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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莉莎‧克萊佩]我心屬於你(劇院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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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2:13: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我心屬於你(劇院系列)作者:莉莎.克萊佩

年輕活潑的梅笛琳小姐被安排嫁給一位老色鬼,
但是她寧願在眾人面前羞辱自己勝於犧牲自己的自由;
因此,她決心找上倫敦最著名的演員兼最放浪不羈的浪子史洛格,
談一段熱烈的愛情,使自己身敗名裂而嫁不出去。
史洛格是深閨和舞臺上的傳奇,只是幕一落下,
他便是一位重隱私、防衛心極強的男人:
只因昔日深深傷害他的自尊和背叛仍然折磨著他。
而今一位年輕、似乎不屬於倫敦這種世故、複雜舞臺的小姐,
卻以她的美貌及魅力侵擾著他井然有序的生活。
可是洛格和笛琳兩人都必須勇敢得足以撤下臉上的面具……
在愛情燦爛的光芒中展現真實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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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2:13:21 |只看該作者
序幕

  一八三三年 倫敦

  秋天

  “我不能嫁給他!我就是不能!”笛琳反胃得想吐,看著柯爵士和父親在門外散步,她沒想到自己把心中的念頭大聲說出來,直到梅夫人在一邊回答。“你會學會關心柯爵士。”她以慣有的非難表情說道。

  梅夫人一直是以近乎殉道的自我犧牲的態度來過日子,十分明白的期待三個女兒要效法她的榜樣。

  “我希望有一天當你成熟了,”她說下去。“會感激我們為你選了這麼好的一個結婚對象。”

  笛琳差點嗆到,整張臉脹成粉紅色,多年來她努力討好父母——表現出柔順、安靜、順服——但是她無法再忽視自己的感受。“感激!”她苦澀地大聲說。“他老得足以當我父親——”

  “不過比你父親年長一、兩歲。”安妮打岔。“——我們興趣大不相同,他根本當我是母馬——”

  “笛琳,”安妮驚叫一聲。“這麼下流的言詞不合你身分!”

  “卻是事實,”笛琳努力維持冷靜。“柯爵士已經有兩個女兒,大家都知道他想生兒子,那個希望當然落在我身上,終此一生我只能埋在鄉間,或者等他過去,那時候我就老得無法享受自由了。”

  “夠了!”母親緊繃地說。“顯然我必須提醒你幾項事實,笛琳,妻子的本分是分享丈夫的興趣,柯爵士對看小說或音樂沒興致當然不能怪他,他生性嚴肅,很有政治的影響力,我希望你以應有的尊敬對待他,至於他的年齡,你終會學習珍惜他的智慧,尋求他的指引,這是女人幸福的唯一途徑。”笛琳雙手絞在一起,鬱悶地望著窗外柯爵士肥胖的身影。

  “如果你讓我至少過個社交季,或許我會比較容易接受這件婚事,我沒參加過舞會或晚宴,所有的朋友都已經步入社交圈,我卻必須留在學校裏,連我的姊姊們都已經被引入宮廷——”

  “她們不如你幸運,”安妮回道。“你不必經歷社交季的焦慮和不便,因為你已經和最令人仰慕的男士訂了婚。”

  “那是你說的,”笛琳低聲說。“不是我。”

  她像其他十八歲的少女一樣,幻想有一位英俊瀟灑的丈夫,深深地愛著自己,柯爵士距離這個幻想太遙遠,他年已半百,身材臃腫,雙下巴,禿頭,厚唇,讓笛琳想到青蛙。

  如果柯爵士能夠有一絲幽默感,個性溫和——任何她欣賞的特質……但他卻是傲慢自大,毫無想像力,生活一成不變,更輕視笛琳所喜愛的音樂、藝術和文學。

  爵士同她父親走進來,一看見她,立刻露出厚唇的笑容,仿佛她是他的專屬物品,雖然未經世事,但是笛琳看得出來柯爵士看中她的年輕、健康,以及可能有的生育能力,只要能替他生兒子,他才不在乎她的心思、意念和靈魂。

  “我親愛的梅小姐,”他粗嗄地說。“每次見到你,你都越來越美。”

  他的聲音也像青蛙,笛琳心想,努力控制住自己近乎歇斯底里的笑聲,竭力忍受他那隨心的吻手禮。

  他邀請她出門散步,她的父母全然不顧她的反對,熱切的同意,執意要有這麼一位顯赫的女婿。笛琳十分不情願的隨著未婚夫漫步在花園裏。“喜歡你的學校吧?我特別要求你的父母讓你多留兩年,不像你的同伴那樣早早離開校門。”

  “你要求?”笛琳很吃驚。“可是為什麼——”

  “那對你比較好,親愛的,”他自大地微笑。“你需要訓練和精煉,有如讓水果成熟一般。現在你不至於像以前那樣魯莽衝動了,對吧?我的目的就是讓你學會忍耐。”休想,笛琳想反駁,但是強迫自己閉上嘴巴,兩年的女校生活快把她逼瘋了,兩年前,她還是懦弱聽話的小女生,現在她的字彙裏沒有“忍耐”和“柔順”兩個字。“我有份禮物,你一定很喜歡。”他調皮地指指右邊的口袋。“聰明如貓咪的你,何不動手找出來?”

  “謝謝你,爵爺,其實你不必送我任何東西。”笛琳雙手絞在一起。“我堅持你要接受,笛琳。”他晃動口袋。

  她僵硬地伸手掏出來,一顆心直往下沉,是一隻藍寶石戒指,象徵她是未來的柯夫人。

  “這是我的傳家寶,”爵士說道。“母親至死之前一直戴著它,你看了喜歡嗎?”

  “很漂亮。”她木然地回答,深深憎惡那只戒指。

  柯爵士替她戴上,戒指太鬆了。“真美,真美,”他呢喃。“我真期待你屬於我的那一天!”

  他用力地吻住她的唇,這是她的初吻,笛琳沈默而僵硬,嫌惡得發抖……使盡全力忍受而不致尖叫或大罵。

  爵士大概發現她在顫抖。“你會冷,來吧,我們進去,免得你著涼了。”

  她鬆了一口氣,隨他走進前廳,梅爵士夫婦一見到笛琳手上的戒指,連連的微笑和誇讚。

  “好漂亮的禮物,”安妮十分歡喜。“好精緻的戒指,爵爺。”

  “我有同感。”爵士洋洋得意。

  笛琳僵硬地微笑,看著父親和柯爵士一起到書房喝酒慶祝,他們一離開,她便拔下戒指摔在地上。

  “笛琳,”安妮驚呼。“立刻撿起來,我不能容忍這種幼稚的行徑,從今以後你必須戴著它。”

  “我不會嫁給他,媽媽,我寧願先自殺。”

  “別誇張了,笛琳,”安妮俯身拾起戒指。“我希望你和柯爵士這麼可靠、踏實的男人結婚,能使你改掉這種野性和衝動的惡習。”

  “可靠踏實,”笛琳苦澀地低語,很難相信母親如此形容柯爵士那些令人嫌惡的特質。“正是每個女孩夢中王子的特質。”

  這是她第一次回到學校時覺得鬆了一口氣,當她走進宿舍時,她的好友依玲和五、六個女孩擠在房裏,興奮地交頭接耳,觀看依玲帶來的相片。

  依玲發現她回來了,露出歡迎的笑容。“柯爵士如何呢?”她問,知道笛琳被安排和未婚夫見面。

  “比我預期的更糟糕。”笛琳簡潔地回答,走到床邊坐下來,希望這些女孩們會出去,讓她和好友私下談談。

  但是那些女孩仍然興奮地吱吱喳喳。“看看他,你能想像如果見到他本人,會是怎樣嗎?”

  “我一定會昏倒。”某人說道,其他人格格笑。

  “他真是好英俊——”

  “看起來像大盜——”

  “對,他那對眼睛……”

  笛琳起了好奇心。“你們究竟在看什麼?”

  “讓笛琳看——”

  “可是我還沒仔細看——”

  “來,笛琳,依玲將彩色相片遞給她。“我姊姊給我的,這是倫敦最搶手的相片,每個人都在搶。”

  笛琳望向手中的相片,越看越著迷,那男人的臉像國王,像船長,或不法之徒……有力……而危險。

  他不是那種典型的英俊——五官太大膽了,而是一種獅子般的特質,眼神懾人,唇邊有一抹嘲弄人的笑意,相片中的頭髮似乎是棕色,顯得濃密而淩亂。

  其他女孩們都在等著她紅臉傻笑,但是笛琳不動聲色。“他是誰?”她平靜地詢問依玲。

  “史洛格。”

  “那個演員?”

  “是的,達利劇院的老闆。”

  笛琳繼續瞪著相片: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她聽過這個人,三十歲的史洛格是國際知名的演員,甚至還有人說他尚未達到顛峰,未來的光芒不可限量。

  傳說女人處處迷戀他,不只著迷於他舞臺上浪漫英雄的角色,甚至迷他對一些大壞蛋的詮釋,尤其是艾果和巴拉巴等等……在引誘者、叛國賊和獨裁者的角色上,他樣樣傑出,女性都仰慕他。

  正當壯年的男人,吸引人、有文化……是柯爵士欠缺的,笛琳心中突然充滿渴望,史洛格的世界是她永遠接觸不到的……她永遠不能和人調情、歡笑、跳舞;永遠無法聽見男人的甜言蜜語,更經歷不到情人的撫摸。

  當她凝視著史洛格的臉,心中突然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令她手指發抖。

  “笛琳,怎麼了?”依玲接過相片,關心地問。“你的臉色突然好蒼白,表情好奇怪——”

  “我只是有點累罷了,”笛琳勉強微笑,她想一個人靜一下,需要時間想一想。“這個週末令人神經緊繃,或許休息一下子,可以——”

  “是的,當然,來吧,朋友們——我們移到其他人的房間。”依玲體貼地帶著大家離開,輕輕關上房門。

  笛琳側躺著,膝蓋縮在胸前,她的心思飛快地轉動,幾乎沒注意朋友的離去。

  史洛格……他的風流幾乎和他的表演一樣聞名。

  笛琳越想到眼前的困境,越相信史洛格是她要的解決方案,她可以利用他讓自己沒人要,使柯爵士別無選擇,只能取消婚約。

  她將和史洛格有一夜情。

  這樣的自我糟蹋會解決所有的難題,即使終此一生活在恥辱之下,被社交圈看成二手貨,那就這樣吧,總比當柯夫人好得多。

  她熱烈的開始擬定計劃,先以家人名義寫信給學校,要求她提早一學期返家.父母會以為她在寄宿學校裏,校方則以為她回家了,笛琳可以自由的實現計畫。

  她將乘機前往劇院認識史洛格,表明自願和他上床,一切都迎刃而解,大家都知道男人喜歡引誘無知的少女,風流的史先生一定不會例外。

  一旦她身敗名裂,再回家找父母接受應有的懲罰,頂多被趕到鄉下的親戚家,這輩子再也不必見到柯爵士的嘴臉,反正他也不會再要她了。

  以後當個老處女或許也不太糟,她可以有充分的時間讀書、研究,過幾年,父母親會允許她旅行,她可以從事慈善的義工,幫助比她更不幸的人。至少,笛琳堅決地想,

  她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而不是任人擺佈地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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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2:13: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笛琳提著皮箱,停在達利劇院的後門,獨目一人穿過倫敦市區的經驗既嚇人又刺激,她典當柯爵士給她的戒指,把錢塞進口袋裏,一路上因為擔心扒手,一徑拉緊斗篷,直到安全抵達劇院,現在真正的冒險正要開始。

  她走進舞臺所在的建築物,穿過迷宮般的走廊和一間間排演室,耳中聽見人們交談、唱歌、彈樂器和爭吵的聲音,使她很想偷看。

  她來到一間滿是舊傢俱的房間,那裏有許多人談笑喝茶,他們顯然很習慣人們的來來去去,根本無視於笛琳的出現,直到有一位友善的小男孩走過來詢問。

  她微笑,想掩飾自己的緊張。“我想找史先生。”

  “歐,”他朝遠方另一扇門點點頭。“他在舞臺那邊排演。”

  “謝謝你。”

  “他不喜歡被人打擾。”男孩勸告道。

  “哦,我不會打擾。”她愉快地回答,拎起皮箱走向那扇門。



  她穿過許多雜物,發現自己置身在舞臺的右翼,撥開綠色天鵝絨布幕,便可以瞥見舞臺和一千五百個座位的觀眾席,臺上有兩個男人在排演,討論一場打架戲的編排。其中一位金髮男子喃喃地說。

  “……不太確定你要什麼……”他急躁地說道,不自覺的用手中的鈍頭長劍敲打鞋緣。

  另一個男人以十分宏亮的嗓門回答,是墮落天使的聲音。“士帝,我要你的表演有火花,劇情是你想殺死企圖引誘你未婚妻的男人,但是你舞劍的方式反而像個老女人在拿編織針。”

  笛琳著迷地瞪著他,史洛格此她預期的高大,更有魅力,更……突出,強壯的身材只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合身的深色長褲,相片中的他遠比本人遜色。

  但是他英俊的外貌下似乎有一絲冷酷……隨時可以撕下白馬王子的面具,笛琳不安地眨眨眼睛,她本來以為史洛格是個浪蕩的花花公子,迷人的風流男人,可是眼前的他沒有一絲輕佻的氣質。

  金髮的演員抗議道:“史先生,我怕自己不壓抑一點,你就沒時間揮劍——”

  “你無法穿透我的防衛,”洛格以驚人的自信說道。“使盡全力,士帝!否則我就找人代替你。”

  士帝抿緊雙唇。“好吧。”他舉起長劍一刺,想乘人不備。

  洛格反而大笑。“多用點力,你沒失去過愛人嗎?氣得想殺人?”

  對方似乎冒出火氣。“當然有,該死的你!”

  “那就發揮出來呀!”

  士帝快速地移動,臉上開始冒汗,洛格邊讚美,腳步絲毫不放鬆的撤退、閃避、移動,專心攻擊,姿態優雅得令笛琳屏息,著迷的湊近想看得更仔細。

  但是她的腳卻踢到放在一邊的皮箱,使她失去平衡,撞到旁邊桌上的燭枱和瓷器,還有一支道具劍砰地掉在地上,兩個演員原本的專注不翼而飛,洛格別過頭來看,那一刹那間,士帝向前一撲,洛格悶哼一聲倒地,右手抓住左肩,隨後一片沈默,只有演員急促的喘息。

  “搞什麼鬼……”士帝喃喃地瞪向右邊,笛琳正掙扎地起身,他再看看洛格,後者的表情很怪異。

  “士帝,”洛格語氣沙啞。“看來你的劍尖掉了。”他的手搗住的地方泛出一大片血跡。

  “我的天,”士帝駭然地驚呼。“我不知道……我不是有意……”

  “沒關係,是意外,你的表演正是我要的效果,以後每一次都要像這樣。”

  士帝瞪大眼睛。“史先生,你血流滿地,怎麼還在指導我?有時候我真納悶你是不是人類,”他盯著他的血跡。“別動,我去找人幫忙……叫醫生……”

  “沒必要。”洛格咬牙說道,但是士帝已經跑開了。洛格低聲咕噥,試著站起來,又跌坐在地上。

  笛琳扯下斗篷,抓起圍巾奔過去,跪在他身邊,將圍巾用力綁住他的肩。“這樣有助於止血。”

  洛格痛得倒吸一口氣。

  他們的臉靠得很近,笛琳發現自己正望進一對世上最湛藍的眼眸裏,她似乎喘不過氣。

  “對不起……”她頓了一下。“全是意外,平常我不會如此笨拙,剛剛我在看排演,不小心踢到——”

  “你是誰?”他冷冷地問。

  “雷笛琳。”她用祖母娘家的姓。

  “除了打擾我的排演之外,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來是因為……”笛琳再次直視他的眼睛,一心想得到他的注意,決心採取完全不管她本性的方式。“我想當你下一位情人。”

  洛格顯然大吃一驚的目瞪口呆,仿佛她說的是外國語言,好半晌才回答。“我不和你這樣的女孩談感情。”

  “是因為我的年齡嗎?”

  他的眸中有一抹笑意……不是友善,而是嘲弄。“還有其他原因。”

  “我實際的年齡比較大,只是外表比較年輕。”

  “雷小姐,”他難以相信地搖搖頭。“你自我介紹的方式很獨特,這樣的熱情使我受寵若驚,但是就算命在旦夕,我也不會碰你,請容我——”

  “或許你需要多點時間考慮我的提議,”笛琳說。“同時你若能給我一份工作,我會很感激,我有許多能力在劇院裏很有用處。”

  “我相信。”他嘲弄地說。“但是我不需要。”

  “我受過文學和歷史的教育,法語流利,能畫能寫,我願意掃地、刷洗……只要有需要。”

  “我都頭暈了,雷小姐,但不確定是因為失血太多,或是因為你提供的娛樂……總之,你相當有趣。”洛格站起身。“我會找人補償你圍巾的損失。”

  “可是我——”

  一小群人湧了過來,他們的關心令洛格很懊惱。“沒事了,我不需要人扶。”大家一直要幫忙,他執意走向綠色的房間。

  笛琳望著他的背影。好個傑出的男人,就像王族一樣,只不過他們或許不像他這麼英俊,她很肯定洛格正是她計畫中的理想人選,一生唯一的經驗。

  對,他似乎不急著和她上床……不過她還不打算放棄,她要用耐心來打動他,使他缺少不了她的存在,她要變成他想要的女人。

  她深思地走向小桌子,開始收拾剛剛摔碎的物品,心中納悶還能找誰問這裏的工作事宜。

  “當心,孩子,你會割傷自己,我待會兒再找人來掃地。”

  有個金髮的美女友善的對她微笑,從她身材看來,似乎有好幾個月的身孕。

  “哈囉,”笛琳好奇地走向她。“你也是演員嗎?”

  “以前是,”女子承認。“目前我只限當副理,直到孩子出生。”

  “噢……”笛琳睜大眼睛,想到這位一定是著名的女演員里茲公爵夫人。雖然公爵相當富有,顯然不反對妻子對劇院及事業的熱愛。“公爵夫人,很榮幸認識你,請原諒我造成的麻煩——”

  “我不擔心,”夫人安尉她。“這裏常有意外發生,”她深思地打量笛琳。

  “我聽見你想找工作。”

  “是的,公爵夫人。”笛琳羞紅臉,納悶她究竟聽了多少。

  “和我到辦公室去……你叫什麼名字?”

  “雷笛琳。”

  “呃,笛琳,你不像一般會來劇院找工作的女孩,打扮入時,顯然受過教育……你逃家嗎,女孩?”

  “噢,不是,”笛琳不算是說謊,因為她其實是逃離學校。“環境使我必須找工作……而我希望是這裏。”

  “為什麼?”公爵夫人帶她走進行政辦公室。

  “我對劇院一直很有興趣,更對達利劇團慕名已久,只是不曾親臨現場。”

  “真的?”

  “只有觀賞過學校的業餘表演。”

  “你想當演員嗎?”

  笛琳搖頭以對。“我確定自己沒有演戲的天賦,當眾表演令我膝蓋發軟。”

  “真可惜,你那張臉,可以成為達利的焦點。”

  笛琳困惑地眨眨眼睛,她向來認為自己的長相很普通,母親也說大姊是全家最漂亮的女孩。

  笛琳一直知道自己應該是男孩,母親在生她時難產,醫生說這是她最後一胎了,生了三個女兒的安妮對此很失望。笛琳向來覺得這是她的錯,如果自己能有某些獨特的天賦,或許能討父母的喜歡……但是到目前為止,她一直很平凡。

  公爵夫人示意她坐下來。“告訴我你有哪些才能,我會考慮你的工作。”

  她們談了一會兒,公爵夫人一直很友善可親,不致令她害怕。

  “笛琳,”她說。

  “你看得出來目前我不太方便,很需要有個助理替我跑腿,整理辦公室,做雜事等等……同時你也可以幫忙整理縫補戲服,即使史先生不承認,我們也需要人整理劇院的圖書室。”

  “這些我都可以勝任!”

  她的熱切令夫人微笑。“很好,你現在是劇團的一份子了。”

  笛琳好高興,但是立刻想到史先生。“史先生不反對嗎?”

  “我有權力雇用人,如果有任何人反對,你就來找我。同時我會和史先生討論這件事。”

  “是的,謝謝你,公爵夫人。”

  夫人回答。“別讓我的頭銜嚇到你,孩子,在這裏我只是副理,只有史先生有最高的權威。”

  笛琳真是難以相信這種違反世俗的安排:一位貴族女子竟然真的在劇團工作,她納悶公爵夫人如何應付社交圈的異樣反應。

  夫人看透她的想法,微微一笑。“我的同儕大多反對我繼續工作,公爵也很希望我能離開劇團,但是他瞭解戲劇對我是不可或缺的。”

  “請容我問……夫人,你在達利多久了呢?”

  “五、六年了。”公爵夫人回憶道。“洛格剛雇用我時,我好興奮,他訓練演員很有名,強調自然的表演——現在大家都奉為圭臬,但是當時很獨特。”

  “史先生有獨特的特質。”

  “有件事我應該警告你,在這裏工作的女性多少都以為自己愛上史先生,我勸你別陷入同樣的困境。”

  笛琳雙頰緋紅。“我猜這很自然……以他的相貌……”

  “不只是相貌而已,他有一種冷漠的特質很吸引女人,然而,劇團才是洛格的最愛。他的生活中經常有女人的足跡,但是不涉及內心。”

  這樣更方便,如果計畫成功,笛琳和史先生共度一夜,離開時,就不致有感情上的糾葛。

  “談夠了洛格,”公爵夫人說。“告訴我,孩子……你找到住處了嗎?如果沒有,我可以推薦給你。”

  “我很感激,公爵夫人。”

  “我有個朋友,是個老婦人,以前也是著名的演員,現在獨居,偶爾出租房間找人作伴。她喜歡年輕人,聽她談論以前的故事很有趣,我相信她會接待你。”

  “聽起來很好,公爵夫人,謝謝你。”笛琳微笑致謝。

  她臉上閃過一絲苦惱。“我努力不管閒事,但是你顯然不屬於這裏,笛琳。”

  她沈默著,不知道如何回應,反而垂下眼睛,不想直視她。

  “你並不擅長掩飾感情,”夫人評論。“如果你真有麻煩,孩子……希望你願意告訴我,我或許可以幫忙。”

  “你真是對陌生人太仁慈了,夫人。”笛琳說。

  “你似乎很孤單,”夫人呢喃。“以前我也有過孤單的日於。無論你在逃避什麼,情況或許不如你想像的那樣淒慘。”

  笛琳點點頭,根本不想對任何人訴苦。她真誠的謝過夫人,便離開劇院,前往老婦人所居住的索摩爾街。

  方妮兒太太一頭銀髮,五官纖細,看起來和善而仁慈。

  “原來是親愛的茱麗送你來的?”方太太問。“我相信我們一定會相處融洽,我猜你也是演員吧?不是嗎?有你那張臉,不是太可惜了。如果我在你這個年紀,有你一半的美麗……不過,我已經過得還不錯了。”

  她忙碌的帶笛琳參觀居住的環境,一面喃喃訴說以前的經歷,使笛琳好生羡慕,決定在這裏暫時安頓下來,同時梳洗更衣,預備今晚先去劇院觀賞第一次的戲劇表演。

  里茲公爵夫人非常好心,帶笛琳到側翼找個地方可以看表演。

  “你在這裏沒關係,”她告訴笛琳。“只要別擋住別人,他們會穿梭忙著換戲服,你避免撞到他們。”

  笛琳順從的縮在一邊看戲,整個人全融入戲劇的劇情當中,十分同情劇中那位年輕人,因為女方父母反對,不能和初戀情人在一起,女主角被迫和一位浪子訂婚。

  笛琳驚訝的發現史先生演出那位浪子,他一上臺,立刻吸引住觀眾的注意力,他一心要得到那個女孩,即使她心中愛著別人也不能阻止他的目的。他使計、談判、破壞兩個戀人,直到兩個有情人似乎真的要決裂。

  “後來怎樣了?”笛琳忍不住問她旁邊換布幕的人。“史先生娶了她,或是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咧嘴而笑。“我不告訴你,那會破壞你的驚喜。”

  她還來不及再問,第一幕已經結束,是中場休息時間,好幾位舞者上臺娛樂觀眾,等第二幕開演。

  笛琳躲在布幕邊期盼的在半黑暗中等待,中場休息好像永恆那麼久,雖然周遭全是汗水和油漆味,她卻覺得好快樂。

  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過她身邊,他們的肩膀摩擦了一下,他的腳步慢了下來,停住,伸手摸摸剛剛碰到的肩膀,他徐徐轉身面對她,笛琳立刻驚覺到,他是史先生。

  薄薄的汗水使他的五官更加突出,眸中的光芒無疑是出於怒火。“你……”他說。

  “你在我的劇院搞什麼鬼?”

  “史先生……看來公爵夫人沒向你提到我……”

  “我說這裏不需要你。”

  “是的,先生,但是公爵夫人雇用我當她助理——”

  “你被解雇了!”他啐道,矗立在她面前。

  她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汗水味,似乎不討人厭……反而很迷人。他的存在使她生命中所認識的其他男人都顯得軟弱和無能。

  “不,先生。”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敢拒絕。

  他沈默了一下。“不?”他濃濁地問,彷佛以前沒人對他說過不。

  “夫人說她有權力雇用我,你若反對,我可以去找她。”

  他大笑。

  “是嗎?我倒想知道是誰擁有這間該死的劇院!跟我來!”他用力拉扯她。

  笛琳跌趺撞撞地被拉往他的更衣室,耳中還得聽他一路的詛咒。

  “先生……如果你不說粗話,我會很感謝你。”

  “你不請自來,引發意外,背著我找工作?現在又教訓我不懂禮貌?”

  他砰然甩上門,兩人面對面——他大發雷霆,她則頑固以對,不讓他趕自己離開達利劇院。

  “我認為這些用語不合你身分。”笛琳氣忿地說。

  史先生開口要回答,然後又低聲咕噥些什麼。“你弄錯了,雷小姐,這裏沒有你的空間。”

  “史先生,如果你仍在生氣我早先的笨手笨腳,我很抱歉,以後我會謹慎,你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自己對她的反應使洛格十分生氣,一整天她的存在都令他不能專心,眼前她的懇求可以溶化冰河,卻反而加強洛格要逃避她的決心。

  “這和早上的事無關,”他簡潔地說。“只是這裏不需要你。”

  “但是公爵夫人說很多事都需要我幫忙……縫補戲服,圖書整理——”

  “茱麗的心太軟,”他打岔。“但是我沒那麼好操縱。”

  “我沒操縱任何人。”

  一位男僕拿著乾淨的白襯衫過來幫洛格換戲服。

  “喬治。”洛格打招呼,開始解開襯衫的鈕扣,第二幕將在幾分鐘後開始。

  笛琳沒見過男人更衣,她驚愕地栘向門口。“史先生,我……想我該走了……”

  “你要離開劇院?”他冷泠地問,脫掉襯衫。

  笛琳匆匆別開目光,但是他赤裸的胸膛已經烙入她的腦海中。“只要公爵夫人允許,我就留下來。”

  “你將付出巨大的代價,我會讓你生活如在地獄,你懂了嗎?”

  “是的,史先生。”她低語,在他開始脫長褲前匆匆逃開了。

  洛格停了下來,強制自己的亢奮消褪。喬治回避目光。“還需要什麼嗎,先生?”

  他撿起地上的衣眼。

  一桶冰水或一杯酒可能有用。但是洛格搖頭以對,繼續更衣。男僕收拾好之後,靜靜地離開了。

  面對鏡子,洛格歎了一口氣,努力將思緒專注在工作……但是笛琳依然在他心中盤旋不去。

  她是誰?為什麼想在達利工作?她顯然很有教養,根本不屬於這種地方——不該和粗魯的劇院群眾扯上關係。茱麗究竟在想什麼,竟然雇用了她?他真要叫她好好的解釋一下,可是眼前根本沒時間,他還有一場戲,再沒有讓達利的觀眾不虛此行更重要的事了!

  笛琳摸索的回到側翼,她雙手捂著發燙的臉頰,知道它們一定是紅通通的,堅持要留下來究竟對不對?而且是不顧史先生的反對?她確信這一定不是引誘男人的方式。

  他為什麼不喜歡她?或許是因為她不是史先生偏愛的類型。要改變他的看法會不會很困難呢……要花多久的時間?她苦惱地瞪著陰暗的後臺,演員們在那裏耐心的等待自已上場的順序。

  布幕拉起,繼續上演著年輕戀人的故事,笛琳很快便忘掉一切,再次融入他所扮演的角色裏。

  最後有情人終於感動劇中的浪子,使他明白即使擁有人卻得不到她的愛也是空歡喜一場,他反過來協助戀人私奔,而且不讓他們知道是他在暗中幫忙。史先生的劇中人全無一絲自憐,但觀眾看得出來他暗自心傷,戲劇的結局在令人滿意的半甜半苦中落幕。

  觀眾中熱情的鼓掌叫好,堅持到演員們再次謝幕,他們宣佈隔天的劇目之後,再次讓布幕緩緩落下來。

  笛琳悄悄溜開,臨走前瞥見許多人圍著史先生,爭相靠近他。她籲口氣,到公爵夫人的辦公室拿外套。

  “笛琳,你喜歡這部戲嗎?”夫人看著她問。

  “歐,它實在太棒了!”她回答道。“難怪人們說史先生是活傳奇,他……他……”笛琳不知如何形容下去。

  “是的,我知道。”夫人微笑以對。

  笛琳的笑容突然消褪。“今晚史先生看見我在後臺,他仍然反對我留下來。”

  茱麗驚訝地揚起雙眉。“那不像他的風格。他向來不曾反對過我所雇用的人,我不明白為什麼——”她停頓,困惑地瞪著笛琳。“別擔心,親愛的,明天早上排演之前我再找他談,沒問題的。”

  “希望如此,公爵夫人。”笛琳說道。“我很想在這裏工作。”

  “會的。”她安慰笛琳。“除非史先生有非常強而有力的反對理由;但是我認為他應該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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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2:14: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洛格站在劇院後面的木匠店裏,仔細的打量雙片木板。這是新的舞臺道具,以帆布在木框上繃成的,旋即要送到畫匠那裏上色。

  他伸手抓住木框,測試牢固的程度。“你最好用木棍撐在背面,固定在地板上,我可不想冒險讓它掉在任何人頭上,這東西是該死的重。”

  木匠走到木板背面細細評估,這雙片木板目的在使前面一塊木板可以迅速落下,露出下一幕的道具板。

  洛格退後幾步,心不在焉地摸摸前額的頭髮。“讓我看看第一片木板落下來的效果。”他說道。“是的,史先生。”木匠有些遲疑。“但是我應該警告你,整個過程我還沒有測試過。”

  “現在正是時候。”

  小傑夫跑過來協助木匠,以身體幫忙擋住木板。

  “讓前面的木板倒下來。”木匠指示,他的助手遵照指示去做。

  此刻洛格卻從眼角瞥見有人走進店裏來,手拿掃帚、雞毛撣子,洛格察覺那是新來的女孩,她似乎沒有發現自己正走進木板倒下來的範圍裏面。

  “小心!該死!”

  笛琳只是停下來,詢問地看著他。

  洛格本能地衝過去,以自己的身體護住她,沉重的木板撞上他受傷的肩膀,痛得他連連詛咒,腳步蹣跚,一時之間吸不上氣,只能勉強撐在原地。木匠和幾個人跑過來扶開木板。

  “史先生?”女孩迷惑地問。“你還好吧?我真抱歉。”

  洛格臉色蒼白地搖搖頭,使盡全力壓制反胃的身體。他可不要當眾嘔吐,毀了努力維持的權威形象。在員工面前,他從來不生病、不軟弱、不猶豫不定。

  “噢,你的肩膀,”笛琳驚呼地瞪著他傷口出現血跡。“我該怎麼辦?”

  “別靠近我,”洛格咕噥道,終於有力氣開口。“你究竟為什麼在這裏?”

  “我來掃木層,清理木匠的工具……你要我為你做什麼嗎,先生?”

  “出去!”洛格啐道。“免得我掐死你!”

  “是的,先生。”她順從地說。

  換成其他的女孩可能被嚇哭了,但是洛格不得不佩服這女孩還能保持冷靜。劇團的人都很怕他發脾氣,連茱麗都會避開情緒不佳的他。

  笛琳歉然地望著木匠。“對不起,李先生,我稍後再來掃地。”

  “沒關係,姑娘,”他直等女孩離開後才轉向洛格。“史先生,你不必對她那麼凶嘛,她只是想幫忙。”

  “她根本是活災難。”

  “可是先生,”傑夫說道。“笛琳似乎只有你在場時才會出意外,其他的時候都很好。”

  “我才不管。”洛格一手按住似乎要著火的肩膀,頭也在悸痛著。“我要她離開這裏。”

  他大步走向茱麗的辦公室,決心發洩出他的懊惱,堅持雇用女孩全是茱麗的錯!因此解雇的責任也在於她。

  茱麗看見他一臉驚奇。“怎麼了?你好像被車撞到。”

  “比那更糟。我剛碰上你那個新助理。”

  “笛琳?”茱麗皺眉地問。“發生什麼事?”



  他臉色陰沈的描述剛剛那一幕,茱麗沒有表現出關心和沮喪,反而覺得很有趣。

  “可憐的洛格,”她笑著說。“難怪你脾氣不佳,呃,你不能怪笛琳。”

  “不行嗎?”他尖酸地問。

  “這是她的第一天,總要花點時間適應。”

  “她的第一天,”洛格說道。“也是最後一天。我要她離開,茱麗,真的。”

  “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如此反對笛琳。”茱麗深思地詢問氣忿的洛格。

  “她只是個青嫩的女孩,對劇院一無所知。”

  “我們都有青嫩的時候,”茱麗柔聲回答。“當然你是例外。你一定是一生下來就瞭解舞臺的一切——”

  “她不屬於這裏,”洛格打岔。“這點你十分瞭解。”

  “或許。”她同意。“但甜美而年輕的笛琳顯然遭遇到某些麻煩,我想幫助她。”

  “唯一幫助她的方法是使她回到她原本的地方。”

  “如果她是逃離某種危險的處境呢?你不擔心嗎?也不好奇?”

  “才不會。”

  茱麗生氣地歎口氣。“如果她不在這裏工作,天曉得她會置身何處?如果你願意,我可以以個人的方式付她薪水。”

  “我們不是慈善機構,天殺的!”

  “我需要助理,笛琳正好符合需求。為什麼你反對呢?”

  “因為她……”洛格唐突地閉上嘴巴。

  問題在於那個女孩莫名所以的困擾著他,或許是因為她如此荒謬的開放和毫不防衛……和他的本質完全相反。她令他該死的不自在,提醒他努力要改變的一切。但是他也不會告訴茱麗這些事。

  “洛格,”茱莉不耐地問。“你應該能說出某些理由。”

  “事實上,單單她的笨手笨腳就是足夠的理由了。”

  茱麗張大嘴巴。“每個人偶爾都會出意外,你不曾如此挑剔!”

  “我要她走,我們不必再討論了。”

  “那你自己去告訴她,我相信自己說不出口。”

  “她在哪裡?”

  “我派她去幫忙羅太太整理戲服。”茱麗轉身處理桌上的文件。

  洛格一心要立刻找到那個女孩,即時解決這件事。羅太太的店就在不遠處,她巧手縫製的戲服在舞臺上處處可見。

  “史先生,”裁縫師愉快的招呼他。“我能幫什麼忙嗎?昨晚你穿的襯衫衣袖還是太短嗎?若有必要我可以再次修改——”

  洛格懶得花時間閒聊。“有個新來的女孩——雷小姐,我想見她。”

  “啊,她很漂亮,不是嗎?我派她到後面送些需要特別清洗的戲服,那些絲綢太細緻——”

  “謝謝你,”洛格打岔,無意再聊下去。“日安,羅太太。”

  “送完衣服,”裁縫師繼續說下去。“她要送戲服的草圖到你辦公室。”

  “謝謝你。”洛格咬牙地說。

  想到雷笛琳要去他的辦公室,他有些懊惱,同時也有一些警覺。以她所到之處都引發災難的慣例來看,當她離開時,他的辦公室沒成廢墟,就要謝天謝地了。

  但是當他來到被他視為聖地的小房間時,裏面卻空無一人——而且是數年來前所未有的乾淨。書和檔都整理得很整齊,灰塵也撣得很乾淨。

  洛格愣愣地環顧周遭。“該死,現在叫我怎麼找得到東西?”他咕噥道,注意力轉向桌上的一枝玫瑰花。

  洛格嚇了一跳,伸手摸摸那溫室的玫瑰花。

  “這是和平的禮物,”笛琳自他身後說道。他猛地轉身,發現她躲在門邊,友善的微笑。“同時我也保證不再造成你受傷。”

  洛格迷惑的陷入沈默,靜靜地凝視她,原本急於解雇她的話消失了,他本以為自己不會有一絲罪惡感,但是女孩那甜蜜而滿懷希望的臉龐使他十分不自在。再者一日解雇她,在眾人眼前,他將像個暴君一樣。他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天真,或者是一位聰明人,暗暗的操縱別人。

  洛格細細盯著她,這才發現她很可愛——不,是美麗——五官細緻,肌膚像上好的瓷器,嘴唇既純真又性感。身材苗條,沒有他偏好的豐腴,但是一樣吸引人。

  洛格坐了下來。“你到哪裡拿的花?”他問。

  “在柯文廣場的花市買的,那裏真是有趣,有各樣的攤販,各種水果和蔬菜——”

  “你一個人去那裏不安全,雷小姐,那裏的扒手和吉普賽人最喜歡找你這種少女下手。”

  “沒事的,史先生。”她笑容燦爛。“謝謝你關心。”

  “我不是關心。”他平板地說。“只是我見識過麻煩似乎總是跟在你身後。”

  “不是的,”她反對。“在這之前,我不曾引起任何人的麻煩,我一直過著安靜的生活。”

  “那你告訴我,像你這樣有教養的女孩為什麼來劇院找工作。”

  “便於接近你。”

  這大膽的說辭令洛格搖頭以對。她的純真和欠缺經驗根本十分明顯,為什麼想和他有一夜情?

  “你家人知道你在這裏嗎?”

  “是的。”她回答得太快了。

  他一臉狐疑。“你父親是誰?從事什麼工作?”

  “他是……農夫。”

  “顯然是個富農。”他的目光掃視她剪裁良好的衣著。“你為什麼不和家人在一起,雷小姐?”

  她遲疑了好一下子,他立刻察覺她的不自在。“我和他們合不來。”

  “哪方面不合?”他看見她臉上閃過的紅潮。

  “我寧願不談——”

  “和男人有關嗎?”她眸中驚奇的光芒使他知道自己猜對了。“就到此為止,雷小姐,我不在乎——也不需要知道你的私生活。不過我要再一次勸告你,如果你還希望你和我有一段——”

  “我瞭解,”笛琳實際地說。“你不想和我有牽扯。”她走向門口,又補充一句。

“但是人會改變主意。”

  “我不會。”他蹙眉,目送她消失在門外。老天,她不明白“不”的涵義嗎?

  劇院的工作人員就像一家人,其中最有趣的就是簽約的演員。笛琳覺得演員們似乎比一般人更有趣、更誇張,談天說笑都坦白得嚇人。但無論他們話題的內容是什麼,似乎總會提及史先生,他們顯然都很仰慕,甚至崇拜他,以他為衡量一切的標準。

  笛琳一整天都很忙,她一面掃地,一面傾聽演員們談論愛情。

  “以史先生為例,”喜劇演員貝雅絲說道。“你看他演任何角色總有一絲保留,就是那種神秘感吸引人。”

  “我們談的是舞臺上或是真實人生?”金髮計程車帝問。

  “有差別嗎?”年輕的查理佯裝迷惑地問,逗得大家哈哈笑。

  “就這件事而言沒有差別。”雅絲說道。“人們向來渴望得不到的東西。觀眾愛上主角是因為他不屬於任何人,現實生活亦然。”

  笛琳拿著掃帚停在一邊。“我似乎不太同意,”她深思地說。“如果有人仁慈以待,使你感覺安全被愛……你不會動心嗎?”

  “我不知道,”查理咧嘴而笑。“或許你應該在我身上試試看,笛琳,再來看有沒有效。”

  “我相信笛琳已經在某人身上測試了。”雅絲狡黠地說,笛琳暈紅的臉令她大笑。

  “原諒我,親愛的……我們都喜歡彼此開玩笑,恐怕你只好習慣一下。”

  笛琳回她一笑。“當然,貝小姐。”

  “你在誰身上測試呢?”查理很有興趣地問。“別告訴我是史先生?”當他看見笛琳的臉脹得更紅時,佯裝氣忿。“為什麼是他不是我?對,他是很有錢,英俊又有名氣……但是此外他還有什麼?”

  笛琳想逃開揶揄,開始用力的掃地,一路掃到走廊去。

  “可憐的姑娘,”她聽見士帝低聲說。“他永遠不會注意到她的……總之她太天真了……”

  笛琳苦惱的停在空的排演室外。剛剛那席話——以及他們世故的智慧——使她開始察覺自己犯了錯,她接近史先生的方法不對,大膽的表白完全失去一絲神秘。難怪他毫無興趣,但是現在改變已經太遲了。

  她深深歎口氣,真希望有一位聰明有經驗的女性可以給她一些建議。公爵夫人……她絕不會贊同笛琳的計畫。她突然想到一個人,眉頭立刻舒展開來,或許真有人能幫助她。

  那一晚回到寄居的方太太家時,笛琳終於找到機會向方太太吐露心聲。

  “方太太,我很希望聽聽你對某件事的建議,但是我怕你會很吃驚。”

  “孩子,我已經活得夠久了,沒有什麼事可以令我吃驚了。”老婦人傾身向前地問。“呃,你已經挑起我的好奇心——別讓我枯等。

  “我想以你的經驗……你過去的知識……我想問你……”笛琳停頓一下,強迫自己說出口。“如何引誘某個男人。”

  老婦人坐直身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我嚇到你了。”

  “只是驚訝而已,親愛的,我沒料到你會問這種問題。你確定嗎?我可不希望你犯下以後覺得羞愧的錯誤。”

  “方太太,我一生中從未做過任何我覺得羞愧的事。”

  老婦人突然興致勃勃。“而你希望更正?”

  “是的!否則我就全無個性或主見了。

  “我不同意,親愛的,你已經比許多人更有個性和主見,不過如果你決心實現目標,我很樂於給你建議,我對男人的瞭解可不少——至少以前是的。我敢說這一、二十年來他們的改變並不多。告訴我,你想引誘特定的某個人嗎?”

  “事實上是史先生。”

  “噢。”方太太凝視她良久,似乎陷入某一回憶中。“我一點也不怪你,”她終於開口。“如果我像你這種年紀,也會對他感興趣。”

  “真的?”笛琳有些驚奇。

  “是的,在我看來。史先生似乎是英格蘭當中少數幾位值得引誘的男人。我沒見過他本人,只看過他的演出。《奧賽羅》,他的演技實在令人歎為觀止.但是他這個人似乎相當危險。”

  “危險?”

  “是的,對女人的芳心而言。結婚要找安全的男人,危險的男人只適合歡愉和取樂。你最好確定自己的需要僅止於此.”

  笛琳傾身向前。“方太太,你不會洩漏我的計畫吧?”

  “當然不會,這是十分隱私的事情,而且也不保證你會成功。就我對史洛格的認識——大多是茱麗告訴我的——他不偏愛你這個類型。有些男人的胃口只找有經驗的女人,而你……”她頓了一下,評估地打量笛琳。“你的資料庫相當有限。”

  “我根本沒有資料可尋。”笛琳悶悶不樂地說。

  方太太以手支著下巴。“那就很困難了。但在另一方面,你擁有青春和美貌,這些的分量不容低估。”

  “問題在於我已經犯了錯,應該要神秘,遙不可及……偏偏我一開始就表白了我的企圖。”

  “他知道你渴望他?”方太太很有趣地問。

  “是的,而且他表明不想和我扯上關係。”

  “呃,你直截了當的策略也不一定全錯,”方太太評論。”史先生那種人應該對女人巧妙的暗示十分熟悉,你出其不意的使他大吃一驚可能是正確的。”

  “我不只令他吃驚,”笛琳溫馴地說。“還讓他因此被刺一劍。”

  “什麼?”方太太大吃一驚地問。

  笛琳將比劍的意外描述給她聽,老婦人既好笑又不信地瞅著她。“我會這麼說,孩子……你給了我一項挑戰,讓我仔細想一想。”

  笛琳靜靜的等待老婦人思考整個問題。

  “可惜你沒有表演的技巧,”方太太說道。“接近史先生這種人的地方是在舞臺上,他在上面最自在、最放鬆。我猜想除了演戲以外,他絕對不會放下防衛心態。只有在他脆弱的時刻裏,你才得以溜過他的防護牆。”

  “或許我可以在他們背誦臺詞時,提議替他們提示。”

  “對,好主意。”

  “可是方太太……即使我真的碰上史先生在那種‘脆弱的時刻’裏呢?我應該說些什麼?”

  “讓本能引導你,但是要記住,不要一副花癡的樣子,只要表明你有空且願意……只求歡愉,沒有責任。任何男人都不會拒絕。”

  笛琳順從地點點頭。

  “還有一件事。”方太太深思地瞅著她,“你需要好好打扮一下,誠然你有吸引人的好身材,但是在這一身保守的衣著之下根本看不出來。”

  笛琳可憐兮兮地微笑。“恐怕沒辦法,夫人,我買不起新衣裳。”

  “我再想一想。”老婦人安慰她。“一定有辦法。“

  笛琳微微一笑,很欣賞方太太的精力和興致。“我很高興自己來尋求你的建議,夫人。”

  “我也一樣,笛琳,能參與你的計畫,是我多年來最興奮的經驗之一,有我的協助,你能將史先生引向你的床有如羔羊被帶往屠宰場。”

  “希望如此。”笛琳回答。“不過……我很難想像史先生會像羔羊。”

  “那就由你去發現了,親愛的,以我的經驗,男人在床上和床下是大不相同的,演員則是最難以預測的情人,人很難分辨他們是不是在演戲。”

  “方太太,有什麼方式知道要預期什麼嗎?”

  老婦人疑問地望著她,似乎忘了剛剛在談什麼。

  “關於如何知道他是怎樣的情人。”笛琳澄清道。

  “我想是經由他親吻的方式,”方太太似乎突然覺得很有趣。“事實上,這倒是個好主意,你何不用親吻讓史先生大吃一驚?這是個大膽而時髦的計謀,一定能激起他強烈的興趣。”

  “可是怎麼做呢……什麼時候?”

  “那就交由你的想像力處理了,笛琳,你會找到適當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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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2:14: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以吻令他吃驚。

  第二天,方太太調皮的建議一直縈繞在笛琳的腦海裏。可是永遠不可能有合適的機會做這種事,除非她有大姊的美貌或是二姊的聰明。但是笛琳太平凡了,史先生對她而言是……遙不可及。

  她看到他對其他人的影響力,演出之後,好多貴族圍在他的更衣室門外,要一睹風彩,男女演員們則爭相尋求他的建議,每個人都想得到他一點東西,連她也不例外,笛琳不自在地想道。她要的是他最個人化的服務,如果幸運的話,他永遠不明白理由。

  為了多瞭解一些,笛琳借機接近正獨自喝茶的貝雅絲。雅絲是各種消息的泉源,對劇團的每個人都知之甚深,而且喜歡閒聊他們的事。

  “你想多多瞭解史先生?”雅絲咬了一口鬆餅問道。“我們全都一樣,笛琳,史先生是我今生僅見最迷人、最難瞭解的一位。他十分重視隱私,從來不邀人去他家,除了公爵夫人例外。”

  笛琳蹙眉。“史先生和公爵夫人曾經是——”

  雅絲搖搖頭。“我猜他們太相像了,太熱愛戲劇,沒有空間留給其他人,直到茱麗遇見公爵,然後……不過那又是另一段故事。總之,茱麗和史先生不曾有過浪漫之愛,她說史先生深信墜入愛河是他這輩子最糟糕的一個經驗。”

  “為什麼呢?”

  雅絲聳聳肩。“史先生有許多秘密,這是其中之一。”她壓低聲音。“但是有件少有人知的事:他是佃農之子,從來不曾上學,你相信嗎?”

  “不,我……”笛琳很詫異。“他似乎很有學問,很高貴——”

  “事實上,茱麗暗示過史先生曾經受過他父親可怕的虐待,因此他的家人從來不曾來過劇院,他付錢叫他們走得遠遠的。”

  笛琳努力去想像史先生的孩提時代,貧窮受苦,但是那種景象很難和如今這位有權勢又自信的劇院老闆聯想在一起。原來這就是他天賦的根源,沒有超凡的想像力和決心,一個人無法離開往日的生活,創造出嶄新的自我。

  “請容我離開,貝小姐,”笛琳呢喃。“我還有工作要忙。”

  雅絲朝她眨眨眼睛,拿起臺詞,開始無聲的背誦。

  笛琳走向史先生的辦公室,一顆心越跳越快。他背對門口,坐在書桌前面。笛琳停在門外,他突然渾身一僵,雖然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他卻轉過頭來,疑問地望向她。

  “史先生,”她說。“我或許能幫忙你處理信件。我注意到已經堆積了許多,而且……我可以依你的指示回信。”看見他缺乏反應,她滿懷希望地說。“我的字跡很清秀。”

  他瞪著桌上那迭尚待回復的信函,良久良久,他的目光才轉向她。他伸手移開旁邊椅子上的書。“為什麼不?”他咕噥地回答她。

  笛琳手拿紙筆地坐了下來,用他桌子的一角寫信。史先生抽出書桌上面的一張信箋,無聲地念著,並伸手撥開額頭的頭髮。笛琳不曾見過男人有這麼美麗的頭髮,忍不住謹慎小心地抓住機會偷覷著他。

  “這封信寫給巴黎藝術學院的杜傑克先生。”笛琳大吃一驚,因為史先生開始以法語口述,她立刻發現他正在測試自己,看她是否真的懂法語,她迎向挑戰,開始認真的書寫。

  在史先生的口授下,笛琳發現他正要協助一位法國劇院的經理,帶領劇團到英國來演出。

  “對不起,先生,”她打岔。“可是我認為這句的動詞應該只用過去式的假設語氣——”

  “別管它。”

  笛琳皺眉。“史先生,我相信你了解法國人多重視他們的語言——”

  “我確信我對法國人的瞭解比你多太多了,他頂回一句。“而且我高興用這種時態的動詞!”

  “好吧,”笛琳低下頭。“但是你仍然錯了。”她咕噥。

  洛格的氣惱突然消失了,起而代之的是好笑。他嚴肅的忍住笑意,以前沒有人敢對他說這種話。那些貴族崇拜他,劇院的員工只說他愛聽的話,唯一和他平等相待的是茱麗,但是頭銜和貴族的身分給了她這樣的自信,可以和他平起平坐。可是這個女孩……笛琳……一無所有。她的福祉全仰賴他一念之間,然而她卻敢反駁。

  “那就改吧。”他說道,在她有時間反應之前繼續說下去。他確定這樣快的速度一定令她手酸,但是她沒要求調整。

  他們繼續寫下一封信,那是一位保險公司的經理,洛格提議運用演員們的部分年薪和慈善演出的收入成立基金,照顧退休的演員和他們的遺族。

  “你真仁慈,”笛琳寫完信之後說。“我猜大多數的劇院經理才懶得費心在退休員工的福利上面。”

  “我才不是。”他回答。“這是吸引精英並留住人才的方法,我製作的戲劇品質越高,獲利越大。”

  “錢是你唯一的動機?”

  “當然。”

  “我不相信,史先生,你很仁慈……只是不希望別人知道。”

  他嘲弄地看她一眼。“為什麼那麼想,雷小姐?”

  笛琳直視他的目光。“你沒開除我,現在又安排照顧年老的員工,這些都是好心的舉動。”

  “雷小姐……”他搖搖頭。“我做事的原因從來不是基於好心,老天,至於你仍然安然無恙真是奇跡,你對我的過去,我的能耐都一無所知,為了你自己,我建議你別信任任何人——對我亦然。”

  “我為什麼要怕你呢?”

  他雙手握拳,目光炯炯地凝視她,空氣中一股凝重的沈默,使得笛琳心跳加速得驚人。

  “讓我們希望你不會發現。”

  每一句話,史洛格都在粉碎她少女的幻想,他是血肉之軀,更有人的缺點。如果她果真和他上了床,那樣的經驗或許會永遠改變了她,無論在身體上和感情上皆然。這個念頭使她不甚自在。

  笛琳垂下目光,卻聽見他近乎輕蔑的笑聲。

  “現在到此為止。”他說。

  “明天我要來嗎?”

  一陣長長的沈默,洛格蹙眉瞪著書桌。該死的茱麗,她知道他有多需要一位元秘書。幾個月以來,他一直想雇個秘書,但是找不出時間面談合適的應徵者。

  有了笛琳的協助,他只需原先一半的時間便能清除桌上的工作。或許每天讓她在辦公室工作一、兩個小時,是個不錯的安排,除了……他有些驚訝的發現坐得如此近使他……不自在,有些亢奮。

  他雙眉深鎖的欠動身體,眯著眼睛凝視她。對她有這種反應實在不合宜。她太年輕、太天真,而他不是那種侵犯少女的男人,無論她們多誘人。

  即使他一徑努力逃避,笛琳的確很誘人,充滿獨特的清新和溫暖。他的手騷動著,想要伸向她的頸背,撫摸那裏柔細的髮絲。他氣惱而不耐地指向門口。

  “是的,早上回來幫忙。”

  笛琳微笑以對。“日安,先生。”

  她的腳步聲消失時,洛格仍然瞪著空蕩的門口。鼠蹊處那不耐的悸動極其緩慢才消褪。他已經太久沒有女人了,或許已經好幾個月,最近忙得沒時間找人取代舊情婦,而且也沒有人勾起他的興趣……直到現在。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和未經人事或至少是欠缺經驗的女子上床的念頭,以前不曾令他感興趣。然而現在他情不自禁的想到雷笛琳小姐……她在他懷中的感受,若是能在她身上釋放所有衝動的精力……

  或許他可以引誘她,反正在這種污穢的環境之下,遲早會有某個人占她便宜……所以何不由他抓住機會?至少他能確定她可以享受,並且補償她——

  “該死!”他大聲詛咒,自己這些念頭使他警覺的強迫自己專注在工作上。

  他頑固的看一些契約,更改時間表,挑選玩樂和舞臺設計,其間他不時聽見演員們收工離開的聲音,仍然專注的工作下去,因為他知道達利劇院之所以存在,全賴他的努力,而他絕對不容許失敗的可能性。失敗就意味著要回復他是秦保羅兒子的生活。

  突然間有個熟悉的聲音打破周遭的寂靜。“這麼晚還工作,吉米?你已經賺了大筆的財富——何不享受一下呢?”

  洛格轉過身,注視何安德爵士熟悉的臉龐,他那英俊年輕的臉上,已經開始透露出他放縱生活的跡象……長期酗酒者的紅潤,還有經常熬夜的黑眼圈。

  洛格和安德是一起長大的同伴,安德是洛斯特伯爵僅有的繼承人,洛格則是佃農之子,但他卻很同情年輕的安德。就洛格的觀察,伯爵和他父親秦保羅一樣的差勁,冷淡嚴厲,關心規矩和訓練遠勝於關心自己親生的兒子。

  “安德,自從上次勸你別追求我的女演員之後,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你。”

  他咧嘴微笑。“其實劇院和妓院沒什麼差別,只是女演員的身價比較昂貴而已。”

  他輕蔑地看看滿是文件的書桌。“你花這麼多時間在這裏,怎麼沒發瘋。”

  “我享受工作。”洛格把腳跨在桌上,自在地說。

  “‘享受’和‘工作’不一樣,吉米,”安德看見他的表情微微一笑。“你不喜歡我稱呼你吉米,對嗎?我向你保證,我無意侮辱你,我很敬佩你從卑賤的秦吉米搖身一變,成了偉大的史洛格。小時候我以為你頂多當個農夫,誰知道你卻白手起家,掙得這麼多財富,還成了威靈頓公爵的座上客。似乎唯有我記得你真實的身分。”

  “不只是你而已。”

  即使他能忘卻自己卑微的出身,卻有許多人不放過提醒他的機會,更不接納他進入排外的圈子裏面。他可以娛樂他們,卻不能和他們平起平坐,更不容許追求他們的閨女,混合平民和貴族的血液。

  “你為什麼來這裏?”他問。“來提醒我的過去嗎?”

  安德聳聳肩。“好吧,既然你堅持切入核心……我債務纏身。”

  “你又賭博了。”

  “當然,否則怎麼消磨該死的時間呢?”安德脹紅臉。“這兩個星期以來,我一直不信邪,想扳回手氣,結果輸個精光,債主上門討不到錢,連俱樂部都派兩個手下跟蹤我,威脅不還錢就打斷我的腿。老天,我認為他們不是開玩笑。”

  “你找過你父親嗎?”

  安德嫌惡地說:“見鬼,那個老傢伙不會多給我一毛錢津貼,叫他替我還債是癡人說夢!”

  “你欠了多少債?四千鎊?五千鎊?究竟多少?”

  “一萬鎊。”他咕噥。

  洛格目瞪口呆,這一大筆金額足以讓十幾個家庭舒適的過一年。他瞭解洛斯特伯爵不替兒子還債的理由,因為如果安德不能改頭換面,遲早會在繼承頭銜之後,把龐大的家產揮霍精光。

  “我需要錢,”安德首度有絲絕望。“大家都知道你很富有,定以貸給我一萬鎊,有一天我會算利息償還。”

  “是嗎?”他開始開支票。“這是最後一次了,安德。我不想一直供應一個無底洞。”

  安德不情願的道謝著。“我就知道你不會拒絕,如果我父親知道了,他的反應一定令你十分滿足。”

  洛格嘲諷地微笑。“的確,”他扣住支票,不讓安德拿到。“我給支票還附帶一個良心的勸告。”

  “你知道我向來不聽勸告。”

  “為了一萬鎊,你不聽都不行,安德,還債之後,請你找個比較廉價的職業,你根本沒有賭贏的本錢——因為你的感情太容易失控了。”

  “那你一定是世上最佳的賭徒,”安德咕噥。“除了在舞臺上流露感情賺錢以外,下了台,你根本沒有感情。”

  洛格哈哈大笑。“告訴我,你父親好嗎?”

  “和往常一樣——要求一大堆又難以取悅。最近他不計一切手段——除了殺人之外——要取得林布蘭的一組素描——海瑞收藏品。”洛格眼睛一亮。“共有十幅。”

  安德嘲弄地舉起手。“別說你也想收藏……我警告你別介入,否則會血濺五步。”他評論道。“真奇怪,你和我父親一樣熱愛藝術。

  洛格嘲弄地微笑。“很多人都欣賞藝術,安德,階極高低並沒有差別。”

  “可是有多少佃農的兒子有能力收藏藝術品呢?我父親堅信你上次買下他要的文岱克的畫是為了要激怒他。"

  “我怎麼會呢?”

  “伯爵的理論是你想令他印象深刻,他聲稱這是因為你在貴族宅邸的陰影之下成長,想要向他證明你有多成功。”

  洛格立刻覺得很懊惱。這句話觸及他無法否認的事實。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將洛斯特伯爵看成強力的競爭對手,這或許和他一慣的高高在上的態度有關,他那評價的眼神向來使洛格決心證明自己除了出身之外,沒有任何一點比不上他。

  “我只想讓花錢來劇院的觀眾印象深刻,你父親的意見對我毫無意義,請你轉告他。”

  “老天,你真是壞脾氣,總之謝謝你,吉米,我知道你不會拒絕我。”

  “別再惹麻煩了。”

  安德一副無辜狀。“我會努力。”

  洛格目送安德離開,即使這位童年時的友伴有很多缺陷,但是他個性當中仍有善良的一面。他從來不曾蓄意傷害任何人,而他的叛逆是想吸引他父親的注意。

  洛格的思緒轉向洛斯特伯爵,去年在拍賣會上搶標文岱克的畫,大大觸怒了老伯爵。他向來以他對藝術的瞭解深以為傲,偏偏一位佃農的兒子竟然是藝術圈內頗受尊敬的贊助者,令他十分懊惱。

  “我猜你覺得擁有文岱克的畫會讓你多了點文化。”前年洛格標下老伯爵的目標畫作之後,他這麼說。“不,爵爺,”洛格微笑以對。“是我很幸運。”

  “就一位愚弄自己來娛樂大眾的人而言,你是賺了不少。”

  “那稱為‘表演’。”洛格繼續微笑,能夠在競價上打敗伯爵實在太得意了。

  老人哼了一聲。“演員,歌者,馬戲團員……對我而言都一樣。”

  “我的職業為什麼令你如此懊惱呢?”洛格問道。“你寧願我留在你的產業上。像我父親一樣當農夫?”

  “務農比像訓練有素的猴子一樣在舞臺上表演更正大光明。”

  “但是賺不了錢.”洛格逕自去拿他標下的畫。

  知道自己終究成了洛斯特伯爵背上的刺,令他滿意極了。他利用演出的收入做投資,一心往上爬,實在是個很漫長的過程,幸好某些投資有了巨大的收益,才讓他累積到今天的財富,得以忽略那些貴族的輕蔑,過他想要的生活。

  洛格的思潮回到眼前的時刻,伸手揉揉頸子,漫步走出辦公室,想到畫匠店裏查看最新的佈景板,但是走廊傳來的交談聲使他停下腳步,其中一人無疑是安德,至於另外一位……那女性化的語調令他渾身一僵.洛格的手指忍不住握拳,他早該知道安德會注意到雷笛琳的存在。這沒關係,他告訴自己,可是突然間,他氣得快爆炸了,他跟著聲音的來處走進圖書室。

  安德背靠著書架閒聊,笛琳則在桌上整理圖書。

  “史先生,”笛琳微笑地說。“我想建立圖書檔案。”

  洛格一徑盯著安德。“我以為你離開了。”

  “是的……然後我恰巧遇見這位迷人的小姐。”安德停了一下說。“而且她不是女演員。”這是因為洛格要求他別追求女演員——但是沒提員工。

  洛格真想掐住他脖子。“我再說清楚,別靠近為我工作的任何人,你聽懂了嗎?”

  “歐,我很清楚。”安德咧嘴而笑。“很抱歉。”他要離開前,對洛格低語。

  “她不是你平常找的類型,不是嗎?”

  洛格沒回答,只是盯著笛琳。直到安德離開後,他才開口。“回家去,雷小姐。”

  笛琳困惑的發現自己似乎再次激怒了他。“史先生,不是我主動挑起何爵士的注意,他經過圖書室正好看見我,而且他彬彬有禮,只是想幫我。”

  史先生眼中冒火。“他是想幫你脫衣服上床。既然你頭腦這麼簡單,我就多解釋一遍。何爵士最愛生吞活剝你這樣的女孩,一番翻雲覆雨的結果,你就可能大肚子。如果你想懷私生子,悉聽尊便,但是請你不要選在我的劇院裏面。”



  笛琳脹紅臉。“為什麼他不可以只是禮貌而已?”

  “因為像你這樣的女孩不會挑起男人的禮貌而已。”

  笛琳渾身一僵地走向門口。“如果你是指我的行為不宜——”

  他卻伸手拉住她,粗暴地拉到她面前,令她倒抽一口氣。“我只說當一個男人看著你,他情不自禁會想到……”

  他陷入沈默,凝視她良久,笛琳吞咽著,他的目光隨著她移動。她猜想他是不是渴望她,自己該怎樣鼓勵他,他的目光就像他剛對何爵士的指控一樣,幾乎想要吞噬她。

  她的手指顫抖著,衝動地想碰他,探索他的胡渣……他的鼻樑,雙眉……還有那堅決的嘴。她想誘哄他的唇貼住自己……讓自己迷失在他懷裏。

  洛格突然放開她,使她幾乎向後倒,他全無表情。“對不起,我不該有這樣的行為。”

  笛琳雙膝發軟,伸手抓住桌角穩住自己。“我……”她的嘴好乾,並潤潤唇才說下去。“我不會再和何爵士交談,史先生。”

  “隨你高興,”他平平地說。“我沒權利反對你的友伴。

  笛琳困惑的凝視他的側面,前一刻他大發雷霆,下一刻卻又如此冷漠。一定是她做錯了什麼,錯過世故女子懂得抓住的機會。說到誘惑,她實在失敗透了。

  她等他離開,但是他沈默的佇立不動,顯示出他身上的肌肉全都繃緊,好像他內心正有一場大戰。

  “史先生?”她輕聲問。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說完剛剛那句話嗎?”

  他目光炯炯地直視著她。

  “你說當一個男人看著我,”笛琳追問。“他情不自禁會想……”

  空氣中的氣氛更加緊繃,直到史先生搖搖頭,悶聲地笑。“我的老天,”他咕噥地走開。“我想知道自己得罪了誰,怎會碰到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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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其後的兩周裏,洛格發現自己時時都被一對眼睛盯住不放。每次他轉身,笛琳就在那裏,熱心的幫忙,幾乎把他逼瘋了。一早進辦公室,她已經預備了熱茶和早餐……她研究他的習慣——關於他的大小事物,一件都不放過。

  笛琳這種熱烈的注意令洛格既懊惱又尷尬,但是同時……不曾有任何人如此關心他的需求,隨時細心的為他預備,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善。他經常想叫她別打擾自己,卻都說不出口,有她在身邊實在很方便……而且看著她那變化多端的表情,更令人心曠神怡。有時候當她忙得無法準時來到他的辦公室,他發現自己一直看著時鐘期待她到來。

  洛格經常把她留在辦公室很久,同時說服自己,就笛琳如此容易出意外的女孩而言,這樣比較安全。因為她似乎無所畏懼,舉凡釘釘子到爬竹竿,樣樣都參與,最近的一次事件就令洛格大大受不了。

  那一天他走上舞臺,發現有一小群人在圍觀,笛琳爬得高高的,一手拿著繩索,忙著把它穿過釘在天花板下方的滑輪,圍觀的工人中,還有人高聲讚美她動作敏捷。

  洛格簡直喘不過氣,只要踏錯一步,笛琳就會掉到下方的木板上。他咬牙不敢大叫,以免嚇到她,只是迅速地爬上木梯,來到懸在半空中的窄橋。

  笛琳扭頭看見他,大吃一驚。“史先生,你上來做什麼?”

  “除了讓大家一覽你的裙下風光之外,”他咬牙說。“你又是在做什麼?難怪你在這裏廣受歡迎。”

  她似乎第一次顯得很生氣。“那不公平,史先生,我只是幫忙大家——”

  “但不是以性命來冒險,”他啐道。“此刻我真想掐住你漂亮的小脖子,省下你摔死的麻煩。現在伸出你的手。”

  “我可以自己爬下去——”

  “就是現在。”他咬牙地說。

  她勉強地伸出手,他用力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拖進懷裏,這些動作使得窄橋晃動不已。

  笛琳發現自己像沙袋一樣被扛在他肩上,氣得大叫。“放我下來。”但是洛格逕自下樓梯。“我不需要你幫忙:”

  洛格充耳不聞,逕自將她扛下來,直到抵達地面,才粗暴地放下她。

  洛格瞪著一邊的工人,兇惡地說:“你們的工作為什麼由雷小姐來做?”

  “是雷小姐自告奮勇,”其中一位羞愧地說。“她說她身材嬌小又敏捷,可以很快就做好——”

  “從現在開始,”洛格打岔。“如果有人再開口要求雷小姐拉一條繩索、爬鷹架、釘木板,我會當場開除他,”

  他淩厲的眼神轉向笛琳,她氣得脹紅臉,正用手揉著被他弄痛的手腕。“我不會為此道歉,”他簡潔地說。“相信我,我想做比那更糟的事。”

  史先生毫無來由的怒火似乎持續了一整天,延續到新戲《鬼魂》的排演過程裏面。

  笛琳忍著悶氣,在演員們背臺詞時幫他們提示,她一時避免看洛格,氣急的心想自己為他做了那麼多,他卻十分挑剔的常常對她發脾氣,劇團裏面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不時有人友善的對她表示同情和鼓勵。

  “我的臺詞笛琳記得比我更清楚,”雅絲說道。“她真是最佳的提示人。”

  “的確,”士帝大聲的同意。“她常常替每個人跑腿幫忙,竟然還有時間研究劇目,真是太驚人了。”

  坐在前排的茱麗微笑地拍拍笛琳。“她有十個人的精力。”

  笛琳不自在的羞紅臉。

  “對不起,”舞臺上的洛格刺耳地說。“我的印象是我們在排演,”他說道。“大家可以開始了嗎?”他尖酸地問。

  “只等我先找出臺詞。”雅絲甜甜地回答。

  洛格怒目瞪著笛琳。“把該死的臺詞給她,雷小姐。”

  他並不是沒有發現全團員工的不悅。諷刺的是每個人都保護笛琳,把他當成欺淩弱小的壞人。去他的,是他建立這個劇院,他可以用任何方式對待員工。他陰沈的進行著,幾乎提早一小時結束下午的彩排。

  稍後茱麗到辦公室來見他,雙眉深鎖。

  “我聽說過早上發生的事,”她說。“你不認為對她太嚴厲了些嗎?”

  “你說的對,”他嘲諷。“下次她自告奮勇冒險,我絕不干預。”

  “不是那樣的,”菜麗說道。“老兄,洛格,我明白你很保護你的員工,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對她那麼凶。她一直很注意你的需要——根本就是你的助理而不是幫我,由於她的工作,達利劇團的運作更加順利,你應該感到慶倖,可是每當她在場時你的反應卻像個乖戾的小孩。”

  洛格怒火衝天。“夠了,茱麗。”

  “對不起,”她立刻軟化下來。“只是最近你有些反常,我很關心。”

  “如果不是你一開始堅持雇用她,今天就不會有這些問題。”

  茱麗很驚奇。“我開始認為你不是不喜歡她哦,問題可能正好相反,劇團裏每個男人幾乎都認為自己愛上她,是不是你也害怕會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洛格用嘲諷來掩飾怒火。“你那些瘋狂的念頭當中——”

  “我說對了,”茱麗敏銳地注視他。“你在抗拒對她的好感,為什麼不承認呢?”

  “我沒時間討論你那混淆的理論,”洛格咕噥。“還有工作在等我。”

  茱麗沒移動。“我知道你認定可以憑意志封閉所有的情感,而且你一直控制得很好,但是感情的事很複雜,洛格……不會盡如人意。”

  “下地獄吧!”洛格說道,大步走出辦公室。

  排演結束,演員們紛紛離開了,笛琳用力的掃地,揚起漫天的灰塵。“傲慢……不知感激……暴君……”她咕噥,揮動掃帶來發洩怒氣。她一路掃到舞臺右邊,停在一個裝滿鈍頭劍的箱子前。

  笛琳伸手抽出一把劍,握住劍柄,在空中揮動。她自得其樂,試著模仿那天早上所見到的彩排,又揮又刺。“中我一劍……再一劍……”她刺向想像中的史先生。

  “你看起來像在趕蒼蠅。”左邊有個男人嘲諷的評論。

  笛琳嚇了一跳,看見史先生由後臺走過來,她真想沉入地板之下。為什麼是他看見她愚弄自己呢?她猜想他一定會冷嘲熱諷的侮辱她……但他的藍眸中卻閃過一絲笑意。

  “你想刺誰呢?”他微笑的方式顯示他很清楚她的隱形對手是誰。

  笛琳沒回答,他輕柔地握住她的手。“來,這是正確的方式,鬆開你的手。”他調整她手指的位置。笛琳試著放輕鬆,但是不容易。他站得好近,而她的脈搏跳得好快。

  “模仿我的姿勢,”他說下去。“膝蓋微彎,像我這樣站。”

  笛琳冒險瞥他一眼,他頭髮蓬亂,使她渴望去撫平。“你總是在指揮人,對嗎?”

  “你不是第一個指責我那樣的女人,”他將劍推向正確的角度。“現在右腳跨前一步,膝蓋彎曲,伸出長劍……對,就是這樣。”

  他站得好近,笛琳可以看得見他皮膚的質地,粗糙的胡渣,和長長的睫毛。當他放鬆微笑時,似乎比往常更年輕、更平易近人。

  “我明白以前你對我嚴厲的原因,史先生。”

  “歐?”他嘲諷地揚起雙眉。

  “你是擔心我的安全,才會發脾氣,我原諒你。”在他反應之前,她的唇貼向他的下巴,他那短短的胡渣搔癢她的唇。

  他渾身僵硬。笛琳退後一步,擔憂的等候他的反應。他的臉仿佛戴上面具。笛琳笨拙地俯身放下長劍,再起身直視他。“那樣表演……對嗎?”

  洛格表情很奇怪,過了很久才回答。“不儘然。”他終於說話。

  “為什麼?”

  “你背對觀眾,如果這是演戲……你必須面向這邊。”他伸手拉她,停了一下,然後握住她的臂膀,手指輕輕掠過她的肩,滑向她的喉嚨和下巴。

  “你要以頭部和姿態表達內心的感情……”他小心的調整她下巴的角度,聲音變得沙啞。“如果這一吻是愛恨交加,你的頭部要傾向這邊,而且你的手要搭在我肩上,仿佛想要推開我。”

  笛琳順從的照做,手指顫抖的貼在他結實的胸前,他的身材此地高大許多,下巴幾乎觸及她的頭頂。

  “如果你想接吻,”他說下去。“你的下巴會抬高一點……而且站得更近……”當她的手臂環住他的頸項時,他陷入沈默,她的小手輕觸他頸背。

  笛琳聞到他襯衫上漿的氣味、汗水和檀香皂的香味,她不曾聞過如此吸引人的氣味,使她有股衝動想埋在其間吸氣。

  他額頭冒出汗水。“笛琳……”他艱難地說。“你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笛琳抓住他的襯衫。“不,我知道。”

  她用力吞咽口水,踮起腳尖想探向他。他的自製似乎應聲而裂,突然俯下頭來,貼住她的唇。

  他的嘴唇堅硬溫暖,需索地不知道如何給予的東西,他的手臂箍住她,有力的將她拉向自己的身體。他的唇溫柔的摩挲著她的,直到她雙唇微微分開,他的手按住她的頭固定,迎向他技巧的探索。她的心思不翼而飛,所有的浪漫想法熱熱的燃燒成灰,取代的是他結實身軀貼住她的事實。

  她被緊緊擁在他懷裏,以吻回吻,心跳急速得好像快昏倒了,他移開唇,滑下她的喉間,饑渴的探索那柔細的肌膚。她的腳虛軟無力,只能以他的身體支撐。

  他輕觸她堅實的胸脯,以手捧住,直到柔軟的尖端在上衣下繃緊。

  “歐……”她驚呼一聲的向後退,雙手護在胸前,她雙眼圓睜,呼吸急促。

  洛格用衣袖擦擦額上的汗珠,身體亢奮僵硬,因渴望而疼痛。他想再次擁住她,就在舞臺的地板上佔有她。這太瘋狂了,他怎麼會迷戀這麼一位天真的女孩,尤其是以前有過太多世故、令人渴望的女子給過他歡愉,這根本不可能發生。

  “別再興風作浪了,”他咕噥。

  “興風作浪?”她迷惑地說。

  他繞著她走了半圈。“我已經三十歲了,笛琳,從來不曾對你這種年紀的女孩感興趣,即使當時我在你這樣的年齡。”

  “你……不認為我吸引人?”

  “老天,”這更證明她沒經驗才會問出這種問題。“我覺得你很可人,見鬼,我想和你——”他住口不語,伸手搔頭發。“這不是個好主意,笛琳,你無法加入我喜歡玩的那種遊戲。而且到最後我會改變你,刺傷你的心。”

  “我瞭解。”

  “不,你不明白,所以我才該死的努力避開你,不想因你而受良心責備。”

  “我才不在乎你的良心,我只想要你再吻我一遍。”

  這大膽的告白浮在空氣當中,笛琳很驚訝自己當真說出口,洛格難以置信地瞪著她,然後呻吟地笑著轉開身。“不可能的,即使不為你,也是為了我。”

  “史先生——”

  “以後我的辦公室不再需要你協助,而且即使演員的反對,我也寧願你不要來參加排演。”他再說一句。“請你盡力避開我。”

  他的冷酷使得笛琳愕然以對,激情的光輝褪去,她覺得冰冷而空虛。這一切的發展怎會錯得這麼快?她覺得好困惑。他剛剛拒絕了她……他雖然說他渴望她,然而……他卻叫她滾開一點。

  “史先生——”

  “走開,”他示意她離開。“我來是想檢查佈景,不需要你在場。”

  若不是方太太,笛琳真會沉入憂鬱當中。然而老婦人對那一幕的詮釋,令笛琳十分困惑。

  “我會說有進展了,”方太太聽完她的描述之後說。“他快上鉤了,孩子。”

  “或許我解釋得不夠清楚,”笛琳一臉狐疑。“史先生不僅沒上鉤,還游向相反的方向,他根本不要和我有牽扯。”

  “你沒聽見他說嗎,笛琳?他叫你避開是因為你的存在是他無法抗拒的誘惑,這實在是前所未有的鼓勵了。”

  “可是他似乎很斷然——”

  “沒時間猶豫了,”方太太確定的說。“他逐漸軟化了。”她從一本書當中抽出一張小紙片。“給你的,笛琳,明天你可以早點離開劇院,到這個位址找柏太太。”她將紙條遞給笛琳。

  笛琳一臉疑問。

  “她是我的好朋友,有一間店面,她願意幫你縫一件禮服,而且不收費。”

  “哦,方太太,你太好心了!真希望我知道怎樣感謝你……”

  “讓我有新鮮的事可以做就是感謝了。”老婦人宣稱。“幫助你達成目標是我樂在其中的嗜好。”她深思地打量笛琳。“這的確不干我的事,孩子……可是你考慮過事後嗎?”

  “事後?”

  “在你成功的引誘史先生之後,你們當然會有一段美好的時光……但是你必須有心理準備,屆時他可能希望了斷這段感情。

  笛琳頷首以對。“我的家人會收容我,”她回答。“他們不會很高興……但是我有心理預備。”

  “這樣真的值得嗎?”

  “呃……是的,”笛琳很不自在。“我註定是個平凡的人,沒有特殊才藝或美貌,但是我不願意終此一生沒經歷過一夜的奇跡。”

  “別期待‘奇跡’,”方太太關心地說。“連史先生都很難做到奇跡,笛琳,坦白說,兩人之間可以是美好的經驗……但是‘奇跡’是一生只有一次的事,如果真會發生的話。”

  笛琳手捧一迭乾淨的戲服走向史先生的更衣間,早上那裏通常沒有人,但是半開的門內卻傳來史先生和一位女訪客交談的聲音。那個女子身材苗條,金髮,打扮入時,外表顯得很世故,冷靜而自信……和笛琳有如天壤之別。

  笛琳勉強壓抑沮喪和嫉護,面無表情地說:“史先生,我沒想到你在這裏——”

  “我在這裏是不想被打擾,”他語氣直率的示意她離開.

  “是的,先生。”笛琳脹紅臉,把衣服放在椅子上。“我稍後再回來處理。”

  “讓她做事吧,”金髮女子輕聲說道,根本無視於她的存在。“反正我必須離開了,而且也無意干擾你劇院的運作。”

  洛格微微一笑,輕觸她手肘,那個小動作顯示出他們之間親昵的友誼。

  “我歡迎你的干擾,夫人。”

  那女子輕輕撫摸他的手臂。“那我要常常干擾你。”

  “希望如此。”他們相互凝視了好幾秒。

  笛琳假裝忙著整理衣服,一一掛起來,心中卻覺得受到背叛。她是沒有權利,因為史先生可以自由的追求任何人……可是為什麼不是她呢?她心想,內心情緒翻湧。

  那個女子微微一笑。“為了謹慎不招人議論,我自己離開就可以了。”

  史先生為她披上了羊毛斗篷,細心的替她系好緞帶,女於走出房門,留下滿室的衣香。

  更衣室寂靜無聲,史先生深思地盯著房門,直到笛琳終於整理好戲服,有點用力過度地關上衣櫥的門,才讓史先生轉向她,一臉詢問的表情。

  “她的香水味很濃郁。”笛琳評論,揮著手想驅散香氣。

  “我覺得很怡人。”史先生回答,目光炯炯地盯著整理房間的笛琳。

  笛琳無法保持沈默,衝動地問:“她是你的情婦嗎?”

  史先生的表情莫測高深。“我的私生活不公開討論。”

  “她手上戴婚戒。”

  她不贊同的表情反而令他覺得很有趣。“那根本沒什麼,她和她丈夫相互有所瞭解。”

  笛琳有一點迷惑。“你是說他不介意妻子……和你……他不反對?”

  “只要她謹慎不張揚。”

  “好奇怪。”

  “才不會。很多上流階層的妻子都有婚姻外的‘友誼’,使她們不致抱怨丈夫的不忠。”

  “和有夫之婦做愛不致困擾你?”笛琳大膽地問。

  “我偏愛已婚女子,”他不帶感情地回答。“她們很少要求和佔有。”

  “如果那個女人沒結婚,你仍然渴望她嗎?”

  “不干你的事,雷小姐。”

  面對他唐突而斥退的語氣,笛琳走出更衣室。“歐,有的,和我有關。”她的聲音太輕他沒聽見。

  笛琳想要得到他的決心比以前更強烈。只要有任何可能性,將他的注意力由那位金髮的有夫之婦身上移開,轉向她自己,她願意不計一切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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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2:14: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其後幾天,劇院有四位員工連連生病,兩位是演員,兩位在木匠店裏工作,疾病的症狀全是發高燒,咳嗽,充血,其中一位病人昏迷兩天不省人事。

  “這樣的病通常會在全公司傳染開來,”茱麗蹙眉地告訴笛琳。

  “很難希望它到此為止,沒人再得病。”

  “公爵夫人,”笛琳望向夫人隆起的肚子。“以你的狀況,必須小心!

  “是的,當然,”菜麗不耐地歎口氣。“可是劇院有這麼多工作,叫我怎麼能留在家裏。”

  “你的健康比任何劇目都重要,公爵夫人。”

  夫人嗤之以鼻。“別讓史先生勝利,他不相信人會生病,自從我認識他以來,他深信一切,包括猩紅熱——都無法干預劇院所排的時間表。”

  “可是人的確會生病。”笛琳納悶史先生是否真的如此不講理。

  茱麗翻翻眼睛。“洛格對人生的脆弱極無耐心,他自己全無軟弱,又怎能體會別人的脆弱?”她起身撇撇唇。“我必須找他談談眼前的狀況,我猜他一定會像灰熊似的大吼大叫。”

  事實和公爵夫人預測的相反,洛格辦公室沒有傳出吼叫聲……只是那一整天,劇院裏面氣氛緊繃,笛琳抓住機會詢問公爵夫人是否能提早離去,夫人毫不遲疑的應允。

  笛琳抓著方太太給她的地址,一路來到柏太太的服裝店。她報出姓名之後,柏太太立即過來招呼她。

  “原來方妮兒照顧的女孩就是你,”柏太太眼神銳利地打量她。“妮兒提過你希望引起某位紳士的注意,可是沒有合適的衣著……”她瞄了瞄笛琳身上那保守的衣裳。“呃,這樣的打扮保證你的目標一定落空。”

  她朝向另一位店員比個手勢。

  “露絲會帶你去試穿,我隨後就來。”

  “柏太太,我很感激:”

  “對,我知道,妮兒這麼喜歡你一定有原因,反正我欠她很多人情,她經常介紹客戶給我。”

  她轉向露絲。

  “露絲,記得拿棕色的天鵝絨和黃色的義大利絲綢,我想會適合雷小姐。”

  結果恰如柏太太的眼光所預期的,那件黃色絲綢的禮服,簡單的式樣很適合笛琳,只是衣服的原來主人身材比較高,因此需要做一些修改。

  “太好了,”柏太太熟練的用別針固定鬆鬆的布料。

  “大多數的女人不適合穿黃色,可是它反而更襯托出你的秀髮。”

  衣服低低的領口露出她的鎖骨和隱隱約約的深溝人口身的剪裁使她的腰顯得更加纖細,看起來很誘人。

  “我看起來不一樣。”笛琳喘息地說。

  “當然,”柏太太回答道,另外又命令店員拿出一雙天鵝絨的鞋子,是客人腳太大而穿不下的——來搭配禮服,並且婉拒笛琳付款的提議。

  柏太太答應笛琳,新衣裳會在幾天之後修改完畢,也讓露絲有機會練習。笛琳感激的道謝,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幸運。

  “你應該感謝的是方妮兒,”柏太太說道。“她是個很棒的老婦人,選她當啟蒙者是你很聰明。”

  “那和聰明無關,”笛琳回答。“是運氣,如果我再多幸運一些——”

  “如果是指你想吸引的那個男人,你不需要幸運。一旦他看見你嶄新的面貌,會立刻聽你差遣。”

  “我無法想像那種畫面,”笛琳微笑的想到史洛格發號施令的表情,她向女裁縫師道謝告別。

  “服裝店向來流傳最多的謠言,”方太太聽過笛琳的描述之後,回憶地說。“還有各式各樣的醜聞和消息,我敢說以前我也是被說閒話的對象之一——很多婦女怕我會偷走她們的丈夫或情人。”

  “你有嗎?”笛琳忍不住問。

  “只有一、兩次。”

  笛琳笑著打量方太太的客廳,一面牆上掛了一件用框框住的薄薄的戲服,薄紗上綴著半寶石。劇服的另一邊則是幾個三角形的箱子嵌進角落。

  “你在那裏面放什麼?”她問道。

  “一些年輕時的紀念品,”方太太坐在椅子裏,一面咬著三明治。“如果你想看看也可以。”

  笛琳立刻興致勃勃的掀開第一個木箱,一股黴味衝進她鼻孔裏。箱子裏是一些用薄紙包住的衣服。

  “那是我在《三心兩意》一劇中的戲服,”方太太看見笛琳拿出一套軍服,及膝的長褲和扁帽。“我向來擅長扮演野丫頭的角色,因為我有一雙美腿。”她愉快地傾身向前。“那是我扮演歐菲麗的戲服……”

  方太太一一訴說箱子中各樣東西的來歷,回憶她早期在劇院中的時光,笛琳興致高昂的傾聽。

  然而當笛琳掏出一件綠色亮漆的小盒子,方太太的笑容瞬間消失了,顯得焦慮而感傷“別開,孩子,那是私人物品。”

  “歐,對不起!”

  “沒關係,東西給我就好。”老婦人接過盒子,緊緊地抓在手裏,她俯視著手中的物品,似乎忘了笛琳的存在。

  “夫人……我該收拾起一下離開嗎?”笛琳輕聲問。

  方太太微微震了一下,眸中有無盡的遺憾。“裏面是一些相片,”她以拇指來回撫摸盒面,而且還輕輕吻了一下。“你想看看它們嗎?”

  笛琳頷首以對,蹲在老婦人腳邊,方太太掏出一張金邊的相片遞給笛琳。畫像中是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女孩,有著天使般的臉孔和藍色的大眼睛。

  “好可愛,”笛琳真誠的讚美。“她是誰?”

  “我女兒。”



  笛琳驚訝地看著畫中人。“我不知道你——”

  “很少人知道,她是個私生女。”她審視笛琳的臉,似乎在尋找驚駭或輕蔑的神情,結果完全沒有,她才繼續說下去。“莉莎出生時,我比你現在大不了多少。她的生父是個好男人,英俊高尚,只是地位不高。他想和我結婚,條件是我必須離開舞臺。”

  “你愛他嗎?”

  “當然。那或許是我僅有一次經歷到的奇跡,但是我拒絕他的求婚。我不想犧牲事業,那對我有莫大的意義,因此我也沒把懷孕的事告訴他。後來他和別人結婚,聽說在十年前去世了。”

  “你後悔當時的決定嗎?”

  “我不容許自己後悔。”

  她們沈默了半晌。“她現在在哪裡?”笛琳問道。

  方太太的回答幾乎聽不到。“莉莎死了很多年了。”

  “歐,方太太……”笛琳十分同情。

  “我從來不太瞭解她,”老婦人承認。

  “她只有小時候和我在一起,到了合適的年齡,我就送她住校了。”

  “為什麼?”

  “劇院的環境不合適,而且我有很多紳士朋友。我希望莉莎受教育,過安逸的生活,衣服、書籍、娃娃……她需要的應有盡有,偶爾我也帶她去旅遊。我們不曾討論過我的職業或生活方式,因為我一直夢想有一天她可以嫁入豪門,然而……”方太太陷入沈默,悲傷地搖搖頭。

  笛琳心中閃過各種可能性,然後她看見老婦人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莉莎想像你一樣。”

  “是的,她自己休學,說她想當女演員,我求她放棄,但是她堅持不肯。一些內心空虛的人向來有最強的表演欲,無疑莉莎正是如此,她一直渴望有父親和家庭,我給她的根本不夠。”

  “後來呢?”

  “她十六歲開始上臺,表演的才華遠遠超過我,即使我一開始不贊成她選上這一行,心中卻對她有莫大的期望。”

  方太太歎了一口氣,將相片收回盒子裏。“十七歲生日一過,她愛上一個男人,一個英俊聰明又無情的貴族,她願意拋開一切,只求成為他的情婦。當她懷孕時,喜出望外,可是他顯然無意娶她,有一天……”她停了一下,幾乎說不下去。“那個人派僕人通知我說莉莎因難產死了。”

  “孩子呢?”

  “據說孩子也沒活。”

  “是誰——”

  “我寧願不說,親愛的,那個男人奪走我女兒的生命,給我莫大的痛苦,我絕口不提那男人的姓名。”

  “我瞭解,”笛琳拍了拍老婦人的手。“你肯和我分享你的過去是我的榮幸,夫人。”

  老婦人微笑以對,雙手緊緊握住那個盒子。

  “你還有莉莎其他的相片嗎?”

  “是的……但是我不忍心去看,更不忍心拿出來。”

  “當然。”笛琳好奇地瞅著她,察覺似乎還有許多關於莉莎的秘密是方太太選擇保留的。

  第二天早上笛琳回到劇院,卻發現貝雅絲也生病了,她的丈夫也請假留在家裏照顧她。由於雅絲和她的替代人同時生病請假,公爵夫人希望笛琳可以在排演時暫代,等到她們康復回來。

  “哦,公爵夫人,我不行……”笛琳搖頭以對。“我不會表演,既沒有天賦更沒有意願上臺……”

  “你不必表演,只要念臺詞——你比雅絲更熟記她的臺詞——同時在舞臺上走位就可以了。不必害羞,笛琳,大家都明白你只是暫代雅絲排演,幫助大家進入狀況。你不肯考慮嗎?”

  “史先生不會贊成的。”

  “他交給我來解決,畢竟洛格最重視他的劇院。”

  第二天排演前,笛琳才知道她不只要代替雅絲,同時還得穿上那個角色的劇服,那是一層層透明的銀藍色薄紗掩住她的身體。由於她的身材比雅絲嬌小,寬大的領口還不時向下溜。

  笛琳換上戲服來到排演室,就走到最近的角落,努力不引人注意,不幸的是那一身撩人的戲服使她招來許多的揶揄。查理是第一位注意的,還誇張地吹了聲口哨。

  “老天爺,好大的轉變!”他驚叫,跑過來抓住了她的手,目光流連在她半掩的酥胸前。“親愛的雷小姐,沒想到你慣常的衣著之下有這麼一副好身材,我私底下還在想——”

  “查理,”另一位扮演父親的演員打岔。“我們沒人想知道你私底下在想什麼。”

  笛琳掙脫查理的手。

  “先生……”她才開口,士帝已經走了過來,一對眼睛也盯在她胸前。

  “雷小姐,我護送你到舞臺那邊,那裏很暗,你可能會跌——”

  房間另一頭傳來一個冷靜的聲音。“夠了,紳士們。”

  笛琳發現史先生站在門口,手裏拿了好幾頁的筆記,他掃視眾人,似乎沒注意到笛琳的存在。

  “我們開始吧,昨天的排演有一些注意事項,然後我要大家站出第一幕的位置。”

  史先生念出一串要改變的地方,直到終了才第一次直視笛琳。“雷小姐,我想大家都知道你同意參加排演是因為貝小姐和她的替代者都不便出席,我們非常謝謝你的協助。”

  笛琳臉上泛起紅暈,勉強點頭回應,他的目光立刻自她的身上移開,表情出奇的嚴肅。

  她隨著演員們離開排演室,她所扮演的鬼魂在第一幕便必須出現。當她經過門口時,停在史先生面前。

  “史先生,”她小心地說。“我知道你叫我避開,但是公爵夫人——”

  “我明白。”他打岔。

  “你不生氣?”

  他一臉冷淡。“你在場絲毫影響不了我!”

  “好吧。”

  她遲疑地微笑,繼續走向舞臺區,心中卻納悶他為什麼雙手握串,連指關節都發白,顯然是在生她的氣。她沉重地歎口氣,走向舞臺側面,一面將領口向上拉。

  她為什麼要挑一位如此難引誘的男人?乾脆換成查理還容易一些。可是她對查理沒有對史先生的那種感覺……那種騷動的緊張,對他在場時的害怕和欣喜。她只想在他懷裏……經歷那種禁忌的歡愉——

  “笛琳,”坐在第一排的公爵夫人叫喚道,笛琳從布幕後探出頭來。“你穿那件戲服很美麗。待會兒你不必擔心,只要盡力跟著大家的程式,放輕鬆就可以了。”

  茱麗解說劇情,她是扮演一個年輕女子的鬼魂,造訪她所拋下的親人:她哥哥、她的父母親……還有她的丈夫,由史先生飾演。

  “他們應該都聽不到也看不見你,”茱麗告訴笛琳。“只是察覺似乎有……什麼在場。”

  笛琳努力模仿記憶中雅絲的演出和走位,一切進行得相當順利,只有在其中一段時,查理正好望向笛琳,突兀的愣在那裏,忘了臺詞,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笛琳困惑地看著他,茱麗則連連追問怎麼一回事。

  查理搖搖頭,一臉的歉意。

  “我忍不住,公爵夫人,”他努力忍住笑意。“雷小姐瞪著我,仿佛她相信我所說的一切,而且她表情很熱切……實在太美麗了。”

  茱麗責備地瞪著他。“你不應該看她,查理,她是鬼魂。”

  “我情不自禁,”他再說一遍。“如果你是男人就會瞭解。”

  “歐,我瞭解,”茱麗諷刺地回答。

  “麻煩你幫幫忙,查理,只要你表現得像哥哥而不是大公牛。”

  “大公牛?”笛琳迷惑地問,不懂是什麼涵義。

  她的問題再次激起查理的大笑聲。她望向舞臺一側,史先生在那裏等候上場,態勢放鬆而又自製。笛琳在這一刻突然想到史先生似乎像是兩個人:台下律己甚嚴,臺上則是感情豐沛,爆發性很強。方太太說的對,舞臺才是能夠接近他的地方。

  洛格在一邊看排演,心中滿是氣忿,茱麗那該死的建議……該死的雅絲和替代者竟然同時生病……還有該死的自己如此在意笛琳,幾乎忘記臺詞。誰能怪查理不專注?自己可能也好不了多少。

  笛琳那一襲薄絲的戲服使他想跪在她面前,把臉埋在她胸前。她看起來既年輕又清新,肌膚像乳白的絲綢,而他苦惱的是想要將她抱住,離開眾人仰慕的眼光……獨獨佔有她。

  笛琳似乎已經滲透到他的生活裏面,強迫他注意到她的存在,現在再也沒有退路了,她成了他最渴望的東西。他忍不住去想和她同奔歡愉是什麼感覺。她使他想玩耍,經驗一點點沒有過的童年……而這是以前其他情人不曾挑起過的感覺。聽見他上臺的信號,他從道具管理員手中接過酒瓶,緩緩上臺,其他演員已經下臺了,臺上只剩下他和笛琳。

  洛格強迫自己專注,融入借酒消愁的鰥夫角色中,表情消沉,醉意醺然,步伐不穩的上臺。

  他佯裝坐在書房的椅子裏,開始冗長的獨白,演出這個角色中的苦澀和絕望,在獨白的中間,他感覺而不是看見笛琳來到他背後,雙手扶在他的椅背上。按照劇本傾身向前,湊近他耳朵喃喃低語。

  洛格動也不動,熱切的感覺她近在咫尺的身軀,她的香氣和呼吸吹在他的皮膚上,他開始冒汗,強大的壓力凝聚到鼠蹊處,全身充滿欲念和渴望。

  洛格再也受不了,他停住獨白,就像剛剛查理的臺詞念到一半一樣……只是他沒有笑場。

  劇院一片寂靜,洛格努力振作,知道大家都在看他,甚至會以為他忘詞,但是這從來不曾發生過。他希望沒有人發現事實——他為一位天真的小女孩神魂顛倒。他繃緊下巴,連連深呼吸。

  “史先生,”笛琳自身後遲疑地說。“如果你要我提詞——”

  “我知道該死的臺詞,”他的背僵硬的挺直,害怕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茱麗自觀眾席上開口道:“有問題嗎,史先生?”

  洛格兇惡地瞪她一眼,真想掐死害他置身此境的副理。茱麗迷惑地望著他,再望向他身後的笛琳,然後她似乎明白了。畢竟他們是多年的好友。

  “要不要休息幾分鐘?”

  “不,”洛格咕噥。“讓我們結束這該死的一幕。”他擦擦前額,繼續剛剛的獨白,笛琳遲疑的跟著演下去。

  那之後,洛格全然不顧演技或表情,木然的演完那一幕,茱麗沒有多加評論,只是緊鎖眉深思著。

  第二幕結束,有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眾人立即一哄而散。洛格仍然坐在臺上,背對笛琳,直到她離去。

  茱麗徐徐走到舞臺邊緣。“洛格,我無意干預——”

  “那就別干預!”他走到台邊,瞪著她的臉。

  茱麗確定沒有人在附近才繼續說下去。“我猜你和笛琳互相吸引,只是她不是你向來感興趣的類型,我絕沒想過——”

  “你的重點是什麼,公爵夫人?”

  “我恰巧很喜歡笛琳,希望你別占她便宜,她不夠堅強。”

  洛格表情冷硬。“我和她怎樣不干你的事。”

  “我關心笛琳,而且你的原則是堅持不和員工有關係——”

  “她是你的員工,不是我雇用的,因此我有絕對的自由對待她。”

  “洛格。”她挫折地警告著,目送他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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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2:15: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笛琳避開眾人。走向練習室,想要找地方好妤的思考。剛剛舞臺上是怎麼一回事?

  她本以為一切進行得很順利,甚至覺得和史先生心有靈犀。可是他變得很木然,表現很機械性。仿佛受不了她在場似的。她好想放聲大哭……躲起來不見人。

  她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有人攫住她的手臂,把她拉進最近的一扇門。笛琳腳步有些不穩,轉身去看來人,發現史先生正關上房門。“史先生……”

  他表情陰暗,呼吸急促而不穩。笛琳倒退一步.但是他以驚人的突兀抓住她,雙手捧住她的頭。他似乎想說什麼,然後含糊的放棄了,低頭吻住她.

  他的唇炙熱,急切得近乎笨拙,一直探索著她,仿佛要不夠似的。笛琳驚訝地顫抖,屈服的迎向他,反而使他更火熱,一手幾乎撕裂她的戲服。

  笛琳情不自禁地挨向他,渴望更多,這是她想要的,而且比她想像的更美好.他的唇溫柔而激情,身體堅硬地抓著她,令她渾身虛軟無力。

  他突然移開雙唇,在她耳邊粗聲喘氣。他伸手撥開她的秀髮,吻向她喉間,找到一個敏感處。親吻,輕吻,直到她歡愉的嚶嚀。她覺得裏面好空虛,渴望些什麼……

  他拉下她的衣袖和襯衣,露出赤裸的胸脯。笛琳倒抽一口氣,感覺他的手攤住那柔軟的重量,以手指輕拂拉扯,直到尖端疼痛的繃緊,她依偎著他,身體不住地顫抖。

  “甜心,”他低語,“不要怕,甜心。”他的唇掠過她的乳房,含住那亢奮的尖端,舌尖輕觸旋繞,似乎十分明白如何取悅她。

  史先生突然抬起頭並放開她.笛琳愕然以對,陷入沈默,雙手掩住赤裸,轉身背對他,摸弄地整理衣服,可是她的手指抖得很厲害,幾乎做不到,然後她感覺他的雙手再次伸過來,細心地拉好她的衣袖和上衣。

  她衣裝一整齊,史先生立刻退到房間另一個角落,爆發性地籲口氣,過了好半響,他才開口,卻不直視她。

  “笛琳,我不是有意……那樣對待你,只是我……”他咧嘴一笑。“似乎情不自禁。”

  她絞緊雙手。“史先生,我不後悔你吻我。”

  這些話使他轉過臉來,二大步走到她面前,雙手捧住她的臉。“笛琳,我真希望自己不致如此渴望你。”

  她的心歡欣地跳了一下。“史先生。”

  “聽我說,笛琳,”他放開她。“無論我多麼渴望你,都不會和你做愛,那之後你會恨我,我或許也不原諒自己。”

  “我絕不會恨你。”

  他嘲弄地微笑。“不會嗎?如果我奪去你的貞潔呢?和我有所牽扯只會改變你,變得更糟。”

  “我甘願冒險一試。”

  “你不明白,”他苦澀地說。“我只利用女人的肉體找歡愉,不久就會失去新鮮感,覺得乏味,再找新的人.你在我床上維持不了多久。”

  “你戀愛過嗎?”

  “一次,沒有結果。”

  “為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過去,一如我不需要瞭解你。”

  笛琳沒有爭辯,心裏明白他或許是正確的,她越瞭解他,當時機來到時,就越難離開他,為了保護自己,她必須不涉及感情。突然間她回想起方太太的勸告——無論如何,你千萬不要一副很癡情的樣子……只要表示你心甘情願……只要歡愉,不談責任……

  “史先生,”她靜靜地說。“如果你被我吸引,為什麼不能順其自然,我只想和你春宵一度。”

  他表情不變,但顯然很吃驚。“為什麼?你這樣的女孩……為什麼甘心紆尊降貴?”

  他強行勾起她下巴,他眸中有一絲警戒令她不自在,她垂下眼瞼,掩住自己的思緒。

  “我相信我會樂在其中,”她說。“這個理由不夠嗎?”

  一陣短暫的沈默。“看著我。”他喃喃地說。

  她緩緩的順服。他搜尋她的眼睛,搖了搖頭,似乎要清除困擾。“你是個差勁的演員,笛琳,我想知道你真正的目的,但是眼前我還有事要處理,特別是我有四分之一的員工都生病了.只等劇院恢復正常狀況.我要你離開這裏,我會給你更好的工作。”

  “我想留下來。”

  他不為所動。“相信我,這樣對我倆最好。”

  笛琳用力吞咽著,心中好失望。現在怎麼辦?她的提議被拒絕了。老天.她真是太愚蠢了,浪費這麼多的時間編織對他的幻想,現在她一無所有,只知道再過不了多久家人便會發現她私自離校。

  一刹那間,她考慮告訴史先生自己的處境。求他同情.不……他不會同情她。和柯爵士結婚是你最好的歸宿。她幾乎可以聽見他嘲諷地說,反正她也不適合做其他的事。

  笛琳雙手握拳,斷然地走向門口,她才不要終此一生成為柯爵士所屬的物品。

  “很好,”她停在門口說。“我隨時可以照你指示離開劇院,也下必你費心替我找工作,我可以靠自己。”在他回答之前,她轉身走了出去。

  洛格含糊地呻吟一聲,春宵一度……他願意放棄一切財富來換取和她春宵一度。可是他不能,不能再讓某個人撕裂他僅餘的心。

  她很快便會離開了,但是他卻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他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對周遭好奇的眼神視而不見。他將自己關在小房間.並從抽屜裏面掏出一瓶酒,坐下來,直接從瓶口喝了一大口,再一口,他喉間充滿溫暖的酒液,但是它沒有融掉他心中的冰冷。

  洛格悠閒地喝著酒,雙手架在桌上,眼睛瞪著鞋尖。在生命中如此成功的時刻裏,他本來以為自己全無弱點,但好笑的是,一個小姑娘就把他搞得天翻地覆了。

  或許是因為笛琳在他的經驗中顯得獨一無二,不同於那些上流階級的女性,她們自以為高洛格一等,可是卻偷塞紙條給他,安排偷情的機會。

  他更嫌惡那些系出貴族名門的閨女,她們生命的唯一目的是結婚,生兒育女。他配不上她們,沒有家族,沒有頭街,單單有錢並不夠。那些人總是適時的提醒他,無論多麼有成就,有些東西足他永遠得不到的,而且他們永遠不會全然接納他,一出劇院,他就沒有歸屬。

  雷笛琳似乎也是一樣的難以歸類。她太熱情,毫不矯揉做作,不像社交圈的淑女,但是她又充滿理想,不像交際花。她顯然註定是某個男人的妻子,只是不知道誰能配得上她,她需要一位元可以照顧但又不致扭曲她個性的男人,深愛著他。也是她所愛的人。

  那些都是洛格做不到的事。小時候他就被教導要輕視“家庭”。唯有變得和他生父一樣冷酷無情.才是他得以生存原因。這樣的人如何和笛琳建立長久的關係?

  多年的毒打和虐待使他變得冷硬堅強,而且很會說謊。他父親秦保羅向來在醉醺醺的時候對他施以暴力……酒醒之後不肯面對結果。所以洛格被迫要遺忘,佯裝全家都很幸福,只要他敢掉一滴淚,叫一聲痛,或是一個憎恨的眼神,就足以招來第二度的毒打。因此他父親意外的成了他最佳的表演老師。

  多年後,他一直納悶為什麼母親沒有安慰他,結論是她忙著維護家中安寧,沒時間注意他。自此以來他就不再渴望女性的溫柔……也不需要安慰和關心。女人對他而言,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不可信任又不需要的東西,現在笛琳的事安排妥當。他只需要視而不見,等雅絲康復.茱麗當然會反對女孩離職,但是他可以應付。反正她快生產了,沒有時間去想雷笛琳。很快便會忘記那個女孩曾經存在。

  洛格開始感覺到威士卡的威力。全身有一種舒適的麻,這正是他要的效果.他小心的將酒瓶收回抽屜裏。

  那一夜笛琳輾轉難眠,被拒絕的痛楚啃噬著地,甚至不想找方太太討論。第二天早上她勉強起床梳洗更衣,沮喪的來到劇院,對即將面對史先生覺得忐忑不安。結果卻發現排演取消了,羅太太說有一大半的員工都生病請假,她需要助手幫忙處理戲服。

  笛琳很高興可以暫時避開史先生.直到公爵夫人召她去辦公室,幫忙整理必要的檔和書籍,因為里茲公爵擔心夫人被傳染疾病,希望她即刻回家。

  茱麗歎了一口氣。“我別無選擇,笛琳,請你通知史先生我需要立刻和他談一談。他一早便在辦公室,重新安排時間表配合劇團缺席的狀況。”

  笛琳害怕面對史先生,但是她只能頷首離開,來到史先生辦公室門外,遲疑了一下,輕聲叩門。

  “我在工作。”裏面傳來威脅而含糊的嗓音。

  笛琳鼓起勇氣,平靜而自製地說:“史先生,公爵夫人想見你。”

  他沈默半晌。“好。”他以不友善的語氣說道。

  “公爵夫人想告訴你她要離開了,先生,公爵來接她回家。”裏面還是沒聲音。

  “她的狀況不適合留在劇院裏,畢竟已經有很多人生病——”

  “祝她一路順風,現在你快滾吧!”

  笛琳樂於從命,但足走了幾步之後便停下來。他的語氣很奇怪.好像很累似的。這也難怪,畢竟許多員工缺席,一定令他焦頭爛額.可是即使他的命令.加上她自己所受的傷害和尷尬,都鼓勖她雕開,她還是回到他門外。

  “史先生,我能做什麼嗎?你要不要喝茶?”

  “只要離開就好,”他咕噥。“我要工作……不想分心。”

  “是的,先生。”

  然而她仍然走不開,反而覺得一定有什麼不對勁。裏面好安靜,而且他不曾在道種時刻關上辦公室的門,不見其他人。她手捏門把,閉上眼睛潦呼吸,萬一她的懷疑有誤.史先生會當場宰了她。

  笛琳進去時,史先生似乎沒注意,直到她停在書桌旁邊。他以衣袖擦拭額頭,然後拿起筆來。他的身體似乎在發抖,不時的咳嗽,以致筆又掉在桌上。

  “先生。”笛琳靜靜地說。

  洛格轉向她,臉和眼睛都紅紅的,宛如隔著濃霧看她.笛琳想也不想就伸手換他額頭,發現燙得很厲害。

  他卻詛咒的扭開。“讓我幫你。”她說道。

  “我必須完成新的時間表。”他再次去抓筆。

  “你在發燒,史先生,必須回家去休息。”

  “我沒生病,我從來不!”她再次碰他的額頭,他震動了一下,然後閉上眼睛。

  “你的手好涼,”他沙啞地握住她的手。“老天,我頭好痛。”

  笛琳擔心極了,難道都沒有人關心、照料他的需要嗎?她一時猶豫不決地俯視著他,他渾身打哆嘯。

  “你必須回家,先生。”笛琳不顧他的反對,堅持地說,直到史先生陷入沈默,一手按著額頭,另一手抓住她的手。

  笛琳勉強地抽回手。“別動,我立刻回來。”

  他沒有回應,只是無精打采地坐在那裏,用最後一絲體力支撐自己。

  幸運的是,木匠店的小學徒傑夫正好經過,笛琳立刻叫住他。

  “史先生生病了,”她說。“必須立刻離開,請你叫人預備他的馬車,好嗎?”

  “史先生……生病?”男孩很吃驚,顯然不太相信。

  “還有一件事,”笛琳補充。“立刻通知公爵夫人即刻離去,千萬別靠近史先生,她若被傳染會很危險。”

  男孩倒退一步。“你呢?”他關心地問。“你不也應該避開嗎?”

  “如果被傳染到,應該早就發病了。請你快去,傑夫,我陪史先生等他的馬車。”

  “是的,笛琳小姐,”他欽佩地看她一眼。“你真是一位天使,又善良又甜美。”

  笛琳害羞地微笑。“謝謝你,傑夫。”她回到辦公室,以史先生的斗篷裹住他,但是他仍然在發抖並咳嗽。他試著從椅子上站起來,苗琳匆匆跑過去。

  “先生,你不應該站起來,要等僕人來扶你!”

  “我可以自己走,”他低吼,推開她的手。

  笛琳堅持。“如果你在上馬車之前就倒地,可能會受傷……而且你一定不希望其他人看。”

  洛格靜止不動,笛琳發現自己切中核心,他受不了自己有一絲脆弱,而且不計代價耍在員工面前維持權威的形象。他趴在桌上,順從的等候,那種態度令笛琳害怕,完全不像他自己。

  幾分鐘後一位身著制服的僕役走進來幫忙,但是發現他的主人病了,他也相當驚奇,似乎大家都忘了史先生一樣是凡人。許多演員和員工全擠在辦公室門外,有些人是好奇,有些是警戒。

  “或許你們應該後退,”笛琳說。“萬一再有人病倒就更糟了。”

  他們立即退開一毆距離。“現在怎麼辦呢?”道具管理員問。“公爵夫人不在.史先生又病了,誰來管理?”

  “我去問史先生。”

  笛琳回到辦公室,僕人已經扶史先生站起來,他臉色慘白,全無血色。

  “先生,”她呢喃。“我該通知員工由柏先生暫代管理職務嗎?”

  柏先生是助理舞臺監督,經常在史先生和公爵夫人忙碌時。接管排演和仲裁員工的爭執等。史先生眼泛紅絲地瞪著她,笛琳心想他是不是沒聽懂。然後他點點頭。

  笛琳到門外向眾人宣佈史先生的指示,史先生也在僕人的支撐下走出來,他舉步維艱,呼吸十分急促.勉強撐到戲院的後門,另一個僕人趕過來抉他上馬車,並疑問地望著笛琳。

  她遲疑著,渴望的注視那豪華的馬車。她沒有權利和史先生一起離開,但是他可能需要她……

  笛琳在自己改變主意之前匆匆爬上馬車,史先生則無力的坐在角落.臉色灰白,眼眸緊閉,他的斗篷滑下眉頭,笛琳替他拉到脖子蓋好,他吸口氣,再次劇烈的咳嗽。

  笛琳無心欣賞馬車豪華的內部,擔心地望著史先生.只要馬車一震動,便會勾起他的呻吟.笛琳本能地伸手摸他額頭。

  他突然崢開眼睛。“笛——笛琳。”他咬緊牙關避免牙齒打頤.

  “是的,史先生?”她的手移到他臉頰,撫摸那乾燥的皮膚。

  “你不應該……跟我來。”

  “對不起,”她抽回手。“我知道你很重視隱私。你不必擔心,先生,我不會留太久,只要確定你沒事就好。”

  “不、不,不是那個……”他咬牙抗拒另一次劇烈的顫抖。“你會生病的。”他清楚地說。

  笛琳驚訝地看著池。有多少人在他的狀況之下還會想到她的福祉,這意外的騎士精神感動了她的心.

  “我很好,史先生。”

  他似乎累得無法爭論,逕自閉上眼睛,靠著椅背.笛琳的笑容褪去,努力回想當地和姊姊生病時,姆媽怎麼做的……保持溫暖,腳下放暖水袋,喂她們喝牛肉湯、牛奶及吐司.只要咳嗽,姆媽就做檸檬糖漿和甜杏仁油。此外,笛琳的醫學常識相當缺乏。她歎口氣,自覺無用極了。

  馬車一路來到聖詹姆士廣場,經過一道銅鑄的大門,沿著林蔭大道,來到一幢大宅邸前面。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一位僕人下馬車去叩門,門開了之後,一切活動似乎在模糊中進行。兩個僕人將史先生半拉半抱地扛下馬車,一人扶住一肩,攙進大宅裏,笛琳則跟在後面.她覺得自己像踏入禁地,侵入史先生安然無恙時不會容她侵入的地方。

  他們來到雄障的門廳,管家和傭人領班已經在發號施捨,指揮僕人準備相關的物品,笛琳只能無肋地看著史先生被僕人扶上二樓。女管家迅速注意到笛琳的存在。她自我介紹。“我是貝太太,對不起,小姐,你是……”

  “我姓雷。”

  “雷小姐,”管家說道。“恐怕我們疏忽了,這是相當少見的處境。”

  “我瞭解。”

  女管家打量著笛琳,顯然是嘗試判斷笛琳的身分以及她和史先生的關係,但是她沒有直截了當的問。“你真好心,幫忙護送史先生回來。”

  “我只希望他沒事。”

  “史先生已經受到妥善的照顧,只等醫生來進一步檢查。你願意在別廳等候嗎?”

  “是的,謝謝你。”

  貝太太引導她來到以金色為主體的前廳,有一面牆上掛著法國風景的織錦,兩個落地窗中間,有一個大長桌,展示東方色彩的雕像。管家留下她獨處,逕自離開去吩咐女僕送茶。

  笛琳坐在法式天鵝絨布的扶手椅上.一腳焦躁地點著地板。她注意到旁邊桌上有個小木盒,她好奇地拿起來看,是一座銀牌,是拉特福公司送給史先生的紀念.

  兩個女僕送茶進來,其中一位驕傲地說“主人獲得很多獎牌,都是別人感謝他的慈善工作。”

  笛琳微微一笑,發現史先生顯然備受他僕人的崇拜和愛戴。

  女僕將託盤放在矮桌上。“貝太太請你有需要就按鈴。

  “謝謝你,我不需要什麼,只有史先生復原才重要。”

  “古醫生快來了,他一定能治癒史先生。”

  “希望如此。”她望向門口,納悶醫生何時才到,多久才能說明史先生的狀況。

  兩個女僕一踏出廳門,便竊竊私語,笛琳不自禁的聽到一點點內容。“你想她是不是新的,”

  “不是。”

  “她相當漂亮。”

  “對,但是太嫩了……不是他的類型。”

  笛琳蹙眉地起身,在室內踱步,心中很氣惱。她突然察覺有幾綹髮絲掉了下來,深深歎了一口氣,難怪她們說她太嫩,她就像個蓬亂的小孩在室外玩耍。

  她漫步穿過另一扇門,來到音樂室,兩條長廊和大客廳,處處可見藝術的寶藏:雕像和風景畫、大理石雕、陶瓷藝品等等,令人目不暇給。

  笛琳可以感覺到是史先生親自挑選這些裝潢和藝術品,反映出他所欣賞和渴望的生活,令她十分著迷。笛琳想要更瞭解他,得到他信任成為他那小世界的一員,可是他顯然不想要地。

  她滿懷失落感地回到大廳,現在醫生應該在樓上了,屋裏有一種奇特的寂靜,彷佛僕人全屏息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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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2:15: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需要什麼嗎,雷小姐?”僕人領班走過來問。

  “是的,”笛琳走向樓梯。“我想知道史先生的房間在哪裡。”

  “醫生在那裏。”他謹慎地說。“或許你——”

  “我寧願到他房間等。”笛琳裝出母親對僕人說話的語氣。

  “是的,雷小姐。”他勉強地回答,召個僕人來帶路。

  僕人一路帶她來到東廂史先生私人的寢室,在門外的貝太太看見地,揚了揚眉。“雷小姐……你覺得前廳不舒服嗎?”

  “我想知道有沒有任何消息。”

  貝太太搖頭以對。“醫生還在裏面,有消息我再通知你.現在找叫女僕陪你到樓下的待客室裏。”

  笛琳預備要爭論下去。“我寧願——”

  開門聲打斷她的話,她陷人沈默,等待醫生出現。

  古醫生大約三十米歲,戴了副圓圓的眼鏡,五官很和善。他望向貝太太,再望向一邊的笛琳。

  “我是雷小姐,”笛琳上前一步。“來問史先生的狀況,我是他的……友伴。”

  醫生禮貌地鞠躬。

  “他好嗎?”管家問。“近來我見過很多這樣的狀沉,很遺憾這位似乎是最嚴重的。驚訝的是以史先生平常的健康狀況……可是他向來不是凡事講求中庸的人,對嗎?”

  “恐怕如此。”管家沮喪地回答。

  “我明天再來看看他發燒的狀況。”醫生說道。“不幸的是這還不是最糟的狀況。持續用冰水使他降溫,只能喂他果凍、肉汁,或許一點牛奶。”

  “我有個家族秘方,是以油加利樹葉泡在白蘭地裏,”貝太太說道。“晚上給他喝一劑可以嗎?”

  “我想沒什麼不可以,”醫生望向笛琳。“雷小姐,你打算幫忙照顧史先生嗎?”

  “是的。”她堅決地回答。

  “那我建議你少和屋外的人接觸,以免再傳染出去,我無法排除你被感染的可能性。”

  貝太太迷惑地瞅著笛琳。“我想必須為你預備個房間。”

  笛琳瞭解婦人覺得勉強的原因。畢竟他們不認識她,而且顯然很關心他的主人,不願讓他在無助的時候,隨意容許侵犯他的隱私。

  “謝謝你,貝太太.”她靜靜地說。“我向你保證,我只是想幫助史先生……洛格……盡我一切所能。”

  管家點點頭,表情仍然相當困擾.開始吩咐女僕預備客房.古醫生也竟自告辭離去,笛琳便溜進房間裏。史先生的臥室佈置相當簡單,沒什麼藝術品,他躺在大床上,蓋著薄毯。僅著法蘭絨睡衣的他沉睡著,仿佛被下了藥,紅通通的臉埋在枕頭裏。

  笛琳坐在床沿,她的重量使洛格含糊的咕噥著轉向她,雙眸仍然緊閉,呼吸聲相當粗魯。

  “沒事的。”笛琳輕聲說道.以毛巾浸水擰乾覆上他發燙的額頭。涼爽的毛巾似乎令他舒服了些,放鬆的沉睡。

  她大膽地伸手撫摸他的頭髮,打量他的臉和那英俊的五官,這麼一位高傲、孤獨的男人,陷入無助的沉睡中,雙唇微分有如一個孩子,如果她真愛上了他,見他這樣真是傷心。

  笛琳動也不動地坐著,試圖瞭解心中那股麻木的痛。如果真愛他,那股痛不會消失,有關他的記憶會終此一生盤據在她腦海裏……因為再也不會有像他的另一個男人。

  她想到自己兩難的處境。時間所剩不多,或許已經太遲了,父母親已經發現她私自離校。果真如此,他們一定會擔心發狂,四處尋找她……一旦找到了,必定會威脅恐嚇,直到她屈服,不得不當柯爵土的新娘,除非她已經是受損貨物了。

  她應該立刻離開找別人替代,應該有很多人比史洛格更樂意配合她的計畫,她從來沒想到.以他風流的名聲,要引誘他即如此之難。而她不會再愚弄自己,但為他會改變主意。

  笛琳蹙眉地望著他沉睡,她坐在床邊,不停地換毛巾,不時用水滋潤他乾燥的唇。偶而有僕人進來詢問她的需要,她都婉拒了,臥室以外的世界似乎不存在.時光飛逝,夜幕籠罩下來。

  洛格開始蘇醒過來,眨眨泛著紅絲的眼睛。笛琳拿開額上的毛巾。“史先生。”她微笑。

  他瞪著她,仿佛她是夢中的人,表情很好奇,然後他露出微笑。“看來……我似乎甩不掉你。”剛說完,他又劇烈的咳嗽。

  笛琳倒杯水.扶起他的頭來喝,他虛弱無力地喝了幾口,然後她扶他再次靠回枕頭上。

  “你要我離開嗎?”

  他閉上眼睛,過了好半晌,使她以為他又睡著了。

  “留下來。”他終於說道。

  “我該通知什麼人來照顧你喝?朋友或親戚——”

  “不,我要你。”閉上眼睛,手指抓著她的衣角。

  即使心中很擔心,笛琳卻想笑。即使在病床上,他仍是一如以往的發號施令。為了某些理由,他要她留下來,他信任她。她不再想離開的事。

  “洛格。”她呢喃。

  在她野心的計畫失敗之後,卻發現自己站在病房裏。沒有任何事是按照她所計畫的發生,最奇怪的是,地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問題,只希望洛格痊癒。

  她走到窗邊的寫字桌,坐下來寫短信通知方太太目前的困境。拉鈴召來女僕,請她找僕役送信給方太太。

  笛琳再次回到床邊,洛格的狀沉似乎越來越糟,越燒越熱。當她開始喂他喝牛肉湯時,他已經虛弱無力得無法爭辯,勉強喝了半杯,再次昏睡。

  深夜時,笛琳倦得幾乎要打盹了.卻強自保持清醒,貝太太走了進來,態度友善許多,似乎已經接受笛琳的存在,並且決定要撇開心中的疑慮。

  “他怎樣了?”

  “燒得更厲害。”

  “古醫生說過會這樣。”貝太太實際地回答。“史先生的隨侍丹尼要幫我用冷水為他擦澡,許可以稍稍退燒。你也許可以到史先生套房邊的小房間休息一下。”

  “你真好,但是我想陪著史先生,以防他……”

  “我會照顧到你回來。”管家說道。“你需要睡一下,雷小姐,明天才有體力繼續照顧。”

  笛琳輕聲道謝,到旁邊的小房間,自行換上睡衣便爬上床.身體的疲累使她很快便睡著了。

  第一絲晨光一出現,笛琳便醒了過來,匆匆套上睡袍,來到洛格的房間。一位女僕正在生壁爐的火,貝太太則在收拾昨夜所用的一疊濕毛巾。

  “沒有變化。”管家直接回答笛琳沒問出口的問題。笛琳來到床邊,俯視史先生,他的皮膚乾燥發燙,嘴唇乾裂。一條床單覆住他的下半身,露出他的驅體、肌肉和凹下的肚臍。笛琳從來不曾見過一絲不掛的男人,她的目光移向被單掩往的部位,他修長的腿,和薄床罩下的鼠蹊部。笛琳雙頰暈紅,轉身卻發現貝太太盯著自己。“你根本不是他的‘友伴,”管家冷靜而自信地說道。“不管你是什麼人……但決對不是情婦。”

  笛琳全無防備,一開始回答不出來。“你如何確定?”



  貝太太微笑。“關於你的一切都顯示如此!例如你的睡衣……樣式保守,純為睡眠。你的態度……顯然不曾和他親昵過。你很有教養.幾乎才踏出校門。至於史先生對女性向來有特殊的品味……就是那種穿絲質睡衣,下午兩點才醒,絕不會屈尊降貴照顧病人的類型。你不是他的情婦。”

  “我在戲院工作,”笛琳承認。“不是演員……只是助理,但我是史先生的朋友,至少我希望是。”

  “而你愛著他。”

  “嘔,不 。”笛琳臉上血色盡失。“我對他只是友誼……當然還有仰慕——”

  “你費了這麼多心,以自身的健康冒險,只為了朋友?”

  笛琳驚愕地瞪著她,喉嚨縮緊,昨夜的心痛又出現了

  “嘔,不必討論了。”貝太太似乎被笛琳表情所感動。“你在這裏的理由不干我的事,要留多久都可以……至少直到史先生另有異議。”

  笛琳點頭地坐了下來。

  “他一直沒吃什麼,”管家說道。“我會派人送牛奶、吐司上來,或許你可以哄他吃一些。”

  笛琳半察覺婦人的離去,另外半顆心已經移到床上的男人身上。她握住他的手輕輕地撫模,他的手指上沒有戒指,只有一些深深淺淺的疤,她記得他的手撫摸自己的臉、胸脯……以及指尖的輕拂。

  但是洛格已經表白很清楚,永遠不要她……而她以謊言和假名接近他,已經不可能在兩人之間建立信任感。以他的自尊,如何原諒她的欺騙?不可能的。

  她從來不曾有過這種心痛的感覺.沉重而揮之不去,壓碎了她心中僅餘的快樂。偏偏諷利的是,她以冷靜的決心要達成目標.卻以心碎做結束,她一直都瞭解自己所冒的風險,卻沒料到會涉及感情。她根本沒有計劃要愛上史洛格。

  等他燒一退,度過險境,她就會離開。再按原先計畫利用他,無疑是侮辱他.更是悔蔑自己的感情。幸好他們沒有上床,她並沒有傷害或背叛他,否則她終止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女僕端著託盤走進來,並幫忙扶起洛格靠在枕頭上之後才離去。

  洛格醒了過來,凝視笛琳許久許久,仿佛一開始認不出來。過了半晌.他的唇喚出她的名字。

  “笛琳……達令……”他粗魯地問。

  “柏先生在管理。”笛琳遲疑了一下,才拉高他臀部向下溜的床單,他似乎沒有察覺自己一絲不掛。“我相信他把劇院控制得很好。”

  洛格沒有回答,可是眼中有些煎熬,顯然他不曾將劇院交由別人管理過。

  “我該要求他每天送書面報告,直到你康復嗎?”

  洛格點點頭,背靠著一些枕頭,閉上眼睛。

  “你還不能睡.”笛琳搖搖他肩膀,他的皮膚好燙。“必須先吃東西。”

  “不。”他轉向另一邊,這個動作令他倒抽一口氣。

  “那我就不把柏先生的報告給你。”她平淡地說。

  他徐徐睜開眼睛,像只好鬥的貓似地瞪著她。

  “只要喝些茶並吃幾口早餐。”笛琳哄道,突然很想笑。

  若不是心中很擔心,她真享受此刻自己對他的權力。她細心的將熱茶湊近他嘴裏,他順服地喝了,但是剛咬一口浸在牛奶中的奶油吐司——這是典型的病人飲食——他便嫌惡地別開頭。

  “牛奶!”他嫌惡地咕噥。

  “我自己也不喜獄,”她承認。“不過現在你沒有挑剔的餘地,來,再咬一口。”



  他含糊地咕噥著拒絕。

  “柏先生的報告哦。”她提醒,他慢慢地瞪她一眼。“求求你,”她改變策略。“我保證,有一天當我生病時,你可以找到我.親自喂我一大碗牛奶吐司。”

  這個主意激他多咬了好幾口。

  “謝謝你.”她放下餐具.傾身挪開多餘的枕頭。“你很快就痊癒.到時候就可以報仇了。”

  他別開臉,立刻就睡著了。笛琳伸手輕畫他的耳朵輪廓……吻吻他凹下的喉間。那一刹那間她有一股荒謬的幸福感,能夠親近她所愛的男人.自由地觸摸他。她願意盡一切心力采取悅地。

  柏太太、丹尼以及另外兩位僕人輪流協助笛琳照顧洛格,經常擦澡使他涼爽,一開始他的赤裸使她不甚自在但又著迷!只是無論他有多麼吸引人,當他發燒生病時,瞪著他看實在沒有多少樂趣。

  笛琳無止境的一直工作,不時強迫洛格喝水進食和冰敷,直到她的肩膀和背部都開始發痛。偶爾貝太太會來催促她洗個澡或休息一下,但是笛琳都不忍離開。

  可是這一切的努力都沒有效果,發燒的狀況完全脫出控制,當天下午,洛格已經昏迷得叫不醒,家裏的僕人個個憂心忡忡,紛紛提供自家的退燒秘方,只希望史先生能夠好起來。

  “他們都對他很有好感,不是嗎? ”笛琳坐著問管家。

  “史先生是一位非常獨特的人。”管家將冰敷袋裝在託盤裏。“他以掌控感情而自傲,卻受不了孩子啼哭或見人害怕受苦,他為這些僕人所做的一切……會令你大吃一驚。”她深思地說:“史先生很能吸引人親近、依賴他……然而同時他又保持距離。”

  “那樣子他才得以掌握絕對的控制,”笛琳再次為洛格冰敷身體。“得以保護他自己。”

  管家相當驚奇。“你似乎相當瞭解他的方式。”

  “不儘然,我只知道他寧願否認自己所渴望的甚於冒險受到傷害。”

  “我明白了,”貝太太興致勃勃地問。“他要你卻又推拒,對嗎?”

  或許是疲備和擔心促使古琳承認了。“他說有任何牽絆都會傷害我們兩人。”她低下頭。

  管家沉思著。“或許他是對的,雷小姐,如果我是你,我會接受他的勸告。”

  “我接受了,而我在此的唯一理由是我無法在他生病時走開……而不道別。”

  “雷小姐,”管家很溫柔地說。“在他心底,我相信他知道你關心,對他而言這是上好的禮物。”笛琳用力眨眼睛,以免眼淚流下來,並且再次坐在床邊。第二天有位不速之客——何爵士突然來訪,他那腫脹的臉顯得蒼白而且睡眠不足,但是那底下有著真誠的對朋友的關懷,他看見笛琳在這裏,並沒有很驚訝。

  “我想來幫忙……有沒有我能為吉米做的事,他是我的老朋友,以前連病過一天都沒有,現在沒去劇院,我知道狀況一定很嚴重。告訴我他需要什麼,我一定幫忙。”

  “謝謝你。”笛琳深受感動。“只是現在能替他做的並不多。”她喉嚨縮緊,無法再說下去,只能無助而助而絕望地看著他。何爵士似乎從她的表情瞭解問題的嚴重性。“有那麼糟嗎?”他同道。“我想和他談。”

  笛琳搖頭以對。“他昏迷不醒,問爵士。”

  “我要見他。”

  “可是你或許會感感染……”

  “我才不在乎,吉米就像我的哥哥,帶我去見他……求求你。”

  遲疑許久之後,她領他上樓,在陰暗的光線下,洛格沒有表情!只是發出嘶嘶的呼吸聲。他全然不像原來的自己,虛弱無力且無助。“我的天,”笛琳聽見何爵士走近床邊時咕噥,他凝視洛格靜止不動的軀體.搖搖頭,似乎很迷惑。“該死,吉米!”他咕噥。“你不能死。”

  他邪邪地一笑。“其一,我欠你一大筆財富,要花我許多年才能償還。其二……你是我僅有的錨。”他歎了口氣,搔搔頭發,那種姿勢笛琳覺得好熟悉,洛格在緊張或分心時也有同樣動作。“我警告你,老傢伙……你要痊癒,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何爵士轉向笛琳,堅難地說.“你如果確定不要我的幫忙,我就要去喝個酩酊大醉。”

  “那樣無濟於事。”

  “但是對我有幫助,雷小姐。我自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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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2:15:4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那天晚上古醫生再來看診,卻留下一個壞消息,建議笛琳要有心理準備.病人可能無法復原了。

  笛琳和貝太太都大吃一驚,很難接受這個可能性。“醫生,求你開點藥方,告訴我必須怎麼做。”

  “任何人都幫不了他,雷小姐,在這一刻,只能禱告而已。”

  “禱告。”笛琳苦澀地說。

  “我明天早上再來,繼續讓他多喝水和冰敷。”

  “就這樣嗎?”笛琳難以置信.“他們說你是倫敦最好的醫生……說你可以治癒他!你不能這樣撒手不管。”古醫生歎口氣。“我無法製造奇足跡,雷小姐,還有很多這樣的病人需要我照顧,大部分的人可以倖存,只有少數戰勝不了高燒不退。我可以嘗試替他放血,但是不見得有幫助。”

  “可是……三天前他還十分健康!”笛琳大叫,既困惑又生氣,仿佛醫生該為洛格的病負責似的。

  古醫生安慰地說:“他還年輕,有很多值得活下去的理由。有時候,這些會造成差別。”他額首,起身告辭。

  “他必須為什麼而活?”笛琳雙手握拳。“劇院嗎?”那不過是個建築物。他沒有家庭、沒有愛人、沒有人可以讓他付出一顆真心。

  她想到接待室裏那麼多的花籃、問候卡及禮物,一位元認識許多面孔的男人,受到眾人的崇拜和仰慕,卻以孤獨的死亡為結束?

  她不知道自己大聲說了出來,直到聽見貝太太的回答。

  “那是他要的生活,雷小姐!而且他並不孤獨,他請你留下來,不是嗎?”

  “我不想看著他死去。”

  笛琳搖搖頭,漫步到床邊,洛格昏迷不醒,不時扭曲身體,喃喃而語,似乎正試圖逃出煉獄。

  當天午夜,裏茲公爵夫婦緊急派來他們的私人醫生,可是答案幾乎相同,這個醫生也無法提出更樂觀的診斷。

  笛琳原本浮起的希望瞬間破滅,一顆心更加沉重沮喪。

  “雷小姐,”貝太太說道。“你已經陪了史先生一整天,我來看護一陣子,再由丹尼接班。”

  笛琳對筋疲力盡的管家微微一笑。“我不累。”但是她其實累得全身疼痛,眼睛乾澀腫脹.手臂也因接觸冰敷袋而拉腫。“可以再多待一會兒。”

  “你確定嗎?”

  苗琳頷首以對。“我希望和他獨處一下子。”

  “好吧,若有需要就拉鈴呼喚我或丹尼。”

  門關上,室內只留下一盞小油燈和爐中的炭火,火光照亮格格的臉。笛琳用冰敷裝壓在他額頭上,但是他扭開頭.動作更加的狂野粗暴。

  “噓。”她一再地重複,不停地撫摸他火燙的皮膚。

  昏迷中的洛格全無防備,咕嚶出一連串劇中的臺詞,和隱形的人交談。笛琳陪他坐在半黑暗富中,臉孔脹得通紅。他用她不曾用過的字眼,說些令她驚訝又亢奮的事,直到她手臂的寒毛豎立。他說了連串的三字經,直到笛琳再也忍受不了。

  “求求你,”她呢喃,將涼涼的毛巾覆在他額頭。“你必須安靜——”

  他卻扣住她的手腕,令她驚呼一聲,她的叫聲使他放鬆手勁,似乎很迷惑,說了個女人的名字……薇娜……他的口氣變得很惡毒,說要宰了她。因為她奪走他的一切,他啜泣、詛咒,深刻的煎熬使得笛琳心中好嫉妒。

  你不曾愛過別人嗎?不久前她曾經問過他。

  有過一次,他當時回答,但是沒有結果。

  顯然薇娜是他一度深愛的女子,但卻背叛了他。笛琳撫摸洛格的頭髮,喃喃對他說話,用自己的身體重量壓住他,直到他放鬆下來。

  “如果有選擇權,我絕對不會離開你。”她低語。“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因將我愛你。”她熱情地親吻他的臉和唇。“我愛你。”她一再重複,迫切的希望能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地。

  他發出含糊的聲音,渾身靜止不動,再次昏迷。

  笛琳抬起身體,手放在他胸前。他的呼吸很微弱,生命力逐漸流失,使她害怕自己一旦睡著了,他會死在她懷中。深深的絕望充滿她心底。

  笛琳徐徐跪在地板上,她一直不是很有信心的人,天性的叛逆和對母親忿恨使她遠離信仰。現在她只希望如果它真的有憐憫之心,便會接受她的提議……以後她再也不敢要求其他的。

  她全心全意的祈禱,吐出心中的恐懼和絕望,然而有一種突如其來的輕鬆感。一生中這是第一次讓她覺得祈禱不是一種藝術的儀式,而是對擎友的告白……

  “……求你赦免我的罪,”她喃喃地說。“我會當個乖女兒,遵照父母的期望去做,嫁給柯爵土,盡全力伺候他,絕不抱怨……只求你使他復原。我不在乎自己以後會如何,只要他能活下來。他不應該英年早逝,求你必須讓他活下來……”

  她不知道祈禱了多久,當她終於起身時,只覺得雙腳發麻,微微頭暈。她回到床邊,繼續照顧洛格,為他擦汗、冰敷,這一切似乎永無止盡!她機械性的工作個不停,強迫洛格喝水,安撫他昏迷的囈語,直到他終於覺靜下來。她幾乎沒注意到晨曦已經射進落地窗內,漫漫長夜過去。

  “雷小姐。”

  笛琳震了一下,轉向聲音的來處。

  貝太太和丹尼走了過來,表情充滿畏懼。“他怎樣了?”管家問道,來到床邊,俯視洛格不動的身軀。

  笛琳沈默地觀看,身體微微晃動,手中抓緊滴水的毛巾。

  管家伸手摸摸洛格的額頭,過了許久,她轉向笛琳,滿臉的釋然。“謝天謝地,燒退了。”

  笛琳不解地看著,侍從走了過來。“一切沒事了,小姐,他很快就復原了。”

  她茫然地轉向他,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努力回想他的名字。“丹尼……”她低聲問,房間似乎在旋轉,她感覺他的手臂還住她的腰,她這輩子第一次昏倒。

  洛格醒過來時,感覺像是從水底和黑暗中向上漂,身體越來越輕,最後破水而出,感覺全身虛弱乏力!要再沉入睡眠中是輕而易舉,但是有個念頭在他腦中盤旋,強迫他蘇醒。

  笛琳。他睜開眼睛,直等到那種昏沉的感覺消失。她不在。他雙唇微分,但是發不出聲音。

  “啊,史先生。”管家那熟悉的臉孔探了過末。“謝天謝地,你現在好多了,一定想喝點東西。”她扶起他的頭,喂他喝一些微溫的肉湯。

  他想問劇院的狀況,但是此刻這個主題比起他腦中另一個問題的重要性輕許多。他記得發燒時笛琳一直都在場,她的呼吸熱熱地拂過他的腦上,將他自煎熬的夢中喚醒。笛琳,他渴望她。但是她不見了。她在嗎,或者這只是夢?

  他興致缺缺地傾聽管家閒聊,模糊地聽到古醫生下午會來,裏茲夫婦派私人醫生來看他,全屋裏的員工都很高興他復原。然後貝太大說了什麼吸住他的注意力。

  “……或許雷小姐晚一點可以來看你,只是明天早上更好——”

  “她在這裏?”他掙扎地坐起身,盯著管家問。

  “史先生,你不應該費力——”

  “在哪裡?”他吼叫,撐起身體,卻發現自己有多虛弱。

  “雷小姐在隔房休息,大概叫不醒,先生。過去三天三夜她堅持親自照顧你,幾乎不吃不喝。那可憐的女孩在今天早上聽見你的燒退了,終於不支昏倒了。”

  貝太太看見他的表情,匆匆說下去。“哎,不必擔心,先生,她沒生病,只是筋疲力盡,我相信睡過幾小時之後她就會沒事了。”

  “你為什麼不叫她休息? ”他懊腦地質問。“沒有必要讓她做得筋疲力盡。”

  “根本沒辦法阻止她,她堅持親自照顧你——”

  “拿我的睡袍來。”

  “先生?”貝太太駭然的察覺他想下床。“史先生,你不是想……呃,這太瘋狂了……”

  “按鈴叫丹尼,”洛格只想親眼見到笛琳。“派人請醫生來。”

  “先生,可是我說過醫生稍後就會過來……”

  “我要……”他停下來,開始劇烈的咳嗽,手指顫抖地拿起杯子,再喝一大口。“我要他看看雷小姐。現在。”他必須確定笛琳無恙,只是疲備,而不是生病的旱期症狀造成她的崩潰。

  貝太大走到門口。“我派人找醫生。”她簡潔地說。“但是叫醒雷小姐,對她全無幫助!而且在你企圖下床前,我建議你吃點東西,女僕會送蛋塔和吐司上來。”

  洛格靠在枕頭上,無力再說什麼,他四肢虛款得像剛出生的小馬,仿佛不屬於自己。就一個向來身強體壯、精力充沛的人而言,這種虛弱真是令人瘋狂。他低聲詛咒著直等到頭部不再昏眩。

  即使醫生保證笛琳沒感染發燒的症狀,洛格仍然不滿意。

  “朋友,”醫生笑著說。“你不必費力擔心雷小姐,我很肯定她相當健康,只是累了一點,明天早上就恢復原狀了。倒是你該關心自己的狀況,不能立刻恢復以前的時間表,否則要花兩倍的時間才能痊癒。你至少要臥床休息兩周,別耗費體力。”

  他眨眨眼睛的補充下去。“那也包括任何企圖在內,不過我得承認,如果換成是我,我也會備受誘惑,畢竟雷小姐實在太討人喜愛。”

  洛格有些氣腦,心中閃過罕有的嫉妒心,他雙眉深鎖,手指不斷敲打床頭扳,示意他的不耐煩。

  “好吧,”古醫生喃喃地說。“除非你又復發,否則我沒必要再回來。聽我的勸告,史先生,別過度勞累。”

  洛格咕噥地同意,敲打手指,直到醫生離去,然後他拉鈴喚丹尼。

  他不顧侍從的反對,堅持他扶自己走到笛琳的臥室,結果這一小段路累得他氣喘吁吁的,他放開丹尼的肩膀,在笛琳的床邊坐了下來。

  “你去吧,”他簡潔地說。“有需要我再拉鈴。”

  “先生,”丹尼遲疑地開口。“可是我想以你們的狀況,想要卿卿我我並不是好計畫——”

  “去吧,丹尼。”

  門在他身後關上。格格俯視床上的笛琳,她像個孩子似的側躺著,身上一件保守的白睡衣直拉到頸項。洛格輕觸她披在枕間的秀髮。她欠動身體,頭在枕頭上移動,然後又沉沉地睡去。

  他看見她的雙手因為照顧他而變得通紅,心中有著滿滿的暖意。那種感覺不是尷尬——對於裸露和身體的親呢並不以為恥。而是認定笛琳佔據他無法收回的一部分……他覺得和她相連相屬。他心中有一部分憎惡這種感覺,另一部分卻深感歡迎。

  他納悶以後怎麼辦,有件事很肯定——現在再也不能叫她離開。她已經闖入他的生活,侵入每一個隱私的角落,他似乎別無選擇,只能接受。所以他何不享受她呢?她年輕美麗,了無懼意,鍥而不捨的樂觀是他不得不讚賞的。

  他的目光移向她的身體曲線,伸手碰觸她的乳房,手指描摩柔軟的曲線,他的拇指畫過那小小的尖端,誘惑它繃緊。笛琳在夢中呢喃,雙膝縮起,使得床單發出聲音。

  洛格微微一笑,再次撫模枕上的秀髮。那一刻他容許自己去想將教她什麼和他們所要分享的歡愉,直到他開始感覺到亢奮的熱潮。他扮個鬼臉,起身注立,現在想這些太早了,還得等他們都復原再說,然後他將實現笛琳的每一個幻想……同時兼顧他自己。

  笛琳醒來時,靜靜地躺了好幾分鐘,緩緩地回想起發生的一切。她正想下床,肌肉卻疼得令她瑟縮不已,尤其是背部和肩膀最嚴重。她謹慎地伸展身體,諸果卻疼得掉下眼淚。

  女僕叩門進來添加炭火。“雷小姐,貝太太說我們該感謝你為主人所做的一切。”她看見她醒來,似乎很高興。

  “他怎樣了?”

  “哎,很好,小姐!一直都在睡,醒過來就每隔幾分鐘拉鈴叫人送食物,酒和書等等,但是貝太太說不可以。”

  笛琳微微一笑,只想立刻去見他,但又自覺地摸摸沒洗的頭髮。

  “我們在更衣室為你預備洗澡水,”女僕說道,拉開一邊的衣櫥。“昨晚有人送了這些衣服來。”

  新衣服……一定是方太太找人送過來的。笛琳喃喃道謝,走過去摸摸那件黃色的禮服,但是肩膀疼得令她皺眉。

  女僕注意到她的表情,迅速猜到原因。“我會催促洗澡水,小姐,或許溫水可以緩和你的疼痛。”

  兩位女僕協助笛琳沐浴、洗頭、更衣,並為她挽起秀髮,搭配那件黃色的新禮服。女僕們連連讚美,使笛琳羞紅了臉。

  “真美麗,”貝太大進門時,讚美地微笑。“今天早上感覺好些了嗎,雷小姐?”

  “是的,謝謝你,關於史先生——”

  “每隔五分鐘他就問到你,”管家回答。“事實上,我就是來告訴你,他要求立刻見你。”

  苗琳微微一笑。“看來他幾乎恢復原來的自我了。”

  “本來就不會太久的。”

  笛琳跟著貝太太來到主臥室,門內傳來一串清晰可聞的抱怨。

  “……我不要再喝肉湯了。”洛格教訓一位倒眉的僕人。“我要吃肉、麵包和咖啡——只吃蛋糊和湯叫我怎麼活?而且如果你再送任何摻牛奶的東西來,我就——一”

  他看見笛琳,突兀地住了口。“笛琳。”他的聲音仍然沙啞。

  他和她一樣,剛剛洗過澡,頭髮還有些潮濕。一身白色的法蘭絨睡衣紐扣一直扣到領口,但是關於他軀體和每一時肌肉的影像,全然烙印在她的腦海裏。只是現在看見他完全清醒的發號施令,使她原先如此親密碰觸過的他顯得有些不可能。貝太太和僕人謹慎地離去,留下他們的獨處。

  “你實在不是個很聽話配合的病人。”笛琳走到床邊。

  “我快發瘋了。”他說。“我要你問柏先生劇院究竟怎樣了?同時帶點東西讓我工作——”

  “你應該休息,”她回答。“我相信醫生一定交代過不能太累。”

  “坐在這裏像個該死的病患一樣被對待才叫累。”

  笛琳微笑地傾身,兩人鼻尖對鼻尖,她挑戰的直視他的眼睛。“你本來就是病患,史先生。”

  他的目光移向她的唇,時間似乎皙停了。“我不會一直是病人。”

  他們之間有種嶄新的關係,一種認知和親呢使笛琳有些喘不過氣。“但是現在你必須在床上休息。”

  他望向她領口下的胸脯,當他的目光回到她臉上時,眸中有一抹藍色火焰。“開條件吧。”

  笛琳倉促退開。“我去拿些書和檔,同——同時將柏先生的報告念給你聽。”

  “這是個開始,”他說。“同時你也可以送來一些可口的食物。”

  “我不能,古醫生不同意,反正你也消化不下去。”

  “食物,笛琳。”他不耐地說,看著她離去。“快點回來,我這輩子從來不曾如此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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