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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朵豌豆黃》王爺的阿飄愛爬床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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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7 21:55:45 |倒序瀏覽 | x 2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4-11-5 20:19 編輯

主角:阿挽,豐元溪

類型:一點不恐怖而且溫馨的人鬼相戀


文案:

簡單的說就是,不諳女色且久病纏身的藥罐子(大霧)王爺撿了一隻呆萌的小女鬼【真的是鬼!】,

然後養起來,吃掉她!(混蛋!連鬼都不放過的啊!)




第1章 阿挽追紙鳶

    「阿挽,元溪沒有生氣。」穿著青色長衫的男子無奈的看著手中的書再一次被「莫名」地合上,只能放下,微笑的對著正對面開口解釋,語氣有著淺淺的包容和……寵溺。

    「好,那阿挽以後可不准再去嚇項將軍家的小姐了。」明明是清冷的聲音卻很溫柔,自稱元溪的男子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可書本卻自此沒有再被合上。

    這個有著清雋的臉龐、溫文爾雅而「自言自語」的男子名喚豐元溪,是戊遼國的睦宣王爺,也是當今皇上文朝帝——豐元昭同父同母的胞弟,是先帝最幼的皇子。

    豐元溪自幼體弱,常年藥不離身,久而久之,身上也染上一絲淡淡的草藥味。

    豐元溪誕生後,太醫院人人自危,深怕小皇子若病逝會牽扯到他們獲罪甚至滿門抄斬。他們日日研究醫書,配取新藥方,可小皇子依舊一副殘喘於世的病態。所幸,在豐元溪四歲之時,有臣子巡得出門遊方的堯山藥師,徵得當時戊遼國君主也就是豐元溪父皇的同意,將其帶回堯山上療養。

    這一去就是十二年。

    期間,在豐元溪八歲那年,先皇突染重病,便傳位於太子豐元昭,改國號「文朝」。文朝帝即位後,封年僅八歲的豐元溪為睦宣王,並在都城為其建得最繁華的府邸賜其居住。

    然消息未傳至堯山,先皇已康健。豐元溪也便未回都城。直到先皇駕崩前兩年,豐元溪才回到都城伴父皇左右,此後也未再回堯山。

    但眾人皆知,睦宣王依舊是離不得藥,俊美的臉龐臉色總是過於白皙,看著總覺得有股子仙風道骨的味道。而文朝帝也甚是疼愛這個較自己年幼十九歲、病體孱弱的皇弟,每月每月的將上貢得到最好的藥材、補品都送去王府,深怕哪日皇弟真的駕鶴西去。甚至於當初不顧眾臣子反對想將豐元溪直接留住宮中自己曾住過的太子所,虧得豐元溪堅持,才得以出宮入住睦宣王府。

    豐元溪遇到阿挽是在三年喪期服滿的第三日。

    正值春日,春風和煦。皇城去喪,換上了喜色。整個睦宣王府也在今日開始重新佈置,之前不得使用的樣式過於繁華,色彩過於靚麗的瓷器、陶器也得以從庫房裡重見天日;門房的匾額也換上了藍底鎏金的顏色。裝飾換過,衣物自然也得捨去素色。

    「王爺,您要不換個稍亮的顏色,這件寶藍的如何?」看起來年歲不大的太監裴安幫自家主子選了幾件亮色華麗的衣衫,又指著手頭的寶藍色絲製鑲金邊長衫滿心歡喜的詢問道。王爺的身體近幾年調養的大好,可臉色看起來總是讓人憂心的很,穿著亮色總也顯得有精神些。

    三年來因得先皇過世守喪,王爺總是只穿著素色衣衫,看起來更顯得沒精神。每回進宮,皇上都心疼的很,捨不得責罵王爺就拿著他們出氣,動不動就是「王爺若身子再不見壯實,小心你們的腦袋」……

    給這愁人的王爺做貼身太監也是糟心事兒,實則他們也心疼啊。王爺這只長個子不長肉的勢頭,身材日漸頎長,看著卻依舊消瘦。這藥也不停,即便飯量也可觀,可總覺得吃進去的飯還沒藥多。

    豐元溪面色不改只淡淡地瞟了一眼裴安手上的衣衫,逕直走向櫃子,修長的指尖搭上根據顏色、布料分疊好的衣衫。隨之,抽出一件青色的絲製長衫。

    轉眼間,豐元溪已穿好衣衫,繫好玉帶,拿起小案上攤開蓋在桌面的書籍,邁出寢宮,僅留下輕飄飄的一聲命令,「裴安,沏茶送到院子來。」

    溫潤卻略顯清冷的聲音入耳,裴安怔怔一愣,急急忙忙的應下,把手上的衣服小心的一件件疊好按顏色的深淺擺放到櫃子裡。

    去沏茶的路上,裴安還是不受控制怨念的撇了撇嘴角。

    王爺剛回都城那年穿著也是青色,為了給先皇守喪,穿了幾日的白衫。皇上那幾日看著身著白衫,臉色愈發蒼白的王爺,眼神裡可不是透露著深深的憂愁和擔心。太醫們整裝待發大包小包的守在宮殿門口,時刻看著王爺,深怕有個閃失。不過王爺也爭氣雖看著病態,卻也和硬朗的文朝帝一樣硬生生的守了七日。過了那幾日,王爺又是青衫,只不過有個繡花、紋理不同的區別罷了。

    裴安領著侍女到院落門口,接過她手上的茶盤子,便讓她下去了。

    步入院子便看見自家主子已經安逸的躺在院落樹下的軟塌看書了。裴安熟稔的把茶具擺好,退到院子門口。嘴裡忍不住嘖嘖兩聲,王爺的相貌實在是俊逸,隨意一個動作都優雅非常。若不是守喪,去年行了弱冠之禮,府裡也該有個王妃了,倒不知哪家的千金能配得上王爺。

    豐元溪左手執書,右手就像長了眼睛一般精準的握上茶壺,稍一傾斜,散發著淡香的茶水注進了杯盞中。

    豐元溪端起茶杯,微微晃蕩……

    「呀,小姐,掉到那邊去了……」

    「好像是睦宣王府……」

    「啪嗒」

    牆外女子的咋咋呼呼讓豐元溪輕蹙眉,隨著物體落地的聲音,抬眼望去,只見一隻竹架的紙鳶飄落在樹下,斷了的亞麻線也跟隨著飄落在地,離軟塌不過幾步的距離。

    正當豐元溪要收回視線的時候,一道淡黃色的身影進入眼簾。一個穿著鵝黃色繡衣的小姑娘跟著紙鳶的軌跡一道落下。說是姑娘,倒不如說是一個女鬼,去世的時候應該是十五六歲的年紀。而豐元溪,正好有雙能看見鬼魂的陰陽眼。

    小姑娘梳著簡單的髮髻,腦後有根碧玉的簪子固定著長長的黑髮。她似乎對這個紙鳶很感興趣,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它。緊接著,小手拉著裙擺合攏,輕手輕腳地慢慢蹲下,生怕她的舉動會驚動紙鳶飛跑似得。

    豐元溪輕聲放下手中的杯子,微微抬頭,望向地上的紙鳶。簡單的細竹紮起的骨架,依著形狀,翅膀兩側有風兜,再加上叉狀的尾巴,紙糊的是一個燕子。這般看著顏色上的也極為細緻,只不過因為落下時撞到樹枝,尾巴那方倒是撕破了。

    小姑娘倒是一點都不嫌棄它的損壞,那灼熱的眼神連他都被感染了。

    豐元溪難得起了好奇心斜睨著看她,怕被發現,還只敢假裝是在看紙鳶。但是後來他發覺了,這姑娘似乎一點都沒想過會有人看得見她,膽子大的很,或者說毫無察人之心。

    「王爺,項將軍府的小姐讓丫鬟過來拿紙鳶。」守在院子門口的裴安指了下紙鳶,又微微側身讓豐元溪得已看見院落門口的將軍府丫鬟。

    豐元溪點點頭,示意裴安去將紙鳶還了。

    裴安拾起地上的紙鳶,又走回豐元溪跟前,微微低頭。豐元溪一副果然的神情好笑的看著小姑娘隨著裴安拾起紙鳶的動作飄到他身邊,眼睛依舊一眨不眨的盯著紙鳶。如此近看,這女鬼倒是有著精緻卻柔和的五官,不是讓人驚艷的美麗,有股子親和力讓人忍不住放下戒心。

    這時,裴安猶豫著開口道,「王爺,項小姐讓丫鬟傳話說想當面感謝您。」

    豐元溪下意識地想拒絕,可是看了一眼只跟著紙鳶在轉悠的小姑娘,唇畔不經意的閃過一抹笑意。隨即放下手上的書,站起身,撫了撫身上衣服的褶皺,便答應一起出去。

    裴安傻愣愣的看著自家王爺接過他手上的紙鳶信步朝門口走去。

    豐元溪故意走的大步,但不用回頭也知道小姑娘一直跟在他身後,因為這熱烈的眼神幾乎要透過他的身體。小姑娘趕的很快,立馬就和他並肩前行。

    從來沒有女子和他這般親近過,他居住的主院裡,也只有太監而沒有侍女,連一道長大的小師妹都未曾近過他身,當然幼時記憶裡的母后是例外。因而雖然只是個女鬼,豐元溪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這般新奇的體驗,在豐元溪心裡泛起漣漪,五味夾雜。他試著感受身邊多一個異性,似乎比那些侍女要舒坦自然一些,沒有濃濃的胭脂味兒,連愛慕的眼神也不是投給他的。

    豐元溪試著慢下步子。

    小姑娘一個沒防備衝過了頭,旋即轉過身子。頃刻間兩人便成了面對面的姿勢,小姑娘毫無阻礙的倒退飄著。

    豐元溪臉上起了一絲尷尬,一閃而過。畢竟他是看的見她的,這般行走,小姑娘姣好的容貌近在眼前,總感覺兩人的臉龐就要相撞似的。倒是她一點沒受影響,在她眼裡,想必豐元溪也不過是這個紙鳶的附屬物罷了。

    豐元溪心裡卻起了絲好奇心,這個女鬼為何那麼喜愛這只紙鳶。

    看著近在眼前的大門,豐元溪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臣女拜見王爺。」項姝盈盈福身,嫣然巧笑著望向他。

    豐元溪淡淡的點了下頭,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將手上的紙鳶遞給她。這項將軍府的千金……也用了他不喜歡的香味兒。

    豐元溪這般淡漠的姿態讓項姝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卻也堅持著謝過,接過紙鳶,帶著丫鬟離開。

    豐元溪佇立不動,等著這女鬼追上紙鳶。不料,這次卻是猜錯了。

    小姑娘就像個常人一般雙腳著地,視線望向項小姐離去的方向。豐元溪不禁沿著她的眼神一道望去。

    裴安等在豐元溪身後,不明白主子怎麼不回府。再看一眼遠處項小姐的纖纖背影,偷偷的一笑,瞭然的退到大門內。

    小姑娘已經難過的蹲在地上。豐元溪有些遲疑,他能聽到細細的啜泣聲……

    「你……喜歡紙鳶?」

    「你喜歡紙鳶?」豐元溪這話倒更像為一個肯定句。

    小姑娘看了一眼豐元溪,再環視左右確定沒有旁人,旋即睜大氤氳的雙眼,仰起腦袋定定地望向豐元溪,「你看得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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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56:27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王爺有惡習

    小姑娘的語氣分外驚訝,柔和的聲音莞爾動聽但和常人還是有些區別,就像是空氣將聲音包裹住一般。

    豐元溪俯視著跟前哭紅了眼睛的女鬼,他沒有看到她的眼淚,但是眼眶卻是實實在在的紅了,連方才因為喜愛的紙鳶而閃亮的黑眸也似乎蒙上了一層灰霧。

    豐元溪自顧自的打量著,沒有應她。

    小姑娘咬咬下唇,身子就像被人點了穴道一般紋絲不動,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他剛才是在和她說話的是嗎?

    「你,能看的見我嗎?」她鼓起勇氣,又問了一遍。出口的話有些生硬,她已經好久沒有講話了,好像……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豐元溪回過神,見女鬼仍傻愣愣的蹲在原地,皺皺眉頭。掀起一邊的衣擺,屈膝蹲在她身旁,凝視著她,緩緩說道,「本王的眼睛與常人不同。」

    小姑娘一字一字的重複著豐元溪的話,隨著櫻桃小嘴無聲的一張一合,大大的眼睛慢慢的又變的亮晶晶的,就好像面前放了一百隻紙鳶一樣。不,比有一百隻紙鳶都還要高興。

    豐元溪自然是發覺了她的歡喜,微微挑眉。這女鬼的心思倒是好猜,一眼就能看透。豐元溪沒有再說什麼,站起身,衣擺又順勢垂下未沾上一點泥沙。他滿意的瞄了一眼,轉身徑直邁進王府大門。

    小姑娘見豐元溪不理會她直接走人了,著急的順著他的蹤跡尋去,連自己可以穿牆而過都忘了,愣是一個勁兒的加快速度。只一心想著追上那個可以看的見她,可以和她說話的男子。

    臨拐角處,豐元溪淡淡的勾起唇畔,他就知道,她會跟上來的——就憑,她的眼神。

    「你、你等等我……」小姑娘追上豐元溪,張開手臂攔在他身前。

    豐元溪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俯看一眼臉頰紅潤的女鬼,倒不知是著急上火鬧的還是追他急的,看著頗像一隻熟透的蘋果煞是好看。

    豐元溪微微點頭,待會兒讓裴安送幾隻蘋果來吃吃。隨即步子一拐,越過擋路的女鬼。

    小姑娘眨眨眼,恍惚回神,毫不氣餒的跟上,這回聰明的直接擋在了豐元溪寢殿門口。

    豐元溪雖然可以當作沒有這隻鬼的存在,直接穿過她的身體,只是這樣似乎……不是很好。初次見面,就如此「親密無間」?!

    「你有事?」豐元溪看似頗為無奈地開口詢問。

    「你叫什麼名字呢?」小姑娘忽略他的問題,咧開嘴巴,開心的問道。

    豐元溪一愣,都城裡難道還有人不知道睦宣王的名諱?單他八歲封王那年,即便他人在堯山,皇兄也是唯恐委屈了他,張貼皇榜告知天下。

    豐元溪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小姑娘的發育曲線,嘸,他八歲那會兒,她應該還不記事。

    不過去年那場不顧服喪,空前盛大的弱冠禮也總該有所耳聞吧。而且這女鬼身上穿著的衣衫布料一看便知是富貴人家,應當是都城人士,怎會不知道睦宣王府。

    豐元溪再一次的無視,讓小姑娘發現自己的身高很容易被忽視,飄悠悠的升到和豐元溪一樣的高度,「你也忘了自己的名字嗎?」

    落寞的話語竄進豐元溪的耳朵,聽著似乎還有一絲同情。她忘了自己的名字?

    人死後未投胎前都是帶著自己的記憶遊蕩的,不然也不會有那麼的冤魂厲鬼帶著生前的仇恨去索命了。那這姑娘怎麼會不記得呢。

    「別傷心,名字也不過是個稱呼罷了。你大可以給自己取個好聽的呢,我叫阿挽,你呢?」這個叫阿挽的女鬼毫不吝嗇的綻放著笑容試圖安慰和她一樣迷糊的豐元溪。

    「豐元溪。」豐元溪大發慈悲的回答了她的問題,心裡卻對她的善心感到好笑。傻姑娘,明明自己也因為忘記名字的事兒難過的要命,倒硬是裝著無所謂的模樣開導他。

    阿挽崇拜的望著豐元溪,好厲害,居然一眨眼就給自己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

    裴安遠遠的就看見主子在門口傻愣著,忙不迭跑過來,「王爺,您是要進屋嗎?」

    「嗯。」豐元溪朝阿挽示意了一下,阿挽急忙飄進寢殿給他讓道。

    裴安一道跟了進去,王爺今兒怎麼總覺得不對勁。本是不管世事的性子,卻親自給項小姐送去了紙鳶。方才又傻呆呆的站在門口好久不進來,現在人是進來了,卻捨棄了平日最喜歡的檀木椅,坐在了軟塌上看書。

    而此時的阿挽正老神在在的坐在檀木椅上,飄起身子弓起腳虛坐著,兩隻手也虛搭在把手上,她一進屋就相中了這把椅子。

    豐元溪微扯嘴角,這女鬼倒是有意思,居然都還留著人的習慣。小號的姑娘偏愛這大號的椅子,這般坐著裙擺縮起,兩隻著淡紫色繡鞋小巧的腳丫子跑出裙子的束縛,勾絆在一塊兒懸空晃蕩著。若不是時而她不注意著總會讓手和腳穿過椅子,在豐元溪眼裡那就和常人無異。

    裴安見王爺一直瞅著檀木椅,作為貼身太監,他自認還是瞭解豐元溪的。徑直走到椅子邊,彎過身子,想抬起椅子放置窗邊。

    「別動。」豐元溪慌忙出聲阻止了他的行為,聲音也不自覺的加大。

    裴安身子一震,維持著端椅子動作一動不敢動。而此時的阿挽也呆愣愣的盤起腿、縮起身子窩在椅子上,一人一鬼目不轉睛地盯著豐元溪和他玩起了木頭人的遊戲。

    豐元溪瞬間頭都大了,乾咳一聲,「裴安,去給本王洗幾隻紅蘋果來。」

    他可沒忘記要吃蘋果的事兒,而且得是甜甜的熟透的蘋果。

    裴安應聲退出,王爺今兒真的是怪極了,以前總嫌棄蘋果不甜不好吃,今天居然主動要吃蘋果,看來得和皇上說下,買片蘋果林挑些甜蘋果備著了。

    「元溪,你在做什麼呢?」裴安一走,阿挽就樂顛顛的飄到豐元溪跟前,自然熟的略去了豐元溪的姓氏。

    少女獨有的嬌柔嗓音糯糯的喚著他的名,豐元溪指尖一緊,手上抓握的書籍現出褶皺。

    他十六歲回都城住進睦宣王府,文朝帝理所當然地給疼愛的皇弟派遣了眾多服侍的太監和侍女,生怕他住不慣一個不順心又回了堯山。他居住的主院也甚為熱鬧,每日來來往往的人都是圍著他團團轉。豐元溪自知這是皇兄的好意,也只下令讓侍女們離得遠些,在堯山上聞多了清新空氣,這般污濁實在是屈辱了自己的鼻子。

    可豐元溪的王爺招牌和俊秀的臉龐總是讓一些人蠢蠢欲動,在其十七歲生辰那年,皇兄親自過府為他慶賀,淺酌幾杯小酒。一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就發覺不對勁,空氣中散發著濃郁的人工芳香。

    隨即,他甩門而出。第二日,大隊的侍女被打包送回皇宮,連帶他居住的主院也就僅留下了裴安一人伺候。

    文朝帝再怎麼著急皇弟不諳女色也只能順從他的心意,僅留了幾個姿色上乘又懂禮的侍女在主院外伺候著,期待皇弟哪日能開竅。

    因而在他記憶裡,這是第一次有人這般喚他,最重要的是……似乎聽起來還不賴。就像有人在他心湖裡扔了一塊甜膩的糕點,被稀釋後瞬間散開誘人的香甜。

    「元溪,把手拿開一點。」阿挽不知何時已經和豐元溪一道「坐」在軟塌上,歪著腦袋聚精會神的看著豐元溪手上的書,正看的入神,發現豐元溪的手指擋住了那一邊。她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撥開煩人的手指,嬌嫩的小手卻驀地穿過了他修長的指尖。

    對哦,她是鬼呢,她老是忘記這事兒。她有些懊惱,只能求助於身邊的男子。

    聞言,豐元溪低下頭,看見兩隻手交握在一起,或者說是重合在一起,小手淺淺的輪廓就像是被他的掌心包裹住一般。在這一瞬間,他覺得他有絲絲動心想切實的去握一下。

    而他也的確這樣做了,指尖微微一動撲了個空,最後淡然的把書拿到兩人中間。

    阿挽看書很快,開始的時候會說,「元溪,我看完了,你呢」,慢慢地就變成了「元溪,我看完咯」。

    現下只是直接叫了一聲他,豐元溪便瞭然的為她當起了小書僮,翻到下一頁。

    才認識不過一個時辰,他居然就已經接受了身邊多了一個異性。豐元溪機械的幫阿挽翻著書本,琢磨著自己的心思,最終他覺得這得歸結於阿挽是女鬼而不是女子。

    誰讓他從小見的最多的不是人而是鬼呢。

第3章 飼養只女鬼

    裴安一進屋就瞅見王爺斜視著書本,右手把在書縫上,這動作怎麼看怎麼彆扭,就好像身側還有個人和他一塊兒看書似的。裴安環視豐元溪左右,為自己不著調的想法打了個寒顫,大白天的自己想什麼鬼事兒呢。

    「王爺,您試試,若還不夠甜,奴才們再去找找。」裴安發動了廚房所有人去挑選蘋果,切塊試吃,找了最甜的切成小瓣小瓣裝在銀碟子裡送來給王爺。

    「元溪……」

    耳邊傳來嬌軟的聲音,豐元溪自動的翻過一頁,再抬頭看向几案上的蘋果塊兒。

    豐元溪蹙眉,瞅了一眼身側姑娘紅潤的臉頰說道,「本王要紅蘋果,要整只的紅蘋果。」

    誰管它甜不甜,看不見紅彤彤的表皮,他可是半點食慾都沒有。

    裴安霎時被自己的口水噎到,王爺這是要連皮一塊兒吃的意思?這要是讓皇上知道,還不剝了他們的皮唷。裴安為了自己的小命,又怯怯的問了一句,

    「王爺,這蘋果皮……」

    「洗乾淨就拿來。」

    豐元溪斬釘截鐵的語氣斷了裴安的念想,裴安失魂落魄的退出房間,他要不要自己去和皇上坦白從寬呢,真不是他們這幫奴才貪懶苛待王爺啊。

    「元溪……」

    豐元溪照例又翻過一頁。阿挽又吐出兩個字,「蘋果……」

    豐元溪側身一瞟,只見小姑娘的目光已經從書本移到了銀碟子上。豐元溪放下書本,伸手把几案拉近,示意她自己拿,「諾。」

    阿挽搖搖頭。她是鬼,是不用吃東西的。雖然……她沒有口水但仍覺得它正在不斷的分泌中。

    豐元溪淡笑,他都聽到了這姑娘嚥口水的聲音了。他拿起竹籤子叉起一塊蘋果,遞到阿挽手上,下一秒,蘋果骨碌掉到了地上,還順勢翻了兩下。

    阿挽著急的站起身,雙手合起貼在唇邊,歉意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碰不到實物。」

    豐元溪看著她無措的模樣,眼眶似乎又有微微紅起的跡象,就好像是被他圈養的寵物做錯事怕被拋棄一般。

    阿挽蹲下身子看著孤零零落在地上的蘋果塊兒。

    從她醒來就是在項將軍府靜姝苑的大槐樹下,腦子裡一片空白,她很害怕,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是誰,這裡是哪裡。看著進進出出的人都無視她的存在,她小心翼翼的邁出第一步,卻發現自己的腳就像踩在棉花上面。她的腳下明明是地不是嗎?

    她又探手去碰老槐樹,愕然的看著自己的手穿過粗壯的樹幹。她著急了,想抓住路過的一個侍女姐姐,又眼睜睜的看著侍女姐姐穿過自己的手。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她一直在靜姝苑裡遊蕩,她也不敢去別的地方。她雖然不記得自己是誰,生前是哪兒來的,但是她已經知道自己是鬼了,所有的行為習慣似乎也是本能的。今日是例外,項姝帶著侍女們在院子裡放紙鳶,她一眼就喜歡了那個紙鳶,她覺得她生前一定也有一隻一樣的。她一開心就跟著紙鳶一塊兒飛,然後她就遇上了第一個可以和她說話的人——豐元溪。

    她很開心,她叫他元溪,她還告訴他自己叫阿挽。阿挽是她腦海裡曾經一閃而過的名字,她認定這就是自己生前的名字。

    但是現在,她做錯事了。元溪給她好吃的蘋果,可她沒有接住,她讓蘋果掉在了地上。

    「起來,把書看完。晚上給你吃蘋果。」他想做的事,還沒有做不到的,不過就是個蘋果而已,她想吃,他自然能讓她吃到。

    豐元溪可一點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看不慣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阿挽潛意識的執行豐元溪的命令,揉揉眼睛,飄蕩著輕盈的身子回到榻上,安穩端莊的坐到他身側。

    阿挽的眼神聚焦在豐元溪右手指甲底部的月半彎上,嘴角緩緩拉開。元溪是原諒她了嗎?元溪沒有因為她笨笨的就不再和她說話呢。

    「看完了?」豐元溪面色不快,這女鬼根本就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啊,沒有沒有。等等……」阿挽忙回神,帶著傻兮兮的笑容快速的一目十行掃過。

    裴安小跑步回來,身後跟了一個端著水盆的侍女,自己手上捧著碟子,放了好些個紅蘋果,「王爺……」

    豐元溪滿意的點點頭。

    裴安把碟子放下,趕緊去臥房門口接過盆子。

    豐元溪將書本翻過一頁,拿鎮紙壓在桌子上。不需要他叫喚,阿挽盯著書自然的跟著過去坐到桌前的椅子上。

    豐元溪淨手後挑了一個長得最勻稱,紅的最漂亮的咬了一口。

    裴安膽戰心驚的盯著豐元溪微微闔動的嘴唇。

    好像不是他想像中的那個味道,但清脆香甜也不是很難吃,重點是這個色澤和某鬼的很像。豐元溪交待裴安去將書房裡所有從堯山帶回來的書都搬過來。

    裴安應下,不到片刻,兩個壯碩的侍衛將一個紅木大箱放置到院落長廊下。

    裴安主動地將長廊擦拭乾淨後也一道退下。

    隨之,豐元溪單手毫不吃力地打開沉沉的箱蓋。箱子裡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一摞摞書籍,豐元溪將最右一摞上頭的幾本拿開,抽出放在下側的一本由細麻繩裝訂的冊子。

    而後,他屈起一條長腿坐上長廊,另一條平平放著,背靠在身後的圓木柱子上。

    阿挽亦步亦趨的跟著豐元溪轉悠,就像把他當作紙鳶一樣看護著。阿挽好奇的從豐元溪身後探出腦袋,跟著他一塊兒看書。若文朝帝這會兒能看見兩人相處的情形一定會喜極而泣的,這還是那個不諳女色的皇弟嗎!

    阿挽就像是把下巴擱在豐元溪肩頭似得,兩人「親密」的看著書。

    「元溪好慢,快點。」

    豐元溪本是努力無視肩頭的女鬼,反正鬼也沒個溫度沒個氣息,純粹當空氣了。可是你不能違反遊戲規則呀,怎的還可以說話呢,而且一開口就是讓人想入非非的話語。豐元溪目不斜視的盯著前方,好不鎮定的說道,「別搗亂,自己去玩會兒。」

    這就跟養了一隻小狗,然後主人要幹正事兒了,你就乖乖的去追尾巴玩吧。

    阿挽點點頭,乖乖地繞到豐元溪跟前,學著他的動作面對面靠在另一邊的長廊上,她的繡鞋正好抵上豐元溪的鞋子。

    只是這動作對於一個女子來說甚為不雅。

    豐元溪突然覺得自己一時的好奇心好像惹了一個大麻煩,只能雙腿交叉換了個姿勢。果然,阿挽也立馬跟著換了動作。

    豐元溪不再管她,反正動作再不雅也就他看的到。

    兩人就這樣安靜的坐了一個下午,期間豐元溪也就簡單的用了幾口午膳便繼續看書。春日的夕陽映襯著豐元溪俊朗的臉孔,清冷的五官不禁染上一圈柔和的黃暈。

    阿挽屈起身子雙手抱腿,將下巴抵在自己的膝蓋上,歪著腦袋瞇起眼睛望著對面認真翻書的男子。箱子裡的書早就一本本抽出,被隨意擺放著。

    週遭的氣溫隨著夕陽落下迅速下降,裴安拿著一件披風走近,「王爺,天涼了。要不去屋裡再看,奴才們把書搬進去?」

    「不用了,本王整好後,再搬回去。你去拿根紅燭來,再切一盤之前那樣的蘋果送來臥房。」

    裴安完全不在狀況,看著豐元溪往書房方向走去。既然主子交待,那他就照做吧。

    阿挽看著豐元溪在黃紙上畫著亂七八糟的符號,然後折成方方的形狀,又折回臥房。裴安也將東西備好送來了。

    豐元溪讓他退下,關上房門。

    拿著火折子將紅燭點上,再拿紅燭將符紙點燃,燃燒的符紙慢慢變成灰燼落入底下裝著蘋果的銀盤子中。

    阿挽急了,趕忙拿手去擋,弄髒了元溪還怎麼吃呢。

    她,她……她碰到了什麼?

    黃紙燃盡。盤子裡卻像從沒出現過灰燼似的。阿挽詫異的再伸出手去碰,硬硬的。阿挽將食指納入口中,絲絲蘋果的味道。

    「吃吧。」豐元溪滿意的看著銀盤子四周包裹著一層薄膜,將紅燭吹滅。堯山上帶回來的書應對鬼魂真是最靠譜的。

    阿挽錯愕地捧起銀盤子,捏起竹籤把蘋果送入口中,咀嚼幾下,緊接著傳出輕輕的啜泣著。雖然她只認識他一個人,但是元溪一定是最好的。

    豐元溪蹙起眉頭,他就知道,不管是人還是鬼,只要是女的都是麻煩精!

    豐元溪輕撣過身上因焚符而沾上的點點灰燼,走向臥房屏風旁的小門。

    阿挽趕緊嚥下嘴裡的蘋果,飄了幾步,「元溪,你去哪裡?」

    「沐浴。」

    身後緊盯不放的視線讓他不由地轉過身,面無表情地說道,「要來嗎?」

    阿挽眨巴眨巴幾下,看看碟子裡美味的蘋果,又抬眼瞧瞧隱藏在通道中被絲絲光亮拉的碩長的身影,認真的詢問道,「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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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登徒子阿飄

    坐姿端正、識字懂禮,生前也必是一個堂堂的大家閨秀,居然會問他——

    「可——以——嗎」?可不可以跟著他去沐浴?!

    鎮定淡漠如睦宣王也差點被自己一口口水嗆到,若不是阿挽語氣裡的正色嚴肅,他不得不產生一種被調戲的錯覺。

    豐元溪頭也未回,卻也不惱,溫和地反問道,「你說呢?」

    話畢,他便消失在通道後。

    通道另一端是文朝帝為其建府時特地打造的浴池,池裡的水也是臨近的溫泉引入,因的太醫言說天然的溫泉水對睦宣王身體有益處,文朝帝就理所當然地選擇了此處毗鄰溫泉的地界為皇弟建府。

    豐元溪解下玉帶,隨著一件件衣物被拋落在紅木架上,露出較一般男子更為白皙的皮膚。可讓人意外的是,本以為久病纏身、羸弱不堪的睦宣王爺,倒是有一副好體格。膚色偏白,卻並非如同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般的白斬雞。肩膀寬闊,胸膛結實,雖不如軍營裡那些漢子彪悍,行走時也隱隱的顯現著身體優美的肌肉線條。

    溫泉水漫過他的胸膛,豐元溪閒適的闔起雙眸靠在池子光滑的石壁上。

    他今日居然撿了一隻鬼,還是一隻女鬼,一隻叫阿挽喜歡紙鳶心思單純的女鬼。相處算得融洽,至少給她投食很有滿足感,真切是不可思議。他從小便和鬼打交道,說起來,他的病也有大半原因是因鬼而起。

    原本他母后便是早產誕下他,在母體中就造成了先天不足。後宮之中陰氣深重,冤魂更是不少。許是體弱容易欺負,便都纏著他上身,或是日日糾纏。唯有其父皇在身邊時他才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而未識人之前,他也不懂何為鬼,只是覺得那些厲鬼都是一副披頭散髮、獠牙利齒、不修邊幅的模樣和身邊漂亮的母后、宮女姐姐們也不同。喜愛乾淨這事兒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豐元溪對身邊團團轉的髒東西簡直無法忍受,只能嫌棄地痛哭出聲。能微微記事後,母后的過世,他才明白人死後會有魂體,那時候母后的靈魂一直不願離去,晚上哄他入睡,為他趕走髒亂的冤魂。

    因而母后過世後那一百天裡他反而是過的最幸福的,再後來自然是母后不得不離開人世去投胎。此後,他每日說的最多的話就是「髒」、「髒死了」,侍奉他的宮女們一日三餐帶夜宵的為其梳洗沐浴也不見得好。虧得後來他被師傅帶去了堯山,但這沐浴的習慣也早已養成了……

    豐元溪思緒跑得很遠,總之撿就撿了吧,也不過三個月,他只當養只寵物也是好的。

    豐元溪伸手挑下池邊左側架子上的乾淨帕子,浸透溫水有一下沒一下的溫潤著胳膊。突而手下一頓,有人?!

    細細感知,但……毫無危險性。

    「出來吧。」豐元溪淡然出聲,整個院落也僅有兩人一鬼,裴安未進屋子,他也不信誰的功底能高深到不出一絲氣息、一分聲響便近到他身,唯一能做到悄無聲息的就只有新「寵物」——阿挽。

    阿挽扭扭捏捏的從紅木架子後頭直接穿過,倒不是因為羞愧,只是覺得捉迷藏輸了而沮喪。小腦袋從他換下的衣服上冒出,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赤//裸的脊背。

    豐元溪轉過腦袋,就瞧見這麼一個大家閨秀躲在他衣衫後窺視他沐浴的奇景。

    真是好一個不知廉恥的登徒子!

    豐元溪不知該如何訓斥,有女子爬床想借他上位,他可以摔門走人,把人打入大牢。可有女鬼偷窺他沐浴,難道他要不著一縷落荒而逃?

    阿挽見豐元溪薄唇微啟,乖巧的飄到他身側,整個身子趴倒在池邊,和他的腦袋保持平行,好奇地問道,「你想和我說什麼呢?」

    豐元溪一抬眼就望進小姑娘清澈的黑眸裡,乾淨的沒有一絲邪念,只能看見滿滿的一個自己。他抓握著帕子的手不禁放開,抬手撫摸上阿挽的髮髻。才碰上秀髮,長長的黑髮就因他的手指隔成了兩截,豐元溪有絲懊惱,怎的給自己的寵物順順毛都不成。

    「元溪好白,比項姝還漂亮。」阿挽已經習慣了豐元溪總是不回答她的話,自顧自的打量著他露在水上的皮膚,下了個結論。

    豐元溪微微蹙眉,「項姝是誰?」

    他的寵物居然還見多識廣,看過那麼多男子!缺乏家教!

    阿挽一副「元溪是笨蛋」的表情同情地凝視著豐元溪的眼睛,「項姝就是白日和你道謝的女子,將軍府的小姐呀。」

    白日裡他根本未仔細瞧過項小姐,就被她身上的味道熏到,哪兒還記得那是誰。

    一人一鬼、一男一女也不注重著場合就這般在浴室裡聊了起來,雖然大多都是話癆阿挽跟他嘮著將軍府的小秘密。例如項姝雖然長的美但是脾氣不好,她原來的貼身丫鬟翠環就因為給她梳妝時不小心扯掉了一根頭髮,就被掌臉三十。打的臉腫起半邊高,血淋淋的半個月吃不了飯,有人問起還得替主子遮掩說是自己不小心摔的,現在已經被打發到廚房劈柴去了。

    說到這個,阿挽憤憤不平的怒道,「如果是我,才不會這般不講禮。一根頭髮罷了,怎的有兒時一塊兒長大的小夥伴重要。」

    「我對她們都可好了。」阿挽眼睛瞪的圓溜溜的,紅唇不甘心的撅起,自然的說出口。

    豐元溪好笑地看著沒幾兩肉的小姑娘打抱不平的樣子,引導著她,「你怎知那丫鬟是和項小姐一同長大的。那你可記得自己又是哪家的姑娘?」

    「我就是知道啊。因為……」她理直氣壯的應道,話到嘴邊卻又想不起來要說什麼了。

    阿挽好生沮喪地輕輕搖頭,翻了個身子,乾脆直接仰躺在池邊,「從做鬼開始就一直在靜姝苑,我連自己怎麼去世的都不知。」

    豐元溪想了想,看來只能等百日的時候鬼差來尋她了,不然她倒是可以憑著戶籍早些去地府轉世投胎。

    「無礙,不記得就不記得吧。有本王養著,餓不壞你。」豐元溪撩起水上的帕子漫不經心的說道。

    「阿挽就知道,元溪一定是最好的。」

    話音未落,靈動的眼睛突然出現在眼前,小巧的鼻子對著他的鼻尖,張合的紅唇離他的唇瓣不過半指的距離。

    阿挽興奮的已將半個身子埋進溫泉中,眼裡透露出的歡喜更是溢於言表。溫泉淡淡的霧氣上騰,豐元溪幾乎感知到唇瓣上少女噴吐的溫暖氣息。

    豐元溪摒棄突如其來的幻覺,一隻女鬼何來呼吸。

    「出去等我。」

    豐元溪聲音顯得有絲不同,阿挽忙著歡喜並未察覺,樂顛顛的飄出水面,穿牆而過。一眨眼的功夫,浴室內又只留了他一人。

    豐元溪屏住氣息,猛地沉入水中。他居然因一個女鬼的靠近產生了慾念,真是所謂飢不擇食了。即便那女鬼很合他心意,身上沒有熏人的味道,衣著簡單乾淨,又如此依賴他……

    這複雜的感覺對於豐元溪這一未接觸過異性的正常男子實在難解。

    豐元溪自幼隨心所欲慣了,也不會為這番小插曲放不開。

    待換上乾淨的衣衫出來後,就見臥房外間的小桌上已經擺上了晚膳,裴安還在進進出出的擺上菜色,他的椅子也被鳩佔鵲巢。

    阿挽聽到聲響回頭,立馬奉上一個甜甜的笑容,客氣地招呼道,「元溪,快來用晚膳了。」

    豐元溪暗暗腹誹,她倒是挺不見外的,「下去吧,本王用好了再叫你。記得把門帶上。」

    「這個?」

    「嗯。」

    「這個呢?」

    「好。」

    「……」

    豐元溪往碟子裡夾了各式各樣的菜色,如下午那般,燃了符紙。

    「元溪,這個咕嚕肉甜甜的好吃。」阿挽拿著筷子開心的把眼睛瞇成了小月牙兒。

    豐元溪扯了下嘴角,寵物的口味果然也和主人是一樣的。

    「元溪,這些碟子要怎麼辦呢?」阿挽髮愁的把下午盛了蘋果的盤子、晚上裝了飯菜的碗盤還有筷子一道推到豐元溪跟前。眉頭緊緊皺起,發愁的儼然可以夾死一隻蚊子的架勢。

    豐元溪不在意的瞄了一眼,「扔了。」

    阿挽抱起碗筷,拚命的搖頭,「不要。這是元溪給我的。」

    豐元溪心坎一顫,言語依舊鎮定自若,「那不然?」

    「我可以洗乾淨藏起來嗎?」

    「裴安,打一桶水進來。」

    小姑娘顯然沒有做過這等粗活,把盤子一股腦全擺進桶裡,然後就不知所措的盯著豐元溪。

    豐元溪微微挑眉,笑話,他也沒做過。阿挽不依不饒的跟著豐元溪,無奈之下,只好帶著阿挽去了廚房。

    「王爺是要傳晚上做膳食的廚子嗎?奴才去叫就好,廚房的油氣重……」裴安呆若木雞的領著豐元溪走到半路,才回神,開始勸解有潔癖的主子。

    豐元溪聽到「油氣」二字,腳步一頓。隨之又視死如歸的朝前邁去,他要是敢往回走,這姑娘一定就能哭死他。

    洗碗的嬤嬤膽戰心驚的對待著盆裡碗筷,簡簡單單的一隻碗愣是讓她洗了十幾遍才敢放進櫥櫃裡。難不成這個碗是皇上御賜下來的?那也不對啊,整個睦宣王府哪樣東西不是皇上御賜的啊。

    就在豐元溪的忍耐要到極限的時候,蹲在嬤嬤跟前的阿挽站起了身子,「元溪,快走快走,我會洗碗了。」

    於是,王爺這個謎一樣的男人又風一般的離開了廚房重地。

    半個時辰後,阿挽抱著洗乾淨的碗筷在屋裡上上下下的飛舞。又換了一身衣衫的豐元溪低頭看著手裡的書,嘴角無聲的揚起。

第5章 黏人的寵物

    「進來。」聽到門口裴安的聲音,豐元溪就知道用完晚膳已經有一個時辰了。

    裴安端著一個溫潤剔透的白玉碗推開房門,「王爺,藥熬好了。」

    聽到有人進來,阿挽從房頂飛落,緊跟在裴安身後,探著腦袋去看碗裡的東西。黃櫨色的藥汁清澈見底,熬藥的侍從把藥渣濾的很乾淨。

    阿挽努努鼻頭,飄到豐元溪身邊,伸手去摸他的額頭。一想起自己是碰不到他的,又訕訕的縮回手抱住懷裡的碗筷。

    「元溪生病了嗎?」阿挽有點擔心,又好生埋怨自己居然都沒有發現元溪身子不舒服,好不懂事。

    豐元溪現下自然不能回答她的話,只接過藥盞,輕輕的吹了幾口氣。稍稍仰首,喉結微動,碗裡的藥汁一乾二淨。

    裴安適時的接回小碗,將拭嘴的帕子遞過,「王爺早些休息,奴才先退下了。」

    裴安也不指望主子能回他一句,只嗖嗖嗖的小步迅速後退,眼睛還不忘掃視一圈。紅燭還在,蘋果沒了,盤子……沒了,水桶……也沒了。

    蘋果被吃了今天以前那是不正常的,可這盤子和水桶憑空消失,不管哪天應該都是不正常的吧?

    裴安想的出神,一屁股撞在門框上,一個後滾翻摔出了門口。隨後立馬摸著屁股,嘿嘿傻笑兩聲把門關好。

    阿挽樂的在空中漂浮不定,這個叫裴安的好呆啊!

    豐元溪挑眉看一眼捂著嘴樂不可支的小姑娘,躺回榻上繼續看書,嘴裡卻輕聲默語,「五十步笑百步。」

    飄悠悠的阿挽也突然想起什麼,笑容一收,面帶憂慮的飛到豐元溪跟前。找準一個角度,一道躺上軟塌,側過身子,「元溪,你哪裡不舒服呢?不要看書了,早些休息吧。」

    「無礙。」豐元溪不著痕跡的往另一側撇了撇頭,眼不見為淨。想來這迷糊的姑娘不但忘了自己的名字,連男女有別也早早的扔在了生前。

    「吃藥就是生病了怎還會無礙,元溪不可以這般不愛護自己。」阿挽坐起身子,說的振振有詞。她是真擔心,她不知道自己怎麼過世的,她怕元溪一個病重也死了可怎麼辦呢。

    豐元溪嘴角不禁抽搐,他看一眼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那本王去睡了,你……出去玩會兒?」豐元溪將書本攤在胸口,雙眼合上,輕聲詢問。

    夜半時分正是鬼魂活動的時間,往往白日光亮就會躲著不敢出來。不對,阿挽怎的白日也能在光照下活動,今兒雖然風大,可日頭也是照的人暖洋洋的。若是一般的鬼魂早該魂飛魄散了。

    「阿挽也想睡覺。在靜姝苑的時候,我都睡在老槐樹旁的空房間裡。」小姑娘左手的食指不自覺地繞著右手的食指打著圈圈。微微抬眼就見元溪正睜眼瞅著她,忙又心虛地低下頭,咕嚕直轉悠的眼睛從濃密的睫毛裡窺探他。

    阿挽心裡打著鼓,她撒謊了。她雖然不睏,但是總覺得晚上就該是睡覺的時辰。靜姝苑裡沒有空房間,她又沒法和侍女姐姐們說把床借我一半。她就只好躺在老槐樹下,盯著月亮一晚一晚的過。

    現在不一樣,現在她有元溪了。元溪一定會把床分她一半的。

    良久,豐元溪才開口,「你……可有覺得不適?」

    阿挽怯怯的搖搖頭,精緻的五官卻緊緊揪在一起,小手也慢慢的撫上鼻尖。難道說謊的人真的會長長鼻子?

    豐元溪點點頭,將下午找到的「飼養女鬼」可能用到的書籍都迅速的翻了一遍,書上皆沒有記載會有如此特例。

    豐元溪正打算細緻的翻第二遍,不安分的小姑娘已經將碗筷都放進桶裡,搬上了臥房的大床。

    「元溪,快來睡覺哦。」阿挽乖巧的將身子隱在被子下,露出一個腦袋。

    豐元溪一回頭,額上的青筋乍現。她居然把水桶放在他床上!他現在一看見水桶就能將油膩膩的廚房在腦海裡還原。

    氣急敗壞的王爺大人維持著王室的氣質優雅的走到床邊,俯下身子,對著笑的嬌憨的阿挽咬牙切齒地說道,「把東西給本王拿下去。」

    小姑娘一哆嗦,第一個反映就是縮的只剩兩個大大的眼睛,「那我可以留下嗎?」

    居然還和他討價還價,豐元溪盡量扯出一抹親切的笑容,「阿挽乖,把髒……東西拿下去,我們就睡覺。好麼?」

    「嗯嗯。」

    「但它們不是髒東西哦,我都洗乾淨了。」

    「裴安,給本王把床單、被子都換一套!」阿挽和水桶一離開床塌,豐元溪趕緊開門朝外吼道。

    因的只有裴安是貼身服侍的,所以他在主院裡也有自己的房間。乍聽王爺一向溫和的聲音飽含隱忍的怒火,裴安差點從床上滾下來。外衫未套一件,緊趕慢趕跑到主臥。

    當裴安再次關好房門的時候,嘴角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王爺近來火氣真旺,該和皇上說道將選王妃的事兒提上議程了。不過王爺也真是的,早些年碰上這事也沒見得不好意思,今兒怎麼的就惱羞成怒了呢。

    豐元溪看著清爽的床榻舒了一口氣,轉身去尋方才惹禍的小寵物。

    阿挽主動的湊上前,手裡提著木桶有點吃力,總覺得是在拖著「走」,「元溪,我要放哪兒呢?」

    豐元溪瞟了一眼木桶,領著人走到外間,指了指桌子,「放那下面。」

    阿挽依依不捨的和木桶裡的小夥伴們告別後,滿臉幸福的隨著元溪的腳步飄入臥房。

    豐元溪自當說話算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阿挽霸佔了半張床榻。豐元溪默默歎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他只是養了一隻比較黏人的寵物。

    阿挽好久沒有躺床上睡覺了,一見元溪鑽入另一條被子裡,就犯困道,「元溪,好眠。」

    豐元溪面朝外側,透過幔帳望著昏黃的燭光隱約閃爍,心裡也似乎被這溫暖的光圈佔滿。清冷的聲音不覺帶上了淺淡的溫柔,「好夢。」

    春日的清晨總是熱鬧的,即便清靜的睦宣王府也飛來了眾多嘰嘰喳喳的小鳥們。

    豐元溪眉間染上一分煩躁,緩緩睜開眼睛。

    「元溪,早安。」許是鬼魂的緣故,在窗外第一縷陽光射入房間時,阿挽便醒來了。這會兒正側著身子盯著元溪的睡顏,昨兒她說錯了,元溪不僅比項姝漂亮,而且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要漂亮。

    豐元溪難得的木愣,直勾勾的望著面前出現的少女好久,腦袋才清明過來。原來,他家寵物長的也很可口。舌尖本能地輕舔過乾澀的唇瓣,「早安。」

    晨起的聲音不若白日的拒人千里,暗啞的嗓音柔情許多。阿挽樂瞇著眼又在床上飛舞幾圈,元溪連聲音都好好聽。

    「王爺,您起來了嗎?」裴安望了下日頭,王爺這個會兒也該醒來了。

    「進來吧。」

    豐元溪照例獨自關在房間裡用早膳,而後要了一桶水。結果,阿挽又多了幾個盤子一隻水桶。

    豐元溪看著堆了兩個水桶的桌底,深知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到時候只進不出的,裴安會懷疑不說,他也不能忍受他的臥房變成阿挽的櫥櫃。總得想個別的法子啊。

    裴安瞄了眼自家主子在院子裡踱步,也沒敢去打擾。輕手輕腳的進屋收拾碗筷,誒,真是奇怪了。早上的桶又消失了……

    豐元溪這還沒琢磨出個主意,宮裡就送信來傳睦宣王爺今晚入宮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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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58:04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合格的寵物

    宮裡的馬車不到酉時便在睦宣王府門口候著了。豐元溪依舊一身青衫便裝,唯有腰間那條御賜金絲繡蟒的玉帶彰顯著他尊貴的身份。

    「元溪,我們真的要去皇宮嗎?」

    「嗯。」豐元溪坐在馬車中閉目養神,嘴巴也未張開,只悶聲從喉嚨口不冷不淡的應了一聲。

    阿挽自早上知道要去宮裡赴宴就興奮的一天圍著他繞圈圈,深怕一個沒看住就丟下她走了。這熱鬧的勁兒比樹上那一群的鳥兒還聒噪。有句話怎麼說的,一個女子等同於五百隻鴨子,想來也並非毫無依據。

    豐元溪也未覺得煩躁,只是自己一天都未想出辦法讓他有些挫敗,就僅僅讓裴安在他臥室外間再加一個櫃子作為阿挽的儲物櫃。

    阿挽保持著和馬車一樣的速度前行,看起來就像隨著豐元溪一道「坐」在馬車裡。出門前豐元溪便叮囑過她,盡量等太陽完全下山了才可以出去玩。所以這一路來只有經過夜市的時候,聲音太熱鬧才勾的小姑娘探出馬車欣賞了一番。

    馬車行進到宮門口,夜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坐在馬車前的裴安下車拿著令牌暢通無阻的駛進宮門,而車裡的阿挽已經按捺不住了。

    「元溪,元溪,天黑了,我想出去看看。」阿挽雙手托著下巴,眨巴著眼睛跟元溪申請解除禁令。

    豐元溪看她一眼,說道,「裴安,停車。」

    「王爺,還未到慶元殿。」一旁跟著的裴安讓拉著馬的小太監停下馬車,掀開一邊簾子和主子匯報。

    尋常臣子入宮自然到宮門口便得下馬車,連已出宮建府的大皇子都需將馬車停在宮門步行進殿,除非御賜步攆。唯有睦宣王爺的馬車是特例,所以裴安自是奇怪主子為何要叫停車。

    「本王想自己走走。你們隨後跟著吧。」豐元溪徑直下車,一邊說著便將裴安幾人拋下。裴安揮手讓人跟上,又趕緊讓一個小太監先去和皇上回稟一聲,省的皇上擔心。

    阿挽雖然對宮裡的事物新奇卻是十分有分寸,不敢離開元溪太遠。看到喜歡的東西,就湊上去細細的看一會兒,豐元溪也隨之慢下腳步。

    「元溪,這個燈籠好漂亮。」阿挽做著雙手環抱住華辰宮門前掛起的紅紗燈籠的姿勢,小腦袋依偎在燈籠旁,興匆匆的朝著豐元溪報告自己的新發現。

    淡淡的燭光透過紅燈籠印著阿挽姣好的面容,憑白的讓小姑娘添了一抹嬌羞的魅色。

    豐元溪靜靜的佇立在一旁看著自家小寵物和她的「新歡」,怎樣的人家才能養出這般水靈的姑娘,開懷之於她似乎是一件最簡單的事。短短的倆天裡,不論什麼事,都能愉悅到她。

    裴安緊緊的跟在後頭,看著主子仰望著華辰宮的紅紗燈籠,心裡不免咯登一下。一入夜,妃殯們所住的宮門前統統掛起紅紗燈籠。這是宮妃待乘寵的規矩,只有皇上駕臨的宮院才能熄掉火燭。華辰宮是容尚書的嫡女,如今容嬪的住所。難不成主子情竇初開卻喜歡上了容嬪?

    裴安還在心裡回想著主子近來進宮和容嬪可能碰面的場景,前面就有太監抬著步攆過來了。

    「奴才給王爺請安,皇上擔心夜深露重的王爺受了風寒,讓奴才們過來接您。」領頭的是太監總管李福成,將帶來的裘皮披風遞給裴安。睦宣王爺不喜旁人近身可是宮裡眾人皆知的,除了皇上外,也僅有裴安了。

    阿挽見豐元溪坐上步攆,乖乖的飄回他身邊,眼睛還溜號去瞄一眼紅紗燈籠。

    豐元溪將小姑娘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抬手指向華辰宮大門吩咐道,「把那個燈籠送到本王府上去。」

    李福成和裴安面面相覷,裴安默默低下頭,他最擔心的事兒還是發生了。

    別人怎麼想的他不管,豐元溪只微微蹙眉盯著身邊呆若木雞的阿挽,她不是應該開心的圍著他轉麼,為何這麼一副五味雜糅的表情。

    他不開心了。

    步攆沒多久便到了設宴的慶元殿。因是家宴,也僅有皇上、皇后和幾個皇子、皇女。其餘的王爺在文朝帝即位後都去了各自的封地,唯有豐元溪是在都城建府。豐元溪給皇兄和皇嫂請安後,晚輩們都站起身給這個年輕的皇叔請安。

    「小九……咳,皇弟今兒怎麼有心情自己散步過來,白日朕也不說你,這都晚上了,自己也得多注意著身子。」

    文朝帝雖是在怪罪豐元溪,可話裡的關心大家都聽在耳裡。倒是叫了王爺一聲小九還被嫌棄了。

    「今晚夜色好。」豐元溪單手托腮瞅著一旁還未回神的阿挽,淡淡的回了幾個字。

    「皇叔此言差矣,夜色再好也不若華辰宮的燈籠迷人啊。若不是父皇特地派人接,想來兒臣晚上是怕見不到皇叔了。」開口說話的是豐元溪對面的華服男子,便是文朝帝的大兒子豐承奕,今年剛及弱冠,僅比豐元溪年幼一歲,此時語氣說不出的曖昧。

    豐元溪面上不起一絲波動,淡淡的掃了一眼豐承奕,「大皇子怎的知道本王拿了華辰宮的燈籠。本王也才讓人稟告皇兄。」

    豐元溪自己也不知道他拿的是哪宮的燈籠,豐承奕這個一直坐在大殿的人卻知道的一清二楚,只能說明他在文朝帝的後宮安了釘子,而且還不只一個。

    平日裡以下犯上挑釁他,他也懶得理會,可今兒他心情不好。

    許是「燈籠」二字挑起了阿挽的神經,阿挽驚叫出聲,「慘了慘了,元溪,你怎麼可以拿宮裡的燈籠呢。宮裡的東西,應該不能隨便拿吧。皇上會不會一氣之下坎了你的腦袋?」

    「到時候,你就真要和我做伴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你一塊兒投胎。」

    小姑娘著急的語無倫次,話未說完,眼眶就已經開始泛紅。若是她有眼淚的話,這會兒想來已經掬滿一個掌心了。

    豐元溪淡淡的揚起一抹笑容,原來是在擔心他嗎。合格的寵物,忠心護主。

    而這笑容落入豐承奕眼裡卻是萬般的諷刺,似乎是在嘲諷他的不自量力,拳頭死死的抵在大腿上。他真是不懂父皇,怎麼會對自己的弟弟比親兒子還要寵愛,居然還想讓豐元溪入住太子所。

    豐元溪知道皇兄疼寵他,也是有分寸的。宮裡即便一草一木都冠了皇姓,路上就讓人先去和文朝帝說了很喜歡那個燈籠。

    文朝帝雖然納悶但豐元溪開口,別說燈籠了,就算真的是華辰宮裡的容嬪,他也想辦法把人弄一出假死給送到睦宣王府去。

    倒是豐承奕實則引得文朝帝猜忌。

    豐承奕頂著文朝帝的厲眼硬著頭皮站起身,「父皇,兒臣只是方才進殿的時候正好聽到有奴才在竊竊私語罷了。畢竟皇叔此番作為實則有些……怪異,自然也有人看到相傳了。兒臣也是為了皇叔和容嬪娘娘的聲譽著想。」

    阿挽眼裡只有豐元溪,聽到旁人說話才發現他們現在所在何地。豐承奕的話讓她深深的認識到她好像又給元溪惹麻煩了,而且是會牽扯到別人的大麻煩。

    小姑娘也不哭鬧了,乖乖的團坐在豐元溪身邊,抱著膝蓋盯著他看。小姑娘在心裡默默下定決心,她就算錯過了投胎的機會也會陪著元溪先投胎的。

    文朝帝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朕倒是不知道宮裡倒是有奴才敢背後嚼舌根,說主子的不是了。既然睦宣王拿了華辰宮的燈籠,今晚就讓容嬪等著朕吧。」

    佇立在豐元溪身後的裴安輕輕的舒了一口長長的氣。還好,還好。這樣一來,不但主子沒事,容嬪娘娘今晚承恩反而要感謝主子了。大皇子還真是時刻盯著主子,巴望著主子犯錯啊。如今連這種大不敬淫//亂後宮的話也敢隱晦的和皇上提及,虧得皇上相信主子。

    晚宴的不愉快讓豐元溪有借口早早的就回府。而這筆帳自然又被文朝帝算在了大皇子身上。

    「怎麼了?」豐元溪看著坐在榻上的阿挽問道。他已經讓阿挽明白他不會獲罪,怎的小姑娘還這般死氣沉沉的模樣。

    「阿挽不要燈籠,阿挽有你就夠了。」阿挽嫌棄的看了一眼已經被掛在院子樹幹上的紅紗燈籠,那紅色一點都不漂亮了,晃的眼睛難受極了。她就是個麻煩精,才跟著元溪出門一趟就闖禍。

    豐元溪贊同的點了下頭,毫不在意地往浴池走去。可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有多震撼。

    「阿挽不希望元溪有事,我……我還是走吧,不給你惹事了。」

    豐元溪腳下微微一頓,卻未出口挽留。

    阿挽委屈的看著元溪走開,躊躇不定的在房間裡飄蕩,她要不要回靜姝苑找老槐樹呢,可是她喜歡和元溪說話,喜歡和元溪一起睡覺。元溪會給她吃東西,會給她銀盤子和水桶。對,她要走的話,可以把那兩桶東西帶走吧。

    她猶豫了好久,一直到聽到豐元溪的腳步聲,趕緊穿過屏風藏在後頭。

    豐元溪淡定的拿了本書靠在床頭,身後灼熱的目光讓他好心情的一直揚著嘴角。看了好一會兒,豐元溪將書本放到小桌上,熄滅屋裡的蠟燭僅留昏暗的一盞油燈回到床上,倒是屋外的紅燈籠依舊顯眼。

    阿挽琢磨著元溪已經睡下了,偷偷的從屏風冒出頭,看著幔帳。她好想和元溪一起睡覺。

    「還不上來睡覺。」

    突然的聲音嚇得阿挽身子定在半空中,本能地拍拍胸脯,人嚇鬼也是會嚇死鬼的。誒?元溪說……

    元溪知道她還在嗎?那她剛才還躲了那麼久。

    小姑娘完全忘記了初衷,屁顛屁顛的穿過幔帳飄進屬於她的被窩裡。

    「元溪,好眠。」

第7章 項姝的意

    可對於僅僅和睦宣王府一街相鄰的大皇子府上的眾人而言卻是難熬的一夜。

    文朝帝當著豐承奕的面嚴令查清多嘴的奴才並打入大牢,豐承奕即便心痛也只能噙著笑容大讚「父皇英明」。在宮裡安插一個眼線哪裡是容易的事,費錢費力不說最重要的是要夠忠心,如今要再想再安排又得花時間培養。

    豐承奕的母妃是文朝帝還在做太子時便納入府的側妃,同時也是容尚書嫡親的妹妹。能為皇上生下第一個皇子,母憑子貴是理所當然的,只不過她卻無福享受,在文朝帝登基第三年便已薨逝。那一年豐承奕不過十歲,但他卻是知道自己只能靠著母家才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

    容尚書也一直打算扶持大皇子,甚至有心將自己的嫡女、豐承奕的表妹嫁入皇子府。但豐承奕貪心不足蛇吞象,僅僅一個尚書又怎能安穩讓他將來穩坐皇位,一直推脫著婚事。他的皇弟們雖然都還年幼,但母家的底子都是不弱的,更何況有一個被父皇寵愛年輕如他的皇叔威脅著。

    豐承奕的遲遲不表態令容尚書很是惱火,而文朝帝也不是傻子,大兒子和權臣之前的動作他哪裡不明白,乾脆直接將容尚書的嫡女收入後宮封了一個貴人,也就是如今的容嬪。

    自己的女兒成了皇上的枕邊人,容尚書也不著急了,妹妹的兒子再怎麼親也不如自己女兒肚子裡出來的親,和豐承奕也開始虛與委蛇。這下換豐承奕火急火燎的去討好容尚書,但已經生了間隙又哪裡容易彌補。

    今晚上的宴會,聽聞豐元溪難得惹事,豐承奕甚至想一箭雙鵰。即便不能讓父皇懲治豐元溪,至少也得讓容嬪落個私通的罪名,斷了容尚書的心思好一心扶持他。

    但這些事落在誰頭上都會順應了豐承奕的心思,可他卻是低估了他的父皇對他這個小皇叔的寵愛。最後紅燈籠賜給了睦宣王爺,容嬪險境獲生得了一夜皇恩,唯獨他憑白被拔了宮裡的幾個釘子。

    豐承奕坐著馬車一到大皇子府,就忍不住戾氣爆發,狠狠的把扶他下車的太監踢倒在地,逕直踩過。當看到大大的皇子府匾額又重重地踹了那個太監好幾下洩氣,只可憐這無辜的太監,燭光通明隱約還能看見嘴角的腥紅。

    僅著薄紗裸//露著大半肌膚的美姬們本是爭先恐後地來迎接大皇子回府,看到他這突來暴戾的一面,一個個都嚇得縮著身子僵在一邊,巴不得被無視才好。

    豐承奕瞇著眼睛抓過嚇抖著身子的那位女子,笑瞇瞇地擒住她的下巴抬起,「怎麼,美人兒可是害怕了?」

    「不,不。奴家愛您還來不及……」

    「既然這樣,晚上就好好伺候。」豐承奕放開她,邪肆的大笑離開。這女子隨之軟著身子倒在地上,剛才,她幾乎都覺得下一秒就會被掐死。

    翌日清晨,大皇子府後門通往後山的小道上,有幾個小太監抬著一具血淋淋滿是鞭痕的女子屍身往後山走去,身上連簡單的一塊白布也未給遮掩就被埋入了挖好的土坑中。

    而睦宣王府也一大早的就迎來了一位嬌客。

    「項小姐先用些點心。王爺喜靜,住的院子離這兒有些距離。」王府的侯總管總管親自領著項姝到大廳坐下,奉上清茶、糕點,嘴角的笑意是掩都掩不住。

    豐元溪不管事,府裡大大小小的事兒幾乎都是侯總管在張羅。戊遼國民風開放,豐元溪初回都城那年宮宴一露面,侯總管單是接那些千金小姐們的拜帖都接到手軟。奈何主子不食人間煙火,久而久之也沒人再敢觸霉頭。

    今兒這是吹了什麼風,居然把項將軍府上的小姐也給引來了。先前聽裴安八卦他還不信,現下是不信都不行咯。春天到,桃花開,真好啊。

    「麻煩侯總管了。」項姝有禮的對侯總管微笑,嘴角歪起恰到好處,有禮大方又不見得過分生疏。

    侯總管滿意的朝小太監示意去尋王爺,自己則在廳堂等著王爺來了看一出鴛鴦配。

    早早被光亮照醒的阿挽此時正心不甘情不願地先小太監一步飄回院子。她不喜歡項姝,因為項姝是個壞人。

    豐元溪一睜眼就發現了阿挽今早沒有等他醒來,雖然一人一鬼同床共枕也不過兩晚,可他今日早上卻下意識的希望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一如昨日的笑顏。

    豐元溪叫了裴安進來伺候,一直到穿好衣衫端上了早膳,阿挽才從窗戶飄進來,悶聲不吭的看著他喝燕窩粥。

    「王爺,項將軍府的項小姐來了。」裴安反應和侯總管如出一轍,若不是他是個太監,旁人許是要以為是裴安的小情人尋來了,這熱情的勁兒巴不得現在就拖著豐元溪去廳堂。

    阿挽撇過腦袋,雙手環胸坐在椅子上,鼻子重重的哼了一聲。

    豐元溪瞭然,原來是項姝讓她不開心了,想來是小姑娘的正義感又冒出來了,「再去端一晚粥來。」

    「好咧。」裴安興高采烈的轉身走到門口,臉上笑容悻悻的僵住,左腳也硬生生的收回來,機械地轉過腦袋,弱弱地問道,「王爺,您是說再要一碗粥?還是讓項小姐來院子坐坐?」

    豐元溪眼瞼稍稍抬起看他一眼,又專注地喝下一勺粥,彷彿再說,你在說什麼愚蠢的鬼問題!

    裴安瞬間猶如霜打的茄子,耷拉著腦袋默默的走向廚房。沒關係,他還是相信主子待項小姐是與眾不同的。只不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項小姐,請您務必不要放棄啊!

    「本王還以為你走了。」裴安一走遠,豐元溪就隨意的陳述了自己的想法。當然這也只是隨口說的,看到桌子下的水桶,他就知道她一定沒走。

    阿挽被他這麼一噎,剛才不喜項姝的氣勢就驀地煙消雲散,偷偷的瞟了一眼認真喝粥的豐元溪,「我只是覺得還是你的床比較舒服。」

    「既然決定不走,那以後就乖點。」有眼光,他也覺得他的床比較舒服。

    「阿挽以後一定都聽元溪的。」阿挽生怕豐元溪和她算老賬,趕緊把這事兒翻篇。

    臥房裡,豐元溪滿意的看著阿挽把燕窩粥喝完,才邁出房門,帶著阿挽經迴廊往廳堂走去。

    侯總管在迴廊口張望了許久總算是看到王爺那飄逸的身姿,他一直都知道自家主子俊朗非凡,可今日沐浴著陽光的身影總覺得有淡淡的金光在閃爍般的耀眼。

    侯總管忙不迭地迎上前,擠開裴安緊跟在豐元溪身後,滿臉諂媚之色,「王爺,項小姐都等了好長時間了。這都快到用午膳了,您看要不盡一番地主之誼?」

    阿挽看了眼初升的日頭,滿臉的驚愕。總管大人睜眼說瞎話,現下頂多也不過辰時吧,怎麼的就到用午膳了呢。

    豐元溪面無表情的瞅了一眼侯總管,說道,「不過一牆之隔,算哪門子的地主?」

    聞言,阿挽樂悠悠的捂嘴笑開,而侯總管只能遺憾地看著主子走進廳堂。

    「臣女給王爺請安。」項姝一見侯總管迎出去便站起身等候豐元溪的駕臨。

    裴安熟稔的把首位的椅子擦拭乾淨,領主子坐下。豐元溪也不多客套,開門見山道,「何事?」

    未說免禮也未多言,項姝只好欠著身子開口解釋,聲音宛轉娓娓道來,「那日的紙鳶是家父在臣女及笄時親自所制,對臣女而言意義非常。臣女回去後左思右想,又問過家父,還是覺得應該有所表示才得理。今日府裡備下薄酒,臣女代表家父邀您過府一聚。」

    項姝有把握若項罡也就是項將軍的名號一出馬,豐元溪就會給幾分面子。只要他有心惦記著那個戊遼國最頂端的位置,他就必須拉攏手握重兵的項罡。即便近幾年豐元溪總是以身體不適為由不曾參與朝政,但她堅信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對權利有著近乎癡狂的追求。

    豐元溪靜靜聽完,只凝視著身前的阿挽。他的小寵物看來是麻煩體質的,撿了她回家,就附贈要應付這個表裡不一的女子。

    阿挽看懂了豐元溪眼神裡的揶揄之色,不開心的撇撇嘴。但她也不得不承認,若不是項姝,她還真就碰不到元溪了,即便僅有一牆之隔。

    侯總管見主子一直盯著人家姑娘看,偷偷背過身笑開,死鴨子嘴硬不是。

    但項姝卻是看出豐元溪並未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只好再一次提醒他,「王爺意下如何?」

    豐元溪搖搖頭,淡漠地拒絕道,「本王不過舉手之勞,項小姐當日已謝過,這酒也就當本王已經喝過了。」

    這廂項姝還未反應過來,豐元溪又立馬吩咐道,「侯總管方才說快到午膳時辰了,本王就不耽擱項小姐回府用膳了。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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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58:34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欲擒故縱呀

    侯總管一臉尷尬的神色送項姝到王府門口,幾番斟酌總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

    「王爺既然忙於公務,我就改日再來造訪。今日麻煩侯總管了。」項姝微笑著點頭對侯總管道謝。

    侯總管正愁著,項姝就給豐元溪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趕緊地奉上笑容順著台階下,「好好,王爺雖然面上冷,可私下待人是好的很。項小姐若得空,就多來王府坐坐。」

    項姝欠身,帶著丫鬟離開。

    「小姐,這睦宣王爺架子也太大了,連老爺的帳也不買。」為小姐忿忿抱不平的丫鬟名叫青芽,自翠環被掌嘴扔到廚房劈柴後就成了項姝的貼身丫鬟。青芽時時都謹記著前人的教訓,審時度勢討好主子才是王道。

    「我倒是覺得這才是王爺。」

    項姝心裡自有一番思量,當朝上下皆知大皇子視睦宣王為眼中釘,若大皇子登上皇位王爺一定落不著好。就憑著這點,王爺就算不爭都不行。當今皇上對王爺的寵愛眾所周知,戊遼國史上也不乏傳弟不傳子的先例。如今他愈不把父親放在眼裡,愈加說明了王爺已有的勝算更大。

    而她也更願意接受這個大挑戰。搶來的總歸更讓人喜歡,何況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能助她登上皇后的寶座。

    項姝一走最開心的莫過於阿挽,一本正經的學著豐元溪膈應項姝的話,然後又把自己逗的直樂。特別是「送客」二字,字正腔圓的傲嬌音。

    豐元溪坐在廊下無奈的笑笑,這簡直就還是個小孩子,一點喜怒哀樂都藏不住。

    「主子,櫃子做好了,裝外間嗎?」裴安指著院子門口抬著櫃子的幾人問道。

    「嘸,就安在桌子那塊。」豐元溪站起身一起朝臥房走去,阿挽也立馬跟上。

    幾個工匠給邊邊角角又固定了一下,朝豐元溪行禮便退下。豐元溪打開櫃子的各個小門看了一遍裡面的構造,不錯,就和他想得一樣。下面櫃子大,可以放水桶,上面的小格子可以給阿挽放小玩意,雖然他也不知道可以放什麼。

    裴安見豐元溪沒說話就知道主子是滿意的,臥房裡不缺衣櫃,底下那麼大的位置應該是放書的吧。自恃為主子貼心小棉襖的裴安頗有遠見地說道,「奴才們這就去把書房的書給搬過來。」

    豐元溪斜睨他一眼,直接扼殺他的念頭,「這櫃子本王有別的用處,你下去吧。」

    裴安失落的走出臥房,他和王爺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了。

    「把你的東西放進去。」豐元溪抬了抬下巴示意阿挽把她的鍋碗瓢盆都扔進櫃子裡。

    阿挽詫異的伸出手指頭點著自己的鼻頭,好生茫然,「我?這個櫃子是給我的嗎?」

    「嗯。」

    話音落下,阿挽興奮的衝過去抱住豐元溪。兩隻胳膊驀地穿過豐元溪的身子,最後傻傻的環抱在自己胸前。那一瞬間,豐元溪似乎真切的感受到了一陣清風帶過,撲面而來女子的芳香,是他喜歡的氣味。

    阿挽後知後覺的撓了撓腦袋,又羞赧的拽緊衣襟的下擺,「嘸,我老是要忘記。」

    豐元溪不以為然的吐出一個字,「傻」。

    緊接著轉身朝外走去。阿挽也不在意,嘻嘻的嬌笑,蹲下身子把桌子下的水桶拉出來,把盤子分出大小擺在適當的格子裡。兩隻水桶再放進底下的大格子。

    阿挽「摸摸」櫃子的門面,又「碰碰」櫃子的門把,嘴角無法抑制的上揚。要是自己能親手把櫃子的門關上就更好了。

    小姑娘飄悠悠的晃出臥房去尋找可以幫她把門關上的豐元溪。

    阿挽整好衣衫,像一個正兒八經上門拜訪的客人。挨個屋子的「敲過門」,然後把頭探進去查看,「元溪,你在嗎?」

    豐元溪這會兒正窩在書房研究怎樣可以讓鬼魂接觸人間的實物,那種怦然心動又突然落空的感覺就好像……被調戲了一樣,即便阿挽看起來不是故意的。

    豐元溪百感交雜,翻動書頁的指頭更靈活了。

    「元溪,你在這裡嗎?」

    聲音從附近傳來,隨即,愈加清晰。豐元溪不快的轉過身子,背對著書房的門。

    「元溪,你……」

    「終於找到你了。」阿挽半個身子探進屋子,看到豐元溪青色的衣衫後趕緊飄到豐元溪身前。

    「元溪,我把東西都藏好了,但是櫃子的門關不上。」阿挽湊進元溪的耳邊,用手遮掩著小嘴,小聲的說著悄悄話。大大的袖口因抬起的胳膊在豐元溪眼前微微晃動,淺淺的鵝黃色佔據了整個眼眶。

    他就知道這姑娘沒心沒肺的很,只有他一個人瞎想。可倒是他想到一個很嚴峻的問題。

    「元溪,你去幫我把門關上好嗎?」

    「你幾天沒換衣服?」

    阿挽眨眨眼,看了下身上的衣服,陷入沉思。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豐元溪的臉色也愈發的難看。

    「大概有四十天吧。」阿挽又搖搖頭,「記不太清了。」

    豐元溪蹭的站起身子,臉色頗讓人擔憂,「本王帶你去買衣裳。」

    「不成,街上沒個遮擋的,也不知你經不經得起光照。」豐元溪蹙起眉頭自言自語著,總歸還是鬼魂,即便她說無事,他還是不放心她白日接受陽光的洗禮。

    豐元溪在書房裡轉了兩圈,最後叫了裴安進屋,「讓內務府的把近來上貢的布匹都送王府來,製衣局的管事一道來。」

    「王爺您要製衣裳嗎?製衣局那兒有您的尺寸。」裴安歡喜的不行,王爺總算是要換下青衫了。

    「本王說的你照做就是,要女子用的布匹。」

    裴安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崇拜地凝視了主子一眼,趕緊去辦事。王爺這是要追姑娘的步調啊,想來待會兒就要讓他們去請項小姐了吧。早上這樣清冷不給面兒,他還以為這事兒要黃了呢,不料王爺這是耍了一招欲擒故縱啊。

    阿挽羞澀的掂著腳尖磨蹭著,雖然元溪要送衣服給她很開心,可是……她這是被嫌棄了。鬼又不用洗澡,自然不需要換衣服了。而且她身上才沒有味道呢。

    睦宣王爺傳喚,內務府製衣局的宮人不過兩刻鐘的功夫就到了王府。

    花花綠綠的綾羅綢緞一匹匹的擺在大大的原木桌上。豐元溪指尖敲打著桌面,繞著桌子走了一圈,挑出幾匹布料。

    「這幾匹不要,其他的都留下,尺寸……」豐元溪看了一眼正在撫摸嫩黃色錦綸紗的阿挽,這尺寸要怎麼量。

    「奴才這就去項將軍府請項小姐過來。」裴安「了然」的替豐元溪接口。

    阿挽聽到「項小姐」立馬不幹了,像只炸毛的小貓咪,可憐兮兮的蹭到豐元溪跟前,拿著大眼睛直勾勾的瞅著他,「是我的。」

    豐元溪難得用眼神安撫了一下她。

    「把尺子給本王。」豐元溪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下帶著尺子進了主院。阿挽自然也跟了回去。

    「抬手。」「別動。」「轉過身。」

    豐元溪照著以前被人量尺寸的模式給阿挽當了一回裁縫。

    裴安看著製衣局的宮人們手上捧的紙張,神色莫名的看向主子。何為真人不露相啊,王爺居然只見過兩面就能知道項小姐的尺寸,這是要給她一個驚喜嗎?!他得趕緊和侯總管去通通風。

    豐元溪自動無視了裴安敬佩的目光,瞅著小姑娘整個人都扒在漂亮的布料上。又不禁想起方才在臥房裡量尺寸的情形。

    他一關上房門,阿挽就心急地開始解著衣服上的扣子。待他愣愣回神,上衣已經敞開,露出裡頭月白色的裡衣。眼見著就要脫下,他急忙阻止,「咳,量尺寸不用脫衣服。」

    「誒?那量的會准嗎?」小姑娘歪了歪腦袋思慮了幾秒,「還是脫了好,省的太大了。」

    他眼睜睜的看著阿挽在他眼前寬衣解帶脫下外衫,裡衣的布料柔軟貼身,被挺立的小胸脯頂起,繞過胸部又微微往裡順勢垂下。小姑娘可一點不知情,兩隻手臂直直的敞開,撐起裡衣,硬是將姣好的胸型展示在他眼前。

    他從容淡定的表情也不知用了多少自制力才控制住。

    「元溪,讓他們先做那個顏色的好嗎?」阿挽指了指她覬覦已久的嫩黃色錦綸紗,雙手做著拜託的手勢,巴巴的盯著他。

    豐元溪歎了口氣,明明是天上掉下來的小女鬼,相處還不過兩天時間,卻是過上了「老夫老妻」的生活。偏偏兩人都不覺得奇怪,這難道還真是緣分不成。

    「裴安,讓他們把那匹料子先做好送來。」

第9章 王爺好煩惱

    內務府的宮人前腳才出王府大門,後腳就來了個穿著駝色粗布衫的小廝要求見王爺。

    豐元溪看著手上才由裴安轉呈的密信,從淺褐色的信封裡抽出信箋,署名是兵部侍郎魏能。魏能,名字在腦海裡過了一大圈,總算是找到對應的人了。

    文朝帝對他遷就寵愛,頂著個睦宣王爺的封號還兼了一個兵部的閒職。一個月裡想上朝就去上,不想上的時候,他還沒來得及找個借口,文朝帝就火急火燎的命太醫來王府了。

    次數多了,文朝帝也知道了,他的皇弟不過是懶得在朝堂上聽那些大臣們扯淡罷了。說實在的,他也不喜歡。十年如一日的盯著這些面孔吵得唾沫四濺的,實則沒什麼興趣。

    豐元溪納悶了,什麼事兒要找他這個吃白飯的王爺,還特地派遣了一個不顯眼的家丁過來。可就剛才裴安帶著人過來時,他就知道這送信的人身上功夫底子也著實不淺。

    阿挽見豐元溪有正事要幹的樣子,就乖乖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晃蕩著小腳,眼睛卻是一刻都不離他。

    豐元溪看完信箋,表情卻是一分變化都沒有,拿過一旁的火折子吹了口氣,淡藍色的火光飄起。可下一秒,卻又拿起一邊的蓋子把火熄滅了。幾下就把信箋疊好夾進桌上的書頁裡,放到抽屜中。

    豐元溪做好這些一抬頭,就見小姑娘對著他笑,他不禁也回了一抹微笑。這種不管做什麼都有人陪的感覺似乎挺舒服的,至少他現在覺得心坎有絲絲暖意。

    「有什麼想做的嗎?」豐元溪想起在堯山上養的那只雪豹,總是耐不住性子一天到晚的往山裡跑。小的時候還不敢走太遠,也乖乖的每晚都回來躺他床下睡覺,後來長大了就三天兩頭的見不著影子。待他回都城時,雪豹都已經在山裡駐窩了。豐元溪琢磨著,這個小寵物也該有點娛樂活動才好。

    阿挽搖搖頭,憨憨的說道,「元溪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豐元溪默然,他的生活其實無趣的很。在堯山上的時候,他也不會和其他師兄弟們一樣每日逗趣著小師妹。師傅喜歡遠遊,他就獨自看書、製藥、練功。即便回了都城,花花世界多的是消遣,他也依舊如同在堯山一般。想到這裡,他又看了一眼阿挽。唯有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鬼,倒是讓他一塵不變的生活有了一些不同。

    「那給你做紙鳶吧。」豐元溪琢磨半晌,察覺自己也就知道她喜歡紙鳶。

    喜出望外的阿挽一開心,又在屋子裡飛舞起來。豐元溪凝視著她的舞姿,眼裡不說驚艷也滿是讚賞之色。回都城參加最多的就是宮宴,宴會上多的是嫵媚嬌艷的舞孃,能入教坊為文朝帝跳舞,自然都是戊遼國的翹楚之姿。但阿挽,與她們卻是不同的。她只是自己歡喜,便隨性的做了。

    阿挽見豐元溪鋪開書桌上的宣紙,壓上鎮紙。就飄落在桌前想幫忙,環顧一周嘴巴卻撅起來了,甚是不快,「阿挽想幫元溪磨墨都不行,真沒用。」

    豐元溪下意識的揚起嘴角安撫的要去摸她的秀髮。手抬至半空微微一頓,依著她髮髻的輪廓佯裝撫摸著,阿挽有些羞澀的紅了小臉,卻也呆呆的不敢動,任由元溪「摩挲」著。

    待豐元溪提起毛筆蘸墨準備在宣紙上落筆,小姑娘還傻愣愣的捧著小臉不知所措,她明明是鬼,怎麼還會覺得熱呢?

    「喜歡怎樣的呢?」豐元溪凝視著酡紅著臉蛋的阿挽,語氣難得溫柔的問道。

    「可以要一個和項姝的一樣的嗎?」阿挽回過神,好不期待的反問道。

    豐元溪未回答。阿挽也不再問,看著他在宣紙上緩緩地勾勒出一隻燕子的形狀。

    「這裡要有花紋,是紅色的。」

    「這邊黑色的眼睛,周邊一圈,頭上還有個小紅燈籠。」

    「……」

    豐元溪聽阿挽指揮著把紙鳶的雛形完成,在阿挽不解的目光下,又提起毛筆在尾巴處落下「贈阿挽」。

    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就像會發光一樣,唇畔揚起,笑道,「那還得寫上元溪。」

    「好」,豐元溪接著再下方寫上「元溪」二字,再將宣紙的四個角落壓住,方便風乾。

    豐元溪得空瞅了一眼窗外,昏黃一片,「明兒再把框架搭上,今日看來是放不成了。」

    兩人晚膳是在書房用的,因為阿挽捨不得才畫好的紙鳶。這又讓裴安吃了一驚,王爺最愛乾淨不過了,怎麼會想起要在書房用膳呢。

    用過晚膳,豐元溪將畫好的宣紙收好,便回房去。阿挽自然也跟著,只是手上多了一盒白色的棋子。

    豐元溪將棋盤拿到案几上,靠著墊子坐在榻上。阿挽學著他的樣子坐在對面。

    沒一會兒,豐元溪就後悔和她下棋了。

    「元溪,我……我不要走這個了。」小姑娘委屈的把已經下了好幾步的棋子又收回罐子裡,棋盤上那一片徒留黑子孤零零的佔山為王,四周東缺一個西缺一個。

    豐元溪默默歎了一口氣,把自己的黑子也收回。會跳舞,會識字……在書房那會兒,阿挽看到棋子眼睛又是透亮透亮的。他自然的以為她生前對下棋也是有一番研究的,可事實證明,是他高估了她。

    小姑娘最愛做的事兒就是悔棋,而且總是憋屈的扁著嘴巴和你祈求,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就跟被他欺負了似得。一開始他還抱著培養一個一代宗師的想法,訓誡她必須要「落子無悔」,她也勉強的受教。可再走幾步,發現她的白子大勢已去,她就打死也不幹了,動作迅速的把白子全都收回自己的罐子裡。

    所以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時辰了,他還只下了十個黑子。

    「元溪,快,該你了。」

    豐元溪抬眼瞅她,偏的,她還如此的興致昂揚。

    「王爺,藥熬好了。」豐元溪隨意落下一子,裴安就端著藥盞進屋了,瞄到棋盤上儘是黑子,摸摸腦袋問道,「王爺一個人下棋呢?」

    「咦,元溪,錯了錯了。」

    豐元溪瞟一眼小姑娘著急上火的樣子,又把才放下去的棋子收回,語帶無奈的對裴安說道,「本王只是閒著無聊。」

    「好了,該睡覺了。」豐元溪把棋盤上寥寥無幾的黑子收回罐子裡,朝浴室走去。

    才脫光衣服下水,小姑娘就大大咧咧的飄了進來。

    元溪將身子又往下沉了一些,頭疼的說道,「下次記得不准在本王沐浴的時候進來。」

    阿挽皺皺眉頭並不是很想答應,她就是想時時刻刻都和元溪待在一起啊。

    豐元溪瞅著她不開心,就轉移話題,「待會兒你也把衣服換過,先換本王的衣服。」

    阿挽的衣服至少也得幾天才能送來,豐元溪可不願意一個四十天沒換衣服的「髒女鬼」躺在他的床上。

    阿挽一聽可以穿元溪的衣服,哪裡還會記得剛才不開心的事兒,忙不迭的點頭。

    豐元溪沐浴過躺到床上,沒一會兒,換過衣服的小姑娘也慢悠悠飄出來了。明顯的元溪的衣服給她太大了,手腳的地方都長出好大一截,長長的拖著倒不覺得嚇人,憑白多了幾分滑稽。

    小姑娘到床上的時候還差點因為褲腿絆倒,臉上有幾分懊惱。

    豐元溪想替她把太長的部分捲起,驀地變得和阿挽一個表情了。別說阿挽老是忘記自己是鬼,連他也總是以為她就是和他一樣活生生的人了。會哭會笑,陪他看書陪他吃飯陪他……沐浴。

    「自己把袖子捲起來。」說完,豐元溪就鑽進被窩,背對著她。才不過三天時間,他就如此習慣她在身邊。若等到她百日離去,他勢必又得花時間去習慣一個人了吧。他十多年的習慣被一個小女鬼用三天時間就打敗,豐元溪不免賭的慌,有著莫名的頹敗。

    「啊,元溪真聰明。我怎麼連這個都沒想到呢。」阿挽恍然大悟的拍了下手掌,語氣裡帶著由衷的崇拜。

    「元溪,好眠。」

    豐元溪一直沉思著,過了好久才轉過身,這次卻是朝著阿挽側著身子。阿挽已經睡著了,安靜的連呼吸聲都未發出,自然,她也是沒有呼吸的。他慢慢的伸出手擱在阿挽的枕頭上,指尖「輕撫」過她的臉頰。

    「阿挽,好眠。」

    若一定要愁思,那就待百日的時候再說吧。或許師傅會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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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59:40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老鷹捉小雞

    掛念著紙鳶的小姑娘天還未亮便已經醒來,盤著腿坐在床上盯著豐元溪的睡顏。

    豐元溪正臉對著她這邊,側著身子。雙手都放在被子外面,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腰間,另一隻手搭在她的枕頭上。

    阿挽鑽出幔帳趴在窗邊瞧著天色仍是黑漆漆的,又飄回床上。學著元溪的樣子對著他側躺著,腦袋枕在他手上。阿挽伸著手指頭沿著他的輪廓一點點的劃過,高鼻樑,薄嘴唇。

    「咱們阿挽以後可不能找嘴唇薄的男人,花心又薄情……」

    阿挽怔怔地屈起手指,到底是誰和她說的這話呢。一晃而過的思緒,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說的,但是……估摸著是她母親吧。

    還好,她是真的叫阿挽。

    小姑娘晃晃腦袋不再多想,既然想不出就算了,她現在還有元溪就好。而且誰說嘴唇薄的人就薄情呢,元溪以後才不會這樣呢,他一定會對王妃很好的,就像現在對她也很好呢。

    嘸,元溪以後還會有王妃……

    想著想著,阿挽不自覺的把身子整個兒縮進被子裡。那時候她也一定去投胎了,她也一定已經把元溪忘了吧……不識愁滋味的小姑娘第一次為了一個男子而鬧心。

    今日天氣很好,一如兩人初遇那天一般,習習春風帶著日頭的溫暖不會讓人覺得涼,很適合放紙鳶。

    細長條的扁竹,被支在剪好的宣紙上。因擔心如同項姝的紙鳶一般一個不正常落地就破損了,豐元溪給宣紙後頭又加了一層黃絹布。

    裴安在一旁看著主子心血來潮做紙鳶,嘴角直抽抽,敢拿黃絹布做紙鳶的也只有他們的主子了,說不定還是書房裡的聖旨上直接裁下來的。

    一切準備就緒,豐元溪就將紙鳶和細麻繩遞給裴安。

    「去院子裡放上去。」豐元溪理所當然的躺到大樹下的軟塌上,喝著小茶看著裴安提溜著繩子跑起來。

    「元溪元溪,飛起來了。」阿挽開始還乖乖的待在豐元溪身邊,一見紙鳶飛到空中,就忍不住也要一塊兒去了。

    「不准。」豐元溪算著時間,這百日一半都要過去了,魂體會越來越弱,沒讓她回屋裡看,躲在樹蔭下已經是他最大的限度了。

    小姑娘一聽這毫無宛轉餘地的命令,小臉立馬耷拉下來了。

    聽著沒聲響,豐元溪目光從書裡收回,抬眼瞅她。小姑娘也正偷摸著看他,一見被抓包慌忙轉了個身子,還不忘神氣地哼唧了一聲,已示不滿。

    豐元溪失笑,眉梢一挑,狀似不經意的嘀咕起來,「晚上還想去夜市逛逛,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人要跟的。」

    阿挽小耳朵尖尖的豎起來,夜市……

    小姑娘毫無原則的飄到豐元溪身前,小臉好不諂媚的笑著,「帶我帶我。」

    豐元溪輕笑出聲,小傢伙……

    藉著風勁,紙鳶飛的很高,仰頭望去,只能看見燕子的雛形。裴安一手捲著細麻繩,一手時不時的扯一下,眼睛卻一直往主子那兒瞟。

    王爺這是幹嗎呢,讓他放紙鳶,自己卻盯著書看。難不成是嫌他每天太空閒了,給他找點事兒做不成。

    當然裴安看不見他其實有一個忠實的觀眾,一臉滿足的捧著小腦袋看著紙鳶高飛。

    夜色緩緩的暗下來,豐元溪帶著裴安,身後跟著幾個便裝的侍衛便出門了。

    裴安見主子總是買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當然並不是集市上賣的東西奇怪,只是王爺買了就是件怪事兒。

    小面人兒,糖葫蘆,棉花糖,七七八八的糕點。

    現在又走進了一家賣紙鳶的小店舖。牆上掛著各種形狀的紙鳶,老鷹、蝴蝶、蜻蜓,大多都是一些昆蟲和動物的形狀,也有一些寓意著吉祥的畫作,像「福壽雙全」、「龍鳳呈祥」、「連年有魚」這些,最多的還是燕子的模樣。

    阿挽很有興致的一圈逛過來,豐元溪的目光就跟隨她的身影環視著店舖。掌櫃見著氣質尊貴的公子哥兒,笑容可掬的上前招呼,「公子喜歡哪個?要沒有中意的,小店裡還可以給您訂做。」

    正好阿挽也飄回了豐元溪身邊,俏生生的嗲著音道,「還是元溪畫的好看。」

    豐元溪微笑著斜睨她一眼,轉而對裴安說道,「店裡的都要。」

    掌櫃的本是沒指望豐元溪會買,一看便知是富足人家的公子哥,端著是風花雪月的內涵。即便是一隻紙鳶,一個玩物,上頭沒幾句詩詞,沒有梅蘭竹菊,想來也是看不上眼的。他這「歡迎公子下次再來」的話都到嘴邊了又生生的卡在喉嚨口。

    裴安掏出銀兩放在櫃檯上,「送睦宣王府去,跟門房說找侯總管,王爺買的東西。」

    「誒誒,好好。」掌櫃的忙不迭的點頭,目光隨豐元溪而去。原來那就是睦宣王爺,果然如街頭茶館說的相貌俊美,有仙人之姿啊,就是可惜了是個不好女色的。

    掌櫃的站在門口遲遲不走,嘴裡自言自語,嘖嘖不斷。誒?王爺身邊那位女子是誰,看起來還是同路而行的。這人云亦云的事兒看來也實在是不靠譜,只怕那紙鳶還是王爺買來許給人姑娘的吧。

    而街頭,豐元溪的確碰著一個真切只是同路的姑娘,王府隔壁的項姝。

    「好巧遇到王爺。」項姝嫣然一笑,眼裡滿是驚喜的望著他,深怕他看不出她的心意。

    豐元溪微微點頭,不著痕跡的掃過她和她身後的丫鬟。即便戊遼國民風開放,但姑娘們也都是白日出門居多。今兒也不是什麼節日,莫不是有要緊的東西非要買才是,可兩人手上空蕩蕩的也甚是讓人奇怪。

    阿挽一看見項姝就瞬間沒了心情,再瞧見她那愛慕的眼神,小姑娘總覺得項姝頭上就飄了兩個刺目的紅字——「王妃」。

    阿挽把心裡莫名的不舒爽狠狠的壓下,身子卻不由自主地擋在豐元溪眼前,小嘴微微嘟起和他撒著嬌,「元溪,我們回家吧。」

    回家嗎?好,回家吧。

    項姝眼睜睜的看著豐元溪離開,連她邀約的話都沒機會出口,忍不住狠狠的跺了下腳。

    「小姐,我們還有下一步呢。」青芽趕緊安撫主子。

    項姝盯著遠去的青衫背影揪著帕子,「還不快走。」

    阿挽依偎在豐元溪身側慢慢的「走著」,小臉微微仰起,看著天上的月亮心裡開心極了。她以前最討厭晚上,一到了晚上就只剩下老槐樹和她孤零零的在靜姝苑的院子裡待著。白天的時候她雖然不能和其他人說話,但看著她們人來人往,她會覺得至少她不是一個人。

    可自從遇到元溪後,一切都不一樣了。她甚至覺得就這樣一直和元溪一起,不投胎,也很幸福吧。

    豐元溪只默默的將小姑娘滿足的笑顏納入心坎,靜靜的感受阿挽的存在。

    裴安和隨從們也一路靜悄悄的跟隨。

    走出鬧市,路上一片安寧,唯有一些已經關門的商舖門口還掛著燈籠給路人照亮。

    「救命啊……啊……」女子尖利破碎的嗓音在寂靜的街道上衝擊著他們的耳朵。

    侍衛們第一時間團團包圍住豐元溪,深怕突然衝出一個暴徒,傷了他們王爺。阿挽一個哆嗦,下意識的縮到豐元溪胸前。小姑娘的反應讓他很欣慰,只可惜他無法擁抱她。

    豐元溪輕聲道,「不怕。」

    兩個侍衛尋著聲音找去,只見兩家酒樓間的巷口跑出兩個失魂落魄的女子,身後緊跟著幾個粗壯的漢子。藉著光亮細細一瞧,那可不是剛才才見過面的項小姐和她的丫鬟嗎。

    項姝嬌弱的小跑出巷口,瞄準豐元溪就要往上蹭,想著撲倒在他懷中。侍衛們本能地去攔她,她走哪邊攔哪邊。

    躲在裡頭的阿挽愣愣的眨眨眼,這是在玩老鷹捉小雞?!

    項姝見這辦法不行,立馬身子一軟癱在地上,「王爺,救我。」

    阿挽被這繞了九曲十八彎的短短的四個字麻的直起雞皮疙瘩。

    豐元溪看了一眼已經被兩個侍衛收拾完,躺在地上嗷嗷大叫的壯漢子們,又俯視著地上的項姝,吩咐道,「送項小姐回去,記得再把那幾個人交給項將軍。」

    看著眼前的將軍府大門,項姝端足小姐姿態,鎮定自若的說道,「你們就不用進去了,把他們交給府裡的奴才就好。回去交差吧。」

    這幾個人都是項府的下人,要是親手交給父親,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侍衛們抓著人後退一步,「項小姐先請。不把人交給項將軍,王爺那兒我們也是交不了差的。」

    項姝氣的想把這幾個人的腦袋撬開看看,都什麼木魚腦袋啊,替他們省事兒還不幹。幾番蹉跎,人還是送進了項府。項罡看著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家丁,聽了侍衛們的解說,一邊道謝一邊送侍衛出了廳堂,並交待改日一定去王府道謝。

    項罡看著一身灰的項姝,氣不打一處來。可女兒家,打不得罵不得。

    「一個姑娘家,大晚上的跑出去惹是生非。睦宣王爺是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能設計的!」項罡連喝了好幾杯茶才順下心。

    「爹,可女兒就是喜歡他啊。」項姝也不願意了。大皇子見天的約她出去,她就越看不起他。王爺越不理她,她這心就跟長了翅膀似得往王府飛。何況,父親自己也說,王爺雖不管事,但皇上卻是實打實的給他安排著路子往皇位走,那她哪裡還肯放手。

    「姑娘家的,你……」項罡自認不若那些文官酸腐,可女兒這般話,他還是覺得臊得慌。

    「姝兒,這是怎麼了?可有哪裡摔著了……」

    項罡正說著,屋裡就迎出一個富態的婦人,著急上火的把項姝全身上下摸了個遍。

    「你也好好管管她。這些天給我老實的待在府裡反省反省。」項罡扔下話便不再理會,甩袖離開。

第11章 牽牽牽牽手

    項姝的母親齊芳琴是齊老侯爺的大女兒,當時項將軍還不若現在手握兵權,但已經打了好幾場勝仗,鋒芒正盛。齊老侯爺慧眼識英才,在項將軍班師回朝之際,便求先皇賜婚將女兒嫁與項罡。

    項罡倒也沒有花花腸子,即便侯爺府在齊老侯爺過世後就敵不過將軍府半邊,他也沒想過再納妾。而齊芳琴也就成了將軍府唯一的女主人,羨煞了戊遼國的貴婦圈。

    經過這麼一番鬧騰,如今夜已深。齊芳琴心疼女兒,大半個院落的下人們又都起身給項姝準備沐浴的熱水、吃食。一身的髒亂深怕哪裡磕著碰著,齊芳琴又讓人去請大夫,足足的又折騰了一個多時辰。

    看著清爽嬌艷的女兒,齊芳琴欣慰的為她擦拭著**的長髮。姑娘家得時刻美艷動人才好。

    「晚上可是又去找睦宣王爺了?」看著女兒趴在她腿上無精打采的模樣,齊芳琴瞭然的問道。

    項姝哼聲,「我就喜歡他。女兒一定要桌上睦宣王妃的位子。」

    齊芳琴不惱反而認同的點頭,這般才像她的女兒。既然知道自己要什麼,那就不折手段地去奪,而且必須是勢在必得才行。現下還小,倒是缺了些火候。

    「王爺如今已經二十有一,喪期已滿。保不準皇上哪日就下令賜婚了,你既喜歡,為何還要捨近求遠。你大可以和你爹去服個軟,讓你爹去御前透透風,皇上心裡也有數。」

    項姝聽到爹這字眼,就不開心的撇開頭,「娘,你就不相信女兒。就算爹不幫忙,我也能讓王爺娶我。何況……爹根本就不喜歡我嫁給王爺。」

    「我就不知道爹怎麼想的。即不讓大皇子娶我,也不喜歡我和王爺接觸。」項姝惱氣項罡,一邊抱怨還狠狠的蹂躪著手中的枕頭髮洩。

    齊芳琴聽女兒這麼一說,也察覺了,老爺莫不是還沒想好助誰上位。

    「你就乖乖的待府裡,別再去惱王爺,最後得不償失讓別人白白佔了便宜可真悔的你。」

    項姝瞪了她娘一眼,煩悶的拉起被子。娘本是支持她的,現在也被爹糊弄住了。她就不信了,她能迷得住大皇子還征服不了王爺。

    項姝徹夜未眠都在琢磨著如何讓豐元溪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而一牆之隔的王府裡眾人皆好眠,唯有侯總管還指揮著幾個下人把紙鳶一個個掛在牆上。這房間本來是給未來王妃留的,是府裡第二大的房間了,現如今倒成了個紙鳶展覽室。他真切是對不起未來王妃啊。

    豐元溪這會兒也沒睡,正被阿挽纏著講「英雄救美」的故事。

    「項小姐不是在我們後頭嗎?怎麼就去巷子裡了呢?」小姑娘可不傻,細細想想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她喜歡。」

    「誰會喜歡黑漆漆的巷子啊,看著就嚇人。」小姑娘顯然不信。

    「她就喜歡。」

    「元溪怎麼知道她喜歡,那她還喜歡什麼?」

    「本王。」

    「……」

    豐元溪本以為隔壁若再有人來拜訪,一定只會是項將軍。不料,依舊是項姝。

    項姝提著一個食盒在廳堂候著,看到豐元溪,雙頰立時染上紅暈,「臣女謝王爺昨日的救命之恩,這是臣女今日清晨便爬起來做的糕點。只第一次做糕點,許是不若王府廚子做的美味,但卻飽含著姝兒的一片心意,望王爺不要嫌棄。」

    項姝一說完,阿挽就不樂意了。姝兒,誰准你這麼玷污元溪的耳朵的!阿挽氣憤的衝上前,裝著不經意的經過她身邊,「踩」了她一腳,又若無其事的飄回元溪身邊窩著。

    豐元溪看著作亂的小姑娘,說不上來的泛起了自豪感。

    「裴安,把糕點送去給昨晚幾個侍衛。告訴他們,這是項小姐的謝禮。」

    不多時,昨晚幾個頑固不靈的勇士就提著空食盒出來了,齊刷刷的抱拳,「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項姝嘴角直抽抽,誰能告訴她,她的劇本為何變成了這樣。難道不是他們搶了王爺的台詞嗎?她都已經想好要「以身相許」入駐王府了。

    一日的敗北並不能讓她氣餒,項姝隔日隔日的就拜訪王府。每回都是帶著不同的糕點,每回的糕點都有一個蕩氣迴腸的傳說,中心思想卻只有一個:「英雄救美,美人和英雄都會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豐元溪琢磨了一下項姝恨嫁的心理,就讓人把幾個侍衛的生辰八字、家庭情況、收入情況、有沒有處過對像等方方面面列了七大張八大張的報告送去給項將軍。

    這招似乎相當有效,項姝已經大約有半個月未出現過。

    這日天氣不錯。

    阿挽拉過小板凳,搬到樹下,又去臥房裡拿出一盤子的水果,湊到豐元溪身邊一塊兒看書。她知道元溪一直都在看關於鬼魂的書,但是她總覺得很多東西和她對不上號。例如書上說若不是厲鬼,心無雜念、不想害人,接觸人氣多了,便會接觸到世間的物體。

    她無時無刻不和元溪一塊兒。算著日子也快一個月了,她的櫃子隨著她日益增長的生活需求都已經快被裝滿了。大到水桶、板凳、衣物,小到耳環首飾,除了櫃子裡畫過符的,其他的她都還不能碰到呢。看來書也不能全信呢。難不成就因為她曾經想過要嚇項姝?

    阿挽呸呸幾口,她什麼也沒想過!她是最善良的小女鬼!

    豐元溪拿手指敲了敲書頁,喚她回神。小姑娘每回偷偷的想去抓實物,他知道。他私心裡也找來更多的這些書給她看。

    這些日子項姝成日來叨擾,小姑娘就跟炸毛、護主的小貓咪一樣。若她真是個活生生的人,想來非得每日都打上一架不可,還得是把對方打的落花流水才行。不然回頭,又得他哄著才行了。

    阿挽沒心沒肺只對他上心,但他卻只想著得過且過就好。人鬼殊途,他並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麼,只趁著她百日前能寵則寵罷了。

    想到這兒,豐元溪還是無奈的笑開,若真有這般灑脫,他也不會寫信回堯山了。

    「元溪,擋住了。」阿挽下意識的拿手去撥開,豐元溪驀地回神,指尖「穿過」她的手指。

    只一瞬間,兩人都被電擊一般,猛然一顫。

    「元、元溪……」阿挽想知道剛才是不是她的錯覺,就和那日的蘋果粒一樣,硬硬的,涼涼的。

    豐元溪沉默不語,臉上的表情未動分毫,只有微微顫抖的指尖洩露了他激動的情緒。

    豐元溪慢慢的移動手指去接近那本是虛無縹緲的存在,先是輪廓,再靠近,兩人的手指交錯而過。怎麼會?他明明感覺到了,豐元溪猛地縮回去抓阿挽的小手,照例……撲了個空。

    阿挽著急,卻不敢動彈。她知道,元溪也感覺到了。

    豐元溪露出淡淡的笑容,「不急,許是我們都……」

    阿挽用力搖頭,打斷元溪的話,「不是不是,明明就碰到了。」

    小姑娘紅了眼眶伸手去抓豐元溪的手掌。這次——

    是真真切切的握住了。

    兩人驚愕的呆住了。

    豐元溪小心翼翼地反手把軟綿的小手抓握在手心,隨之緊緊的握住,不留一絲空隙。

    阿挽破涕為笑,嘿嘿的傻笑出聲。

    這晚,明月皎潔。裴安遠遠跟著主子逛了整整三圈王府,從用過晚膳一直到就寢。

第12章 元溪的阿挽

    豐元溪見小姑娘拽著他的手不放,嬌憨的傻樂要跟去浴室,無奈又好生溫柔的說道,「好了,快去睡。嗯?」

    話語間,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手裡嫩滑的小手。女子軟綿綿的小手和男子脛骨分明的手的確太不一樣了。

    阿挽巴巴地看著他,腦袋左右搖了下。萬一放開了,等下就碰不到了怎麼辦呢。

    豐元溪欲言又止,微微一笑,轉身朝床榻走去,阿挽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到了床邊,豐元溪拉著她坐上床,「乖乖的躺進去。」

    阿挽聽話的「鑽」進被窩裡,但手依舊拽著元溪不放。豐元溪俯下身子,拉著她的手湊到唇邊,輕柔的印下一吻。

    「我馬上就回來,好麼?」

    阿挽愣愣的點點頭,豐元溪唇畔淺淺勾起,將被子掀開一角,把她的手放進去,隨之朝浴室走去。

    待豐元溪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後頭,阿挽抬起手,眼睛盯著手背,小心的探出手指沿著被親吻的地方劃過一圈。

    剛才,元溪的嘴唇碰到了她這裡,柔軟、溫暖的……這是親親嗎?

    小姑娘似乎突然意識到了剛才發生了什麼,臉頰酡紅,咻的一下整個身子都掩進被子裡。豐元溪帶著濕氣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床上連個「人影」也沒有。

    「阿挽?」豐元溪下意識的掀起阿挽的被子。

    而被窩裡的小姑娘早在聽見腳步聲的時候就下意識的想躲著人,忽的飄到了床底下。

    豐元溪細細一琢磨,這算的上好跡象吧,已經知道害羞了。緊接著,躲貓貓的阿挽就聽到溫潤的嗓音不疾不徐道,「我的阿挽怎的不見了?」

    阿挽嘻嘻的笑出聲,元溪的阿挽嗎?

    阿挽也不記得羞了,驀地飄回元溪身前,小腦袋討好的蹭過去,嬌嗲嗲的搶答道,「在這裡。」

    豐元溪見著小姑娘喜氣的小表情,失笑。伸出手,五指張開,掌心向上平攤著。

    阿挽笑瞇著眼睛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手指一個個地插//進指縫間。看,還是能碰到呢。小姑娘顯然很開心,隨著元溪一塊兒躺進了各自的被窩裡。

    十指相扣的手掌安放在被子中間。這一晚,兩人都不自覺的勾起唇畔入夢。

    「試試這個。」

    「還有這個。」

    豐元溪一起床就窩在臥房裡,陪著阿挽做實驗。裴安莫名其妙的聽著吩咐一直往主院裡送東西,什麼切好的水果,去街上現買的鷯哥……也不知道王爺在做什麼,拿了東西就「砰」的一聲把人關在門外,一點不給面兒。

    一早上下來,他已經摸透了,只要是阿挽想去觸碰的東西就能碰到。即便是她想沐浴,只要是她想,那便可以做到。但相反,人卻是碰不到她的。除非就像昨晚一般,元溪已經碰到了阿挽的手,那這個部位對於他來說就是可以直接觸摸的。

    兩人一直折騰到用午膳,阿挽小心的夾了一塊咕嚕肉放進元溪的碗裡。豐元溪回以一笑,心裡的念想愈發的渴望。

    這似乎給了他希望。何況,師傅也該收到信了。

    用過午膳沒多久,裴安就來通報,說是項小姐又來了。阿挽撇撇嘴看向豐元溪,雲溪看她一眼,繼續翻書,「和她說本王不在。」

    「呃,侯總管說您剛用好午膳呢。」裴安揉揉鼻子回道。

    「本王說不在就不在。」

    裴安默默的離開,王爺真是越來越任性,越來越傲嬌了。人姑娘家都追上門了,好歹也得給人個面子呀。

    阿挽開心的繼續膩著看書,明明已經能自己看書了,可人就偏偏不幹,小手藏起來,腦袋歪在豐元溪懷裡窩著。

    豐元溪看一眼懷裡的小腦袋,無聲的歎了口氣。還以為小姑娘開竅了,知道男女有別了,如此看來,還是傻妞一個啊。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豐元溪私心的疼寵著阿挽,他甚至希望小姑娘能滿身覆滿人的氣息,逃過百日,永遠的留在他身邊。他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變得和他一樣,即便不行,他也喜歡這樣和她生活下去。

    可是這樣,阿挽就再也不能轉世為人了。而且她投胎後再等她長大,那會兒自己都是個糟老頭了。

    豐元溪煞是覺得無助,師傅連個音訊都沒,阿輓近幾日也老是不見人影。

    這日,豐元溪正在書房裡翻著文朝帝送來的幾本奏折,小姑娘偷偷摸摸的飄到門邊,準備出去。

    「又準備去哪兒?」豐元溪放下手裡的折子,抬眼望去。

    阿挽頓在原地,好一會兒,悻悻地轉過身子。低垂下腦袋,絞著衣襟輕聲道,「去靜姝苑。」

    豐元溪挑了下眉毛,怎麼的這幾日項姝不來王府,小傻妞還要自己湊上去。元溪好奇了,「去做什麼?」

    阿挽趕緊搖頭,「不做什麼。就去看看老槐樹。」

    豐元溪哪裡是好糊弄的人,瞅著小姑娘不敢瞧他就知道一定有問題。他就這麼盯著她看,一聲不響。

    不過幾秒鐘,阿挽就頹敗的飄回豐元溪跟前,「只是想去嚇嚇項姝而已。誰讓她老是要來纏你呢,阿挽不開心。」

    「那阿挽是如何嚇人的呢?」豐元溪面無表情,看起來有些嚴肅。

    「阿挽其實也不喜歡嚇人,好醜……」小姑娘忽視他的問題,逕直的自說自話解釋著。

    而此時,阿挽做賊心虛的低著頭卻未看見元溪眼裡閃著促狹揶揄的光芒。

    阿挽沉默了片刻,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深呼吸一口氣。吐出粉嫩的舌頭,睜大眼睛扮了一個鬼臉。兩隻手五指張開,指尖勾起,做出一個抓人的爪子狀。

    豐元溪一愣,這……是嚇人?好——

    可愛。

    一種好想去捏一捏她的小臉蛋的想法瞬間佔據了整個心坎。

    阿挽見元溪半晌不說話,著急的就要哭出來,元溪可不是被她嚇傻了吧!

    阿挽靠近他,腦袋湊進元溪的胸膛,小心的蹭了蹭,委屈又擔心的小聲呢喃著,「元溪不怕,阿挽不再嚇你了。」

    話音剛落下,豐元溪的指尖便襲上了阿挽急的粉嫩泛光的臉龐,大拇指和食指微微屈起,輕輕掐了一記。雖然沒有溫度,冰涼涼的,但是軟軟的,甚是好摸。

    阿挽怔怔的抬起頭,落入眼眸的就是元溪寵溺的笑顏。小姑娘也跟著綻放笑顏,元溪開心,她就開心。

    「以後不准再去嚇項小姐了,嗯?」豐元溪對手裡的軟綿綿的觸感有些愛不釋手,隨意扯了個話題引開小姑娘的注意力,手指繼續揉捏著。

    阿挽嘟嘟嘴,她不喜歡元溪幫著項姝說話呢,他們才是自己人,「那元溪生氣了嗎?」

    豐元溪似笑非笑的問道,「你覺得呢?」

    他怎麼會生這小傻妞的氣,她項姝是何許人也,不過一個路人甲罷了,哪裡比的過阿挽。這個問題還需要回答?豐元溪指尖微微施力,在她臉上捏出了一個小紅印子,如此不著調的不相信他,該受點小懲罰。

    阿挽只顧忌著元溪會生氣這個可能,扒著他的手捧在手中,迫切的求證,「元溪真生氣了?」

    手指被迫離開紅潤的臉頰,豐元溪莫不遺憾的凝眸注視著小紅印子,柔聲應道,「不生氣。」

    轉而抽出手看起書來。阿挽覷視他片刻,賭氣地把他手中的書本合上。豐元溪也不惱,氣定神閒的找到剛才的那頁再翻開,阿挽氣鼓鼓地撐著腮幫子又將書合上。

    這回,豐元溪失笑的看她一眼,微微勾起的嘴角似乎在笑她的小孩子氣。接著依舊自顧自的看起書來。剛才看到哪兒了?

    阿挽也不氣餒。

    終於,在不知幾個輪迴後,豐元溪正視了眼前扁著小嘴鬧彆扭的小姑娘。

    「阿挽乖,元溪沒有生氣。嗯?」豐元溪這回直接放下手裡的書,微笑的對著煩悶的小姑娘解釋,語氣有著不容忽視的溫柔和寵溺。

    阿挽凝望了他眼睛好久,終於放下心來,懶懶的靠向他的胸膛。小聲的保證著,「項姝是膽小鬼,一點也不好玩。以後不去了。」

    「好,那阿挽以後可不准再去嚇項將軍家的小姐了。」明明是清冷的聲音卻很溫柔。豐元溪低下頭看著烏黑的發頂,毫不在意的應著。嚇就嚇了,有什麼事他擔著。

    何況項姝又看不見阿挽,小傻妞不過是出口氣罷了,哪兒會真嚇到。就那樣可人的小臉蛋,他還捨不得她去「嚇人」呢。

    而,豐元溪不知道的是,項姝之所以幾日未來擾人清閒,是真的被嚇病了。此時,齊芳琴正忙著給女兒餵藥壓驚,晚上的宮宴可千萬不能錯過啊。

    宮宴自然少不得豐元溪,文朝帝還特地讓太監帶話讓他穿上之前御賜的滿身繡金線的王爺禮服。豐元溪瞟了一眼裴安屁顛屁顛的讓人抬著過來的衣服,逕直換上便裝。他為何要穿的金燦燦的,又不是金元寶,俗氣。

    阿挽坐在一旁,百般無賴的看著他換衣服。除了第一回對皇宮興致勃勃的都等不到天黑,之後幾次都是因為想和元溪一起才去的。誰讓宮裡不但有惡言相向,和元溪針鋒相對的大皇子,還有和藹可親卻整日想把元溪留在宮裡的皇帝大叔。

    只要和她搶元溪的都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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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2:00:51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宮宴相親會

    馬車悠悠的駛向皇宮,阿挽懶得自己飄,就挽上元溪的胳膊藉著力。到了宮裡,豐元溪就下車自己走,似乎阿挽來了之後,這就成了習慣。

    小姑娘拉著豐元溪的袖子倒退「走」著,小腦袋仰起,瞅著天上的剛升起的月亮,「今日是十五嗎?月亮好圓啊。」

    豐元溪也抬頭望去,圓盤似得大月亮還帶著點紅暈,似乎染上了一點太陽的的顏色,煞是好看。

    豐元溪踏入慶元殿,鼻尖就飄入濃重的脂粉味,腳步也隨之一頓。緊接著嬌柔的女聲一道編製出抑揚頓挫的請安聲,「臣女給睦宣王爺請安。」

    「起吧。」豐元溪未看誰一眼,只瞪著中央空蕩蕩的皇位。今晚只有皇后在,滿殿唯有他一個男子,皇兄這是要讓這些滿眼綠光的女子把自己拆骨入腹不成?

    正想著,身後傳來了文朝帝的聲音,「皇弟今晚倒是來的比朕早啊。」

    帶著豐元溪入座時,文朝帝還環視了一圈週遭的妙齡女子們,曖昧的示意了他一眼。

    豐元溪斜睨他一眼,逕直帶著阿挽坐下。又見阿挽一直在打量著宮殿裡的其他女子,捏了捏手裡抓握住的小手。待阿挽把注意力放回他身上,滿意的回以一笑,把桌子上的糕點挪到一邊。

    正好,這糕點恰是阿挽喜歡的。

    阿挽搖搖頭,碟子裡的糕點要是總是莫名其妙的飄起來再消失掉,那真切是要嚇到人了。

    這時,文朝帝開口了,「皇弟,朕聽說項將軍家的千金還是你出手相救的,而且王府和將軍府正好相鄰。這就不用朕來介紹了吧。」

    文朝帝話一出口,眾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齊刷刷的掃向項姝。

    項姝盈盈起身給文朝帝和豐元溪施禮,羞怯的望向後者,「那晚自當謝過王爺的,只是王爺總是不得空閒。臣女借皇上的宴會給王爺敬杯酒吧。」

    項姝端起身前的酒杯,就要邁開腳步。

    誰知,豐元溪端起白玉酒杯一乾二淨,重重的放在桌上。玉質和紅木碰撞,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頓時,宮殿裡一片寂靜。

    不過幾秒,細碎的嘲笑聲不留顏面的擊向項姝。項姝難堪地舉著杯子,臉上一道青一道紅,甚是好看。

    阿挽幸災樂禍的看著項姝站在桌前進退不得,一進殿就如臨大敵,肅穆的小臉也破功,噗哧的笑出聲。看她以後還敢來纏著元溪,將軍的女兒了不起唷。其實阿挽自己也說不清為何這麼討厭項姝,其實不單單是為了元溪。在靜姝苑的時候,第一眼看見項姝的時候,她就覺得胸口悶悶的,不喜歡這個人。

    豐元溪把小姑娘拉入自己懷裡,小小的身子就像是嵌在他懷中一般,而後撐起右手,藉著角度和她的手,餵她吃下糕點。

    文朝帝見豐元溪如此排斥,也懷疑起侯總管和裴安的話了。這看起來就是姑娘家單方面的喜歡小九啊,小九似乎一點都沒這個意思啊。但今晚既然宣了那麼多適齡的大臣女兒進宮,小九怎麼說也得選一個才行。想他弱冠那年,皇子都出世了。

    最後尷尬的局面還是皇后出面緩解了。

    各家的千金們和皇后一唱一和的讓豐元溪看了一晚的歌舞晚會,在他看來這舞還沒之前的舞女們跳的入眼。倒是文朝帝忍著皇弟的怒視硬是在宮宴散場的時候以兩人同路為由,讓豐元溪送項姝回家。

    其餘眾人莫不恨得牙癢癢,巴不得現在就回去讓父親大人把府邸移到王府隔壁去。

    豐元溪自然不能在那麼多人面前駁了皇兄的面子,可那冷淡的眼神也是讓文朝帝想當場反悔收回成命。

    看著豐元溪頭也未回的走出大殿,文朝帝趕緊抱緊皇后求安慰。所謂長兄如父,他這個皇兄為他的婚事操心的頭髮都白了,到頭來還落得被嫌棄的份兒,實在是心酸啊。

    豐元溪一馬當先邁出了慶元殿的門檻,項姝小碎步緊跟其後。那些個大臣女兒們由太監帶領著走在一旁的側道兒上,眼睛不住的瞟向豐元溪,眼裡無不是魅情流動。待看到俊逸身子後頭的項姝,禁不住跺腳怒視。

    都是妙齡女子,花一般的容顏。嫁入宮中為妃雖然也好,然文朝帝已四十的年紀,哪兒比得上睦宣王爺年輕俊美。最重要的是,當今聖上極為寵愛皇后,即便皇后只誕下大公主仍穩坐後位就可一探一二。

    這些姑娘的父親都是當朝為官者,多少都有些門路。後宮中皇后當道,旁的總是不受寵,女兒即便入宮也是貪不得好,那倒不如把眼睛放到睦宣王爺和大皇子身上。

    如今皇上掠過大皇子的婚事先操心起王爺的婚事來,也讓很多人在心裡默默的開始站位了。這些個花花蝴蝶們本是擔心幾年未得見的王爺依舊一副孱弱病態,卻不想今日一見,王爺身子骨看起來並未傳言那般不堪,出眾白皙的皮膚倒顯得更俊美,引得她們春心蕩漾。

    項姝抬起下巴傲視的掃過左側的人,彷彿自己已經是內定的睦宣王妃一般。轉而又一副小女人姿態靠近豐元溪,顯然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把剛才慶元殿裡丟人的事兒給拋之腦後了,「花好月圓,想來連月亮也識趣。王爺瞧今晚這月亮可喻示了什麼呢?」

    項姝嬌羞的望著豐元溪,手緩緩的抬起,想攀上青色衣袖。

    豐元溪見她靠近自己,大步一邁,保持著距離。順帶冷漠的譏諷道,「項小姐若是對星相感興趣就多去看幾本書,別整日盯著本王府裡的人。想來將軍已經把本王最好的侍衛的生辰八字都看過了,既然不合適,麻煩項小姐到別處尋去。」

    宮內一片寂靜,只有低低的腳步聲。清冷的聲音雖然不重,週遭的人卻是聽的清清楚楚。

    左側的姑娘們更是豎起了耳朵,正好把豐元溪的話一字不落的藏進了耳朵裡。堂堂一個將軍府的千金原來喜歡王爺的侍衛,這可真是喜聞樂見啊。看來王爺還是她們的,茶餘飯後也多了一條閒聊的八卦了。

    項姝著急的想解釋,可她又怎麼去反駁一個王爺。

    豐元溪戲玩著手裡的柔荑,指尖來回的在小指頭的關節處打轉。心裡暗暗為阿挽的沉默感到歡喜,看來小姑娘是吃醋了,待回家可得好好順順毛才行。

    文朝帝給豐元溪和項姝只準備了一輛馬車。豐元溪臉色極差的坐進馬車,項姝只敢奄奄的坐在簾子處受冷風吹。不是她不想把握這個和豐元溪獨處的時機,只是她稍微往裡面挪一絲,豐元溪就能用毫無溫度的眼神盯著你,如同對象就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一樣。

    阿挽悶聲不吭的躲在馬車的一角,手指無意識的從豐元溪手中脫開,方纔那一張張風情萬種、各有特色的俏顏在她腦海裡一一閃過。突然間所有的才藝又一塊兒噴湧而出,優美的樂曲聲交織在一起變得雜亂無章刺激著她的耳朵。

    她慌張的想大叫,讓她們都不准說話,但沒有人看得見她。連她的元溪也被圍在人群中,只剩她一個人。就在一瞬間,這些人全部又消失的無影無蹤。迴盪不斷地只有皇帝大叔的聲音,「將軍之女項姝賢良淑德,特賜婚於睦宣王,則日完婚。」

    阿挽使勁的晃著腦袋,把自己從臆想裡拉出來。元溪還在呢,雙眸閉緊坐著閉目養神。小姑娘湊上前,嘴唇輕輕的在他臉上貼了一下。

    豐元溪心坎一顫,淺淺的笑了一下,卻沒有睜眼。他知道他要是現在睜眼,一定會忍不住回吻她,小姑娘也會害羞炸毛的。更何況,車裡有個扎眼的。豐元溪好不遺憾的在心裡默默的歎了一口氣。

    阿挽認真的凝視著眼前這俊彥的臉龐,似乎想把一分一毫都刻在心裡,身子卻不再隨著馬車的速度漂行。

    馬車繼續前行著,身子穿過馬車一直停在原處。眨眼間,馬車便消失在轉角處。

    阿挽蹲下身子,小巧的貝齒狠狠的咬著塞在嘴裡的手指,硬生生的在白嫩的手指上咬出兩排深深的牙齒印。只是,她沒有知覺。

    阿挽跟著元溪看過書,她知道再過一個月她就要被鬼差帶走轉世投胎了。元溪雖然什麼都沒說,可她卻也知道元溪希望她能留下。他每天都翻好多的書,畫好多的符紙,身上沾上了灰燼也不在意,明明是最愛乾淨的元溪了。她還看到他給師傅寫了好幾封信催他快來都城……

    元溪做了好多事,都是為了她。

    她也想。很想很想。她覺得做不做的成人有什麼關係呢,有元溪就比什麼都好。

    她的世界裡一直只有他,她覺得這樣就夠了。

    只是今晚,那麼多比她漂亮的面孔卻生生的刺痛了她,不為她們比她美艷動人。只為,她們都是人。

    她們,可以名正言順的嫁給元溪做王妃,連討厭的項姝也可以。唯有對於她,這是癡人說夢,即便她比她們都要喜歡元溪,只是元溪,不是王爺。

    皇帝大叔說的對,元溪總得是要娶妻生子的。那她,偷偷的再看他一個月好了。

    阿挽站起身子,好生倔強的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眼淚。猛咽兩口,把喉嚨口泛起的酸楚直直的壓下。她現在還不能回王府,會被元溪發現的,她只能等元溪就寢後才能回去,也不知道……元溪會不會找她呢?

    如果找她,她要不要出來見他呢?如果不找她,她會難過吧,但是這樣對元溪也好。

    小姑娘認真想了一會兒,煩躁的晃了晃腦袋。不能再想了,再想她就要忍不住回去了。下定了決心,阿挽飄悠悠的朝著王府的反方向飄去。

    她得離王府遠點,這樣趕回來的時候元溪應該就睡著了。

第14章 想念進行時

    阿挽一路橫衝直撞,並沒有特意尋著大路「走」。只一心記著要離王府遠些,越遠越好。於是,確定了方向就穿牆而過,直愣愣的在民房之間穿梭。

    未經過主人同意的小女鬼客人一間間的闖過,或是大戶人家的庭院,又或是商戶家的臥房。唯一不變的就是屋裡總是漆黑一片,這個時辰,大伙幾乎都已陷入睡眠。

    天上的圓月灑下銀白的月光,偶爾處在兩間屋子中間的小巷裡,阿挽就抬頭看一看,心思又忍不住往元溪身上跑。才兩個時辰前,她還和元溪一起賞月了。

    阿挽低垂著腦袋繼續往前飄著,告訴自己數到一百就開始往回「走」。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因為想他才迫不得已想回去,小嘴撅著自言自語,「元溪這會兒一定喝過藥睡了吧。不會被發現的!」

    小姑娘慢悠悠的飄著,嘴裡專心的數著數。保持著直線飄行,目不斜視。

    「你個死相……餓死鬼投胎了,你倒是……倒是輕點……」

    「老娘是人不是牛,這骨頭都要被你折斷了……」

    「爽了沒,老子可是把明天殺牛的勁都用你身上了。」

    「快點啊,別說話……啊……」

    阿挽半個身子才穿出厚實的牆,尖細的嗓音和粗礦的聲音就交織著闖入她的耳朵。阿挽被嚇得身子嵌在牆裡,卻動都不敢動。

    下一秒,阿挽哭喪著臉,好生懊惱,「慘了。」

    原本一路安靜,突如其來的聲音嚇的她忘記剛才數到哪兒。阿挽握起小粉拳捶了下自己的腦袋,這下子又得重頭開始數了。離王府可越來越遠了……

    屋子裡的吟哦聲還在此起彼伏,男低音女高音不斷提醒著阿挽誰是害她忘記的罪魁禍首。怨念的小姑娘循聲望去,床鋪上兩條赤//裸裸的身子交疊著。

    阿挽下意識的轉回腦袋,她才不要看別的男人脫光光呢。

    突然一聲「痛苦」又激昂的呻//吟竄進阿挽耳中,小姑娘全身一個哆嗦。難道是謀殺案?

    正義的阿挽趕緊飄到床邊,只見上頭的大漢並沒有用手掐住身下女子的脖頸,兩手空蕩蕩的撐在床上。倒是兩人的下身一直撞擊著。

    阿挽又仔細研究了一下女子的聲音,似乎也沒那麼痛苦,反倒是……舒服。

    這個詞兒一冒出頭,阿挽就覺得自己莫名的熱騰。這時,床上的二位已經結束了戰鬥,親熱的依偎在一起,嘴裡淫言穢語不斷。

    阿挽忙不迭的捂著小臉轉身逃出了屋子。

    阿挽撫著小心臟站在屋子外頭的大街上,順了好長一口氣。而後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烏漆漆的門板,不害臊,哼!

    小姑娘也沒發現自己的直線策略早就已經換了方向,繼續堅持著數著數,穿入一家豆腐鋪子裡。

    「婆婆,那裡有人呢?」稚嫩的嗓音帶著絲新奇的意味。

    「呸呸呸,瞎說。婆婆還要去做豆腐,快睡覺。」屋裡點了一盞昏暗的油燈,豆腐阿婆看了一眼滿屋子的豆子催著小孫子入睡。

    「真的有呢。」小男孩很堅持。

    「婆婆給你講個故事,你就睡,成不。」阿婆無奈的歎口氣,以為小孫子又在撒嬌了。

    阿挽自然聽到了聲音卻不敢回頭,快速的飄回了路上。深怕讓小男孩留下了陰影,雖然她覺得自己長得挺親切的。

    她記得,之前元溪說他兒時便看的見鬼,而且大多數人幼時都能看見。

    元溪元溪!怎麼哪哪兒都是元溪呢。阿挽頹敗地扁扁嘴,決定現在就回王府去。

    可是……往哪邊走呢?阿挽環視了一圈,黑漆漆一片,怎麼突然還覺得有點嚇人了呢。

    害怕這心理一冒尖兒,就跟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阿挽雙手環胸,警惕地打量著空蕩蕩的街道,雖然她已經是鬼了,可也不妨礙人家還是個小姑娘。

    阿挽下意識的朝著有光亮的地方走,沒多久就看見前面不遠的那條街上紅光亮蹭蹭的,似乎還有人影走動,甚是熱鬧。

    阿挽目不暇接的看著花花綠綠的姑娘們衣著單薄的在門口招呼著,有男子過來,往往沒一會兒就被簇擁著走進其中一家。

    「麗春院」、「百花閣」、「溫柔鄉」……

    阿挽琢磨著這些酒家的名字,倒像都是女子取的,難道這些又像酒家又像客棧的商舖都是女子所開。阿挽肯定的點點頭,心裡好生崇拜這些掌櫃的。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阿挽震驚的抬起頭,她……撞到「人」了!

    阿挽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女子」,異或說另一個女鬼。暗色的粗布衣裳,頭髮也未用簪子綰起,長長的披在肩頭。瓜子臉、柳葉眉、杏核眼,五官美艷動人,只是脖頸處卻有一條長長的傷疤,紅色一條,刺目的很。

    「嚇到了?」那女鬼見阿挽一直傻看著她不說話,以為她是被自己淒慘的「死相」所嚇到。

    「啊?」阿挽回過神意識到她在說什麼,慌忙搖頭,「不是不是。我只是沒有見過鬼。」

    女鬼噗哧笑出聲,「沒見過鬼,那你是什麼?」

    阿挽也跟著笑,「我是說沒有見過別的鬼。」阿挽是真的挺開心的,有個同類的感覺還不賴。

    「人跑了。」女鬼一跺腳,越過阿挽往前飄去。阿挽潛意識的跟了上去,一直到溫柔鄉的天字包廂裡才停下。

    女鬼的速度比阿挽快很多,一停下她就呼呼喘氣,打量著四周。這時,屏風前和一嫵媚的女子喝酒的男子吸引了她的目光,「大皇子?」

    女鬼秀眉蹙起,反問道,「你認識他?」

    「嗯!他是壞人。」阿挽忿忿的怒視著豐承奕。

    女鬼凝視著阿挽眼裡的憤怒,好久別開頭。她們的恨,不一樣。

    阿挽後知後覺的反問道,「你是來找他的嗎?」小姑娘敏感的察覺到大皇子笑的越開心,同伴身上的戾氣就越重。她試著撫摸著她的後背,學著元溪安撫她的樣子。

    身後的小手一觸及後背,女鬼就顫了下身子。似乎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她過,活著的時候沒有,死後倒像是偷來的福分了。

    阿挽還在忙著組織語言去安慰女鬼姐姐,廂房裡又傳來了熟悉又陌生的吟哦聲。阿挽尷尬的低垂腦袋,熟悉的是——同一個調調,陌生的是——聲音不同。

    女鬼拂開她的胳膊,席地坐下,聲音有些低沉,「我叫陳雪娥,想知道我的事嗎?」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想和阿挽說自己的故事,可能只是因為她很寂寞,還是因為……眼前乾淨的小姑娘讓她覺得很安心。

    阿挽點點頭,又躊躇不定的看著她。講故事確定要這麼曖昧的背景音樂嗎?!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陳雪娥淡笑出聲,「小丫頭,這裡都這樣。」

    阿挽深呼吸了一口氣,盤腿坐在她身邊,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

    陳雪娥手癢的捏了一下阿挽努起的鼻頭,隨即斂起笑容。她七歲的時候被家裡賣給牙婆子,拿來的錢是給弟妹吃飯的。牙婆轉手把她賣到了這十三街給那些姑娘們當丫鬟,長到十四歲就被逼著接客,第一次接客遇上禮部侍郎左清被贖了出去學舞唱曲,前年被送給了豐承奕。豐承奕陰晴不定,在床榻之上也總是怪癖眾多。

    但她就是靠著豐承奕吃飯的,唯有不斷的迎合她。往日宮宴回來,豐承奕總還是好心情的,卻不知那晚發生了什麼,她是活活被鞭撻而死。

    死後她因滿身的怨氣而不能投胎,身上也無蔽體的衣物,正巧後山上隔日葬了一個婦人問她拿來的才有了身上這件粗布衫。

    陳雪娥淒涼的笑著,「我就算不投胎也要把他一起拉下地獄。」

    阿挽聽的一愣一愣的,小手不由自主的環抱住她,「讓元溪幫你打他這個壞人!」

    女鬼姐姐的身世那麼淒慘,既然是大皇子的美姬,然後做了「嗯嗯啊啊」的事後還被死於非命。這個大皇子草菅人命還逍遙法外!阿挽做鬼以來,生活裡只有豐元溪,每日享受到的都是元溪的寵愛、關懷,即便元溪總是很少說話。讓她一瞬間接受這個世界的惡意,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豐元溪。

    陳雪娥凝眉看她,「你說豐元溪?睦宣王爺?」

    「啊?嗯。」阿挽鄭重的點頭。

    「你認識他?」陳雪娥打量著阿挽身上穿的衣服,的確是宮裡才用的上的上好綢緞,「你是他的誰?」

    「我是他的阿挽啊。」

    明顯底氣不足的聲音讓陳雪娥好生不解,兩人牛頭不對馬嘴的一直聊到床上的人停止運動,陳雪娥才把豐元溪和阿挽的關係鬧清楚。也明白了王爺圈養的小姑娘現在是「離家出走」了。


第15章 一個小女娃

    陳雪娥掐了下阿挽紅潤的臉頰,揶揄道,「養的倒是很好,不過生前也該是個小姐的命。」

    阿挽不在意的嘟嘟嘴,「不知道,反正也不記得。我只知道元溪好。」

    陳雪娥笑笑,剛才阿挽也和她解釋了自己沒有生前的記憶。她倒是琢磨著或許老天爺待這丫頭不薄,遇上豐元溪,再修成正果。

    想著,陳雪娥又為自己不靠邊的想法搖搖頭,丫頭雖然人好,但若真有福氣就該生前遇上睦宣王爺了。如今只留了一縷魂魄還談何相守。

    「雪娥姐想怎麼辦呢?」阿挽小心的偷瞄了一眼床上又開始第二輪奮戰的兩人,趕緊轉過頭。

    「殺了他。」陳雪娥決斷的說出口。

    阿挽沉思片刻,宛轉應道,「可是,有害人之心的話,你就永遠觸摸不及實物,那……」

    陳雪娥神情嚴肅的看向她,「怎麼回事?」

    阿挽就一五一十的和陳雪娥闡述了一遍從書裡學來的東西,而且有她這個人證在不信都不行了。

    陳雪娥沉默許久,無奈的發笑。想來也是對的,不然那麼多厲鬼早就把那些壞人殺完了,就豐承奕這個人渣怎麼還會在這世上存活。

    「你可以去找元溪,元溪一定會幫你的。」阿挽大方的替豐元溪接下了這個差事。

    陳雪娥好笑的敲了下阿挽的頭頂,也就這丫頭會覺得冷漠的睦宣王爺是好人了。

    「真的,而且元溪可以看得見你的。」阿挽奮力向陳雪娥舉薦她的元溪。

    陳雪娥暗暗腹誹,真是傻丫頭一個,人王爺對你好可不見得會買她的帳啊。阿挽仍在喋喋不休的誇她家王爺多麼善解人意,陳雪娥看著雙眸泛光的小丫頭,突然覺得或許也可以試一試。

    報仇,自然是要讓仇人失去他最想要的東西,生不如死才解恨。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刀斃命難以解她心頭之恨。

    「你和我一起去王府嗎?」陳雪娥問著離家的小丫頭。

    阿挽話茬一頓,貝齒咬了咬唇瓣,「雪娥姐,我跟著你好嗎,就一個月。」

    陳雪娥點點頭,「那待會兒我把你送到街口破廟。我去王府看看,如果他睡了,我再回來接你。」

    「嗯。」阿挽站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我們再做一件事。」陳雪娥神秘兮兮的帶著阿挽來到床邊。

    再三向陳雪娥確定後,阿挽飄到桌前右手五指都沾上墨水目不斜視的飄到床的上空,在床頂上一筆一劃的寫下「殺人償命」。

    「大……大皇子,有……有鬼……」被豐承奕壓在身下的女子驚恐的指著床頂,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眼花,可隨著字一個個顯現,姑娘嚇得猛然縮起身子,夾得豐承奕差點失守。

    豐承奕正在僅要關頭,不耐的抬起頭。瞳孔驀地放大,額頭冷汗直逼,

    特別是「命」字最後一筆,他眼睜睜的看著那一豎劃下,承受能力在那一瞬間被壓垮,下身萎焉,癱軟在床上。喉嚨因恐懼而嘶啞,「來……來人啊,快來人。」

    在房門湧入眾多侍衛的同時,阿挽和陳雪娥已經飄到了空蕩蕩的街上。

    陳雪娥確定破廟裡沒有其他「鬼」後,就交待她在這裡等著,自己朝著王府飄去。

    而此時的睦宣王府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從宮裡一回來,王爺就火急火燎的奔向主院,府裡的人還從來沒見過優雅的王爺這般的不顧形象。但想了下王爺再像仙人也是個凡人,所謂人有三急,他們也是能理解的。

    誰知裴安跟著回到主院後,就見王爺先是把臥房裡裡外外走了個遍,又把整個院落都尋了一遍,問他找什麼也不說。然後牽了馬廄的馬,奔出王府,侍衛們施了輕功才趕上。回來後,就面無表情、一聲不吭地盯著院子大樹上掛著的紅燈籠站了整整一個時辰有餘。

    而現在,王爺剛下了命令讓他們把上回買回來的紙鳶和府裡所有的燈籠掛滿通往王府的大路上。

    府裡的人全部出動,手上各自拿著燈籠和紙鳶,綁上麻繩掛在沿路屋子的門沿上。遇上沒地方掛的,就找木棍支起來。頓時,王府這一片人潮湧動,光亮的如同白日一般。

    而陳雪娥來到睦宣王府門口時,看到的就是這紛紛擾擾、來回走動的人群。

    她詫異的飄到半空中,從王府往遠處看去,原本漆黑的街道如今燈火通明,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紅光浮蕩於空氣中,和十三街遙遙相望卻不會給人一種紙醉金迷的曖昧感。點點紅光,夾雜在燈籠之間形形色//色的紙鳶,似乎是在等待、引導著誰從街尾走向街頭,跨進頂端的王府大院。

    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美好。

    陳雪娥飄過牆頭,按著阿挽說的主院的位置,沒一會兒就找到了。而她要找的人就坐在長廊上,一條腿屈起,手隨意的擱在膝蓋上,眼睛望向院子門口。

    似乎感覺到有「人」來,豐元溪側頭看了一眼漂在空中的陳雪娥,又神色不改的轉過頭。

    呵,怎麼,走了一個又送來一個。

    他不要,他要阿挽就夠了。或許,她這次若未突然消失,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時這般執念了。

    「你等阿挽?」陳雪娥覺得她要是不提阿挽,豐元溪應該永遠會無視她的存在。

    「在哪裡?」豐元溪沒有和她廢話,厲眼掃去,開門見山。

    陳雪娥白白眼,她就知道,什麼最和藹可親、溫柔和善的王爺,完全是在扯淡,只有對阿挽那個傻丫頭才會是十佳好男人。

    陳雪娥看著站起身用眼神逼著她帶路的豐元溪,不自覺的放低了聲音,「那你得先答應我的事啊。」

    豐元溪哼了一聲,「帶路。」

    陳雪娥跟在身後無聲的歎了口氣,她說話完全沒地位,還不如賣了阿挽那丫頭來的實在。

    陳雪娥不知道的是,豐元溪現在心裡一片安寧。是的,安寧。

    阿挽不見了,他最擔心的是迷糊的小姑娘是不是記錯了時間,今日實則已經是百日。可是若有鬼差來,他又怎麼會一點感知都沒有,畢竟鬼差身上帶著的陰氣重,他很敏感。這也是為什麼陳雪娥一來,他就知道。

    而他也一直很好奇,為何阿挽身上沒有一點陰氣。

    至少現在,他知道阿挽是安全的,她還在。天知道他剛才一臉平靜,淡漠的表情,心裡早就掀開了鍋。但是他什麼都做不了,他沒法派侍衛去尋。他就自己騎馬沿路去找,路上漆黑一片,他擔心小姑娘會不會怕黑。找了許久,他又怕小姑娘已經回王府了,就趕回去。

    之後他只擔心阿挽會迷路,他掛了她最喜歡的燈籠和紙鳶,所以他相信她一定會找到回來的路的。即便她不想回來,看見紙鳶……她也會開心的過完剩下的一個月。

    現在,他要去接她回來了。

    陳雪娥看著步步生風的青色背影極速跨上駿馬,心裡不免疑惑,不是說睦宣王爺是個病入膏肓的病秧子嗎?這矯健的身姿,怎麼也不像啊,難道是愛情的力量?

    陳雪娥一見豐元溪不善的覷向自己,趕緊前頭帶路。

    王府的大門敞開,外頭掛燈籠和紙鳶的奴才們正好回來,一見王爺騎馬過來,主動的分開佇立於大門兩側給主子讓道。

    侯總管看著馬匹一出大門,慌忙讓侍衛跟上。一著急,牙齒咬舌頭,疼的眼淚直逼,手還不住的把身邊的侍衛一個勁都往外推。

    「吁——」

    侯總管眼睛還盯著自家主子,就見主子的白馬在大門不遠處停了下來。

    陳雪娥納悶的看著豐元溪拉起韁繩,迫使馬兒停下,正想催促。就見他徑直翻下馬背,眼神凝望著前方。

    陳雪娥隨著他的目光望去。

    燈火闌珊處,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慢慢的朝他們走來。越走越近,矮矮的個子,應該只有五六歲的年紀,是個小女娃。燈光照著她的小臉蛋打著陰影,看不清五官,唯有身前捧著一個和她一般大小的紙鳶。

    豐元溪朝前走了倆步,停在馬兒前。身子蹲下,緩緩地朝著遠處的小女娃張開雙臂。

    小女娃加快了腳步朝盡頭那方朝她張開懷抱的男子奔去,那單薄的身子,似乎總覺得她就要踉蹌跌倒。

    幾步之遙,小女娃拋開身前的紙鳶,撲身投入豐元溪的懷抱。

    豐元溪接住飛來的小女娃,緊緊的環抱住她,嘴角揚起滿足的笑意。即便懷裡的小人兒,現在正在啜泣,會弄髒他的衣衫,可……那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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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2:02:31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王爺有韻事

    「乖,不哭……」大掌溫柔地撫著小女娃的後背,豐元溪自是沒有安慰過小女娃娃這種生物。猶豫半晌都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憋出來這般拙劣的言辭。

    小女娃腦袋一個勁兒的往他胸膛蹭去。聽到豐元溪的話,依舊嚶嚶啜泣著,偶爾滋遛一聲吸一下鼻涕。

    他的阿挽受驚嚇了吧,怎麼會變成一個小丫頭呢。豐元溪有好多話想問懷裡的小人,但現在他只能把她抱的更緊些。

    陳雪娥繞著兩人轉了好幾圈,隱隱想到一個不現實的可能性,阿挽借屍還魂了?!

    陳雪娥好不容易把這個事實消化掉,又不免為阿挽憂心了。以前是人鬼殊途,如今……這年齡會是嚴峻的考驗啊。

    而此時的王府大門裡外佇立了一堆的石像。

    侯總管左手搭在一侍衛身上,嘴巴微微張開,瞠目結舌的看著不遠處那溫馨的畫面。裴安和一群侍衛們維持著奔跑的動作,身子前傾,一隻腳還未落地。其餘的奴僕們皆是保持著從大門裡伸長脖子眺望的姿勢。

    「唷……嘶……」侯總管驚愕的回神,牙關一鬆,舌尖又被狠狠的擊中,瞬間眼淚迸出。可還沒忘記用手摀住嘴巴,深怕驚擾了主子。

    隨即,裴安一夥左搖右擺的跟疊好的骨牌似得一個接一個的全都摔倒在地上。

    深夜的寂靜就此瞬間被擊破。

    廚房洗碗的嬤嬤目不轉睛的盯著外頭,手指戳了下身邊肌膚嬌嫩的侍女,「你說,那會不會是小郡主啊?」

    侍女也一反常態沒有嫌棄這粗使嬤嬤的油膩膩,神叨叨的回道,「我估計八//九不離十了。」

    輕飄飄的談話聲就跟炸彈似的投下,所有人都看見了努力懷抱住王爺的那雙小手的主人頭上冒出兩個金燦燦的大字「郡主」!

    裴安才爬回侯總管身邊,就被一把抓起,「快……快去,給王爺和……小主子拿件披風來,千萬別凍壞了。」

    侯總管的話提醒了豐元溪,他把小丫頭的小手抓握住,冷的跟冰塊似的,簡直比之前的她還滲人。

    「我們先回府可好?」他摸著懷裡的小丫頭衣著也單薄的很,戊遼國的都城不管什麼季節,白日和夜晚溫差都大。現下已是深夜,單他說出口的話都能看見白煙,也不知道這小丫頭的身子能不能熬得住。

    阿挽微不可見的點了下小腦袋,輕聲的打個哭嗝,喉嚨還噎著說不出話來。

    裴安拿著黑色狐裘披風過來時,就看見王爺好不溫柔的幫小主子順著氣。

    「給本王吧。」

    豐元溪接過披風嚴嚴實實的把小丫頭包裹好,連一張小臉都被罩在披風的大帽子底下。豐元溪滿意的站起身退後一步審視,小丫頭著急的跟了一步,又重又長的披風大半都拖在地上,險些就摔了一跤。

    豐元溪有些懊惱,大手穿過小丫頭的腋下,一把將人抱起來。

    裴安看著主子抱起小主子後,只將人懸在半空中,好久都不知道手該放那兒。試探著問道,「王爺,要不讓奴才抱吧。」

    阿挽一聽,慌張的把手從披風裡探出,緊緊的圈住豐元溪的脖頸。

    豐元溪順勢換了個姿勢,一手托著小丫頭的臀部,一手圈著她的身子,穩穩當當的朝著王府走去。

    「去把太醫叫來。」

    豐元溪撂下一句話就抱著人朝著主院走去。

    回到臥房,豐元溪將懷裡的小東西放到榻上,拉下她的帽子。方纔他只惦記著他的阿挽回來了,也沒仔細看。現下藉著燭光一看,小丫頭的臉上一道黑一道黃的,頭髮乾枯發黃,鼻頭也哭的紅通通的,身子干煸羸弱,實在是……沒有一絲可取之處。

    「咕嚕……」

    阿挽弱弱的揪著披風上的絨毛望向豐元溪,「餓了。」

    豐元溪微微一笑,揉了下她的小腦袋,讓跟過來的裴安去準備吃食。

    看著小丫頭狼吞虎嚥的把桌上的東西掃進肚子裡,豐元溪只能在一旁勸著她慢點,深怕一下子吃多了積食,鬧肚子。所幸,人小只也吃不了多少。沒一會兒,阿挽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盤子裡喜歡的美食,舔舔嘴唇,干流口水。

    豐元溪好笑的緊,餓死鬼投胎不成,之前可沒短著過她。

    才填飽了肚子,阿挽就覺得渾身上下哪兒都不對勁。感覺全身都在發癢,伸著手去撓,又怎麼也撓不到地方。

    豐元溪看著她耍猴似的七上八下的折騰,瞭然的讓裴安去備浴桶。浴室裡的溫泉池子對於這個小不點實在是太深了些。

    裴安現在全身上下都在叫囂著為小主子服務,沒幾分鐘就把浴桶備好了,還能看見熱騰的白氣從桶裡蒸發。走前還依依不捨的不斷回頭,想一睹小主子的容顏。只可惜,小郡主太害羞,總是垂著腦袋。

    擔心阿挽怕冷,屋子裡用了炭火,暖暖的卻又不會覺得悶。豐元溪把披風解下擱到一邊,有點心疼的看著小傢伙身上穿著的粗布衫,手腳處都少了大大的一截,看上去應當是穿了有些年頭了。

    阿挽毫無忌諱的把衣服剝了個乾淨爬進浴桶裡。暖暖的水溫熨燙著小丫頭舒服的歎了口氣,像個小老頭似的瞇了眼。

    阿挽的衣服都在原來的大櫃子裡,豐元溪就拿了件自己的裡衣放一邊,撐著額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爺,鍾太醫來了。」裴安輕叩房門。

    「知道了,候著吧。」

    豐元溪又等了好一會兒,沒聽見水聲也沒聽見阿挽喚他。思慮幾秒,便拿著衣服過去,才繞過屏風,就見小丫頭已經累的靠著浴桶打起了小呼嚕。

    豐元溪搖頭,拿過一邊的干布把人撈出來擦乾,衣服一裹抱入懷裡。

    把人塞進被子裡,豐元溪就叫了太醫進來。太醫從王府大門一路到主院,早就知道了王府多了小主子。甚至連王爺的纏綿情//事、風流韻事都聽了好幾個版本。

    有說小主子是王爺回都城路上一夜風流的果實,有說王爺和小主子的母妃都是仙人,更有說小主子的母妃是妖孽,所謂人妖殊途……

    比較靠譜的版本是這樣的。相傳在王爺在堯山有一位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師妹,師妹貞潔高尚,只想和王爺在堯山不問世事過一輩子。王爺一直對其隱瞞身份,師妹在王爺要回都城之際痛苦萬分,但願意守著堯山等他回來,而且還為王爺生下了小郡主。但不得不說,第一句的確真相了,只不過並非青梅竹馬罷了。

    總之,小主子是王爺的孩子那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你問為什麼?因為兩人那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啊。

    太醫帶著一顆八卦又激動的心來到床邊,渴望一睹小郡主的芳容。

    一群騙子啊!謠言!都是謠言!俊美的王爺要是能生下那麼……不美麗的女兒,那一定是像她母妃!那……小郡主的母妃……

    太醫猛地擊破自己的幻想畫面,顫著手給阿挽把脈。

    豐元溪見太醫痛心疾首的表情,眉頭也擰起,難道身體有什麼惡疾不成。

    在豐元溪等的不耐煩的時候,太醫終於開口了,「小主子雖無大病,但是體質虛弱,得長時間的調養才行。」

    豐元溪點點頭,讓太醫去開滋補的方子。

    豐元溪捏了捏小丫頭的臉頰,這瘦的一點肉都沒了,哪兒有以前摸得舒服。隨即心裡開始活絡的制定養肉方案,突然又淡淡的開口道,「出來。」

    陳雪娥僵持了幾秒,從牆面冒出。

    豐元溪把阿挽的被子掖好,走到外間,「把你知道的都說一遍。」

    陳雪娥事無鉅細的把從十三街開始的「阿挽漂流記」講了一遍,省略了嚇人的事兒,當然也沒有忘記把大皇子「嗯嗯啊啊」褻瀆阿挽美好心靈的事兒重點闡述。

    說著說著,陳雪娥有點沒底氣了。睦宣王爺這人太難琢磨了,她都要講的羞澀了,他居然一點火氣都沒有。

    豐元溪聽完故事便嫌棄的把她趕出臥房,看來具體的只能等明日阿挽醒來才能知道了。或許真是上天憐憫,讓阿挽回了人世間來陪他。倒是小丫頭膽子不小,還敢去十三街鬼混。

    豐元溪沐浴後帶著怨氣回到床上,作惡地捏了下她的臉蛋。許是長久營養不良,洗掉黑灰後露出的皮膚暗黃,心裡又不免嫌棄一把。

    當務之急,就是養肉啊。

第17章 賠一個王妃

    日上三竿,阿挽迷糊的伸了個懶腰,睡眼朦朧的睜開眼睛。噙著水霧的眼睛對上一雙含笑的黑眸,深邃地彷彿要將她陷進去。

    阿挽本能的咧開嘴,笑彎了眼,「元溪……」

    豐元溪衣著整齊的靠在床頭,看著阿挽甜甜的笑容,心裡泛著暖意,長什麼樣都還是他的阿挽。這般想著,即便枯黃乾燥的頭髮也看起來順眼了很多,便伸手用力的揉了揉。

    阿挽瞇著眼睛配合的蹭了蹭掌心。好像哪裡不對勁呢?

    「還累嗎?」豐元溪張開五指探進小丫頭的發間,替她捋開睡的打結的一股股頭髮。

    阿挽搖搖頭,今天的元溪好溫柔。而且昨晚的被子也好舒服,暖暖的,總有一種睡不夠的感覺。

    阿挽驀地一愣。對,她怎的忘了,她已經變成人了。阿挽拍了拍臉蛋,手沿著自己的五官一點點的摸過去。是不一樣了……

    豐元溪看著她一副怔呆的表情,把她連人帶被子裹著抱起來。走到外間,打開大櫃子的門。裡頭有一面大大的銅鏡,但是給以前的阿挽用的。

    「看看。」

    阿挽抬起頭,鏡子裡果然沒有顯現出她的模樣。微微低頭,眼前熟悉的衣服,小飾品讓阿挽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才一晚上沒見,卻覺得已經好些日子了。小手意料之中的無法觸摸到它們,就像以前的豐元溪一樣,依著輪廓去摩挲。

    「餓了嗎?要不要先用早膳?」豐元溪坐上一邊的椅子,團著被子的小丫頭就只能活動著腦袋看他動作著。

    「啊?好。」阿挽側著腦袋應道。

    豐元溪叫了裴安把熱水和早膳送來臥房,又把人塞回床上。阿挽見著他不急不緩的模樣,咬咬嘴唇,有些沮喪,「元溪都不問我為什麼變成這樣嗎?」

    豐元溪淺笑,把一早送來的女娃娃的衣服遞來給她,「問,但不是現在。」

    見阿挽仍是不解,又接著說道,「不是餓了嗎?等用過早膳,想好給我個理由昨晚為什麼走。還記得你答應過什麼?」

    阿挽心肝兒一顫,這回是活生生的感受到小心臟一瞬間七上八下的小鹿亂撞。眼神心虛的四處遊蕩,就是不敢看豐元溪。

    豐元溪也不在意,躺倒窗邊的榻上。饒有興趣的看著小丫頭臉上豐富的表情,嘴裡還唸唸有詞。他基本上已經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兒了,但是他還是想確定一下,有沒有什麼突發狀況。以及她離開的理由,當然,還有十三街的事兒。

    裴安領著兩個侍女走到門口,把她們手上的熱水、牙粉等分趟端進屋子。見著小主子還在床上窩著,理所當然地為她的不規矩找好了借口,一定是千里迢迢的來找父王累到了吧。

    一想到這麼一個小不點跋山涉水,一路斬妖除魔,裴安只覺得心疼的慌。見著王爺又一副面無表情的面癱樣,就想為小主子再爭取一點賴床的時間,「王爺,早膳可要遲點再上?」

    豐元溪未說話只看向阿挽,小丫頭無奈地從床上磨磨蹭蹭地爬下來。給她選了一件粉嫩的衣服,只是臉色太黃了,看著倒是頗像個偷穿了小姐衣服的小丫鬟。阿挽彆扭的垂著腦袋,挪著步子走到豐元溪跟前。小手搭上他的膝蓋,小腿挺有勁兒的,一下子就爬到了豐元溪身上。

    「元溪,我先交待了再用膳好嗎?」阿挽心裡不踏實的緊,噗通噗通的直打鼓,話憋在心裡不說出來哪兒有心情吃飯呢。

    豐元溪挑眉看了她一眼,逕直吩咐道,「把早膳端進來。」

    裴安早就被阿挽直呼王爺大名給嚇到了,不是父王,也不是王爺,而是軟乎乎的「元溪」……這,這是什麼情況?而且,方才驚鴻一瞥,小主子長的和王爺實在是不同。怎麼說,那叫各有各的風采?

    裴安一臉傻子樣兒,機械的領命離去。

    「先洗漱。」

    阿挽快速的搞定一切,又爬回榻上。沒一會兒,裴安也送早膳來了。這回,是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小主子那就像哪兒的山疙瘩出來的小乞丐啊,面黃肌瘦……

    裴安同情的看了一眼豐元溪,也不知道那師妹是怎樣的容貌,王爺受苦了!

    臥房裡片刻間又僅剩兩個人,阿挽迫不及待的捂上豐元溪的嘴巴,「元溪,先聽我說。我先到了東街上……他們都……」

    豐元溪舀起一勺紅豆薏米粥,「張嘴。」

    小丫頭下意識的張開嘴,咀嚼幾下,「好呲(吃)……男(然)後女(遇)到……」「一個殺牛的大伯和一個嬸嬸在『嗯嗯啊啊』……我就生氣了啊!」

    豐元溪手下一頓,哼,他也生氣,「張嘴。」

    「……之後碰到雪娥姐了,咦,我怎麼沒看見雪娥姐呢?」阿挽眨巴眨巴問道。昨晚太累了正事兒沒說就睡著了,瞌睡蟲真討厭。

    躲在牆面裡的陳雪娥閃著淚花,小丫頭可真懂事,還記掛著她。哪兒像那個無良的王爺啊。

    「繼續。」豐元溪自然知道陳雪娥就在旁邊,只不過這個鬼身上的戾氣並不是針對阿挽的,他也不想多管閒事。好歹昨晚人家還是幫忙了,不過最後還是阿挽自己懂事回家了。

    「元溪,你不知道那個大皇子可壞了!但是他也會『嗯嗯啊啊』,你會嗎?」阿挽撲閃著好奇的目光,話茬一轉到了豐元溪身上。

    「你說呢!」豐元溪哼了一聲,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怎會有本王不會的事,笑話!阿挽沒敢再問,因為她到現在也沒搞懂元溪的「你說呢」是包含幾個意思。

    「……破廟裡好黑,我有些害怕,就打算偷偷跟在雪娥姐後面回王府。」

    豐元溪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她。

    「半路的時候,我看到有個矮個子的男子扛著什麼東西鬼鬼祟祟的扔在路邊。然後我一時間好奇,就過去看。就看見她,嘸,就是這個身體的主人。那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

    阿挽說著有些傷感,聲音越來越低沉。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人、還是個孩子,就這樣死在她的面前。豐元溪輕輕地把人抱進懷裡。

    「當時我就想回王府,讓你去救她。結果,我才想走,就動都動不了,整個人被吸了進去。」

    「有哪裡不舒服嗎?」雖然昨晚他查探過她的脈搏,太醫也檢查過無礙,可這並不妨礙他再關心一遍。

    阿挽微微搖頭,「元溪,你說,她會不會來找我把身子要回去呢?」

    她滿心滿肺的都是對那個女孩的內疚,她就像個小偷,偷了她陽間的日子。

    「你之所以會進去,是因為她已經是最後一口氣了,而且正巧昨晚是滿月。」這是他今早特地翻的答案。一知道這個原因,他就命令侍衛去把通往王府附近區域所有有五六歲小女娃的住戶都調查個遍。現在還未有結果,如今阿挽這麼一說,倒是個被丟棄的女娃,更方便了些。

    豐元溪實則也有些忐忑,他不知道阿挽可以在這具身子裡待多久。

    阿挽聽到元溪這麼一說,心裡好受了很多。

    「那你再說說,昨日為何那麼晚回家?」豐元溪琢磨了一晚,覺得還是這般說比較委婉一些。總不能赤//裸裸的問,你怎麼不要本王了吧!

    阿挽侷促的從睫毛底下瞄了一眼豐元溪的表情,嘟囔道,「不是那麼晚,是不想回。」

    小丫頭實在的說了真話,豐元溪反倒被噎的說不出話來,眉梢一挑,示意她繼續說。

    「阿挽不喜歡元溪有王妃。元溪如果有王妃了,阿挽怎麼辦呢?阿挽會難受。」

    「阿挽不喜歡元溪有王妃。元溪如果有王妃了,阿挽怎麼辦呢?阿挽會難受。」

    似乎是排練許久的話,阿挽順溜的說出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元溪的雙眸。

    豐元溪有些措手不及,這具宛如難民的身子裡藏著的是他的阿挽,眼睛清澈的要把他看穿似的。阿挽或許不知道這樣就是喜歡,但是他懂就好了。

    豐元溪撇過眼睛把碗遞到阿挽手中,「好了,把粥先喝完。這副樣子,倒是本王虧待了你個丫頭片子。」

    阿挽有些失望,嘴巴一張一合慢慢的吞嚥著甜甜的粥,心裡卻是酸酸的。

    「那就不要王妃了,好麼?」豐元溪狀似隨意的脫出口,眉眼溫和,帶著淺淡卻又溫暖的笑意望著阿挽。

    阿挽瞪大眼睛,弱弱的把嘴裡的半口粥嚥下。

    「只是,本王既為了你沒了王妃,阿挽是不是要賠本王一個王妃呢?」豐元溪難得的浮出一抹促狹的笑容,眼睛卻只是盯著她的眼睛。讓他對著一個五歲的女娃間接告白,真真是覺得匪夷所思。

    本想著小丫頭傻乎乎的會問一句,「怎麼賠?」

    倒是不料阿挽難得聰明了一回,歡心地扯起嘴角,無聲的望著他喜色溢於言表一點不見姑娘家的羞澀。豐元溪輕咳一記,臉頰浮起淡淡的紅暈。

    突然,小丫頭審視了一番自己的泛黃的皮膚,歎了口氣,擰起眉頭。抬起眼瞼注視著豐元溪滿臉沮喪,「可是……阿挽現在好像不漂亮呢?」

    豐元溪把粗糙的小手抓進手裡,溫柔的正色道,「漂亮是我的阿挽,再醜也還是我的阿挽,有何區別?只要阿挽還在就好。」

    偷聽兩人談情說愛的陳雪娥無奈地撫額,這兩人是不是應該先考慮一下年齡問題啊!

第18章 大皇子魔症

    阿挽掩著嘴嘻嘻的樂著,元溪連說了倆遍「我的阿挽」,她現在樂的想飄起來。雖然聽著有點像繞口令,但是聲音好好聽,這樣一聽就知道是很有道理的樣子。

    阿挽好不容易把滿心的崇拜和歡喜抑制住,跟個大人似的,反手把豐元溪的手握住,拍了拍。

    「元溪,你別擔心。女大十八變,說不定再過十年,我就變得好看了!」

    豐元溪看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糕點,塞進她嘴裡。還是多吃點東西吧,既然智商已經跟不上了,那就指望身子抱起來舒服點。

    阿挽兩手撐在榻上,仰著腦袋吃著元溪喂的東西,心裡又瞬間開出了一百朵菊花。要是還是鬼就好了,她還可以把東西藏到櫃子裡。投胎的時候,帶著長毛的糕點,路上看看慰藉一番思念之情也是極好的。

    也不知豐元溪是否是猜測到了她的想法,反正櫃子裡之前留著小粒乾癟了的蘋果他是知道的,那個從宮裡帶回來吃了一半的棗糕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今天的糕點連沫都沒剩,全都進了阿挽的肚子裡。

    「王爺,皇上的聖旨到了。」裴安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喘,看來跑的急了。不過院門離房間這點路也能大喘氣,只能說明身體素質不行。豐元溪計較著晚膳前要讓裴安繞著院子跑個十圈,鍛煉鍛煉身體。

    阿挽拉著豐元溪的手跟著走出門外。小丫頭站在院子裡遲遲不走,抬頭仰望著天上的太陽。直到眼睛被刺得泛白光眼前一片漆黑,才瞎子摸像似的抓到柔順的下擺,等著被豐元溪拖著走。

    豐元溪乾脆一把抱起小丫頭,伸手在她額頭彈了個腦崩,嘴角卻是翹著。倒是前些日子把她拘了的緊了些,難得可以曬太陽了,就貪婪的緊。那股子狠勁兒,想把日頭給吸進眼睛裡似的。

    阿挽雙手捂著眼睛,等著雙眼重新適應光亮。腦袋尋著豐元溪的方向湊進,懶懶的擱在他肩頭。

    一路上耳朵裡不斷的傳來,「王爺安,小主子安。」

    好不容易眼睛舒服了,已經到前廳了。過來宣旨的是之前在宮裡見過的李總管。

    李福成望見王爺的身影,忙伸長了腦袋。這架勢,能讓不親近人的睦宣王爺抱著過來的想必就是小郡主了。王爺盡有這般舐犢情深的一面,實在是讓人欣慰,皇上若知道,想必又要抱著皇后娘娘潸然淚下了。

    青色衣衫越來越近,懷裡抱著的粉色小點也越來越靠近……

    這個……呃,小郡主的長相未免太別具一格了。其實,現在的阿挽也並不是特別丑,可人人都當會看見一個小元溪。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王爺,這是皇上昨兒晚上就擬好的聖旨。」李福成低下腦袋把聖旨呈給豐元溪,腦海裡已經在拼湊王爺的小師妹不同凡響的容貌。

    豐元溪抱著人坐下,接過聖旨。聖旨說要封睦宣王昨晚帶回來的女孩某某為某某郡主。

    文朝帝沒地方打探阿挽的名字就把名字和封號的地方都體貼地空了出來,特別善解人意地留著給豐元溪填寫。

    阿挽把簡短的聖旨讀完,眨巴眨巴,「元溪,皇上大叔沒把字寫錯嗎?」

    豐元溪默不作聲地將聖旨扔給偷偷打量阿挽的侯總管,「燒掉。」

    接著邊走邊說,「回去和皇兄說,待下月初一本王會帶阿挽入宮。還有日後,每逢十五的宮宴本王就不去了。」

    邁出前廳的門檻,阿挽拍了拍豐元溪的肩頭安慰了一番。怪不得元溪要生氣了,皇上大叔也真是的,「王妃」和「郡主」都分不清,真讓人擔憂戊遼國的未來。

    而屋子裡的一眾就和一個時辰前的裴安一樣,沉浸在「小郡主喊王爺名諱」的震撼中久久無法自拔。只是,燒掉聖旨?這檔子事兒真的好嗎,王爺這是偷吃了不想承認?眾人回神,一致用眼神斥責、埋怨著主子的背影。

    此時的皇宮大內,皇后的寢殿裡。文朝帝正盤著腿靠著皇后,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各執黑白子博弈,玩的不亦樂乎。

    皇后奪過文朝帝手裡的黑子,輕撫他的下巴,「皇上,別著急。有事可以和王爺一塊兒商量,這會兒一定在來的路上了。」

    在路上了?文朝帝心理咯登一下,搶回皇后手裡的棋子,按到棋盤上。

    皇后看著棋盤上用黑白子擺出的小人兒無奈的翻翻眼,皇上只要煩心就拿棋子玩,圖案越複雜,說明麻煩最小。得了,這回煩心的可以算是頂級的了,倒不知朝堂上出了什麼事兒,讓皇上一下早朝就鬧心成這樣。

    「皇后,你說小女孩到底會喜歡什麼呢?」

    看著文朝帝真摯的眼神,皇后甚是不雅的張著嘴巴愣在原地。敢情這就是頭等大事?

    最後文朝帝讓御膳房準備了十八道點心,讓御獸園挑了八隻毛茸茸的小寵候著,又讓內務府把漂亮的綢緞、飾品送皇后宮裡來……總之能做的都做了,文朝帝還不放心的背了一個睡前故事用來吸引小郡主。

    小九的女兒,聽說和小九長得一模一樣。

    文朝帝滿心期待的等來了李福成,趕緊揮手,滿臉的喜色,「快傳人進來啊。」

    李福成瞄了一眼文朝帝的臉色,噗通跪下,把王爺的話又複述了一遍。

    文朝帝摸不透他的九皇弟了,按李福成說的,兩人看著父慈子孝。小九除了他和裴安,誰人都不會親近,居然會抱那孩子,顯然是極其喜歡。這……不是女兒會是誰?還膽敢直呼小九名諱?

    文朝帝摸摸下巴,招呼李福成走近些,「這樣,朕給你講個故事吧。」

    想不通就不想了,倒是一早上的準備一點都用不上,多憋屈。

    適而,在太監帶著太醫來通報大皇子病重的時候,李福成已經將「牛郎織女」的故事倒背如流了。

    「怎麼回事?」皇后見文朝帝一直蹙著眉頭,便替他開口發問。

    「回稟皇上皇后,微臣無能,無法得知皇子殿下患了何種隱疾。臣等只敢給殿下服下安神湯。臣覺得,這似乎是心病,倒像是臆症。」

    太醫沒敢交待,大皇子嘴裡一直唸唸有詞,說自己沒有殺人,讓對方不要殺他。街上也是流言四起,據說是大皇子謀財害命,厲鬼昨晚來索命來了。還有自恃正義人士鬧到衙門去要求「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因手上無證據,反而被衙門以誣告的罪名各打了二十大板扔了出去。

    文朝帝瞇起眼睛沉思片刻,決定親自去皇子府走一趟。太醫既說臆症,顯然是那不孝子說了些什麼話。

    正好到時候還可以去一趟王府,看一下小侄女。

    豐元溪比文朝帝更早些就收到了消息,他還沒說什麼,小丫頭就雙手舉過頭頂認錯了,「元溪,我錯了。以後我真的真的再不嚇人了,我也不知道他膽子那麼小,他都敢殺人,怎麼……」

    「我沒有說怪你不是。」豐元溪依著太醫的方子給小丫頭臉上抹上一層的珍珠粉,現在時辰還未到,還不能亂動。

    「來,把腳放進去。小心點碰一下,燙不?」豐元溪把一旁綠油油的一桶水移到阿挽腳下,看著她慢慢的把瘦小的小腿泡進藥水裡。

    據說這都是美白的,等晚上了全身還得泡一次。再加上藥膳調養,豐元溪相信他一定可以抱到一個白白嫩嫩又軟乎乎的阿挽。

    陳雪娥看著一條龍服務的睦宣王爺,無趣的蹲在牆角拿著小木棍畫圈圈。一開始看還覺得新鮮,現在,呵呵……

    「你,過來。」等待藥效期間,豐元溪準確無誤的指向牆角。

    陳雪娥馬上扔下小木棍,滿臉諂媚的飄過來。

    「咦,雪娥姐,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都不知道呢?」阿挽訝異的看向陳雪娥,嘴角開心的扯起。

    陳雪娥看了一眼豐元溪淡淡的目光,揉揉鼻子,笑道,「才來,才來。」

    阿挽點點頭,「那你要在王府住嗎?而且元溪一定會答應幫你的。」

    豐元溪敲了下小丫頭的腦袋,「好了。她還有事要忙呢,怎麼能一直住王府呢?是吧?」

    陳雪娥很想說,那我就不客氣的住下了。最後還是把這個想法扼殺在了豐元溪壓迫的延伸下,只能哀怨的繼續回皇子府監視大皇子的一舉一動。

    豐元溪則小心的揭下阿挽臉上的珍珠粉。

    讓陳雪娥待在她最討厭的大皇子身邊不過是懲罰罷了,誰讓她利用阿挽嚇人了呢,皇子府四周多的是他的人,有沒有陳雪娥實在是毫無差別。

    當然,他也絕對不是因為阿挽對那個女鬼太熱情才鬧彆扭,絕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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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2:03:12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皇帝哥哥啊

    文朝帝和皇后微服私訪來到大皇子府上,奴才們忐忑的領著人往豐承奕住的院子走去。這腳還未踏進院子,文朝帝就聽到了大皇子大呼小叫的瘋言瘋語。

    「是誰?是誰要殺我!」

    「我沒有殺人!不要來找我……」

    「……」

    文朝帝駐足在院外,眉頭緊緊蹙起,發問一道隨行而來的太醫,「你來的時候也這樣?」

    太醫屈身回道,「是的,從昨日夜間到今日早上,皇子殿下一直是這般囈語。」

    「皇上,先去瞧瞧皇兒吧。」豐承奕雖不是皇后所出,但皇后待一眾皇子皇女都是極為寬懷的。這霎時聽到豐承奕淒厲恐怖的嘶吼聲,心裡好生不忍。

    文朝帝握了握皇后的手,一道走進豐承奕的臥房。伺候的奴才們見到文朝帝忙不迭跪下請安。

    臥房的窗戶緊閉,屋內點滿了蠟燭,窗沿、桌台、地上……都是星星點點的火光。

    連床沿也擺上了燭台,僅著裡衣的男子髮絲有些凌亂,懷抱著身子,眼睛直直的盯著床板,連文朝帝的到來也未發現,彷彿床板上隨時會有怪物出現將他吞噬。

    文朝帝冷著臉,讓皇后留在原地,自己小心地避開一地如同八卦陣般的燭台,走到床邊。

    「皇兒……皇兒……」

    走近一看,文朝帝凜然揪心,不過一日的時間,怎的人憔悴成了這樣,眼瞼下方濃重的黑影,雙目無神空洞,身子不住的發抖。

    文朝帝壓著聲音喝道,「都怎麼照顧的主子?」

    「皇上恕罪,奴才們要給殿下加衣服,殿下不讓人碰他啊。」

    聞言,文朝帝試探著伸手拍了拍豐承奕的臉頰。只見他猛然一哆嗦,縮著身子警惕的望向文朝帝。

    「皇兒,是父皇啊。」文朝帝柔著嗓音,輕聲喚著,手又往他的方向探進。

    這次,豐承奕的反應更激烈,直接甩開文朝帝的手,把自己縮到床的角落處。

    走出院落,皇后拽著文朝帝停下,「皇上別擔心,有太醫們守著會好的。」

    文朝帝將人帶入懷中,悠長的歎了一口氣,「即便是往後就這樣了,倒也是罪有應得。自己不得上進,盯著小九,想著皇位,到不想流連煙花之地鬧出這事。若真有因果循環,倒是還了府裡死去的那些個奴才、姬妾的罪孽。」

    文朝帝瞭解了事情的起因經過真切是恨鐵不成鋼,豐承奕是他的長子,他自然對他期許了厚望。小九自始至終都表示了他不願做皇帝,他即便知道他身子大好,也由得他借病不上朝。如此一來,文朝帝就將所有的期望都落在了大皇子身上,嚴厲苛責幾分,倒是給他養成了乖張暴戾的性子。

    在文朝帝面前,順應奉承,私下結黨私營,甚至連他的後宮都想安插人手。一有不如意之處,便回府打罵下人,手段陰狠。

    這般的性子若做了皇帝,豈不成了一代暴君。

    文朝帝深謀遠慮,想了下年幼的幾個兒子,不覺的又將心思活絡到豐元溪身上。

    囑咐了太醫和奴才們照顧好豐承奕,文朝帝前腳才離開皇子府大門,後門就閃進一個紫袍男子。接應他的是豐承奕府裡的門客,也是豐承奕最為倚重的軍師——鍾偉。

    「魏大人,這殿下如今這副樣子,也不知何時才能醒來。我們可還要扶持他?」

    來人便是兵部侍郎魏能,熟門熟路的朝豐承奕的院落走去,「先去探望一下殿下,待我回去再請示父親。」

    鍾偉順承的應下,嘴角卻起了一抹譏笑。父親,叫的倒是親熱,不過是個上門女婿罷了。為了攀上右相這根高枝,身為男子連自己傳宗接代的姓氏都可拋棄,跟著右相改姓魏,如今在這廂裝什麼大頭。

    ********

    豐元溪兩手捧著阿挽擦拭乾淨的臉頰,掰左掰右,提上按下的仔細端詳了半天。屈指彈了一下沒什麼肉的臉蛋,再拿過一邊的藥方子和磨好的珍珠粉瞧了一會兒,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

    阿挽一被放開就懶懶地低垂著腦袋,搭在膝蓋上,眼睛從下往上凝視著豐元溪優美的下顎線。瞇瞇的眼睛裡毫不掩飾的射出傾慕的光芒。

    豐元溪俯下身子,抬起泡在藥水中的小腳。兩人的腦袋幾乎碰到一塊兒,頸後的髮束隨著他的動作繞到身前,蕩漾在阿挽眼前。小丫頭順勢把頭髮禁錮在手中,免得沾到藥水,小手還一下一下的摩挲著。

    「皇弟,快把小侄女帶出來給朕瞧瞧。」

    隨著話音落下,文朝帝雙手背在身後,已經跨過門檻,走進了臥房。

    文朝帝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景象,小九和姑娘……不對,小九和一個小女娃在……在親熱?

    兩人面對面坐著,上身前傾,腦袋親密的靠在一起,小女娃還抓著小九的髮束。

    豐元溪抬頭望了一眼來人,側過身子擋住文朝帝的視線,慢條斯理地把阿挽的腿擦乾淨,捋下褲腿,又拿起一邊自己的長衫把人包好,抱進懷裡。呆愣中的文朝帝只有幸覷見小丫頭一隻好奇的眼睛和泛黃的發頂。

    「裴安……」

    「王爺。」裴安剛搬了條凳子給在院子裡站著的皇后娘娘,聽到王爺傳喚,趕緊回來。見到室內大大小小的美白容器,瞭然的把桶往外搬。

    阿挽偷瞧了一眼原來是皇帝大叔,就百無聊賴的窩在豐元溪懷裡蹭著,繼續玩著他的頭髮。

    文朝帝見皇弟一言不發,就知道自己不請自來被人不待見了,而且他方才似乎是撞破了他家小九的好事。

    這般一想,文朝帝又興奮的繞過兩人坐到豐元溪右側榻上,誰讓小丫頭的臉是朝著這邊的呢。

    文朝帝撐著腦袋和阿挽大眼瞪小眼。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瞎了眼了,這哪兒是小九的女兒啊。也怪不得小九火大燒了聖旨,原來是當童養媳養著呢。

    這身子看起來瘦弱些,相貌也不過一般……不過這些都是小事,只要小九喜歡就好。原本還擔心著小九不喜歡女子,料不到是喜歡這般的「女子」……

    文朝帝琢磨著要不要去多尋幾個女娃娃養著。

    「皇兄今日來可有事?」豐元溪瞧著文朝帝一臉猥瑣的瞅著阿挽,一把將人換了個方向。

    「啊,無事無事,就是看看小侄女……不對,是小弟妹?」文朝帝嘿嘿乾笑兩聲,揶揄道。

    豐元溪冷眼瞅著惡趣味的皇兄一臉曖昧之色,實在是懶得理會。

    文朝帝也不氣餒,「小九啊,你總得介紹一下吧。」

    阿挽估摸著這是在說她呢,回過頭,「皇帝大叔,我叫阿挽。」

    「那今年幾歲了?」文朝帝笑的分外和藹,和藹到讓人覺得有不軌之心。

    阿挽低下頭瞄一眼自己的小身板,斬釘截鐵的回道,「五歲。」

    「七歲。」豐元溪冷淡的開口道。

    文朝帝在阿挽和豐元溪臉上來回巡視,這……要聽誰的?

    「好,那就七歲。」阿挽安撫的拍拍豐元溪的手,元溪說幾歲就幾歲,反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身子的主人幾歲。

    文朝帝差點被自己一口口水嗆到。

    這丫頭倒是有趣,可不被小九吃的死死的。這要被小九賣了,肯定還幫忙數錢說再見呢。不過小九也有意思,想來是等不及了。現在還那麼小就忍不住親個嘴了,七歲也好,少忍兩年不是。

    豐元溪也沒解釋什麼,阿挽的確是七歲。他習醫術,自會摸骨。身子不過是營養不良才看起來年幼,骨頭實則已有七年之齡。

    文朝帝還想問一番阿挽父母是何人,就見小姑娘掰著手指在算著什麼,隨後又重重的歎了口氣。

    本著阿挽已經是自家人的屬性,文朝帝分外護短,「有什麼事,皇帝大叔罩著你。」

    說完,文朝帝又暈乎了一下。小九叫他皇兄,阿挽叫他大叔,可不是差輩兒了。不然讓阿挽叫他「皇帝哥哥」,這稱呼不錯,文朝帝順時覺得自己又回到了他弱冠那年的青春年少。

    豐元溪也摸摸阿挽的髮絲,表示好奇。

    阿挽悲傷的抱住豐元溪的腰身,悶聲道,「還要九年。」

    「還要九年,才能嫁你。」

    聞言,兩人均詫異。豐元溪笑的溫柔,這一抹虛無縹緲的淺笑令文朝帝久久震撼。

    文朝帝凝視著豐元溪滿足的笑容,不得不承認,即便他成了「皇帝哥哥」,他也已經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當今的年輕人真是愛情來了擋也擋不住啊。

    文朝帝被皇后安撫著哄回宮後,阿挽還抓著豐元溪的衣襟,「早知道,就去尋個和我一般大的姑娘了。」

    豐元溪驀地一頓,摸了摸小丫頭的發頂。

    如今還是個孩子,倒可以放任自己摟摟抱抱。若真還魂到別的姑娘身上,他只擔心自己還跨不過那道坎了。畢竟是她人的軀殼,多生彆扭不說,總覺得是對不起他的阿挽。

    還好,是個孩子。

第20章 有一隻大黃

    睦宣王府多了一個小郡主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似的傳遍大街小巷,這個風頭不亞於大皇子草菅人命的消息。王府隨意走出一個人都會被格外關注,彷彿盯著看就能瞭解到第一手消息。

    百姓們也加入了編故事的隊伍,為阿挽找了一個又一個「後媽」。此時,將軍府裡的項姝也急的團團轉,明明昨晚才一起回的府,怎麼今天就多了個女兒了。

    但外面的世界一點都影響不到王府。

    用過晚膳,豐元溪陪著貪食吃撐著的阿挽在院落裡散步,裴安被下令繞著王府跑兩圈鍛煉身體。小丫頭揉著小肚子還不安分的蹦跳,豐元溪也只含笑看著。兩人逛了大半圈,門口進來兩個侍衛。

    「王爺。」

    豐元溪點點頭,讓他們去書房等他,自己則帶著阿挽先回房間。

    「我馬上就回來,想睡了就讓裴安給你送熱水過來。」豐元溪摸了摸阿挽粗糙的頭髮,一日下來這動作甚是習慣。

    阿挽想著他有正事就乖巧的坐在床沿點點頭,目送豐元溪離去。小丫頭無聊的晃蕩了一會兒腳丫子,跳下床雙手用力拖著一條圓凳子。挪到門口瞧著亮著燭光的書房,隱約有著被燭光拉的頎長的身影印在窗戶上。

    阿挽閉上一隻眼睛,伸出手指在空中描繪著影子的輪廓。

    前幾日的時候,她都還和元溪形影不離。變成人了,反倒被落下了。小丫頭雙手托著下巴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哎……」

    「哎。哎。哎。」短促卻連聲的歎氣聲有些滑稽的傳入阿挽耳中。

    阿挽一個激靈,跳下凳子。眼睛努力瞪到最大,警惕的環視四周。門外就是長廊,長廊間隔著掛著燈籠。空蕩蕩的長廊一目瞭然,主院除了書房和主臥都一片黑暗,裴安似乎才回來,躺在院子門口和守門的侍衛說著什麼。

    阿挽小手搭在凳子上,小心翼翼的坐上去。難道是聽錯了嗎?

    「哎。哎。哎。哎。哎。哎。」

    阿挽一個沒防備被嚇得噗通一下摔倒在地上,揉了揉屁股循聲望去,只見一隻黑色的鳥兒在鳥籠子裡歡快的蹦躂,嘴裡還發出嗤笑聲,「哈,哈,哈哈。」

    因的身子瘦弱,臀部也沒幾兩肉的,摔得生疼。可阿挽顧不上尾椎處還疼著,顛著腳跑到隔壁房間對出來的那處廊下。

    原來是日前剛能碰到實物時買來試驗用的的鷯哥,因為豐元溪也沒給發落它的下場,裴安就把這小東西留在了主院裡。白日裡就掛在樹底下,晚上就掛迴廊下。

    阿挽仰著腦袋看著竹條鳥籠裡的鷯哥,全身的羽毛黝黑光亮,頭側有鮮艷的桔黃色肉垂,嘴峰桔紅色,跗蹠則顏色更淡一些。這般看著,這幾處恰好點綴了通身的黑色羽毛。

    小東西似乎和阿挽做對,知道她在看它,撲了下羽翼轉了個身,尾巴對著阿挽驕傲的哼起了小曲。

    阿挽一愣,使壞的踮起腳尖,伸長手晃了下籠子的底部。

    鳥籠只靠著頂端的鉤子掛著,一碰,裡頭就跟鬧了地震似得,直晃蕩,給鷯哥供水的杯子也撒了好些水出來。

    鷯哥撲閃著翅膀在籠子裡的小天地飛起來,嘴裡不停的叫喚,「錯了錯了,錯了錯了。」

    阿挽樂了,敢情這鳥兒也通人性呢。

    阿挽一時間來了性質,興沖沖的拖來圓凳,兩手充當著軟墊墊在臀部和凳子中間,緩衝一下尾椎處的疼痛。

    「小鳥兒,你可有名字?」小丫頭仰著頭開始和鷯哥說話,「嘸,我叫阿挽。」

    「阿挽阿挽、阿挽阿挽。」鷯哥本就是好說話的鳥兒,自從來了王府,他就被丟棄在一邊。除了有專門的太監每日進來給洗澡,餵食時說幾句,其他時候都孤零零一個。

    現在倒好,兩個愛說話的小東西,正好湊成了一對。

    豐元溪遠遠的就聽見阿挽和誰說話,卻跟才會說話又對這項技能十分喜愛的小嬰孩一般,只會學舌。

    「大——黃——」

    「大黃大黃。」

    「我——叫——大——黃」

    「我叫、大黃。」

    拐過彎兒了,豐元溪才瞧見阿挽是在和鷯哥說話。

    瞅見豐元溪,阿挽趕緊跑過去抱住豐元溪的胳膊晃蕩,「元溪,大黃可厲害了。學的又快又好。」

    豐元溪輕佻眉,大黃?這似乎比較適合一條狗。經過鳥籠邊,豐元溪覷視了一眼,挺愛乾淨的小東西,沒什麼怪味。既然阿挽喜歡,那就留著吧。

    大黃似乎知道豐元溪忽閃的惡意,討好的在籠子裡蹦躂,聲音格外清脆,「王爺好,王爺吉祥。」

    阿挽一聽,笑瞇了眼,「我就說大黃棒棒的。」

    豐元溪微微瞇起眼睛,危險的眼神轉瞬即逝。這黑不隆通的醜傢伙是阿挽口中第二個被讚賞的,當然,第一個是他。

    豐元溪不著痕跡的看了大黃一眼,默默地帶著還不住獻寶的阿挽離去。

    身後不停的傳來大黃激動的聲音,「王爺是好人,王爺是好人……」

    若細聽,許是還能窺探出一抹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覺悟,它只恨在鳥市的時候沒有多學幾句吉祥話,詞到用時方恨少啊。

    豐元溪擔心著侍衛已經查出了阿挽這身子主人的身世的,怕阿挽想起那晚小女孩淒涼的死在路邊而傷感,就特意把她留下。

    事情出乎他意料,小女孩的身世仍是是個謎。侍衛們卻查到在十三街和東街之間小巷口裡的二進院有好些不同尋常之處。侍衛偷摸到院子裡時,看見院子裡進進出出的都是女娃娃,同時也看見了主子所說的一個矮個男子,孩子們都喚他趙叔。

    侍衛們粗略的數了下,女娃娃少說也有三十餘個,每個都灰頭土臉的,衣服也髒兮兮的,唯有一個個頭上的麻花辮能窺知一二。他們留了人在院子外盯梢,不知王爺的意圖就不敢輕舉妄動忙回來報告。

    豐元溪估摸著小女孩也是這個院子裡出來的,而且應當是生了重病就被丟棄了。可這個趙叔聚集了那麼多的女娃娃又是要做什麼。

    豐元溪蹙著眉頭思考著,阿挽已經從元溪的櫃子裡拿出來一套乾淨的中衣褲。

    小丫頭伸出手掌在豐元溪眼前晃了晃,「元溪,該沐浴了。」

    豐元溪捏了下阿挽的鼻尖,接過衣褲往浴室走去,阿挽小跟班也立馬跟上。看著身後亦步亦趨的小丫頭,豐元溪蹲下身子。

    還未說什麼,阿挽就抱緊了他的腰部,可憐兮兮的說道,「阿挽想和元溪待在一起。」

    豐元溪沉默,歎了口氣。

    片刻後,豐元溪也不知道兩人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情景。他自然是光裸著身子泡在水中,重點是在阿挽。

    小丫頭雙膝跪在豐元溪背靠著的池邊上,雙手抓著濕潤的帕子,使著吃奶的勁兒在給他擦背。豐元溪微闔雙眸,腦海中不停的閃過「阿挽在為他擦背,阿挽的手在撫摸著他的脊背,軟綿嫩滑的小手……」

    「元溪,這樣會疼嗎?」阿挽擦的仔細,眼睛直勾勾的隨著帕子移動。

    豐元溪微微勃發的某處因小丫頭稚嫩的嗓音瞬間偃旗息鼓。阿挽如今——

    還是個孩子。

    阿挽被豐元溪抱回浴桶裡沐浴過後,穿著過長過大的裡衣躺倒在床上。

    「哎喲……」

    豐元溪趕緊把人抱到腿上,撫上阿挽的後腦勺,「可是碰著了?」

    阿挽扁著嘴巴,自己掙扎著臥倒在豐元溪的大腿上,小手拉過他的手掌按到自己臀部,「嘶……這裡疼……」

    豐元溪小心的按了一下,小丫頭很給面子的配合著叫一聲。

    豐元溪毫不猶豫的把褲子往下扒。只見尾椎處散出一片淤青,看起來甚是嚴重。

    「疼嗎?」

    「不疼。」

    「這裡呢?」

    「哎喲……」

    豐元溪小心的把淤青揉開,又拿了藥膏輕柔的敷上。

    阿挽苦著臉趴在床上,嘟囔道,「你把人家看完了,阿挽也把你看完了。所以元溪必須得娶我了。」

    豐元溪沒好氣的捏了下小丫頭嘟起的唇瓣,摔成這樣了還有心思去琢磨這些。

    「說說,倒是怎麼弄的?」不就中間走開那麼一會會兒功夫,就能把自己身上添些傷,真是能耐了。

    阿挽實誠的把大黃給供了出來。

    豐元溪哼了一聲,消失了幾分鐘。也不知道可憐的大黃受到了怎樣的「鳥身威脅」,整整一個晚上都在念叨著「王爺是好人……」

    待養鳥的小太監第二日補水時才發現往日活蹦亂跳精力充沛的像個瘋子似的的鷯哥已經癱在籠子裡了,水槽裡半滴水都沒了,而它還在堅持不懈的討好王爺。

第21章 是夫妻相

    一大早起來用完早膳,豐元溪就忙著先給阿挽抹上黑乎乎的自製美白粉,結合著太醫研磨的珍珠粉白日晚上配合使用。

    阿挽望著認真地在她臉上塗塗抹抹的豐元溪,動作輕柔,眼神專注,彷彿是在做一項他最感興趣的事情,腦海裡突然就冒出「秀色可餐」四個字。阿挽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尖舔過唇瓣,接著不顧他手上的動作,嘟著嘴就湊上去在他臉上重重的吧唧了一口。

    小嘴和臉頰狠狠的撞擊了一下,不可避免的,豐元溪白淨的臉上也一同沾上了黑泥。映襯著豐元溪的皮膚,黑白分明,阿挽嘻嘻笑著。

    豐元溪睨她一眼,滑稽的黑泥沾上俊容卻絲毫不減他的優雅。

    小丫頭似有不甘,伸出手指揩過一點,再抹在豐元溪的下巴上。慢慢地,臉上的小黑塊兒,都轉移到了下巴上。黑泥被平鋪開,泛著灰青色,倒像是下巴上長了一片鬍渣,平添了幾分成熟。

    「老公公……嘻嘻……」

    豐元溪稍稍撇開頭,眼睛滿是不贊同的神色,手上卻依舊兀自的抹著。

    「元溪……」

    「好了,從現在開始不准說話,直到臉上的藥可以擦掉為止。」

    「元溪……」

    「不然會變醜的。」

    阿挽委屈的看著豐元溪不再理會她,逕直拾起紅木架上的帕子,對著銅鏡把臉頰收拾乾淨坐在一旁看起書來。

    好半晌,阿挽滿目哀怨的瞪著悠閒吃著點心看書的男人。她只是想說即使元溪是老公公,也是最俊美的老公公,「雲(元)溪……」

    「嗯?」

    豐元溪不為所動,屈著胳膊慵懶的斜靠在軟塌上,嘴巴都未張開一下。

    小丫頭能屈能伸,快步走過去,爬上軟塌把自己塞進他懷裡。小小的身軀勾著背嵌在豐元溪胸前,他微微笑起,本就是故意和她鬧,自然捨不得冷著她,手也順勢環上她的身子。

    裴安叩門進來的時候,豐元溪正在給阿挽擦掉臉上半干的黑泥。

    「進來。」

    「王爺,皇上讓人送了信過來。」裴安將手上的信封遞過。阿挽見元溪手上還髒兮兮的,就幫忙接過。

    裴安見主子沒反對,就接著往下說,「信是永信侯的公子親自送來的,現在人在前廳候著。」

    豐元溪示意阿挽打開信封,阿挽將信紙攤開舉在他眼前。

    看完信,豐元溪也把阿挽收拾了個乾淨,開口道,「就說本王即刻就來。」

    兩人皆換過乾淨的衣服朝前廳走去,阿挽晃晃豐元溪的手,待他低頭,為難的問道,「做了永信侯的女兒後,是不是就要去侯府住了?」

    豐元溪把人抱起,和阿挽嚴肅的小臉蛋面對面對視著,「你覺得我會把你一個人扔尚縣去?」

    阿挽甜甜一笑,摟住元溪的脖頸,好生嬌憨,「不會。」

    豐元溪恍惚間又看見了那個白嫩嫩甜絲絲的小姑娘,大手溫柔的順著她的發尾。

    「小妹多勞王爺照顧。」

    阿挽被豐元溪抱在懷中,永信候的公子許蕭逸倒是給豐元溪深深的鞠了一躬,這般倒是俯視著這位名義上的兄長。

    永信候是先帝還在時封下的爵位,如今侯爺已是遲暮的老人。異性侯本不受世襲,倘若永信候不慎歸去,侯府也就名存實亡了,許氏一族也就沒了主心骨。然文朝帝昨夜一道聖旨並一封書信,送至都城鄰縣的尚縣永信侯府。

    皇上緊急下的聖旨,封永信候幼女為郡主,賜國姓豐。

    永信候和府裡的人都一頭霧水,侯爺僅有一子,雖曾有一女也早早幼殤。但看了書信後一切都明瞭,雖不知這豐挽姑娘是何許人也,但能蒙皇上關照,且入住睦宣王府,之於他們永信候府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於是,許蕭逸連夜回都城謝恩,同時也見一見這位神通廣大的妹妹。

    「這是你兄長。」

    「兄長。」阿挽乖乖的下地,規矩地給許蕭逸福了下身子。

    許蕭逸有絲詫異,本以為豐挽會是個絕色美人兒,到不想還是個黃毛丫頭,相貌也只一般般,看著還有些消瘦。但信裡說,睦宣王爺是從惡人手中救回被拐騙的郡主,想來這姑娘之前倒是吃了很多苦。

    如今,這般看來也算是苦盡甘來了。畢竟睦宣王爺一向冷清,倒是對小丫頭萬分親近。

    許蕭逸伸手想去扶阿挽,豐元溪先一步把人拉起,帶著人朝椅子走去。許蕭逸直起身子,頗具興味的瞅著豐元溪牽著阿挽的手。「見多識廣」的人精——世子大人腦子裡咯登一跳,心裡已有大半分明,想來是皇家內院多少都有點怪癖。不諳女色的睦宣王爺,口味有些獨特啊。

    若真是他猜測的,如此更好。天上掉下的妹妹假使能得侯府和睦宣王府結親,那些亂七八糟的宗親、還有母親也省的整日煩著讓他入仕,他也能早早放下包袱浪跡江湖。

    阿挽好奇的看著所謂的兄長,一身琉璃藍的長衫,腰帶上墜著一個竹青菱形香囊,還有一塊碧色玉石。可比元溪花哨許多,但沒的元溪好看,阿挽暗暗在心裡給兄長打了個及格分。

    許蕭逸任由小丫頭打量著他,狀似未發覺般自在端起茶盞,輕扣杯蓋,微微吹氣。杯子已到嘴邊,眼瞼卻驀地瞟向阿挽,還放肆的拋了個媚眼。見著小丫頭睜大眼睛呆愣住,才淺酌了一口,感歎道,「睦宣王府果真是連茶葉也是戊遼國最上乘的。」

    許蕭逸的小動作哪兒能瞞得過坐在正上方的豐元溪,或者本來也無意隱瞞。

    「世子既已看過郡主了,就早些回吧,省的府裡擔心。」豐元溪冷厲的看向許蕭逸,開口趕人。

    阿挽也使勁著點點頭,這兄長可勁兒的輕佻。

    許蕭逸餘光瞄到小丫頭毫無兄妹愛的站在豐元溪那邊,卻笑的更歡了。他現在的興趣都在這二人的關係上,他關心小妹的終身大事耽擱些時日想來父親也不會責怪吧。

    許蕭逸的心思在肚子裡的花花腸子轉了一圈,清清喉嚨禮貌的和豐元溪致謝,卻也委婉的拒絕的他的提議,「王爺,父親甚是擔心小妹。不若小妹隨我回府休養也好,畢竟是自己家中,不便麻煩王爺了。」

    話音剛落,阿挽猛地跳下椅子跑到豐元溪跟前,將自己的身子擠進兩腿間,腦袋枕在他大腿上,兩手緊緊的環抱住他腰身。眼睛還不忘防備的瞪著許蕭逸。

    豐元溪半瞇著眼睛斜睨向許蕭逸,大掌輕輕拍著阿挽的後背,「世子要知道,阿挽只會是睦宣王府的。」

    幾人心知肚明,阿挽不過是藉著侯府有個身份罷了。那許蕭逸這又是什麼意思?他可不介意替阿挽換一個身份,何況就沒身份又怎樣,只不過皇兄太心急了。

    許蕭逸不由的抽了抽嘴角,這兩人都真經不起逗。

    許蕭逸抬手藉著袖子擋住豐元溪冷厲的眼神,偷偷的探出一隻眼睛,看似受怕神色卻是玩世不恭的模樣,坦白的讓豐元溪看穿自己的意圖,「不然,還有第二個法子。王爺若不嫌棄,一道收留了我?也好讓我這個做兄長的盡一下職責。」

    豐元溪沉默未語,探究的凝視著許蕭逸。都說永信候世子不過皮囊好,然紈褲一個,今日相會實則莫測。

    「王爺,項小姐來了。」裴安遠遠的看到侯總管領著人,一時未察室內的氣氛頗為怪異,就和主子通報。

    許蕭逸直覺看向阿挽。果然,小丫頭傲嬌的哼了一聲,好不待見。

    「臣女給王爺請安,給小郡主請安,給……」項姝領著侍女跟在裴安身後款款而來,眼神晶亮的看見豐元溪懷裡抱著的小人兒。看見許蕭逸的時候,略一頓,畢竟永信候未住都城,項姝也不識人。

    「在下許蕭逸。」許蕭逸謙謙起身,琢磨著都城項姓應當是項將軍府上,項罡的女兒吧。

    侯總管適時介紹道,「世子是永信候的大公子。」

    「世子安。」項姝筆直的佇立著,僅微笑點頭。原以為是哪家的親王,料不過只是個世子,多半是來求王爺辦事的吧。

    懷裡的小人兒自項姝一來就變得懨懨的,豐元溪一邊還琢磨著許蕭逸的意圖何在,難得的語氣波動,頗為厲色,「項小姐倒是好門道,皇兄的聖旨昨夜才下,你這大包小包就來賀禮了。」

    皇上的聖旨雖是下了,可卻是下到了永信候府,項姝從何而知?只能是項將軍手伸的太長,耳目眾多透了風聲。

    項姝眼裡只有豐元溪,彷彿沒有感覺到他話語的歧義,掩嘴笑的滿足,「臣女關心王爺,自然王府的大小事情也格外的關注。」

    許蕭逸噗哧笑出聲,「咳咳,不好意思,嗆到了。」

    這是要說這項小姐單純呢,還是蠢呢?別一句話,把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拖累成喪家之犬才好。

    豐元溪垂下眉眼,腦子不靈光的蠢女人,懶得搭話。

    項姝不明白許蕭逸是在笑什麼,瞪了他一眼一回頭又是笑靨如花,小小的踏前一步,「王爺,這就是小郡主吧。聽說長的頗像王爺,不知臣女是否有幸一睹郡主花容?」

    許蕭逸這回記得了,咬著牙暗笑。敢情以為阿挽是王爺的女兒啊。

    阿挽乍一聽,伸出小手捧住豐元溪的腦袋,低聲呢喃道,「像嗎?難道是夫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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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2:03:48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成精的大黃

    「嗯?」小丫頭自言自語著,聲音幾不可聞,豐元溪配合的俯下腦袋貼近她的唇邊。

    阿挽看著元溪湊進的臉龐,恍然大悟。現在的臉蛋兒又不是自己的,即便夫妻相也不是她和元溪,不開心!阿挽回過頭嘟著小嘴嫌棄的瞥了一眼項姝,就知道這個壞人嘴裡沒好話!

    豐元溪聽著她嘟嘟囔囔小聲的話,探手摸上她單薄的耳垂想提醒她說話要小心著些,觸碰到微涼的耳朵,指尖不覺輕輕的揉捏了兩下。他記得阿挽也總是冰涼的,但是有肉肉的小耳垂,圓潤許多。

    許蕭逸津津有味地看著阿挽一溜的小動作,饒有興致的喝著茶觀摩這出王爺的桃花債。睦宣王爺這大招牌,得有多少官家待字閨房的姑娘家盯著,看來他這兄長也得給小妹振振威風才行,總不能讓人把永信候府給看扁了。

    項姝此時正在心裡暗自得意,小郡主如此平凡,其母親可想而知也不過無鹽之姿。若這般都可得到王爺的青睞,她可不是滿滿的勝算。都說女追男隔層紗,王爺即便清高孤高也敵不過死纏爛打吧,不然小郡主可是從何而來。

    王爺即便真是對女子不甚興趣。可如今她確是親眼目睹了王爺對小郡主的寵愛非常,若他日能為王爺孕育下一兒半女,還擔心坐不穩王妃職位嗎。

    項姝幾乎已經預見未來的美好生活,紅唇笑的甚為張揚,「小郡主如今還小卻已經有這番姿色,眉眼處倒真是和王爺有幾分想像,等長大了可不是讓戊遼國的這些個公子們趨之若鶩趕著上門,想來到時候王府的門檻都要被踏平了。」

    項姝自說自話,面上神采飛揚。豐元溪臉色已忽的暗沉起來,怎的,他倒是想看看誰敢來他睦宣王府要人。

    「臣女聽聞小郡主才回來,身邊也沒個女伴兒。臣女府裡離王府這般近,小郡主若不嫌棄臣女叨擾,不如……」

    「嫌棄。」

    項姝突然被稚嫩又堅定的聲音打斷,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笑容還妥妥的掛在臉上,心裡卻恨不得朝著阿挽的腦袋拍兩下。果然是鄉野長大不懂規矩的黃毛丫頭,基本的禮儀都不懂,連她在說話都敢直接打斷。

    但怨念歸怨念,項姝的眼睛、眉毛、嘴巴無不在展示著自己最親切最和藹的一面,「小郡主方才說什麼呢?」

    阿挽乖巧的又回答了一遍,「嫌、棄。」

    項姝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懵懂的看向豐元溪求助,端的那是楚楚可憐,好像阿挽說了什麼欺負人的話似的。

    豐元溪輕輕佻過阿挽的下巴,「乖,少和她說話了,若再笨點本王就不要你了。」

    阿挽可把豐元溪的話當第一聖旨,慌忙點頭保證,手也趕緊捂上嘴巴表示自己再也不和她講話。

    許蕭逸卻是忍不住了,一手扶著額頭身子因憋笑一直顫抖著,哪兒還有剛才翩翩公子的優雅,手上的茶杯還未放下一直晃蕩。

    項姝再愚鈍這會兒把小郡主的回答和自己的話聯繫在一塊兒,加上豐元溪這般戳心窩子的話,她也明白了此時自己已是許蕭逸的笑料。

    那臉上青一道紅一道,羞惱的只想直奔將軍府躲起來。

    而此時許蕭逸放肆的笑聲彷彿讓她找到了一個出氣筒,幾步上前,不顧自己所在是王府,惱怒的抬腳就朝著他的腳踩下。

    許蕭逸哪兒容的一介只會繡花撲蝶的女流之輩中傷他,一個漂亮的旋身,已經安穩坐上旁的椅子,唯有衣擺處還隱隱蕩漾。

    項姝沒料到他就躲了,抬手指著許蕭逸,怒色盡顯,「你……」

    「我?本世子的名諱方纔已經介紹過一遍,難不成項小姐一會兒功夫就忘了?哦……也對,王爺說您……這裡不太好使?」說著還點了下自己的腦袋,用一種「你知我知」的默契表情調侃她。

    許蕭逸可是一隻會咬人的狐狸,既然項姝不把他放在眼裡,那他又何必給她面子,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事兒他可不會去做。更何況,王爺的態度明擺著呢,既已將是侯府的人,他也不准自家小妹心裡不舒坦。

    這回倒是換了豐元溪和阿挽看戲。

    項姝還想再說什麼,許蕭逸繼而開口,「倒是不知道本世子的小妹怎會和王爺相像,項小姐可是在說笑?」

    項姝把許蕭逸的話消化個透徹,不禁啞口無言。看看阿挽又瞧瞧許蕭逸,再瞅瞅豐元溪,目光在三人間不停的打轉。

    所以她方才毫無懸念的鬧了一出大笑話。可不是親生女兒,為何王爺會待郡主如此親切。

    項姝想不明白。阿挽也想不明白,因為豐元溪居然允許許蕭逸在王府住下了,住在離主院偏遠的屹然軒。

    雖是留了下來,豐元溪也沒打算招呼許蕭逸,午後照常留在主院裡,連飯菜也不說和客人一起吃一頓,只交待讓侯總管好好照顧他。自己倒是頗有雅興的讓裴安在院子裡支起了小案,兩人露天用膳。

    許蕭逸留下自然是還惦記著那兩人的關係,這待在屹然軒可不能看戲,也沒法和小妹培養感情,這人摸著道兒就到了院子門口。

    「王爺和挽妹妹正用膳呢,我還琢磨著怎麼沒人來叫我,乾脆就自己來了。王爺你也別客氣,繼續吃。」許蕭逸滿臉都在表達著「我是一個很隨意的客人」,隨即挨著阿挽稍稍蹲下身子。

    「挽妹妹,為兄久未與你相見,不如讓為兄餵你可好?」

    阿挽抬眼看著兄長大人滿目精光,手已經躍躍欲試想接過她手上的筷子,忙要避開。

    豐元溪眼疾手快的抱過阿挽坐到自己腿上,「裴安,再去搬一條椅子給世子。」

    許蕭逸見達成目的,拍拍衣襟坐在阿挽的位置上。藉著冠冕堂皇的理由湊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也是想讓王爺知道他沒有惡意。許蕭逸放心地大大方方坐下,也就小丫頭還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防備著。

    裴安不但給搬來了凳子,也聰明的拿來了碗筷,免得世子再做出什麼破格的事兒出來。

    沒有許蕭逸的刻意搗亂,這頓飯吃的頗為安逸。他也頂多在兩人互相夾個菜的時候吟上情詩幾句以應景,有時候阿挽還會往下接著來幾句。

    「大黃,他是我兄長。」阿挽沒心沒肺的很,和許蕭逸玩了一會兒,就建立了革命友誼,這會兒已經忙著給大黃介紹了。

    許蕭逸也正兒八經的立在鳥籠前,「大黃,你好。」

    大黃在今早精疲力盡之際已經下定決心至少三天不再開口講話,即便有新朋友,大黃也是懨懨的抬抬眼表示「大爺我知道了,你們跪安吧」,便不再動彈。

    阿挽擔心的捏了下它桔色的小爪子,「大黃,難道是吃壞肚子了嗎?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

    阿挽緊張的喚著豐元溪過來。元溪一定知道大黃怎麼了。

    豐元溪懶得過去,臭丫頭有了兄長就把他扔一邊,只示意裴安去解決。裴安就叫了養鷯哥的小太監給阿挽解釋了一遍,大黃成為了第一個因為話說太多而脫水的鳥兒的光榮史。

    許蕭逸失笑,敢情什麼人養什麼鳥。的確,小丫頭也是個話癆,不知道好清靜的睦宣王爺都是怎麼熬過去的,居然沒煩的一把將人甩隔壁將軍府去和項姝做伴。

    阿挽有些心疼,讓小太監把大黃放出來,大黃勉強動了下小小的腦袋,輕輕的在小丫頭手上啄了一下,似在安慰她。

    「休息幾天就好了,別傷心。」許蕭逸順手就去撫摸阿挽的頭髮,他似乎有些明白為何王爺能容忍這丫頭了,真性情,才是最難得。

    豐元溪不知何時扔下了書本把人從長廊裡抱過,大黃就像受到了神聖的旨意,撲閃的翅膀從阿挽手中飛起,撲入小太監懷中,腦袋還一個勁兒往人衣服裡鑽,硬是留了一個黑乎乎的後背在外頭。

    阿挽眨眨眼,驚喜萬分,被抱離長廊走入臥房時還惦記著,「大黃沒事了?」

    許蕭逸挑眉看著大黃飛回籠子裡依舊一副要死不活的鳥樣,搖搖頭,在睦宣王爺的壓迫下,都要活成精了吧。都是出來討生活的,實則不易啊。

    不過,想到王爺還要等著挽妹妹長大什麼的,他就莫名的湧起一股「世界很美好」的感覺。

第23章 成天要偶遇

    回到屋裡,阿挽仍惦記著奄奄一息的大黃,想出去看它,直到豐元溪拿出她之前遙想許久的棋盤,才歇了聲。

    自陪她玩過第一回,豐元溪就將棋盤束之高閣。

    看著小丫頭滿眼閃亮的光芒,豐元溪愈發覺得好東西就該藏著掖著,偶爾拿出來用一次誘拐小丫頭效果就更好了。

    許蕭逸是個閒不住的人,既然那兩個令他感興趣的大人物拒絕了觀眾,那他也只好出門逛幾圈,找找樂子了。於是那晚,豐元溪滿意的享受晚膳,瞧著餐桌上只有他和阿挽,沒有第三人來搗亂。

    可至於他,得不償失的是,用完晚膳,阿挽仍舊纏著他下棋一直到就寢的時候才算結束。

    陳雪娥依舊是夜半三更才出現在王府,她可不比阿挽,若被大太陽這麼來照個幾次,別說報仇雪恨了,自己也要魂飛魄散了。

    豐元溪才接過阿挽親自端過來的藥,就感覺到了陳雪娥的到來,但他顯然也沒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苦嗎?」小丫頭好像自己在喝藥一般,感同身受的齜牙問道。

    豐元溪將空碗交給裴安後,柔聲道,「習慣了。」

    阿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書上說,元溪這般體質更是不能多與鬼魂接觸的,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樣算人還是鬼,會不會讓他的病更嚴重呢?

    「咳,阿挽。」陳雪娥瞧著屋裡只剩了他們兩人,才開口提醒阿挽自己的存在。她可不信豐元溪不知道她來了,多半是懶得打理她。

    「雪娥姐。」聞聲,阿挽興匆匆的跑過去,「你什麼時候來的呢?來找我嗎?」

    「嗯,看看你。再……和王爺說點事兒。」陳雪娥看了一眼視她如空氣的豐元溪。

    阿挽明瞭的退後一步讓陳雪娥過去,看來是關於大皇子的正事兒。

    陳雪娥「拍了拍」阿挽的腦袋,朝豐元溪飄去。

    「等下!」阿挽突然大叫一聲,快速的衝過去,拉著豐元溪就想往後退,遠離陳雪娥。

    陳雪娥不明所以,又朝前飄,「怎麼了?」

    「停!雪娥姐你先別過來!」阿挽這還沒搞懂自己是什麼屬性的,就來了一隻真正的鬼,那必須和豐元溪隔離開才行,「還是……遠點說話吧。」

    陳雪娥迷茫的看著阿挽,攤攤手,表示不理解。

    方纔還不解,豐元溪心思一動便明瞭,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子將人摟進懷裡,他知道阿挽為什麼如此「排斥」陳雪娥。就是這怪異、浮誇還略略不經大腦的舉動卻將他的心溫暖的堪比春日,在阿挽的心中,他總是最重要的。

    豐元溪帶著人繞過陳雪娥坐到一邊的椅子上,阿挽就拉著他走最邊緣的地方,盡可能的離的遠些。

    陳雪娥沒得到答案,只好配合的退後幾步。

    見阿挽飽含歉意的目光。陳雪娥也不做她想,能讓小丫頭那麼緊張的應該只有王爺了,就不知和她有什麼關係了,如此防備。

    「我沒事,放心。」豐元溪理順她的頭髮,自然的在她額頭印下輕柔的一吻。吻過,豐元溪不知怎的又作亂把才理平整的頭髮又揉亂了。

    趁著小丫頭還在凌亂,豐元溪回歸正題,「豐承奕怎麼了?」

    「啊?被嚇傻了吧。」陳雪娥還在琢磨兩人是在鬧什麼名堂,回過神趕緊匯報有用的消息,「有個叫魏能的來過,我之前也在府裡見過他,聽姐妹們說是右相的女婿。」

    豐元溪點點頭,這事情侍衛已經派人回稟過了。

    「嘸,還有……魏能似乎打算找道士給他驅魔。」說到這個,陳雪娥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她是借了阿挽的手鬧事的。

    「驅魔?」豐元溪蹙起眉頭,侍衛到沒有提到這點,看來有些話的確只有鬼才能做到神不知人不覺的偷聽了。

    雖然阿挽是無心之過,卻的確有她的過錯。若真被魏能他人尋到有些道行的道士,只怕阿挽會有危險。如今離阿挽去世百日一月不到,沒到時間,他終究還是擔心的。若躲不過百日,只怕有這在人間作惡這一遭罪,多少會影響到阿挽的來世。

    不知不覺的就對這小女鬼上了心,豐元溪也只能鞠躬盡瘁事事為她考慮周全了。

    不過師傅已經來信說已經在來都城的路上,希望能早些到,他也能安心。

    看著被窩裡睜大著眼睛不睡覺,望著他的阿挽,豐元溪只好也側過身,「怎麼不睡?」

    「元溪……」阿挽眨眨眼,叫了一聲。良久,沒有下文。

    「有什麼話就說。」豐元溪仔細觀察著她的臉蛋,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效果顯著,總覺得皮膚沒有前日那麼黃了。

    阿挽猶豫半晌,「你說,會不會是因為我的緣故,你的病才不好呢?」

    豐元溪失笑,轉過身,平躺著,「傻丫頭。」

    「或許我讓你的身體更差了怎麼辦?每天都要喝那麼苦的藥……」看著豐元溪一點不在意的模樣,阿挽有些著急,乾脆坐起身子嚴肅的俯視著他。

    豐元溪直接伸手把人重新塞回被子裡,防止她又鑽出來,又趕緊說道,「我這體質說病也不算病,左不過是容易吸入陰寒,可偏的我又是能覷見鬼魂的,更容易招惹它們。我師傅給我配的藥,是調養體質的,能讓我慢慢的摒棄體內陰寒之氣,現下已經是第三階段了。」

    「之前一直未找到寒虛花,據說是在世間最陰寒之地,所以僅能慢慢調理著。這次師傅雲遊便是奔著寒虛花而去的,現下他已經帶著花在來都城的路上了。所以,傻丫頭,你也可以放心了,等將寒虛花製藥服下,就會沒事的。」

    「我對鬼氣很敏感,但你身上並沒有。而且你身上太多不一樣的地方,得師傅來了才能知道,但總之一定不會讓我生病。」

    豐元溪難得說了一大串的話,阿挽一度聽著磁性的聲音聽的沉醉,這大篇下來,她真正聽進耳朵裡的倒沒幾句。第一是自己不會害了元溪,然後……第二是師傅很厲害!嗯!

    豐元溪說了那麼多也不過希望她明白第一點,其他的都不重要。

    翌日。

    許蕭逸大早就在院子門口和裴安還有幾個侍衛聊天,等著院子的主人起床。

    許蕭逸從裴安口中知道他的小妹竟然每日都是和王爺同睡,不由驚呆了。挽妹妹,可安好?!呸呸呸,王爺一定捨不得殘害那麼小的幼苗吧。

    「兄長起的真早。」阿挽看見許蕭逸甜甜的打了個招呼。

    許蕭逸笑瞇瞇的把手上的東西遞給阿挽,「挽妹妹早,這是為兄昨日買來的小東西,你看看喜不喜歡。」

    豐元溪餘光一瞄,倒是個會討好姑娘的,一隻碧翠的鐲子,看顏色質地的確是上好的。可再上好,比的過宮裡進貢的麼。

    許蕭逸邪邪一笑,神秘兮兮的說道,「而且這鐲子可是為兄昨日從一個熟人手裡搶來的。你猜猜是誰?」

    阿挽想了想,她和兄長都認識的人只有元溪和……

    「項姝?」

    「聰明!不愧是我許蕭逸的妹妹,就是個聰明伶俐的。昨兒下午去街上想著去百玉坊給你買件禮物,誰知冤家路窄,上午才見過的人下午又碰到了。還好我下手快,身上帶著的銀兩多。瞅瞅,我讓掌櫃的在鐲子裡頭刻了你的名字。」許蕭逸一臉得意,這可是打敗項姝的戰利品。

    別說,許蕭逸這真是太合阿挽的心意了,摸了摸圓潤的裡側刻的「挽」字,就樂顛顛的帶在了手腕上。

    豐元溪頓時後悔了,只顧著給小丫頭準備生活用品,倒是沒注意著她之前也喜歡的小飾品,居然被這個半路出家的兄長捷足先登了。

    那日後,許蕭逸也不知道怎的倒整日和項姝在街上「偶遇」,相較於他,項姝更是鬱結難抒。她只要出門就會遇到那個小心眼的世子,不就是踩了他一腳嗎,何況還沒踩到。就跟他在她身上安了眼睛似的,只要她出門就會和他遇見,只要她看上的東西,下一刻就會被他買走。

    但青芽的一番話為這一切瘋狂的舉動給出了一個最合理的解釋,那就是許蕭逸,永信候的世子喜歡上了她這個將軍府的小姐。

    項姝對著銅鏡欣賞了一番自己的秀色,決定今日出門可要好好的打擊一下這個裙下之臣。

第24章 寵壞小阿挽

    戊遼國邊境受擾,豐元溪難得的在天還未亮就去上朝了。阿挽醒來就撲了個空,揉揉眼睛,張口糯糯地喚了兩聲,屋子裡空蕩蕩的,也沒人應她。小丫頭不知怎的心裡直突突,元溪不會不要她了吧。想著,就慌慌張張的就往外跑,連鞋子也未拖上。

    「元溪,元溪……」小丫頭叫喚的急。院子門口的侍衛聽到聲響,循聲望去,只見小主子穿著單薄,月白色的裡衣鬆垮著罩著瘦弱的身子,扒著門框孤零零的站在門口。雖然被豐元溪養了有十來天了,可畢竟沒法一頓飯吃成個胖子,身子骨得慢慢調養著。這般看著,還真怕一陣風就把她給吹走了。

    侍衛們趕緊的兵分兩路,一個去找裴安,一個上陣去安撫照顧小主子。可是,問題也隨之而來。誰去照顧小主子呢?兩個侍衛看著也不過弱冠上下的年紀,整日只在看護著王府,沒追過姑娘家,有需要了就趁著休息去十三街走一趟完事,自然是沒有經驗去安慰小女娃這種生物。

    兩人面面相覷,他們突然覺得小主子比王爺可更難伺候,當下推脫開來。

    「元溪,嗚嗚……你去哪兒了……」

    這邊兩個為難的侍衛還沒分出個雌雄,阿挽光著腳丫子在長廊裡跑起來,一手狠狠的擦拭著眼淚,一手一間間屋子的推開門。

    「小主子,您別急,王爺馬上就回來了。」

    「就是就是,您先別哭,先回房去吧。」

    這些日子來,他們倆輪值少說有個五天,每日在院子門口都能聽到小主子咯咯的歡笑聲,時而王爺也會陪著一塊兒笑鬧。突然間,這整日笑臉迎人的小丫頭就掉了金豆豆,這兩人可不急壞了,哪兒還記得剛才誰都不敢來勸人。

    侍衛甲推推侍衛乙,眼神比了比阿挽,示意他倒是說話啊。平時說黃段子那麼厲害,在十三街哄的人姑娘不要錢也要跟他,這會兒子倒連個小丫頭都搞不定了。

    侍衛乙撓撓腦袋,眼裡儘是委屈。這十三街的姑娘和小主子能相提並論麼,絞盡了腦汁也沒想出什麼純潔的樂子來。

    兩人這一耽擱,阿挽已經跑到了院子門口,迎面就撞上了捧著大銀盤子的裴安。

    「小主子,怎麼了這是?」裴安眼瞧著有個小火炮似的直愣愣往前衝,眼疾手快地托高了盤子,閃到一邊。一見到哭的眼淚鼻涕好不狼狽的阿挽,懵了。再一看小丫頭赤著腳呢,當下就覺得一陣標記著睦宣王爺的冷風強烈刮過。

    「裴安,元、元溪呢?」小丫頭哭的好不傷心,上氣不接下氣的。看到裴安,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裴安總是和元溪形影不離的,裴安在,元溪一定也在。

    裴安要是這會兒子能聽到阿挽腦子裡不著調的想法,一定要抹幾把眼淚。阿挽沒來前,他敢拍著胸口打下包票,戊遼國上下連皇上也沒他和王爺在一起的時間多。可自從阿挽冒出來之後,他也算是長見識了,知道了何為「如影隨形」。

    阿挽兩手死死抓著裴安的衣服,侍衛甲頗有眼力見的接過裴安手裡的盤子。裴安趕緊把人抱起,「王爺昨兒半夜收到急件,今兒一大早去上朝了。小主子你那會兒睡的正熟,王爺就沒捨得吵你。奴才這剛是給您拿早膳去了,您昨晚說想喝薏米粥,這不,您瞧。」

    阿挽像是把話聽進去了,卻也沒精力關注薏米粥。只輕聲的打著哭嗝,結結巴巴的問道,「沒、沒有,扔下、我……」

    話未完,裴安忙不迭的點頭,跟阿挽許下保證。王府都在這兒呢,王爺倒是能去哪兒呢,小主子真是急糊塗了。

    阿挽緊緊的抓著裴安,她不怕。哼,有裴安在,元溪一定不敢不回來。

    裴安瞄一眼被抓出褶子的袖口,無奈撫額。您才是王爺捨不得的人喂,他又算是哪根蔥啊。

    聽裴安說,元溪一大早的把許蕭逸也從床上挖起來帶上朝了。現下倒是無聊了阿挽,一個人在屋子裡拖著腮幫子盯著裴安發呆。

    往日裡有元溪在,元溪做什麼她便做什麼。元溪多在看書,那她就自己找樂子。拿著晶瑩剔透的方正玉石在几案上堆積木玩,或者自己跟自己下下棋,挺符合她現在的年齡,也沒覺得哪天過得無聊了。

    可偏的元溪頭一回不在,她就覺得滿身的不自在,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兒來。

    「小主子,可是這些個玉石都不喜歡了。王爺說了庫房裡的東西,您隨意拿。要不,咱們再去拿批更好的來。」裴安瞅著衣服都不願意換的阿挽,心裡一陣發愁。雖說現在已經六月末了,天氣也不涼,但這只穿著件裡衣也不像話啊。

    阿挽兀自打開大櫃子,一頓搗鼓。翻出一盒胭脂,這是許蕭逸前日得來的戰利品。白底青花瓷的圓罐子,有一截指頭這般高度,盒蓋上繪著一朵春蘭色的牡丹花,和青花瓷一個色調。

    阿挽一手把在底部,一手擰開盒蓋,鼻尖湊進,隱隱帶著花香的脂粉味兒。藉著大拇指按上嫣紅色的脂粉,又左顧右盼著想尋張紙試下顏色。

    臥房裡唯有書本沒有紙,想了想,阿挽就像按拇指印似的在自己手背上按下一個大紅印,是淡淡的玫瑰紅色,比胭脂盒裡的顏色淡上許多,很漂亮。

    阿挽眼珠子提溜的轉悠,想到個懲罰元溪「不告而別」的好法子。

    在阿挽把自己折騰好沒一會兒,侍衛登登的跑到臥房門口通報,「小主子,王爺和世子回來了,王爺正往院子來呢。」

    豐元溪才踏入院落,就看見好生清涼的小丫頭在門口等他,步子不由的急促。

    什麼味兒?又熟悉又陌生。

    還不待他細想,阿挽已經藉著他手臂的力道圈上了他的脖頸,紅艷艷的小嘴嘟起在他的臉蛋上吧唧了好多下。頓時,冷清的睦宣王爺就成了個好色的紈褲子弟。臉上所及之地,都被印上了曖昧的唇印,只不過這個紅唇也是袖珍版的。

    淡淡的脂粉味兒散發在兩人四周。對於豐元溪來說,這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撲面而來」。

    裴安方纔還不知阿挽意圖何在,而現在他已經嚇傻在原地了。他們家王爺可是最討厭胭脂味兒了……

    小主子還笑的前俯後仰的,他不忍心的轉過身摀住眼睛,耳朵卻豎的尖尖的。等著聽到砰的聲響,趕緊衝出去救人。

    裴安只盼著王爺能念在小主子年幼無知的份兒上,扔的近一些……

    「給本王擦乾淨。」

    裴安沒聽到預計的聲響,卻聽見豐元溪隱忍的聲音。微微側身,就見滿臉唇印的王爺已經坐在了室內的檀木椅上,小主子被放在一邊的木凳上。

    聞言,裴安直接去打來隔壁的溫泉水。

    小丫頭賭氣了,想好的親親熱熱和元溪撒嬌說,她想他了,她一個人好害怕一句都說不出口。反倒元溪現在看起來好生氣,小丫頭委屈極了。

    一早上不見人影,現在還朝她發脾氣了。

    阿挽跳下地上,跑到桌子前,抓起桌上的胭脂猛地扔出門,接著氣哄哄的跑到裡間爬回床上。讓你最乾淨,就把你被子踩髒。

    裴安一言未發站在一旁,斟酌許久,「王爺,小主子不是故意的。她這一早上就等著您,早膳也沒用幾口。起來沒見您一直哭,生怕您不要她了。」

    豐元溪一個嗯字也沒有,只擰了帕子把臉收拾乾淨,轉身進了裡屋。

    被窩裡鑽著的小丫頭已經後悔的巴不得錘自己幾下,明知道元溪最愛乾淨了,她還去撥人家逆鱗。阿挽沮喪的弓起背,勾起身子,把自己團成球似的,腦袋埋在腿上。她是壞孩子,不知悔改就算了,居然還學會發脾氣、扔東西了。

    她現在有點懵,就像一個從小到大一直就是被表揚的「別人家的孩子」,突然就變成了挨打受批評的自家孩子,打擊甚大。

    豐元溪站在床前,似笑非笑的盯著床上的大糰子。

    小丫頭總算是讓他寵出點脾氣來了。只是……這丫頭似乎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他方才是有些生氣的,若是旁人早就在近身那片刻就被甩開了,哪兒有機會把胭脂沾到他臉上。他讓她擦乾淨,不料,小丫頭發脾氣直接把東西摔了。

    這一摔,倒是把他摔悶了一下。

    裴安又適時的添油加醋,早把他心疼的不行了,心裡卻冒出不合時宜的竊喜。挺好的,寵壞了就沒人敢和他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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