訴我不要忘了抹遮瑕膏,她實在沒法忍受我把自己弄得不美。」

  我討厭你,我們永遠也不可能做朋友。那隻貓盛氣凌人地對著她這麼說,十分坦率而直接。

  「是嗎?」他回得很輕,心思全然不在這個話題上。

  「不過她走了也好,哪天你結了婚,她若沒離開,那她的立場會很尷尬。」她能體會她的心情,女人很難不對愛自私。

  看到杭特把感情的事處理得一場糊塗,她不禁自省,她對傑夫的愛是否也不公平。

  杭特倏地轉過頭,神色極其難看。「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你容不下她?」

  「不是容不容得下的問題,一來她並非你的妻子,你要在親友面前怎麼介紹她?她不是你能藏一輩子的女人,二來你沒法給她婚姻的保障,萬一你比她早死呢?她無法理所當然的繼承你的遺產,甚至會淪為笑柄。」

  杭特臉色變得鐵青,呼吸沉重,狠狠地瞪著她。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她愛你,如果有一天你看到她和另一個男人極其親密地擁抱,你會怎麼做?」

  「殺了他。」他眼眶發赤,染紅了銀眸。

  維多利亞覺得好笑地噗哧一聲。「其實我們都錯了,若是你沒辦法容許她有其他男人,你為什麼認為她見到你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而不會心痛?

  「愛情是絕對自私的,不能與第三者分享,況且她成長的環境和我們不一樣,除非她不愛你,否則她只有離開一途。」

  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接受上流社會的生活模式,不像他們對婚姻的要求並不多,愛是最微不足道的,各有情人並不稀奇,他們要的是兩家結合的利益,而非白頭到老。

  「你是說我該向她求婚?」如果這是唯一留下她的方法……

  維多利亞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稍稍失了淑女儀態,但她毫不介意。「我不能代替你回答,可是輕航機快起飛了,再遲就來不及了。」

  她一說完,就見一道身影快速的掠過眼前,朝停機坪前的女人奔去,而且還因為過於急躁,前額不小心撞到機翼。

  他們會幸福吧!她想。

  其實她也是今天離開,當她看到貓樣女子眼中閃過的震驚、難過,和不得不接受的傷心,她立即想到遠在愛爾蘭的傑夫,今天杭特的處境也有可能是她明天的寫照。

  而她也必須要好好想一想,愛情和家庭只能擇一而選,她不能以愛為名傷害她愛的人,即使痛苦,她也要忍痛放棄,沒有人應該被愛所傷。

  杭特跑得很急,他一把拉住正跨上飛機的女人,一使勁,將她扯入懷中緊緊抱住,不讓她離開。

  假如他的額頭沒撞上機翼,那麼這畫面就更唯美,活像生離死別後又重逢的戀人,以生命爭取最後機會,感人肺腑。

  「嫁給我,你就可以不用走了。」

  很混帳的一句話,一點也不浪漫,畫蛇添足的多了下文,假若只有上頭那三字,肯定感覺完全不同,可是……唉!就是多了個可是。

  若是昨天之前他這麼說,不管有沒有鮮花素果……呃,是鮮花美鑽,燭光月色,仍活在滿屋星辰的江天楓一定喜極而泣地朝他飛奔而去,當場讓他美女在懷。

  然而在親眼目睹伊諾莉一副被狠狠愛過一回,滿臉幸福地裸身走出他房門,什麼綺麗畫面全沒了,只有大受打擊的心碎。

  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藉口,甚至連解釋也免了,直接宣判死刑。

  所以她給他的回答是腹部一拳,外加踩上一腳。

  「大白天你別作夢,看你愛勾搭母狗還是抱母豬睡覺,本小姐沒興趣參加你的3P、4P、5P遊戲。」下地獄腐爛吧!

  她看起來很好騙嗎?三兩句話就想把她要得團團轉,他門都沒有。

  「該死地,你不要動不動就動手,都說了我沒有勾搭任何人,是她自己溜進房,爬上我的床,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他錯在讓她稍稍得手。

  「是喔!你只是順手抱了她,順便吻了她,反正都是女人嘛!關上燈是誰也無妨,照做不誤。」送上門的女人誰不要,除非他不是男人。

  說好了不再為這個男人起一絲情緒波動,可是實在太氣,氣了一整晚都沒睡覺,光是咒罵他就花光她全身氣力,害她嗓子都有些啞了。

  不過看到他臉頰兩邊還殘存她昨夜戰績,惱火的心情稍微平復,反正他也不是她老公,他愛跟幾個女人上床是他的事,輪不到她來管。

  而那句「嫁給我」已經讓嘴硬的江天楓有些心軟,要不是他多事說了「你就可以留下來」,聽起來施捨,她稍降的火氣也不會再度揚高。

  「別當我是畜生,我有選擇的。」並非誰都行,毫無節制。

  她哼一聲,下巴揚得高高地。「看不出來。」

  「你……我愛你,我不會在心裡有你的時候和別的女人上床。」杭特很想生氣,但是他知道生氣無濟於事,只會把她逼得更遠。

  「那你幹麼不鎖門?」讓別人有機可趁。

  他柔了聲音,苦笑地凝視她。「因為我在等你來。」

  她確實來了,卻來得不湊巧,若是早到半小時,伊諾莉的惡意破壞就不會發生。

  「誰……誰要去找你,我下樓泡牛奶,路過。」她才不要丟臉地承認沒抱著他就睡不著。

  「樓梯和我的房間是反方向。」她硬要搬去的客房有傭人鈴,一拉,就有人服侍。

  被人戳破謊言,江天楓惱怒地一吼,「你管我,我喜歡繞遠路不成呀!」

  可惡,他居然揭穿她,一點面子也不給她留。

  「沒錯,我管你,也只有我能管你,你別想有機會再找其他男人,我會是你最後一個男人。」用婚姻綁住她,看她還能飛到哪去。

  「你……你未免太霸道了。」斥聲微弱,其實她心口喜孜孜地,卻又故意擺出一副不想被他管的模樣。

  「要不要嫁,一句話。」杭特的臉紅絕不是被打出來,而是真的困窘。

  她很澮一的回道:「你不是不想娶?」

  「現在想了。」他的手心竟然在冒汗,十分不安,擔心她會拒絕。

  「誰理你。」江天楓低下頭偷笑,揚起的嘴角滿佈春風。

  「你……」

  「夠了沒?幼稚的對話還要持續多久,江天楓,你再扭扭捏捏不上飛機,我就把你的腳打斷。」丟人現眼。

  「小愛……」好凶喔!人家不過拖延一點時間而已。

  「還有你,麻煩你放開我家白癡大姊的手,她還沒死,用不著依依不捨,若是真有誠意,照我們的禮俗到我家提親下聘,小妹一定吹笙打鼓,列隊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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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 01:08:25
第八章

  「唉!」

  這口紅顏色不對,太鮮艷了,一抹下去唇太滿,活似唱京劇的秦香蓮,背兒上公堂訴冤情,見青天斬駙馬,當下沒了丈夫。

  不好、不好,不吉利,再換一隻新口紅。

  「唉!」

  怎麼眼影老是描不好?流光太淺,胭脂紅太濃,暈開的金粉要稍微勾出弧度,蜜粉不能撲得太厚,妝感不佳。

  怪了,明明無懈可擊,為什麼老是看不順眼,很想用清水洗掉,素淨一張臉?

  「唉!」

  連這頭鬈發都跟她作對,才幾天沒護髮就打結了,一根梳子梳呀梳,竟梳出一撮頭髮,她該不會中年禿頭提早到來吧!

  美麗的人兒不笑了,為什麼她會這麼憂鬱呢?難道是因為她不再美麗了。

  「唉……」嚇!好強的殺氣,誰在瞪她?

  「你再唉一聲試試,我馬上把你的聲帶剪掉,看你還能不能長吁短歎地哀出聲。」手術用利剪十分鋒利,快速俐落。

  正在解剖青蛙的江天愛輕轉手上小剪,朝對鏡歎息的女人投以一瞟。

  「唉……愛妹妹啦!你千萬不要太衝動,人家的憂鬱症又犯了嘛!你就不能體諒姊姊的病體欠安……」哇,這……這是什麼,細細長長的像……

  盲腸?!

  「等我把你的眉毛剃光了,再一把火燒光你的頭髮,然後將你昂貴卻不實用的保養品倒入馬桶,相信你的憂鬱症會不藥而癒。」刀一切,她順手丟出一片肝。

  江天楓一聽,害怕得抱著頭站上椅子。「我……我好了,全都好了,沒有病。」

  「嗯!很好,恭喜你康復了。」胃也沒問題,消化正常。

  「謝謝。」咦!不對,她為什麼要道謝?

  想起自己才是「姊姊」的江天楓緩緩地爬下椅子,拉拉衣服上的縐摺,拍拍裙上不存在的灰塵,清了清喉嚨,準備顯一次當大姊的威風。

  不過她還沒開口,背後像長了一雙眼睛的妹妹先揚聲,嚇得她如同見到貓的老鼠往後一跳,差點踩到跑來跑去的小杯子。

  「對了,阿解,你上個月好像買了不少『慰勞』自己的東西,你要不要先說明對它們的革命情感。」敢未經她允許先斬後奏,這場「柔性政變」用得可不漂亮。

  頓抽了口氣的江天楓縮了一寸,小聲的抗爭,「才買一點點而已,不多……」

  「蒂芬妮粉紅星鑽,二十萬;春天系列全套首飾;兩百萬;黃金馬桶綴祖母綠,五百萬;買一塊爛山坡地,七百二十五萬;原廠凌志……」

  「好啦!好啦!你不要再念了,我是多買了一點點,錢賺了就是要花,不然留著讓後代子孫不孝呀!」她可是有先見之明,散盡千金子孫孝。

  「唔——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麻煩你再說一遍好嗎?」照她那種用法,不用等後代子孫出世,她五年後就可以去當乞丐。

  這位大姊很孬地又萎縮一寸,囁嚅地說道:「人家心情不好嘛!一不小心就把卡刷爆了。」

  不是一張,而是十七張白金卡,她一直刷一直刷,刷爆了再換下一張。

  而她的卡每張額度都很高,累積下來的金額高得令人昨舌。

  「既然心情不好就無可厚非,財丟人安樂,你現在感覺愉快多了吧?」會賺錢不算什麼,會花錢才是高手。

  「你……你不罵我?」江天楓問得好驚懼,瞄呀瞄地找逃生出口。

  「為什麼要罵你?你是我姊姊耶!而且你做得很好,值得讚揚。」先把心臟切開,夾出微血管。

  「贊……讚揚?」她有沒有聽錯,她家沒心沒肺的小愛會讚美人?

  天生異相,必有妖孽,待會叫蛋糕架出去瞧瞧,也許外面在下紅雨。

  除了近代高科技物品外,譬如電腦、手機,數位相機,精靈城堡每—樣東西都有生命,它們會動會走、會說話,還有人的個性,有的還非常聒噪,像是管家婆東管西管。

  看到鋼琴走路不稀奇,繪有花鳥和湖泊倒影的花瓶會跳舞,午夜歌聲出自槐木四抽雕花櫃,神出鬼沒是穿衣鏡,名叫胖胖的精油燈烤的布丁美味可口,書櫃會教人唸書。

  總而言之城堡裡的「人」很多,多到沒有秘密,所以江家大小姐「疑似」失戀的消息傳遍每一個角落,大家都不敢打擾她,怕觸動她的傷心事。

  多和樂的一家「人」是吧!互相體諒,互相關心,互相……三十公分高的陶制娃娃跳出來小聲說道:「我們是怕她傷心過度,一時火大拿我們出氣,又摔又扔地害死我們,陶器是很脆弱的,當然要避開她。」

  呃,這才是事實真相。

  「對呀!我把所有帳單收集起來,轉寄你口中下流、卑鄙、齷齪、無恥、不要臉的臭男人,他還特地寄了感謝函給我。」有人付帳的感覺真好。

  江天楓一聽先是睜大眼,繼而發出震破玻璃的可怕尖叫聲。「你做了什麼

  擁有一頭烏黑直髮的江家小妹怪責地瞟了一眼,嫌她太吵。「大姊,以後你可以高枕無憂了,真羨慕你能無拘無束地大買特買,能否發表挖到大金礦的感言?」

  偶爾她也能充當狗仔,告訴大家金山銀山在哪裡。

  「發表你的頭啦!這種事你怎麼做得出來?很丟臉吶!」天哪!她一世英名盡毀於小妹手中。

  老鼠洞呢?還是蛇窩,我鑽進去躲一輩子,再也不見人了。

  「不會比你被吃乾抹淨,新娘差點不是我還丟臉,請瞑目吧!」感謝上帝的慈悲,阿門。

  幸好那傢伙還記得吃完要洗鍋,沒當垃圾扔掉,不然這女人每失戀一次,家裡有大半年不平靜,三不五時就見到失魂落魄的女鬼在眼前飄來飄去。

  江天愛倒不擔心大姊中獎,他們養得起,江家的基因不錯,生下來的小孩應該很漂亮。

  「可是……可是我也賺不少錢,幹麼要讓他買單?」江天楓氣呼呼地噘著嘴,顯得很哀怨,

  「是呀!是不少,去年統計兩億四千萬,扣掉稅金、桃樂絲的抽成、城堡的修繕費,再掃掉大姊你昂貴的休閒用品,以及不時不小心的小小揮霍,你今年的餘額還剩三千五百六十一萬七千零六十五元整。」

  「我……」還有錢嘛!

  「對了,到年底不多不少四個月,你好像還有一輛法拉利的貸款還沒付,華盛頓特區買的豪宅只付了頭期款,還有每個月固定的捐款……你要不要算算自己剩下多少?」

  她很仁慈,零頭消費額還沒算在裡頭,以萬起跳。

  持家是非常辛苦的,而且他們這一家除了她以外,沒人把錢當錢看待,以為地上一撿就有一大把,不用太節儉,盡情地把身外物撒出去,反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嘛!多麼豁達的想法。

  為了維持家庭生計,她不得不忍痛拍賣大姊開過三回的銀色寶馬,再把她佔地一千坪的豪宅出售,掛上「羅妮娜」的名字,價錢翻了十三倍,差不多是江天楓三季走秀費而已。

  江天愛常想,這個家要沒有她該怎麼辦?父母不良,愛刨人家祖墳,大哥熱愛研究,不事生產,大姊花的比賺的多,她要不想辦法開源節流,不必等天塌了,他們先自己壓死自己。

  想想也真苦命,她才十九歲耶!正值花樣年華,為什麼得成天泡在這淌混水裡,擔心有一天沒地方好住。

  「我……我……我會努力賺錢……」江天楓羞愧地抬不起頭,聲音比幼貓還小。

  「知道反省了?」

  「呃……是。」她會反省,少買一些東西。

  「大姊,我不是吃人的惡鬼,你用不著嚇得全身發抖,反正你都快嫁人了,以後你的事不歸我管。」嫁禍,嫁禍,嫁到人家家裡去闖禍。

  她哪裡不可怕,根本是小鬼一隻。「我哪有要嫁人,再等十年還不遲。」

  「不過有人等不及了。」十年?十天還差不多。

  「誰?」她凶巴巴的一吼。

  「不就是你……」

  江天愛故意停頓了一下,心虛的江家大姊連忙搖頭晃腦表示,「不是我,不是我。」

  「……下流、卑鄙、齷齪、無恥、不要臉的臭男人,我一共接到他一百三十七張傳真,九十五通急電,詢問咱們家怎麼走。」可見他多急切,迫不及待當冤大頭。

  一聽心愛的男人要來,歡喜在心的江天楓裝作不在意地揮揮手。「他哪進得了咱們的精靈城堡,叫他別癡心妄想了,我才不要他。」

  完了、完了,他再過一百年也進不了她家大門,那她不就得當睡美人,等他一百年。她心裡急呀!卻又表現得處之泰然。

  「真不要他?」還沒嫁以前都能打回票。

  「不要。」她很有骨氣的說道,可眼底著急地寫著——不嫁才怪。

  有一點她必須慎重說明,她絕對不是為了杭特強壯的體魄、勇猛的精力,以及永不疲倦的性慾而嫁,只是他剛好是她喜歡的類型,又有能力替她構築美麗的夢幻城堡,她才非常不小心的愛上他。

  那個茶壺居然說她是花癡,色女,實在太可惡了,她可是上帝的寵愛,人間的極品,有誰能美得如她一般如詩如畫?

  「好,我回電叫他別來了,大姊要出家當尼姑。」阿彌陀佛。

  「等等、等等,他怎麼可以不來?!我警告你別亂傳話,我跟你翻臉喔!你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多久了,我連新娘禮服款式都想好了,一定要很夢幻,用星光和月光裁剪,一千顆鑽石縫在裙擺……」

  「的確很夢幻。」江天愛開始同情準備要娶她的男人。

  「……一萬朵玫瑰誧成的紅毯,天空撒落無數的櫻花花辦,成列的天鵝在四周飛繞,一輛黃金做的馬車,八匹雄赳赳、氣昂昂的高駿白馬,十二位小天使幫我拉婚紗……」多美麗的畫面呀!

  「作完夢了沒?你應該先煩惱王子有沒有辦法到你面前下跪求婚。」她一箭戳破她的美夢。

  被一箭穿心的江天楓胸口好痛,她驚慌失措,大受打擊的神色木化。

  「不過為了我未來的日子會更快活,我有稍稍提醒他,鞋櫃精靈可以幫上忙。」只要他相信精靈的存在。

  「朵朵?」

  「對了,你壓到我的腳了。」應該還救得回來。

  汀天楓連忙跳開,大聲嚷嚷。「我哪有壓到你的腳,我明明離你一公尺遠。」

  「我指的是青蛙的腳,麻煩你還給我,在你的肩膀。」果然是青蛙,彈跳力驚人。

  「什麼肩膀……啊!好噁心、好噁心,怎麼有一隻腳?」江天楓嫌惡地又跳又甩,拿面紙包好丟回小妹手中。

  「請小心愛護它,這是一隻青蛙爸爸。」日後還要繁衍許多後代。

  「你……你到底在做什麼?」醫學系的學生都要這麼恐怖嗎?

  「檢查它的死因,但我發現它還沒死,只是吃得太撐,暫時休克而已。」判斷錯誤。

  青蛙會休克嗎?江家大姊不敢再問下去,可是一個禮拜後,她在榆樹樹根底下看見一隻全身有縫合痕跡的公蛙,呱呱呱地騎在體型比它大一倍的母蛙背上,神情愉快的完成人生大事。

  播種。

  ************

  「我相信有精靈的存在,我相信有精靈的存在,我相信有精靈的存在,我相信……」

  擁有太多的人不知珍惜,孤獨慣了不曉得怎麼付出,以為張開的雙手能掌握一切,沒想到人只是人,沒辦法向上帝說他是神。

  少了一人的玫瑰莊園變得冷冷清清,連滿園綻放的玫瑰也顯得無精打采,像是感受到主人的心情,不敢開得太艷,低垂著花辦。

  杭特太過習慣掌控週遭事物,總認為女人不是必需品,需要的時候自然會出現,不需太費心就能得到,招之則來,揮之則去,不用交付真心。

  可是他錯了。

  在夜裡,特別難眠,每每翻身想擁抱已依賴成性的溫暖卻總是撲個空,睜眼到天亮,想著一顰一笑都嬌媚的花顏,渴望再一次緊緊抱住她,嗅聞她獨特的體香。

  失去了,才知道寂寞是多麼難受,如影隨形地跟著,不論他走到哪裡,心的位置都是空的,找不到人來填補。

  「……我相信精靈的存在,我相信精靈的存在,我相信……該死的精靈,不管你存不存在,趕快給我滾出來,你不是丹頓家的守護精靈,聽到我的召喚還不現身?」

  可惡,哪裡有精靈?根本是騙小孩的童話,他找了好些天都找不到,只差沒把房子拆了往下挖。

  他們都說看得見,看見什麼?一團空氣嗎?分明不存在的生物硬要他說有,實在太強人所難了,他壓根不相信世上有精靈。

  「小心一點,別砸到我,辛納管家說你瘋了,要我過來瞧瞧。」果然瘋得徹底,叫人大開眼界。

  一道小心翼翼的身影謹慎地踩過一地碎木反,搖頭又歎息地敬佩好友的破壞力,莊園內大大小小的櫃子都被他拆得差不多了,沒幾個還能保有原形。

  「是快瘋了,如果真有精靈那玩意。」他鐵定先把自己逼瘋。

  西恩表情古怪地盯著他肩膀,笑得很不自然。「你是指有一對尖耳朵,身後有透明翅膀的……呃,精靈?」

  咦?你看得到我?!你看得到我……我的力量又增強了,我可以飛了。興奮莫名的朵朵在杭特肩上跳上跳下,雙翅一揚竟然繞著他頭頂飛起來了。

  「沒錯,園丁康坦說他看見了,女僕愛莉也說她瞧見了,甚至老管家小聲地直道家裡有鬼,毛茸茸的黑影在地板鑽來鑽去。」唯獨他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他們繪聲繪影的形容。

  「呃,杭特表哥,你相信精靈的存在嗎?」不要向他招手了,他希望自己沒看見。

  可愛,但不見得人人喜愛,他就是其中之一,縮小版的人形讓人聯想到獵人頭的巫師,將骨頭縮成巴掌大小。

  杭特憤怒地丟下手中的木板。「當然不信,他們跟恐龍一樣絕種了。」

  不然他不會遍尋不著,弄得灰頭土臉還被當成瘋子。

  「可是……呃,她……」西恩笑得虛弱地舉起手指一比。「她坐在你頭上舔棒棒糖。」

  「什麼?」他伸手一捉,什麼也沒有。

  「喔!她又飛走了,很生氣的跺腳,說你不相信精靈的存在,害她不能在你面前現形,罵你頑固……咳!咳!」說得真好,頑固。

  西恩想笑又不敢笑地轉述朵朵的話,以輕咳聲蓋住沖喉而出的笑聲。

  「那你告訴她,少使性子,乖乖地在我面前出現,我已經過了撿復活蛋的年紀。」事實上,他從沒過過復活節,也沒扮過兔子。

  「她是在你面前呀!還吐舌捏鼻朝你扮鬼臉。」天呀!他可不可以笑,那畫面實在太滑稽了。

  臉色微沉的杭特突然有揍人的衝動。「你真的看得見她在做什麼?」

  「清清楚楚。」西恩舉起手,做出童子軍宣誓的手勢。

  他一聽,銀眸閃動著熾人怒火。「為什麼我看不到?」

  因為你不相信我是精靈嘛!朵朵很不高興地朝他後腦拍去,希望能拍開他固執的腦殼,看能不能開竅。

  可是杭特毫無所察,只覺得有陣風拂過頭頂,吹亂他的髮。

  「你……呃,先試試相信,反正對你沒損失。」不然那只張牙咧嘴的精靈又要扯他頭髮了。

  「我也想辦到,但是很難。」杭特沮喪地說道,雙手爬了爬發十分苦惱。

  有些事不能說改變就改變,根深蒂固的觀念難以拔除,他的宗教信仰不斷灌輸他異教徒的邪惡,除了神之外皆不可信任。

  丹頓家的虔誠可由他們每年捐給教會的金額看出,沒人能動搖其信念,鬼魅妖精之說不可信,全是凡人所杜撰。

  成長在這種環境下的杭特從來沒有過懷疑,上帝是唯一的真主,它的神諭不會有錯誤。

  想到他難處的西恩搓著下巴,有些不解的問道:「你見精靈要做什麼?」

  杭特漲紅臉,語氣一惡。「你別管,我自有用處。」

  「我聽說是為了一個女人。」他問得很小心,怕說錯話。

  「碎嘴的辛納。」他管太多了。

  呵呵……有趣,他以為他一輩子也看不到好友為女人發狂的樣子。「想去見她又找不到門路,只好拜託精靈幫忙?」

  他沒料到自己猜得精準,惹來兩道惱怒的目光。

  杭特透過各種管道,終於從經紀人桃樂絲口中問出江天楓的住處,他立即備妥對方要求的聘禮前住求婚,卻在一座瀰漫霧氣的森林迷路,差點走不出來。

  據當地人所言,那叫迷霧森林,終年飄霧,叫人分不清東南西北,迷失其中,除非有城堡主人的允許,否則根本進不了城堡一步。

  「你敢嘲笑我試試。」他先打落他一排牙。

  西恩舉高雙手求饒。「不敢、不敢,不過我僅提供小小意見,你就當相信你所愛的那人所相信的不就得了。」

  「相信我所愛的小貓兒……」杭持低聲念著念著,眼前豁然一片開朗地揚起笑容。

  對呀!為什麼他沒想到這一點。

  此刻他腦子裡想著他最愛的女人,相信她所相信,雖然他還是不相信什麼精靈,可是他愛的她相信有精靈,那麼他就幻想一隻出來給她,滿足她的想像。

  正當他這麼想時,一抹淡淡的光從半空降下來,他很想懷疑自己的眼睛,但金色的光芒慢慢凝聚成光點,然後光點向外擴大,一道小小的、看起來像貓的影子忽然拉長身體,靈活的四肢正在伸展……

  「唉!真不容易呀!等了你二、三十年,終於見面了。」嘿咩,她有主人了,不用擔心隨時會幻滅。

  「你……你是什麼鬼東西?」居然會飛?!

  正在高興有主人的朵朵手一叉腰,不客氣地指著他的鼻,「沒禮貌,我是可愛的小精靈耶!怎麼可以把我當成低等的鬼。」

  「真的是精靈……」他沒有眼花吧!巴掌大小的小人兒。

  「精靈朵朵在此聽你的差遺,我的主人。」嘻!嘻!主人,她又活過來了。

  杭特皺了一下眉,思忖著,「什麼事都能照辦?」

  這麼小不拉嘰的東西能有多少本事,真讓人難以信服,她說不定連自己都照顧不了。

  「當然嘍!我可是被賦予神聖使命的精靈,為主人效力是我的榮幸。」她恭敬地行了個屈身禮。

  「包括帶我進迷霧森林?」他不存希冀地問道。

  「迷霧森林?」她不知是害怕或是興奮的全身顫抖。「沒……沒問題。」

  「真的沒問題?」對她,他毫無信心。

  朵朵激動的揮舞著小手。「你要相信我,相信是一種力量,它能達到你所不能想像的境界。」

  她迫不及待地想讓他知道他們精靈的世界有多神奇奧秘,可是他的反應平平,甚至抱持懷疑態度,不認為她會有多大作為。

  「是嗎?表現給我看。」眼見為憑。

  「好,主人,你等著大開眼界……」朵朵在半空中劃了個圓,小小的黑點以漩渦式擴大。

  「等一下,我想你直接把我送到小貓兒住的地方。」省事多了。

  她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你一次說清楚嘛!不要浪費我的力氣。」

  一說完,她從懷中取出三根栗色長髮,正要對它唸咒時,一旁的西恩又好奇地打斷她的儀式。

  「那是什麼?」

  「頭髮。」她沒好氣地一睇。

  「是誰的,有何作用?」他想到作法的巫婆,咭笑時尖尖的鼻子會上下顫動。

  「咕哧,你真是麻煩耶!我一次解釋清楚,你們誰都不要再發問,妨礙我集中精神,這是小楓小姐的頭髮……」

  「小楓?」

  杭特驚訝地一呼,馬上招來兩道狠狠的怒視。

  「你們人類有三條靈魂,所以用三根頭髮開路、引路,還有進到人家家裡要經過主人的同意,所以其中一根頭髮就代表歡迎,這樣我們才進得去。」

  怕再受干擾,朵朵趁兩人聽得怔愕之際,手握頭髮面朝東方,口念悅耳卻怪異的聲調,似吟唱,又似急呼,時高亢,時清亮。

  驟地,眼前的視線一片模糊,冷颼颼的風掠過耳後,所有的樹木和花草扭曲成不規則狀,地面凹凸起伏。

  過了一會兒,風停了,地也不再動,但雙眼望去的景致卻全然不同,丈高的樹木參天,四周的花花草草特別鮮艷翠綠,空氣中傳來模糊的交談聲,可是聽不出是人的聲音,或是樹葉被風吹發出的沙沙聲。

  最令他們驚奇的,一座古老的建築赫然在現,它足足有玫瑰莊園三倍大,塔尖、樓高,深銅色的外牆斑駁,爬滿開著各色小花的蔓生植物。

  突然,一頭黑白相問的大型枚羊犬跑過來,狗背上還躺著慵懶、打哈欠的大黑貓,一犬一貓用著狐疑目光打量他們。

  「這裡就是……精靈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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