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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莫霖]老婆,請問芳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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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8 00:38:24 |倒序瀏覽
老婆,請問芳名? 作者:莫霖

她明明知道,他跟她不可能的!
可看著喝醉酒的他、看著他鬱卒的模樣、看著他落寞的神采……
她就是放不開他,於是她決定放縱自己一次——
讓兩個陌生的靈魂,在陌生的城市裏彼此慰藉、結合在一起,
讓她從女孩變成了女人!
但她從頭到尾,對他都沒有苛求,只想當作一場夢!
可他卻不放過她啊!
是他自己末進她的生命中,拉著她與他一起享受著日常生活的點滴,
讓她忍不住作起白日夢——誤以為或許他跟她是有希望的、是有可能性的,
直到她被現實打醒,讓她痛苦的獨自離開……
可當再次相遇,當她誤以為他還記得她時,
他卻給了她很殘忍的一句話——“我們認識嗎?”
原來,他早已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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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8 00:39:02
  楔子

  她想,她還是永遠不會忘記那天傍晚眷村裏的景象──

  紅紅的陽光撒在矮平房的瓦片屋頂上,歸巢的鳥在交錯的電線間穿梭飛過,似乎不顧危險,只想趕快回到家。

  來來往往的腳踏車也載著下了班的大人,往每一幢小矮房駛去,房內則傳來了陣陣的飯菜香,誘惑著每一個疲憊的靈魂。

  只有她,她不同!所有人都要回家,只有她,竟是滿懷欣喜、雀躍的心情,想要飛出巢。

  鳥兒總會長大的,套句老奶奶常說的話,翅膀總是會變硬的,小小的巢再也無法滿足她想要看向外在世界的心。

  那一年的梁奕貞才十九歲,高中剛畢業的她考取了臺北的大學,在這個時代,大學錄取率不知道是中樂透彩頭彩機率的幾千萬倍,於是梁家小女娃考上大學,實在也沒什麼好了不起的,雖然是第一志願,雖然是人人稱羨的商科。

  不過大家一聽到才剛成年的梁奕貞竟要遠渡重洋……也沒這麼誇張,但是確實要長途跋涉,從這個南部小眷村到臺北那個花花世界去讀書,每個人都是又敬佩、又擔憂。

  梁奕貞提著簡單的行李,裏頭書多於衣服,將行李放在門口,她那小巧的臉上透著淡淡的粉紅,抖落著一雙精神奕奕的眉,儘管收拾行李讓她忙得滿頭是汗,但臉上的喜悅不假。

  當然開心,不是因為要離開眷村、要離開奶奶而開心,而是因為她終於可以邁出她人生的重要步伐,走向下一個目標了呢!

  雖然緊張、雖然不安,但是喜悅的情緒還是壓過了一切。這一刻,她只想穩穩踩著腳步,走出她的人生。

  這時幾個鄰居的長輩都圍了過來,看著梁奕貞已經準備好了行李,一個鄰居老爺爺說:“小娃兒真不是蓋的,一個人要到臺北去啊?”

  “可不是,想當初小娃兒還這麼小呢!現在竟然要去念大學了,哪像我家那兩個沒出息的兒子,書也不好好讀……”

  “小娃兒這麼用功,我看梁家的老奶奶以後可以享清福了。”

  才在說著,梁奶奶就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看著孫女,真不知該說是開心還是難過?這個小孫女愛讀書,課業表現好,是件好事,可是一個女孩隻身到臺北,怎教人不擔心?

  她老了,沒辦法陪著去,這時也會感慨,小貞的爸、媽,也就是自己的兒子、媳婦死得太早了。

  三歲那年,小貞的父母去世,小貞被送回臺灣由她照顧。靠著保險理賠金,以及小貞父母在美國留著一棟房子收取租金,讓他們祖孫兩人可以過日子,至少生活無虞。

  小貞就這樣陪她這個老太婆好多年,從三歲到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小貞長大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愛玩又調皮的小女娃;現在的小貞出落得如此美麗、樂觀開朗,永遠帶著笑容。

  老奶奶始終無語,忙著整理著客廳,煮了一頓要讓孫女吃飽,之後可以趕快去趕車,明天就要開學了。

  怎麼會這麼快呢……

  動作間可以感覺出老奶奶的難過,梁奕貞嘟著嘴,笑了笑,跟幾個長輩點點頭,“各位爺爺、奶奶,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以後我不在這裏,大家要幫小貞照顧我奶奶喔!”

  “這有什麼問題,都是鄰居啊!”

  “就是!妳放心去,不過還是要記得,有空就要常常回來。”

  送走了眾鄰居,小小的梁家平房恢復了寧靜,悠悠可聞到那熟悉的飯菜香飄散在空氣中。

  外頭,天空已經完全黑了,秋天的傍晚六點,天黑得快,黑壓壓的夜幕,連歸鳥都看不見了。

  梁奶奶幫孫女添了晚飯,祖孫一起吃飯。邊吃,梁奶奶邊交代著,“小貞,東西都準備好了沒?”

  “都準備好了,奶奶放心。”

  梁奶奶看著孫女,幫她夾了一點菜,努力不讓自己眼裏的淚水流下來,“要懂得照顧自己,奶奶不求妳多有出息,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了,知道嗎?”

  “知道,奶奶放心,小貞一定會努力讀書的,以後小貞有出息了,就接奶奶跟小貞一起去享福,一起去臺北住。”

  梁奶奶笑了,“那倒不用了,奶奶住這裏住習慣了。”

  小貞放下碗,靠在奶奶身邊,“奶奶,小貞不在,奶奶要好好照顧自己喔!不要太累了,知不知道?”

  “知道,奶奶知道該怎麼過的;妳自己也要照顧自己,課業雖然重要,但身體也要顧。”

  梁奕貞看著奶奶,“奶奶,我會去找打工的工作,等我有賺錢,就會把錢寄回來的……”

  “妳還要去打工啊?”梁奶奶皺著眉。

  “當然啊!如果只是讀書,這樣的生活也太悶了吧?多接觸人群,才不會變成書呆子啊!”梁奕貞擺出可愛的笑容,振振有詞的說著。

  “妳總有話說……可是這樣會不會太累啊?”她只擔心孫女的身體能不能負荷。事實上,對於孫女的品行,她很相信。

  這麼多年來,小貞一直是她這個老太婆身邊最重要的人,她看著小貞長大,知道小貞是個相當成熟的孩子,雖然兩人之間隔了一代,但卻毫無代溝,小貞總能體貼老人家的擔心。

  “奶奶,妳放心,我會分配時間的,事實上,這也是一個學習的機會啊!讀完了這個大學,我就要開始工作了,就算是讓自己提前進入職場好了。”

  梁奶奶想了想,清清喉嚨,“小貞,我不希望妳是因為經濟的問題而累到自己,事實上,妳父母的理賠金……”

  “奶奶……那是爸跟媽留給妳的,我想他們也會因為自己無法對妳盡孝道而難過吧!放心啦!我是年輕人,我很好過活,真的。”就是這樣,梁奕貞語氣輕鬆,為了不讓奶奶擔心難過。

  事實上,她本就是這樣充滿自信與衝勁、充滿陽光與熱情的女孩。

  但梁奶奶一直沒跟她說的是,她們的日子並沒這麼不好過──小貞的父母在美國有置產,而她也還有一個女兒,也就是小貞的姑姑在美國,現在的日子過起來還可以,靠著當年的理賠金以及在美國房產的租金,日子還算過得去。

  或許是當年小貞還小時即遭逢喪親,為了讓小貞重新開始過日子,梁奶奶也很少告訴她關於她父母的一切,那是一直到後來小貞長大了,才點點滴滴的讓她知道。

  老奶奶想,如果兒子、媳婦看得到小貞長得這麼好,也會覺得欣慰吧!至少她自己也是啊!

  她可以說是不愧對兒子、媳婦了……

  一頓晚餐在彼此的聊天與關懷中落幕,時間來到七點,梁奕貞要趕著八點的車,正式負笈北上。

  揮別奶奶,揮別眷村的一切,也揮別奶奶愈接近離別、愈絮絮叨叨的叮嚀,她擦乾留在眼裏的淚水,跨出她的步伐。

  她長大了,應該振翅高飛了。

  來到車站,正想進入搭車,趕上這班離開家鄉的列車,身後卻傳來呼喊聲,急忙倉促,顯見很怕趕不上。

  “小貞……”

  “等一下……”

  梁奕貞回過頭,一臉狐疑,卻在看見來人後笑了──那是鄰居的一對兄弟,哥哥跟她同年,弟弟小她一歲。

  從她住在這個眷村有記憶開始,這兩兄弟跟她就是很好的玩伴,都很照顧她。

  哥哥綽號叫大毛,弟弟當然沒得選,只能跟著叫小毛。

  兩兄弟手裏提著一袋東西,氣喘吁吁站定在她面前;梁奕貞看著,臉上淨是笑容,一瞬間,小時候一起約出去冒險玩耍的記憶又回來了。“幹嘛啦?”

  大毛很不好意思的看著小貞,“妳今天就要出發了喔?”

  “不然咧!我明天開學啊!而且住進宿舍,總要給我整理跟適應的時間吧?”

  大毛搔搔頭,不知該怎麼說;小毛也不知如何開口,兩個兄弟傻傻的,看在梁奕貞眼裏,真是覺得有趣又好笑。

  “沒事喔!我進去搭車了喔!”

  “等……等一下啦!”大毛將手裏的塑膠袋遞給她,“這是我媽媽包的肉粽,給妳吃。”

  梁奕貞一點也不推卻的收下,開玩笑,伯母包的肉粽可是全眷村出了名的,不收白不收,反正一路上也可解饑。“謝謝囉!幫我跟李媽媽說謝謝,記得喔!”

  大毛與小毛兩兄弟傻笑,“我們知道啦!”

  這時大毛像是很艱難的開口問:“小貞……妳要念多久啊?”

  梁奕貞笑了笑,“四年啊!最少四年,如果我表現再爛一點,多幾年都可能喔!”當然是希望不要啦!

  “啊──”大毛、小毛一起叫。

  “怎樣啦?你們是嫌太短喔?難道你們這麼討厭我嗎?這麼希望我去念久一點……”

  “才不是啦!”大毛大叫,小毛也急急否認。

  原來她是這麼喜歡整這對兄弟,就好像是她的親手足一樣,可以一起開心的玩鬧,一起走過年幼時期,一起長大。

  “那……”大毛終於開口說了,“妳要常常回來喔!”

  “我知道,你們怎麼跟我奶奶一樣啊?都說同樣的話。”她當然要常常回來啊!這裏也是她的家耶!

  小毛?了哥哥一把,顯然對於哥哥說了這麼久,都說不到重點而感到不耐,最後乾脆自己來。“小貞姊,我哥是想問妳……啊!幹嘛啦?”

  “你少多嘴啦!”

  “啊……趕到這裏來不就是要問小貞姊嗎?”

  小毛抓下哥哥的手,“小貞姊,我哥要問妳,會不會去臺北讀書,然後帶個男朋友回來?”

  大毛臉唰的一紅,梁奕貞先是一愣,然後挑眉笑了,“這不一定喔!”

  大毛大叫,“什麼不一定,小貞!難道妳……”

  “嘿嘿!這本來就不一定啊……”

  這時,車站內傳來列車進站的廣播聲,梁奕貞揮揮手,跟這對兄弟道別,留下一團迷惑、一團擔心,一團不解給身後兩兄弟。

  她笑著,開心的笑容一直揚滿整張美麗的臉孔。感謝大毛跟小毛,在她離家的這一刻,還能讓她在臉上帶著笑容,而不是愁容與淚水。

  回頭看向窗外,太陽早就下山了,可是她還是會記得今天,記得眷村傍晚的景色,記得那晚霞滿天,她想,她是真的永遠都不會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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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8 00:39:29
  第一章

  臺北是個獨特的大城市,每個人居住在其中,似乎都不感覺到她的獨特,但臺北總以一股漩渦的姿態,將每個人捲入,一開始或許有人還想試著逃離,並且奮力抽身,但漸漸的,時間一久,大家也就習慣了身陷其中的感覺,反正大家都一樣。

  在這裏,可以賺錢、可以享樂,可以置身於富貴中;但是很多時候,這裏也代表了孤獨、代表了沒有自由、代表了人言可畏。

  豪華的大飯店內,游泳池畔的派對正在進行,對於魏廷聖而言,他早就已經忘記了今天來參加派對,究竟是為誰而來,反正燈紅酒綠、反正觥籌交錯,反正言不及義的玩樂,為了誰又何妨?

  他已經忘記自己究竟掉入臺北這個漩渦多少年了?好像從留學美國回來,接掌家族企業後,就已經是這樣──身邊每個人都想親近他,都想從他以及他身後代表的龐大利益分一杯羹。

  但更多時候,他並不是不可自拔,他很想脫離出來,可是他的身分如此,他無能為力。

  畢竟沒有人會習慣這種虛偽的相處,習慣這種當你有好處時,才接近你的可笑。

  就像是現在,最近不知道是哪裡在傳言,說魏氏企業面臨財務危機,近期魏廷聖密集會見銀行團,深怕遭到抽銀根,企業可能不保……

  老實說,他懶得理會。

  事實上,他確實去見了銀行團,但背後目的根本不是像傳言那樣,而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好澄清的,更不必為此召開什麼麻煩的法人說明會,反正過了一段時間後,當眾人發現事實不如傳言那樣,流言自然會歸於熄滅。

  不過前來參加這場派對,就可以發現,傳言確實造成影響──每個人開始以奇怪的眼光看他,甚至有人避著他,可能是怕他開口要求各大企業協助紓困。

  想到這裏,魏廷聖就覺得好笑,想想平常他出現時,許多企業人士莫不爭先恐後的要湊到他身邊,或許是巴結,或許是探詢合作賺錢的機會;但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安靜的待在一旁喝著酒,看著眼前這虛假的一場戲。

  這時,一個年輕男人走了過來。這大概是今晚少數幾個跟魏廷聖寒暄聊天的人,他們同是企業家第二代,當年曾一起在美國讀書,平常也會聚在一起,算得上是好朋友。

  “一個人窩在這裏,耍孤僻啊?”

  魏廷聖笑了笑,“我是難得清閒,什麼孤僻!”

  兩個男人喝著酒,看著現場的熱鬧景象。這時,那人問到,“我說真的,現在的狀況到底怎樣?連我都看不出來了。”

  “什麼狀況?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魏廷聖打馬虎眼,虛晃了幾句,假裝自己不瞭解對方在說什麼。

  “別裝了,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魏氏企業現在狀況到底怎樣了?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魏廷聖皮笑肉不笑,“什麼時候連你也在關注這些小道消息?”

  “不只我關注,所有股市裏的投資人都在關注!說真的,有什麼問題就要快點解決,你以為魏氏股價連續幾天跌停,是件很好玩的事嗎?”

  啜了一口酒,“這樣很好啊!趁現在股價跌,讓那些有投資眼光的人乘機買進,將來總會大賺一筆。”

  “你也太有自信了吧!”

  “好說。”他就是這樣的男人,身為企業****,他有這個自信可以掌握一切局面,穩穩踩著腳步,自己站穩了,別人也推不倒。

  這一向是他的人生哲學,更是他的經商之道。

  “總而言之,別讓事情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相信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

  “放心,我會掌握一切。”

  點點頭,“我知道,你是魏廷聖嘛!”

  兩個男人相視而笑,這時一旁突然有人來叫魏廷聖的好友,對方向魏廷聖點個頭,趕緊離開,卻在離開後才想起,自己忘記要跟魏廷聖說一件事──忘記告訴魏廷聖,他的未婚妻也來了。

  他本來還以為廷聖會帶他的未婚妻來,可今晚卻見到廷聖一人赴宴,且始終獨自一人,可是轉個彎,卻在轉角處看見了魏廷聖的未婚妻李怡璿。

  魏廷聖恢復了寧靜,一個人繼續端著酒,這期間其實也有人過來跟他聊天,這樣也好,只有在這樣的狀況下,才能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朋友,而不是只想看看有沒有便宜好占。

  魏廷聖高大的身軀就靠著一旁的欄杆,姿態與氣息慵懶,似乎相當悠閒,但卻始終關注著一切。

  二十九歲的他正值一個男人徹底擺脫青澀,徹底走向成熟的時期,不管是外表,還是氣質,魏廷聖都已是個成熟的男人,更是個具有領袖魅力的男人。

  這時,魏廷聖突然覺得一陣心煩,不知怎地,他有點待不住了,今晚的他似乎有點動力不足,竟然想提早回去休息。

  放下酒杯,心想乾脆就趁著眾人不注意時離去,他邁開步伐,高挺的身軀走過一旁的小路,正想要離去時,卻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

  他停下腳步,聽見那熟悉的女聲一陣陣的笑著,那銀鈴般的笑聲撞入他的腦袋,讓他的眉頭一皺。

  他站在轉角,映入眼簾的畫面讓他眉頭皺得死緊──那是他的未婚妻李怡璿,她站在游泳池畔,跟一個男人邊說邊笑;而那個男人就是方才與他聊天,同是企業家第二代的好友。

  關於這個未婚妻,老實說,那是他父母決定的對象,目的是為了鞏固家族企業,不為別的目的,所以當然,他對她自然沒感情。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什麼是感情,反正父母決定了就好,況且人總是要結婚生子的,這裏現成就有一個女人,一切都在計畫中。

  可是他的未婚妻卻在他的眼前勾引他的好朋友……隔著轉角,魏廷聖清楚聽見她的話──

  “怡璿,不要這樣,廷聖也有來……”魏廷聖的好友似乎是想躲避眼前這個女人靠過來。

  李怡璿穿著低胸禮服,她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當社交圈知道魏廷聖與李怡璿訂婚時,確實讓許多人扼腕,從此再也無法各顯本事去追求這樣的女人,可是對手若是魏廷聖,確實沒人能與之匹敵。

  “有什麼關係?我們只是交個朋友啊!”她嘟著嘴,“難道嫁給魏廷聖,我就連朋友都不能交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況且我會不會嫁給他都還不一定。”

  此話一出,對方一愣,就連站在轉角處的魏廷聖都不禁挑眉。

  “魏家現在出了問題,聽說魏廷聖急著去見銀行團,就是怕被抽銀根,說不定再過不久就會傳出魏家倒閉的消息,既然這樣,我怎麼可能嫁進他家?!”

  “可是……”

  魏廷聖終於忍不住走了出來,他的好朋友一驚,趕緊退開,避開李怡璿的上下其手,倒是李怡璿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所以妳是為了我的錢、為了我的背景,才跟我訂婚的?”

  他聳聳肩,“企業聯姻不都是這樣嗎?況且如果不是因為可以賺更多的錢,你們魏家會願意跟李家訂婚嗎?況且我總有追求更好的丈夫的權利吧?”

  說著大言不慚的話,不過倒還真是讓他不能否認,魏廷聖挑挑眉,看了看好友,“所以現在,你比我更能成為一個好的丈夫。”

  “拜託,別開玩笑了。”

  魏廷聖縱使握緊了拳頭,怒氣在胸中翻滾,卻拚命壓抑怒氣,不想讓自己失控。

  這種話簡直就是羞辱,他竟然還能忍下來,算他脾氣好。“既然這樣,那我就不為難妳了,從此以後妳自由了,想跟誰交往就跟誰交往。”

  話一說完,魏廷聖轉身就走,留下好友,還有那個所謂的未婚妻。任憑好友怎麼叫,就是不停留。

  魏廷聖跨開步伐離去,沒有絲毫停留或不舍,但心中漲滿了憤怒的情緒,他想要發洩、他需要發洩,不然他會爆炸。

  從來沒有人可以這樣羞辱他,而今天全被這個女人開了先例,真好,要是他的父母再逼他跟這個女人有任何瓜葛,他絕對會翻臉不認人。

  他什麼時候需要這麼低下過?就為了一個女人?

  不需要,憑他魏廷聖,根本不需要!

  距離飯店不遠處的酒吧內氣氛熱絡,這間酒吧跟一般的酒店不同,服務人員不分男女,全都穿著正式服裝;而會來這裏的人也都是有頭有臉的名流,所以這裏不會有人鬧事,事實上,這裏的老闆也不准。

  梁奕貞就是看上了這一點,才會選擇這裏當打工的場地。這裏的老闆對員工的要求只有兩個──第一,英文能力要好;第二,要能耐壓力,縱使工作壓力大,也要面帶微笑。

  不是她在臭屁,這兩個要求對她而言都易如反掌,可以說這個服務生的工作就是為了她而設的。

  每天晚上是工作量最大的時候,許多政商名流會來此小酌,有時甚至在此談定生意,因為這裏夠隱密,也夠安全,而且這裏算是高消費,所以閒雜人等不會進來,也就不會有人鬧事。

  晚上九點,梁奕貞在櫃?與各席間來回穿梭,忙得不可開交,正當她可以鬆一口氣,稍事休息時,馬上就有下一桌客人要服務。

  “小貞,第五桌的威士卡。”

  “好的。”

  “小貞,第六桌的酒趕快送去。”

  “我知道了。”等到她回到吧?時,額頭上都是汗水,可是她還是面帶笑容,彷佛因為工作疲累是件值得開心的事。

  當然,這裏工作薪水高,雖然累,可是可以認識許多人,增廣見聞,也還不錯。這樣的工作機會難得啊……

  就在此時,梁奕貞見到坐在吧?前長腳椅上的那個男人,通常獨身前來的人才會坐在這裏,享受著喝酒而不被打擾的悠閒。

  燈光有點昏暗,隔了一段距離,梁奕貞沒辦法把那個男人看得很清楚,但隱約可以感覺出,那個男人緊皺的眉頭間充滿著深深的憤怒與不滿,她似乎可以讀出那其中的種種情緒。

  梁奕貞跟吧?內的服務人員交換,換她進到吧?來服務這些獨自前來的客人,順便也讓自己休息一下。

  這樣子才讓她可以更近的看清楚那個男人──那是一個英俊的男人,高大的身軀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很凝重,有棱有角的下顎透露出這個男人的剛毅與不服輸。

  “再一杯。”男人開口。

  梁奕貞拿出杯子,正想倒酒,卻又停住,開口問了對方,“Straight?Orontherock?”

  始終低著頭的魏廷聖,看都沒看她,嘴裏直接說著,“Straight。”

  梁奕貞笑了笑,“可是我覺得加冰塊比較好耶!喝酒時,加點冰塊,可以減緩酒精的作用,更能享受酒的風味喔!”

  魏廷聖終於抬頭看向她,一個年輕女孩,臉上揚滿笑容。可是原諒他,此刻的他還真不想看到女人。“隨便,什麼酒都好。”

  梁奕貞趕緊捧上,魏廷聖拿起來喝了一口,冰涼的酒進入喉嚨,那股冰冷的感覺瞬間傳至全身上下,讓他頓時有點清醒了。

  “不錯吧?”

  魏廷聖輕輕點頭,“還可以。”

  梁奕貞笑了,拿著抹布用力擦拭著桌面。

  這時,魏廷聖終於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妳幾歲?為什麼會來這裏工作?”

  “我十九歲,現在念大一,來這裏打工可以賺生活費。”

  梁奕貞銀鈴般的聲音就這樣進入他的腦袋,混合著她的話,莫名其妙讓他煩悶的心稍稍鬆弛。“像妳這樣的女孩如果想賺錢,實在不需要在這種地方,我想這裏的人應該每一個都很樂意給妳錢吧!”

  話語裏充滿對女人的不滿,魏廷聖縱使知道不該將心中的怒氣對著這個小他十歲的女孩發洩,可是一想到李怡璿,他下意識的將所有女人都想成一樣的惡劣,當然也就包括眼前這個女孩。

  可是梁奕貞沒意識到他話中有話,只是自顧自的說著,“拜託,不是我在說,會來這裏的客人其實都滿小氣的,什麼給我錢,我工作到現在,連小費都沒拿過……不過我不是在要求你給我小費啦!畢竟這是我的工作嘛!服務大家是我應該做的……”

  聽著小女孩說了一串,魏廷聖挑挑眉,可是他一點都不懷疑,這個女孩根本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喝著酒,很快酒又沒了,他開口再點了一杯,梁奕貞為他倒上,這客人與服務生之間突然跨越了距離,聊起天來。

  從課業聊到生活,魏廷聖沒說自己是誰,不想讓她知道他的身分,只是單純享受著這種毫無拘束,開懷聊天的感覺。

  “……所以囉!在這裏工作很累的,叔叔……”

  皺眉,“幹嘛叫我叔叔?我有這麼老嗎?”

  “你大我十歲耶!不是叔叔是什麼?”

  魏廷聖很不滿,“才十歲不算什麼,不准叫我叔叔。”

  “是是是!大哥……”

  聽著她諂媚的語氣,魏廷聖很滿意,點點頭,正想再喝酒,發現杯底又空了,對著梁奕貞再點酒。

  梁奕貞幫他倒酒,可是嘴裏卻念著,“雖然你們多喝,我的獎金會比較高,可是也不要喝太多啦!”

  魏廷聖沒理她,只是繼續喝著酒。今晚他就是要喝酒解悶,不會為誰而改變心意,只是為了她的一句話,他還是把喝酒的速度放慢了。

  突然間,不知是因為酒精影響,還是什麼緣故,魏廷聖竟然對著這個小了自己十歲的小女孩,說出了今天晚上他的心情。“女人都是這樣嗎?”

  “怎樣?”

  看著酒杯,眼裏有點迷蒙,似乎有了醉意,“當你有錢時就巴著你,當你可能沒錢時,就趕緊找下一個目標……”

  “哇!你怎麼說得好像有切身之痛一樣?”

  魏廷聖沒看她,“就是我的未婚妻,在我面前,勾引我的好朋友……”

  梁奕貞訝異的張著嘴,看著魏廷聖低沉的模樣,她很直覺的想,甚至也將想法直接說了出來,“你一定很喜歡你的未婚妻喔!”

  魏廷聖又皺眉,抬頭看了她一眼,“妳說什麼?”

  “你如果不喜歡她,你在這裏藉酒澆愁幹嘛?所以你一定是很喜歡她喔!”

  魏廷聖嗤之以鼻,“我喜歡她?我喜歡李怡璿,算了吧!我還沒瞎!”對於梁奕貞的這句話,他以為簡直是奇恥大辱。

  雖然他沒喜歡過人,但是至少他很肯定,他不會去喜歡像李怡璿那樣的女人!

  “那你不喜歡她,幹嘛跟她訂婚?”

  “企業聯姻就是這樣啊……”突然覺得不應該說太多,只好低頭喝他的酒。

  梁奕貞沒聽懂,但是看他不肯多說,也不好再問,她只是邊擦酒杯邊說著,“如果不喜歡她,那就應該祝福她啊!如果她是個好人,至少她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不是嗎?如果她是個壞人,嘿嘿,那恭喜你擺脫禍害,嫁禍成功啦!”幽默的說。

  魏廷聖看著她,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他英俊的臉龐上揚起笑容,讓梁奕貞一瞬間心思跟著悸動。

  好奇怪的感覺喔!

  “妳叫什麼名字?”

  “梁奕貞,我的朋友都叫我小貞。”

  “我叫魏廷聖。”

  “魏先生……”

  “叫我廷聖。”

  “不好吧!我還是叫你魏大……”

  “不准叫我叔叔。”

  “魏大哥啦!”

  兩個人相視而笑、氣氛融洽,但就在此時,外場又忙了起來,梁奕貞被叫出去服務,吧?前恢復冷清,魏廷聖繼續專注的喝著酒。

  偶爾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回過頭,看了看在外場跑的那個小女孩,今晚他認識了這個特殊的小女孩,一個用三兩句話開導了他的小女孩。

  十點半,酒吧打烊,客人陸續離去,只剩下小貓兩、三隻。現場員工開始進行打掃清理的工作,準備結束一整天的忙碌。

  酒吧與眾不同的是,不會徹夜營業,為了維持酒吧正派的名聲,吸引名流前來,有時候就是需要這樣的與眾不同。

  這時吧?前傳來呼喊聲,“這位先生,我們要打烊了,先生──”

  梁奕貞還在清理,聽見聲音,下意識回頭一看,卻在看見那個男人時大吃一驚,一個多小時的忙碌,她早就忘記了這個人。

  她放下手邊的東西,趕到吧?旁,“老天……魏大哥,醒醒,我們下班了,魏大哥……”搖晃著魏廷聖,想要將他叫醒。

  “小貞,妳認識他喔?”

  “我……算是啦……”聊過幾句,算認識嗎?

  “那好,人就交給妳了!”

  “經理,我……”就這樣,梁奕貞被迫負責處理這個比她不知高壯了多少的男人。

  為了將這個男人送回家,原諒她在他身上東翻西找,找到了皮夾,在裏頭翻找,發現這傢伙還真“窮”,身上除了信用卡,什麼都沒有。

  就在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在皮夾裏發現一張紙條,上頭有個地址;梁奕貞決定賭賭看,看這傢伙是不是住在這個位址?

  幾個同事幫她將人搬上計程車,梁奕貞真不知道她幹嘛把這個麻煩扛上身?不過就是聊了幾句。

  可是就在她看見男人深鎖的眉頭時,她的心也軟了,無法控制自己的伸出手,撫摸著他那緊皺的眉頭。

  他長得真的很英俊,最重要的是,他有著跟她同年齡男孩所沒有的成熟,縱使喝醉酒,依舊不減那樣的氣質。

  這樣的男人真是罪過,必定能誘惑所有女人,老實說,連她都會看到失神。第一次,梁奕貞感覺到內心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她臉紅,不敢再看他,凝視著前方;車子行駛著,一陣晃動,魏廷聖沒坐穩,就這麼靠到她身上,這樣的動作讓她的臉更紅了。

  感覺到他的氣息,就這樣環繞在她的四周,梁奕貞趕緊將他扶正。

  過了十多分鐘,終於來到紙條上所寫的住址,放眼望去可以得知,這男人絕對不是普通人──眼前是現在最有名的豪宅社區,雖是社區形式,但每一戶都如同豪宅般的設計,看來不是富豪之家,恐怕還買不起。

  扶著這麼一個大男人來到警衛室,透過警衛確認,果然魏廷聖就是住在這裏。

  在幾個警衛的幫忙下,他們終於將魏廷聖送到他住的地方。

  或許大家都以為梁奕貞是魏廷聖的誰,所以將人送進屋裏便離開了,只留下梁奕貞一個人陪著這個酒醉熟睡的男人。

  梁奕貞有點不知所措,在這樣一個男人的房間內──房內佈置簡單大方,傢俱不多,顯見主人的性格,也是個乾淨俐落、不拖泥帶水的人。

  突然間,梁奕貞無法控制自己的走到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男人,然後她到房內的浴室去擰了一條毛巾,回到床邊幫魏廷聖擦拭臉上的汗水。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只知道她記住這個男人了,至少現在,她的眼裏都是他。

  輕輕摸著他的眉,他挺直的鼻、抿緊的唇,透露出獨屬於男性的魅力,令人難以抗拒。

  今晚的她太奇怪了,連她自己都發覺了,為了這樣的男人,舉止失常到這種地步,跟他聊天、送他回來,要是奶奶知道了,一定會罵她太大膽了。

  還是趕快回去吧……

  但就在此時,就在梁奕貞打算動身離去時,魏廷聖突然伸手抓住她,甚至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將她拉進懷裏,讓她跌在床上。

  “啊──”梁奕貞叫出聲來,可是聲音又不自覺的趕快縮小,以免吵醒了熟睡的他,可是魏廷聖緊緊的抱住了她。

  “魏大哥……”她被他抱進懷裏,也因為這個動作,她清楚看見他的表情,看見他蒙矓的眼神,他好像醒了,又好像還在睡夢中。

  梁奕貞開始覺得發喘,跟他的身軀貼在一起,可以感覺到他強健的體魄,緊貼著她的身體。

  梁奕貞還想掙扎,卻徒勞無功,而這樣掙扎的舉動反而點燃男人的欲火──魏廷聖竟在朦朧間開始親吻這個女孩。

  她一驚,他的吻像是電流一樣竄過她全身,那是她從未經歷過的感覺,年少的她或許曾有過最澎湃的情感幻想,但這樣活生生的接觸卻是頭一遭!

  魏廷聖則不同,成熟的他早就經歷過人事,他懂得掌控自己,進而掌控別人,即便是在睡夢中也一樣。

  此刻的他在睡夢中,竟因為朦朧間一張美麗的臉孔,因為那雙害羞、溫柔的眼睛而挑起了他最深沉的渴求與欲望。

  他想要發洩,他想要好好疼愛眼前這張美麗臉孔的主人,於是他下意識的主動出擊,深深親吻那個朦朧間的女人。

  梁奕貞一開始或許還有掙扎,但很快的就喪失了自己,沉溺在這第一次的情欲感受中,無法自拔,也忘了自己。

  他的溫柔、他的激情,讓她就這麼陷落進去。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也不知道這樣對不對,只知道他掌控了一切,而她只能受到他操控。

  “唔……”這一刻,她沒辦法思考,或許這只是一夜情,或許只是萍水相逢,或許就這樣奉獻出自己太傻了,可是在當下,誰都沒有腦袋能去思考後果,只知道身體最真實的反應。

  大火燃燒,男人帶著女孩飛越,讓女孩成了女人!陌生的靈魂在陌生的城市裏彼此慰藉,結合在一起。

  激情終了,男人累得睡了過去;而剛剛變成女人的女孩躺在床上喘著氣,冷靜與理智逐漸回籠。

  她站起身,不敢回頭,穿上被他褪去的衣衫,故意漠視自己身上那點點的歡愛痕跡,然後毫不回頭的離去。

  梁奕貞知道,她很清楚的知道,她推得開他的,他收緊的雙臂儘管有力,他的胸膛儘管強健,但面對一個喝醉的男人,她還是有辦法推開他、拒絕他、逃離他。

  可是或許是因為第一眼的悸動,讓她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會這樣輕易的交出自己!

  房內只剩下男人沉沉睡著,事實上,男人似乎也發現了──一個擁有美麗面孔的女孩在他的懷裏,他們激烈的交歡,而他奪走了屬於女孩的純真。

  尤其那雙眼睛彷佛訴說著千言萬語,彷佛悸動著幾許溫柔的靈魂,他雖然在酒精影響下半夢半醒,但是那雙眼睛好清晰……

  朦朧間,他彷佛見到女孩耳後有一顆痣,那是女孩身上的印記;朦朧間,卻是異常清楚!

  他想他或許會痛恨自己那晚竟然喝醉了,以致沒辦法留下那個女孩;他想他更永遠不會忘記那顆痣,因為那代表那個女孩的記號。

  那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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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8 00:39:55
  第二章

  其實沒什麼好懊惱的,自從那天離開魏延聖的家後,梁奕貞一直這樣告訴自己,在這樣的年代,女人當然有權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包括性!

  那一晚,她承認自己被那樣一個男人給誘惑了,所以在他的擁抱下,她竟無法自製的屈服,交出了自己。

  在她的環境裏,她面對的都是跟自己年齡相近的男生,大家打鬧在一起,就跟好朋友一樣;可是當她碰到魏延聖時,第一次有一種被電到的感覺,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成熟的男人就是這樣,那股不自覺間展現的氣勢,那種沉穩的氣質足以勾引每一個女人的心,當然也包括了她。

  自從那天回來後,她還是乖乖的上班,每天做著她該做的事,讀書、工作,就跟一般的大學生一樣。

  對於那一夜,她真的沒什麼好後悔的,或許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一個喝醉的男人,說什麼也不會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她卻是清醒的,她更清楚地知道當下的她,擁有足夠的力氣可以拒絕,可是……她沒有拒絕!

  “小貞……你在想什麼?趕快工作啊!”

  經理在催促,要她將客人點的酒送上,梁奕貞趕緊收拾紛雜的思緒,再度投入工作中。

  偶爾她會看向吧台,看向當初魏延聖坐著的那個位子,想起自從那天之後,那個男人再也沒有出現在這裏過。

  當然了,他是個大忙人!她知道他的名字,自然也會從報章雜誌上看見許多有關他與他的事業的報導,她也知道他是個企業家第二代,但表現與能力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這樣的男人難怪意氣風發、難怪氣勢出眾,身為天之驕子的他,應該不曾有過所謂的不順心,或許那一晚的喝醉只是個例外。

  梁奕貞一點也沒發現,她腦海裏的思緒竟然一直圍繞著那個男人,甚至開始思念起他。

  可是她也知道,那一晚或許只是魏延聖偶爾放縱的一晚,不值得回味;當然也包括那一夜,那個說不定他根本不知道的激情夜晚!

  她期望他來麼?

  老師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她知道,他來了,她會很高興,可是連帶也會讓她不知該怎麼面對他,面對那個奪走她第一次的男人,可是他不來,就證明了那一晚不過是個意外……有哪個女人會承認自己的初夜只是別的男人的意外!

  梁奕貞一直在忙東忙西,突然在她身後的櫃檯傳來既熟悉又模糊的男聲,那個男人詢問著櫃檯的其他服務人員——

  “請問你們這裏是不是有個服務人員……叫做梁奕貞的?”

  梁奕貞聽見這個聲音,連回頭都不用,就知道對方是誰!

  她渾身一僵,不知該開心還是害怕?或許都有,只是她根本沒勇氣轉過身,於是她收拾手中正在處理的杯子,準備往店後方躲進去。

  “小貞……小貞!等一下,這裏有個客人在找你。”

  哦喔!完蛋了,才剛要走,就被抓到了!梁奕貞只能不好意思的轉過頭,看著那個男人——也就是魏延聖。

  “你在忙麼?”

  梁奕貞搖搖頭又點點頭,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很好笑,她又趕緊搖搖頭,“等一下,等我把東西放下。”

  魏延聖笑著點頭,揮手要梁奕貞趕快去,然後自己喝著酒。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裏,或許是因為心煩,而下意識,他立即想起那晚那個勸他的女孩。

  今天,他跟父母提起要跟李怡璿解除婚約,可以想見,一直希望能透過聯姻來壯大企業勢力的父母當然反對,於是他們大吵一架。

  當然,他不願意說出真正要解除婚約的原因,就是因為李怡璿勾引別的男人被他發現!

  梁奕貞將東西處理好,跟吧台前的服務生交換,回到了吧台的,看著魏延聖就坐在她面前,心裏不能否認——她很開心。

  魏延聖看著她,突然覺得有種很強烈的熟悉感——他為什麼會覺得他好像在朦朧間曾經見過這個女孩呢?她到底是誰?

  “除了上回,我們以前是不是曾經見過面?”

  “有……有嗎?我沒有印象耶!”除了那天他因心情不好來喝酒的事外,她可不敢承認其他!畢竟她與他根本不相配阿!

  魏延聖笑了,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絲自嘲,“你的反應感覺起來,好像我是在搭訕你,而你懶得回應我一樣。”應該只是他想太多吧!

  “不是啦!”

  魏延聖看著她,心裏泛起疑惑——想起他在這裏喝醉的那一天,醒來時已經回到家中,朦朧間,他似乎與一個女人發生了親密關係,甚至床鋪上還留下處子的痕跡,可是那個在他朦朧間與他歡愛的女人卻在他醒來前就離去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但是床鋪上的血跡是證據,證明那一夜的激情。他一直想,也許是他在這裏認識的女人……

  但那張可人而清秀的臉龐究竟是誰?那芬芳的體香、溫暖的軀體,究竟是誰……是眼前這個女孩嗎?

  突然間,魏延聖搖搖頭,不可能!這女孩才幾歲?怎麼可能……

  看著他又是鎖眉深思、又是搖頭,梁奕貞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更怕他開口說出什麼揭穿她——揭開那一夜真相的話!

  沈默間,梁奕貞趕緊找個話題,“你跟你未婚妻和好了嗎?”

  魏延聖撇唇,“和好?剛好相反,我打算跟她解除婚約。”

  只是父母那邊比較難說服,但這部重要,凡是他想要的,沒有任何人阻擾得了他;而他不要的,任何人也別想硬逼他收下。

  “哦!”別人的私事,她也不知該回些什麼話,反正只是想找個話題,不代表她想干涉他的私事。

  “你說你在念大學,你主修什麼?”

  “商科!”梁奕貞笑笑的說,拿著抹布擦拭著桌面,將桌上酒杯印出的水痕擦拭乾淨。
 
  魏延聖挑眉,“所以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梁奕貞點頭,“魏延聖,魏氏企業的總經理。”梁奕貞平鋪直敍的說,似乎對於這樣的職位與地位,一點感覺也沒有。

  來這裏的幾乎每三個就有一個總經理,每五個就有一個是總裁,更不要說大大小小的經理、主任,或什麼什麼的,反正她是見怪不怪。

  “你的語氣好像覺得沒什麼了不起的樣子。”魏延聖笑看著她。

  “那我應該要用什麼語氣?很佩服麼?其實企業創辦人是你父親,也不是你;很不屑嗎?能守成也滿厲害的,很敬畏嗎?你也不是神,很害怕嗎?你如果是靠殺人放火賺錢,那我大概會很害怕吧……”

  魏延聖哈哈大笑,梁奕貞也笑了,不過才第二次見面的兩個人,竟然就熟得像是老朋友一樣,幾句笑語、幾番往來,就能敞開心房。

  “你還滿會說話的。”魏延聖喘口氣,還是難掩笑意,看著這個小他十歲的女孩,魏延聖心裏有個難以形容的感覺。“別在這裏工作了,既然你學商,那乾脆進我公司來幫我,以你的反應、能力,要有好的發展並不是難事。”

  臉一陣微微笑著,“謝謝你了,我現在才大一,還沒想那麼遠,而且我比較喜歡這裏。”

  “為什麼?”

  “你要到哪裡去找這樣一個地方,可以讓你聽到這麼多商界的八卦,可以聽到許多企業經營者的經商之道,或是聽到許多大老闆談生意的場面。”

  魏延聖又是一番自嘲,“包括企業大老闆藉酒澆愁的八卦嗎?”

  噗嗤一笑,“我不會說出去的,你放心啦!”

  魏延聖板著臉,“你以為我會讓你有機會說出去嗎?”肚子裏其實已經笑翻了。

  梁奕貞假意防備,“你想幹嘛?”

  原先板著的臉後來又笑了開,“別擔心,我是個生意人,我會做我認為有利可圖的投資;而你就是我認為可以讓我有好處的投資。”他看著她,語氣誠懇,“我是說真的,我覺得你不錯,你可以好好考慮,規劃一下自己的未來。”

  “我現在真的很想叫你魏叔叔耶!聽你說話,比我的老師還要老師。”

  “什麼魏叔叔,我才二十九歲,哪有這麼老!”聽到她嘴裏喊著他叔叔,不知怎的,就是讓他恨不開心。

  該死!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還真是老,在這個十九歲的小女孩面前,二十九歲的他竟然老得像是父執輩。

  梁奕貞笑了,趁著低頭擦桌子時掩飾臉上的赭紅,這才能躲開他的注視,也躲開心裏那異樣激越的情緒。

  面對他,她的心失控了……

  難以否認內心的陷落,只是梁奕貞一直不敢表現出來,魏延聖就好像是個大哥一樣,表現出成熟穩重的一面,卻也因為這樣,讓她的心更難以自拔。

  從那天起,連續兩個禮拜,魏延聖天天晚上都到酒吧報到——每天晚上八點,同一時間,同一個位子,同一個對象,都是來找梁奕貞,別的女人前來搭訕他都沒興趣,就是要找這個小妹妹聊天。

  說真的,每天聽著她說話,竟然能讓他有種很舒暢的感覺,好像可以拋卻整天工作的疲累感,好像……回到家一樣。

  而對梁奕貞也是如此,常常在工作時聽著他分享一些工作上的經驗,聽著他意氣風發的談著商場上的點點滴滴,也讓她幾乎忘記了工作的繁忙。

  就這樣,兩人至少已經成了朋友,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從工作到家庭,從出生環境,什麼都可以成為聊天的主題。

  或許談論什麼話題根本不重要,重點是人,跟眼前的這個人聊天,讓什麼話題都變得有趣。

  梁奕貞知道她的心已經開始變質了,她開始期待,渴望能在每天的固定時刻見到那個英俊的面孔,聽著他談論著生活上的點滴,聽著他分享著讀書與生活經驗,講述著他時如何在商場上打滾。

  魏延聖或許沒發覺自己竟如此依賴著每天的一次見面,只是固定時刻一到,就要到酒吧來見她,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習慣,每天他都會抽空前來見她一面。

  “魏大哥,我明天休假喔!因為期末考試要到了,要趕緊讀書了。”

  魏延聖一愣,差點忘記她的學生身份,“準備得怎樣?”

  “一團亂阿!但是沒辦法,再亂也得念,只能抱著書慢慢啃了。”梁奕貞邊擦吧台邊說著,“明天打算拿幾個問題去請教研究所的學長,學長也答應要教我了。”

  魏延聖聽著,不自覺的皺起眉頭,突然開口提議,“我教你吧!雖然我很討厭書本上的死知識,可是好歹我也有碩士學位,教你應該不成問題。”

  他完全沒發現自己是因為不想讓她去請教什麼學長,才寧願自己出馬。

  梁奕貞眼睛一亮,“可以嗎?”

  “當然可以……明天你下課後,我去接你,到我住的地方,我教你。”

  一聽,梁奕貞整個人一愣,臉又漸漸紅了——老天!他住的地方,不就是那一晚與他發生親密關係的地方嗎?!

  “你怎麼不說話?不行嗎?還是你覺得我比不上你的那個什麼學長啊?”魏延聖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有點咄咄逼人。

  “不是啦!好,那就麻煩你了。”

  魏延聖很滿意的點頭,對於梁奕貞的聽話感到頗高興。

  隔天,魏延聖提早下班,開著他的跑車來到梁奕貞的學校接人,而梁奕貞就在所有同學的注視下,不好意思到了極點的坐上魏延聖的車子。

  一上車,她立刻發難,“拜託,你不要這麼大搖大擺,引人注目好不好?這裏畢竟是學校耶!”還開跑車來,是怕沒人認識他嗎?

  魏延聖有點無辜,“抱歉,我臨時找不到車,就隨便開了一輛出來。而且,一般女生不都喜歡這樣嗎?”

  梁奕貞翻白眼,“我不喜歡啦!搞得全校都在看我,這樣好丟臉喔!”

  魏延聖看著她抱著書本擋住臉,很不好意思的看著窗外,他不自覺的笑了,這個女孩真可愛……

  以往跟在他身邊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想過著光鮮亮麗、富豪奢侈的生活,只有這個女孩竟然因為他開著名車來接她,而覺得不好意思。“課業有什麼問題嗎?”

  梁奕貞翻翻書,嘟著嘴,“我不懂耶!謠言為什麼會對市場造成影響,尤其是股市,好像常常因此而受到波動。”

  魏延聖專注開車,分點心回答她的問題,“就拿我公司來說好了,最近謠傳我跟銀行團見面,就說我是去求銀行不要抽魏氏的銀根,所以他們懷疑魏氏資金可能有問題,股票也因此下跌……你猜,魏氏到底有沒有問題?”

  “應該沒有吧!”

  看了她一眼,“為什麼?”

  “如果有問題,你哪能每天都跑去酒吧喝酒啊?”

  “哈哈哈——反面推論啊!不錯,很有天賦……”

  梁奕貞開口問:“不過我不懂,你為什麼要跟銀行團見面?”

  魏延聖笑著,“許多銀行的經理都是我的老朋友,我們見個面、吃個飯,聊聊生意上的事情,這樣也不行嗎?”

  梁奕貞恍然大悟的點頭,“難怪……”

  魏延聖開著車子進入地下室,看到他家到了,他邊開車門邊說:“你要記住,各種謠言其實背後都有目的,有的是想讓股價下跌,才能逢低買進,有謠言傳出時不一定是壞事,端看你有沒有能力應付局勢的變化。”

  聽著他滔滔不絕的說著,梁奕貞對他更是佩服。他不過才大她十歲,為什麼就能有這麼透徹的看法?

  看著他的側臉,梁奕貞幾乎無法將視線移開,只能這樣直直的看著他。這樣的他好英俊,散發著一股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這樣的男人成熟穩重,氣定神閑、運籌帷幄的模樣,更是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息,讓人不能自己的陷落。

  “到了,下車吧!”魏延聖打開車門。

  梁奕貞收拾起散亂的情緒,趕緊跟進,兩人就這樣一起走出停車場,走進電梯,來到魏延聖在臺北市區獨居的房子。

  這裏她很熟,她來過,就是那一夜,那個令她永遠難忘的一夜……現在,她又回到這裏了。

  魏延聖帶著她來到書房,隔著偌大的書桌,各據一方。沒有浪費時間,梁奕貞立刻將自己讀書所發現的疑惑,全部丟了出來。

  只見魏延聖輕輕鬆鬆的解開她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不管她的問題有多簡單,更不管她的問題有多麼複雜困難,他都能輕鬆應付。

  甚至他從頭到尾都不曾翻過書,似乎書本上的知識一點都不重要,所有分散在書本各個角落的概念與學說,統統被整合進他的腦袋裏,一絲一毫都不差。

  有時候她以為他說錯了,但他卻堅持自己沒錯,直到她回去翻書時,這才發現她根本弄錯了,原來他才是對的。

  “啊!你根本就是在摧毀我的信心。”

  魏延聖笑著,“讀書不能被書綁著,書只是一種知識的來源,但不是唯一的來源,讀書要懂得反駁書。”

  “是——”梁奕貞搔搔頭,許多疑問都被他解開了,甚至他還幫她建立了更清晰、更正確的概念,今晚他真的是她的貴人,要是沒有他,真不知她怎麼念得下去。

  接下來的時間,梁奕貞自己看著書,魏延聖則看著公文,兩人安安靜靜的,沒再有任何說話的聲音,除非梁奕貞開口問問題,魏延聖才會回答,否則這樣安靜的氣氛就這樣一直延續著。

  “小貞,左邊最下面的抽屜打開,幫我拿一份藍色的卷宗。”

  梁奕貞坐在書桌的正面,魏延聖坐在背面,所以他才會拜託她幫忙拿檔。

  她打開抽屜,果然看見一個藍色卷宗,正想把卷宗抽出來時,壓在卷宗上面的東西也掉了出來,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抱歉!”把卷宗放在桌上,梁奕貞低頭把掉出來的東西撿起來,這才發現這個東西是個珠寶盒,撿起來後趕快放在桌上。“抱歉、抱歉!”

  魏延聖看了一眼,沒太在意,只是接過珠寶盒,“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你不用在意。”

  打開盒子,裏頭是一枚色彩繽紛的寶石戒指,光彩奪目、制工精細,梁奕貞幾乎看花了眼。

  她一輩子都沒見過這種東西,相形之下,魏延聖倒是因為常常見到,已是見怪不怪,所以才會隨便的把戒指往抽屜裏塞。

  “好……漂亮!”

  “這是我家的傳家戒指,我祖父給我父親,我父親給我。不過老實說,這種傳家之寶還滿無聊的,都什麼時代了,還在堅持這種東西一定要留著,不能變賣。”

  梁奕貞很不認同,“你怎麼這樣說啊?這是父母的愛心耶!代表了你是他們的孩子,所以才會傳給你啊!”

  “謝謝你的闡釋喔!趕快看書吧!”

  梁奕貞趕緊停止聊天,繼續將頭埋入書本中,魏延聖看著手中的戒指,沒有太在意,直接放在桌上,繼續閱讀著自己的檔。

  那一晚的臨時惡補幫助梁奕貞順利通過許多考試,同時也幫助兩人建立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好像是很好的夥伴、很好的朋友,一起度過一些事情,至少對梁奕貞而言,這個大哥她是很難忘記得了的。

  而對魏延聖而言,梁奕貞的出現好像很自然,他一點也不懷疑為什麼他的身邊會突然多出這個人,為什麼他會讓她進入他的世界裏,這一切好像是理所當然。

  他想,或許他是把她當成妹妹般在疼愛照顧,但他立刻否認了,他根本不想當她的哥哥,甚至還很忌憚她叫他叔叔!

  那到底是為什麼?老實說,他自己也參不透。

  很多時候,他常常想起那個在朦朧間與他發生親密關係的陌生女子,他心裏有股強烈的衝動想要找到她,可是每當他面對小貞時,那股衝動又變得沒那麼強烈。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段時間以來,魏延聖常常帶著小貞來到他的住處,或許是讓她讀書,或許是跟她聊天,做什麼都好,總之他就是喜歡著這種跟她在一起的感覺。

  輕鬆、愜意,不受拘束,不需要心機,他很珍惜這種與她相聚的感覺,滿足而珍惜。

  這真不像他!他從未讓女人這麼單純的進入他的世界,只為了聊天、只為了讀書。

  而小貞有這種魔力,讓他放輕鬆的面對一個女人,不用凡事都訴諸身體的欲望,也可以與一個女人這樣從事心靈的交流。

  那天晚上九點,小貞已經呵欠連連,他只好開車送她回學校宿舍。老實說,今晚他再次勸她放棄酒吧的工作,他會幫她安排進入魏氏企業,可是小貞還是喜歡在酒吧工作。

  他沒轍,更不可能逼她,只好勸她再想想。這還真是難得,他竟然能尊重一個女人的意見,而不強迫她。

  他開著車載著小貞離去,過了一個小時後,他回到家中,而這一切,都被一直守在他家附近的一個女人發現了!

  魏延聖直接將車開進地下室,過了幾分鐘後他上了樓,卻在經過中庭時,聽見守衛的叫喚。

  “魏先生,您的未婚妻一直在這裏等您。”

  魏延聖轉過身,看向站在警衛身旁那個女人,他挑挑眉——李怡璿!她來是要做什麼?

  不過說真的,這一刻他竟然對李怡璿一點感覺也沒有,說生氣,他不會,說難過,那更是不可能,總之就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延聖。”李怡璿趕緊走向他。

  警衛看見魏延聖似乎沒有趕人的意思,也就離去,將說話的時間留給這對男女。

  “你有什麼事嗎?”

  李怡璿一窒,不敢相信他竟會這麼冷淡,難道他真的打算和她解除婚約嗎?

  該死!他真是失算,沒想到魏氏企業一點危機也沒有,她是被小道消息給騙了,以為魏延聖去見銀行團是因為資金有問題,沒想到他只是去見老朋友,魏氏依舊如日中天。

  她真笨,竟然就當著他的面勾引他的朋友!

  依照他驕傲的脾氣,一定不能接受。而她原先以為好好安慰他一下就好,可是沒想到,傳言魏延聖這陣子跟一個大學女生在一起,而且根據她的觀察,此傳言不假。

  一時間,她慌了手腳——能與魏家訂婚,不知羨煞多少社交名媛,魏延聖財富雄厚,社會地位也不同凡響,更錦上添花的是,他年輕英俊更是讓許多女人瘋狂。

  她李怡璿本來是那個幸運兒,卻因為誤以為魏家可能垮臺,怕被拖累而做出愚笨的選擇,現在她該怎麼挽回?“廷聖,我想婚約的事可不可以……”

  魏廷聖笑了,看她一眼——過去的他以為,人都得成家,結婚跟誰都好,只要是女的,誰都可以,他以為他自己也容忍得下這樣一個熱愛名利又不甘寂寞的女人,只要對家族事業有利益就好。

  可是現在,他不這麼認為了!什麼女人都比李怡璿好……小貞更是如此,說不定小貞是他遇過最好的女人。

  聰明伶俐、善解人意、幽默風趣,又不喜歡奢華的生活,這樣的女人,李怡璿當然比不上。

  “不是說好解除婚約了嗎?我放你自由,讓你可以去找更好的丈夫。”魏延聖說著,語氣帶著諷刺。

  李怡璿露出難過得表情,讓人難辨真假,“延聖,不要這樣,是我錯了,我們,不要解除婚約好不好?”

  “其實你也沒有錯,我是應該放你自由,讓你去追求你的幸福,我應該祝福你。”他把梁奕貞告訴他的話,向李怡璿再說一遍。

  李怡璿臉一垮,整個人差點要跪下去,“延聖,別這樣,在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絕對不會再犯。”

  為了能回到他身邊,成為眾人羡慕的魏夫人,她都必須要求他。如果她真的被他拋棄了,那她會成為整個社交界的笑柄,甚至到最後,魏延聖休了她的原因也會一傳十、十傳百。

  “李怡璿,我真沒料到你還會來求我,你到底有什麼信心,認為我會再容忍你?”魏延聖一字一句說著,擲地有聲,讓李怡璿差點無法招架。

  但為了往後的榮華富貴,她必須說:“延聖,我知道你最近跟一個大學生在一起……”

  魏延聖瞪她一眼,眼裏淨是寒星,“跟你有什麼關係?我的事你管得著嗎?”語氣裏也淨是嚴厲。

  他沒有否認跟小貞是在交往,事實上,他也不認為這跟李怡璿有什麼關係,或者更該說,他下意識不想讓眾人發現有梁奕貞這號人物。

  “可是……我懷孕了啊!”

  這是最後手段了,可是魏延聖只是笑了笑,“你懷孕?幾個月了?”

  “三……三個月了。”

  笑聲更是大聲,“說謊也不打草稿,我最後一次碰你是在半年前!你是跟誰生的?”

  “我……”

  “或者說,你就繼續懷孕下去,等到你生下孩子後,我們再去驗DNA,看看孩子是誰的?”

  李怡璿完全說不出話來,事實上,她根本沒懷孕,以前的她雖然跟魏延聖交往,但她根本不想懷孕,不想這麼早就做個黃臉婆;但現在需要孩子,她的肚皮卻不爭氣。

  “你如果要賭,就賭大一點,從現在開始,我更不可能碰你,所以到時候再來看看你懷的是誰的孩子!”

  “延聖,我……”
  
  魏延聖瞪著她,語氣裏已經完全沒有絲毫的客氣,他赤裸裸的、直截了當的說著,“李怡璿,不管有任何人反對,我跟你是絕對不可能了,你最好聽清楚,不要再來煩我。”
  
  話一說完,魏延聖立刻離去,只剩下李怡璿一個人。人一離去,她也不再低聲下氣,臉色變得很難看。
 
  該死!魏延聖一點面子都不留給她,甚至也不留給李家,這樣的他,跟過去的他,變化好大!會不會是那個女孩的緣故?魏延聖喜歡上那個女孩了嗎?

  李怡璿想著、算計著,規劃著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該怎麼做最後一搏,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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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8 00:40:22
  第三章
  
  李怡璿想辦法查出了最近一個月魏廷聖常去找的那個女生是誰——是個在酒吧打工的女大學生,叫作梁奕貞。
  
  聽說魏廷聖常去找這個女孩,這幾個禮拜,他幾乎是天天都上酒吧報到,聽裏頭的服務人員說,魏廷聖沒跟任何人說話,每次來就是找梁奕貞聊天,直到打烊。

  李怡璿憑著女人的直覺,知道魏廷聖對梁奕貞絕對是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否則以這個男人的傲氣,怎麼可能這樣屈就一個女人?更不可能這樣照顧一個女人!

  可是李怡璿知道,她已經無法從魏廷聖這裏下手了——她在他的心目中早已沒有說話的餘地,他早就將她判了死刑。

  可是她不甘心,面對這樣的金龜婿,她不甘心就此放手,更不願意從人人稱羨的准魏家媳婦變成人人嘲笑的棄婦。

  李怡璿知道,現在她只能求助於一個人,那就是魏廷聖的母親。當初,就是魏母大力促成魏、李兩家結成親家。

  聽說前陣子魏廷聖已向父母提出要解除婚姻,但遭到父母反對,腦的很不愉快,可見從魏母下手,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雨傘李怡璿跑去找魏母,可憐兮兮的訴說著魏廷聖變心的事實,但對於自己勾引他朋友的事實,則是隻字未提。

  甚至她還原封不動的將“她已經懷孕”的謊言搬到魏母面前,過程中還擠出了眼淚,衣服非常可憐的模樣。

  對於那個女孩,李怡璿則將她形容成是因為知道魏家有錢,魏廷聖的身價不凡,所以才會親近魏廷聖的女人。
  
  聽到這番話,魏母不敢相信,更先入為主的以為,原來兒子就是因為那個叫作梁奕貞的女人,才決定跟李怡璿解除婚姻。
  
  “伯母,我沒關係,我肚子裏的孩子也沒關係,可是我不希望看到廷聖被騙……”話還沒說完,李怡璿又哭了起來。

  魏母完全被說服了,不敢相信兒子竟然這麼糊塗,更下定決心要把兒子的心拉回來,解決掉這個不該在此刻出現的女人。

  “伯母……”  
  
  “我知道了,我來想辦法,你不用擔心,廷聖一定會娶你。”魏母信誓旦旦的說,此刻的她,腦海裏只想著兒子可能被騙的事,她不斷想著該怎麼解決這個叫作梁奕貞的人。

  她覺得採取兩面策略!軟的、硬的都來!軟的手法就是去見她,區間那個叫作梁奕貞的女人。

  沒有多想,兩天後,魏母得知魏廷聖在公司加班,晚上無法前往酒吧,臨時起意,擇日不如撞日,當天就去。

  司機開車載著魏母來到這間兒子經常來的酒吧,來到這裏,魏母才有點訝異,這裏看起來不太像是不良場所,進出的人穿著也都很正常,實在不太像李怡璿所說的那麼糟。

  儘管起了疑惑,但兒子與准媳婦間確實遭到第三者的介入,所以魏母認為,不管這個女人是個什麼樣的人,都必須解決。

  除了來這裏,她還有另一個策略,而且她也已經叫人去做了,相信最後一定能一勞永逸……

  走進酒吧,在服務人員的招呼下,她獨自一人來到吧台前左看右看,想透過外表看看那個可能會介入別人的第三者應該是誰。

  “這位女士,請問您要找誰?”

  “你們這裏有沒有一個叫作……梁奕貞的?”

  “有,您稍等一下。”服務生去叫人。

  沒過多久,梁奕貞就趕過來——來人竟然不過是個女孩,這讓魏母很是驚訝。

  就是這個女孩?這個看起來有點天真,臉上總帶著笑容的女孩?難道說,人的外表真的不代表什麼,看起來天真,事實心裏卻很惡劣?

  她接近廷聖,真是為了錢嗎?

  梁奕貞看著眼前這個中年婦女,對方一直看著她,一時間有點不知該如何反應,腦海裏也拼命搜尋,想著她應該不認識這個中年婦女吧?“這位太太,您……找我有什麼事呢?”

  魏母收拾起滿肚子的疑惑,“你就是梁奕貞嗎?”

  “我是。”心裏更疑惑了,不知究竟在哪裡認識這樣的貴婦人,不然對方怎麼叫得出她的名字?

  “我是廷聖的母親。”

  一驚,不敢相信魏廷聖的母親竟然找上了她,她趕緊鞠躬,向長輩問好,“伯母,您好。”

  點個頭,算是接受了她的敬意,然後話鋒一轉,魏母有點不客氣的看著她,說出的話也有點尖銳。“我看你年紀輕輕的,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

  劈頭就是這樣一句話,打得梁奕貞有點不知該如何反應,“對不起,我不知道您的意思是……”

  “你不應該接近廷聖!”

  喉頭一緊,整個人像是被雷打到一樣,半晌說不出話來,梁奕貞覺得自己就像是被看穿了一樣。

  是的,她很享受跟魏廷聖在一起的感覺,甚至可以說是喜歡那個男人的,縱使他大了她那麼多歲,可是她單純的心還是靠向他,甚至早在第一次見到他,她就願意交出她自己,給他……

  魏母接著又說,而接下來這番話,更是將梁奕貞打得不知如何是好。

  “廷聖已經有未婚妻了,他們很快就要結婚,換句話說,廷聖已經是個有家室的男人,所以你不應該接近他!”

  梁奕貞完全不敢相信,整個人僵在現場,身體動彈不得,她隱約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仿佛傳出破裂的聲音。

  “而且廷聖的未婚妻已經懷孕了,廷聖就快要做父親了,難道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要介入他們嗎?”

  又是一個打擊,梁奕貞的腦袋裏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索先前魏廷聖跟她說過有關他跟他的未婚妻的事,她只能在心裏不停念著,廷聖的未婚妻已經懷孕了,已經懷孕了,懷孕了……

  “我知道像廷聖這樣的男人,對女人而言是很難抗拒,最重要是因為他有錢,但是也不能因為……”

  梁奕貞艱難的反駁,縱使聲音沙啞,但還是要為了自己來辯駁,“我並不是因為廷聖有錢才跟他……”

  在一起?上床?還是什麼……她自己也說不出來,老天!現在的她,覺得自己好丟臉、好無知、好蠢……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魏母根本不信,“如果我今天不來,你是不是就當成沒這回事,就算廷聖已經結婚了,仍然願意繼續跟他在一起,當個第三者也沒關係?”

  虛弱的搖著頭,“不是……”

  這個不是,說得好沒立場。但也到這一刻,面對魏廷聖母親的逼問,這才發現她喜歡上了廷聖了,  不然何必為了這番話,為了這難堪的事實而心痛。

  原來,她是真的喜歡上了廷聖了……

  真的難堪,竟在這種情況下發現她的感情,卻也同時必須結束它,結束這段在外人嚴重的畸戀!

  魏母看著她的反應,不願意再多說,只是冷冷的給了一句,“我希望你離開他,永遠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你行行好,別做這種缺德事。”  

  看著眼前的人,梁奕貞不知該如何回應,發抖的唇努力抿緊,低著頭,不想讓旁人看出她的眼眶濕透。

  她一直站在現場,卻仿佛無地自容,一種冰冷的感覺從腳底向上竄,直至頭頂,漸漸的連心裏也冰冷了。
  
  她不知道魏母是什麼時候走的,只知道她好像是被全世界丟棄了一樣,整個人一動不動,仿佛任何動作都是錯誤。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怎麼會將自己的身與心,都給了這樣的男人?

  他不是說,他已經要跟他的未婚妻解除婚姻了嗎?

  他不是說,他根本不愛他的未婚妻嗎?
  
  他不是說……

  梁奕貞,你傻啊!你竟是這麼的相信他,你真是傻啊!

  傻啊……


  心碎了一地的梁奕貞走在茫然的臺北街頭,第一次不知如何是好,整個人失去了重心,不知該往哪裡走。

  學期已經結束,她不用再去上學,而工作的酒吧,她也不敢再去,深怕會碰到魏廷聖,她很茫然、很無措。

  她知道這是她自找的,是她放縱自己第一次的情感,放縱自己第一眼見到他時的欲望,才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
  
  其實想想,魏廷聖從來沒跟她說過什麼,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幻想,幻想著能接近他,常常跟他在一起,幻想著他們看起來就像一對情侶……而他說不定只是將她當成一個妹妹看待……

  梁奕貞不知該去哪裡,傷心絕望的她只能選擇回家,回到南部奶奶的家,家總是最溫暖的地方,能夠讓她療傷。

  回到家後,她努力裝出微笑,不想讓奶奶發現她的傷心。

  而奶奶也發現了她的萎靡不振,但總以為這是因為上了一學期的課,半工半讀,當然很累,並沒多問。

  漫長的假期可以讓她好好的思考自己的感情,也許想通了,她可以不在乎、可以無所謂,也就可以長大了。

  可是命運似乎並沒有放過她……

  那天傍晚,奶奶在廚房忙著,卻聽見廁所傳來異常的聲響,那好似作嘔的聲音,聲音相當驚人。

  奶奶聽了,立刻衝了過來,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孫女!

  梁奕貞整個人幾乎趴在馬桶旁,不停嘔吐著,臉色蒼白。

  “小貞,你怎麼了?”

  “我……嗯……”她根本無法回答,身體異常的反應操控著她,讓她不停嘔吐著,腹部在翻攪,腦袋一片空白,有如天旋地轉。

  奶奶看著,臉色一沉,這種異常的反應,身為女人的她當然看得出端倪。可是……不可能!怎麼可能……

  奶奶不動聲色安撫著梁奕貞,讓她多休息,隔天一早,她立刻呆著小貞去看醫生,讓醫生來證實她的猜測。

  鎮上唯一的婦產科醫生果然證實了奶奶的猜測,也讓這個小女孩震得完全不知如何反應。

  “你懷孕了喔!大概三個月了吧!”

  梁奕貞渾身僵硬,不敢相信,低著頭,呆呆的看著自己的肚子,不敢抬頭,更不敢回頭看向身後的奶奶。

  奶奶當然震驚,不敢相信這個一向乖巧的孫女,不過是去臺北讀個書,最後卻帶了個孩子回來。

  奶奶還是不動聲色,呆著孫女回家,梁奕貞不敢說話,一顆心說不清是傷心還是高興,失去了一段戀情,至少還有一個孩子……
  
  可是未來該怎麼辦……怎麼辦……
  
  奶奶煮了許多補身體的東西給她吃,卻是一句話也沒說,為了她忙進忙出,她也發現奶奶開始躲避著眾人,不讓鄰居上門來串門子,顯然奶奶是怕外人問東問西,怕孫女未婚懷孕的事情曝光。

  梁奕貞很難過,卻不知該怎麼辦,她不乖,讓奶奶失望了,看著奶奶在廚房忙綠的背影,看著她幾乎花白的頭髮,為了自己的而煩惱,她就紅了眼眶。

  奶奶一句話都不肯跟她說,卻依舊忙碌的照顧著她,怕她餓著,梁奕貞知道奶奶是在氣她,卻也放心不下她。

  那天晚上十點多,已經很晚了,奶奶坐在客廳的涼椅上,電視開著,可是奶奶顯然沒有在看,手裏握著遙控器,似乎在發呆,似乎在想……怎麼辦?該怎麼辦……

  梁奕貞走到奶奶身邊,不能自己的跪下,她受不了了,奶奶如果想責備她,她接受,但就是不要不跟她說話……

  “奶奶……”才一開口就紅了眼眶。

  奶奶看著她,這個從三歲起就陪著自己的小孫女,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麼糊塗?一個女孩子家,也沒結婚,就懷孕了,別人會怎麼說?她有沒有想過,人言可畏……

  傻孩子……

  “奶奶,對不起,是我的不對,對不起……

  聽著她邊落淚、邊道歉,奶奶突然掉下眼淚,語氣很嚴厲的說:“小貞,你怎麼會這樣……”

  “對不起……”

  奶奶看著她,“你是不是被……別人傷害了……”這當然是奶奶最不願意見到的。

  搖頭,“不是……”

  奶奶的聲音瞬間提高,“那你是自願的了?”

  點頭,卻不敢再說任何一句話。

  而這樣的回答,讓奶奶完全不敢相信,身體幾乎在發抖。“那個男人是誰?”奶奶的聲音幾乎在發抖。

  梁奕貞不敢回答。

  “告訴我,我們去找他,要他負責。”

  梁奕貞哭著搖頭,淚水跟著撒落,“不要,別去找他!”如果去找他,會讓她更無地自容。

  “那現在該怎麼辦?你懷孕了,你才幾歲?以後該怎麼辦?”

  奶奶哭,她也哭,祖孫倆抱頭痛哭。梁奕貞知道,她好不孝,奶奶都年紀一把了,還要為了她的事如此傷心。

  奶奶突然站起身,不再看她,直接走入房間,沒有再理她,更沒理會身後孫女痛哭的哭喊。

  “奶奶……對不起……奶奶……”

  那一夜,真的是她經歷過最漫長的一夜,窗外長夜似乎難盡,屋子裏則是聲聲啜泣,淚水似乎怎麼也擦不盡。

  可是再漫長的夜也是會結束的,再多的淚水終會乾涸,天亮了,奶奶走出房間,睡在客廳椅子上的梁奕貞同時也醒了,祖孫兩人對望一眼,依舊不知該說什麼。

  奶奶煮了一頓早餐,梁奕貞在一旁幫忙,兩人都無語。等到吃完早餐後,奶奶終於開口了。

  “你要留下這個孩子嗎?”

  梁奕貞很堅定的點頭,“奶奶,我要這個孩子。”

  “你這麼喜歡那個男人,為什麼不去找他負責?”

  梁奕貞行了很久,終於很艱難的說:“我不會再去找他了,他……已經有未婚妻,而且也懷孕了。”

  奶奶倒吸一口氣,不敢相信孫女會做這種事。但或許,這段時間以來,她的驚訝已經夠多了,不差這一件。“你知道這個村莊很保守,一個女孩未婚懷孕,會被說成怎樣,你知道嗎?”語重心長的問。

  “我知道……”

  “奶奶是不怕,但你呢?你受得了嗎?”

  “我……”

  又是沈默相對,奶奶看著孫女,經過一晚的思考,她想了很久,身為長輩,她只能給孩子這樣的建議。“小貞,如果你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我想……你去美國找你姑姑吧!在那裏生,順便也去美國把學業完成。”

  “奶奶……”

  看著孫女,眼眶一紅,淚水跟著滑落,“你父母在美國留了一棟房子,靠著租金也是一筆收入,你的生活應該不會有問題。只要你願意,你就過去,如果你不願意,那……怎麼祖孫就搬離這裏吧!到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

  梁奕貞捧著碗,不停掉著淚,她知道奶奶喜歡這裏,知道奶奶捨不得離開自己,卻為了自己,願意放棄在這裏多年的情感。

  梁奕貞知道這是她自己的決定,要由她自己來承擔,她不能拖著奶奶下水,任何的錯誤都應該由她自己負責。

  她長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用耍賴或是任性就能解決問題,現在甚至還有孩子,她該為自己、為孩子堅強面對一切。

  只是她捨不得奶奶啊……

  老人佝淒的身軀,老邁的臉上流著淚水,她好不孝,奶奶,對不起……對不起……

  遠在臺北的魏廷聖不停在自己獨居的家中四處翻找,他不相信,不相信她會是這樣的人,不可能……

  魏母就站在一旁,看著兒子四處翻找——這就是她的另外一個計畫,讓兒子對那個梁奕貞徹底死心的計畫。“找到了嗎?”

  魏廷聖坐在辦公桌前面,冷靜下來逼自己去思考,可是腦海裏卻不斷浮現母親剛才說的話。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小貞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我就說,東西就是被她偷走的……”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說著,聲音低落,似乎也沒了自信。

  魏母知道兒子在找的是什麼,就是那只放在兒子這裏的傳家寶石戒指,現在戒指不見了,而她告訴兒子,就是梁奕貞偷走的!

  “你說不可能,那現在東西呢?”

  魏廷聖抬頭看母親,“我找不到。”

  魏母再問:“那你把戒指給梁奕貞看過嗎?”

  艱難的咽了咽口水,“有。”

  魏母很滿意,“所以這枚戒指除了你之外,梁奕貞也看過,如果不是她偷走的,那還會有誰?”

  魏廷聖大吼,“不可能!小貞絕不可能做這種事。”

  魏母愣了愣,不過相信都到這個時候了,自己的兒子竟然還這麼堅定的相信著梁奕貞的清白。

  看來,兒子是真的對那女孩動了心,只是他自己還沒發現而已。

  這一切都是魏母布的局,就是為了讓兒子對那女孩死心,所以戒指事實上是她拿走的,只是她把責任推給了梁奕貞。

  魏母認為自己這樣做並沒有錯,兒子很快就要走入家庭,怡璿也已經懷孕了,既然如此,他就不該在這個時候再這麼三心二意。  

  如果廷聖與怡璿間有第三者的消息傳出去,對於兩家都不是什麼好事,所以魏母認為,她必須在事情惡化前,先出面制止。

  魏廷聖坐在桌子前,不死心的繼續找,心裏仍然傾向小貞——不可能!她寧願在酒吧辛苦的工作,也不願意接受他安排到他的公司幫忙,當他開著豪華跑車去接她時,還會不高興,說他太招搖,怎麼可能……

  魏母看著兒子的舉動,嘴裏不禁說著,“不用再找了,東西不見了,你怎麼找都找不到的。”

  魏廷聖沒有停下動作,仍然繼續尋找,腦海裏、下意識裏,他仍不願意相信她就這樣的人!

  魏母緊接著問:“好!你不相信是她偷的,那她現在人呢?”

  魏廷聖停下動作,身體有點僵硬,抿緊了唇沒有回答。

  看見他這樣的反應,知道他動搖了,魏母繼續說:“梁奕貞現在不見了對不對?你找不到他了對不對?這是因為她頭道值錢的東西,當然要趕快逃跑。”

  魏廷聖眼神灰暗,垂下頭,默不作聲。

  “我認為梁奕貞接近你,根本就是為了你的錢。”魏母聲音鏗將,一字一句都敲在他心裏。

  只有魏廷聖感覺到那隱隱作痛的感覺,可是他還是不願意相信,甚至出言否認,“不可能小貞不可能這麼做!”

  “都變成這樣了,你怎麼還是不肯相信?”

  魏廷聖搖著頭,他不能相信那麼可愛、溫柔的女孩,怎麼可能是賊?他不敢相信……

  魏母繼續說著,“證據都擺在眼前了,如果她沒偷,為什麼會消失不見?她可以出來證明她的清白啊!”

  魏廷聖啞口無言,事實上,他也開始怪起她了——責備她為何這樣什麼話不說就消失?

  難道他只是個不重要的陌生人,她可以什麼都不用說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那這幾個月來的相處到底算什麼?
  
  難道在她心中,他什麼也不是嗎?

  “兒子啊!看來你也是被他騙了,算了,就當作我們吃虧iuhao了,你別再執迷不悟了。”  “不可能……”他還是喃喃念著,聲音卻愈來愈小。

  魏母歎口氣,“我知道你脾氣硬,一向很驕傲,不能接受自己被欺騙的事實,可是事實就是這樣,擺在眼前,是無法否認的,碰到這樣的人,我們只能認了,就當作是我們運氣不好。”

  她勸著他,魏廷聖再不想承認,也無法否認母親的話,漸漸的他沈默了,內心醞釀起不滿——

  梁奕貞,你到底搞什麼?難道你接近我,震得只是因為錢嗎?

  既然要錢,那你為什麼只拿一枚戒指就走?你應該繼續留下來,這樣才能撈一筆大的啊!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自從母親告訴他這件事以來,他一直不敢相信小貞是這樣的人,他始終對她保持著信任,可是他去找她,卻始終落空,到酒吧去找、到學校去找,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這種種跡象與證據擺在他面前,就像母親說的,就算他再不願意相信,也不得不信,縱使他再不願,也不得不將小貞當成這樣的人。

  “戒指丟了就算了,你也別想再去招人,就讓她去,我們就到那工作是花錢消災……”終於要說到重點了,“重點是,你跟怡璿的婚事要趕快辦,怡璿已經懷孕了,很快……”

  問魏母滔滔不絕的說著,只有讓兒子趕快走進婚姻,才能讓兒子死心,避免夜長夢多。

  也許結婚後,這樣的事就能少一點。

  魏母說的話,他一句也沒聽進去,只是繼續想著那個女孩,漸漸讓自己死心,讓自己不再去想她。

  從此,魏廷聖開始逼自己不再去想她——既然她消失了,不知去向,就等於證實了母親的各種指控,等同於承認了她就是那樣的人!

  只是偶爾他還是會懷疑,會懷疑有著那樣一雙眼睛的女孩,有著那樣衣服溫柔笑容的女孩,怎麼可能是這樣的人?

  怎麼可能?

  許多年過去了之後,魏廷聖或許漸漸忘記了那個曾經邂逅的女孩,或許曾經忘記了那樣一個讓他又是疑惑、又是不滿的女孩,可是他始終難以忘記她的那雙眼睛。

  甚至到後來,他連女孩的名字也忘記了,但他依舊記得那雙眼睛,她的那雙眼睛,甚至與他在朦朧間記憶住的那雙溫柔客人的雙眸是如此的相似。

  這些都成為他記憶裏無法抹滅的一部分,或許隨著時間而漸漸模糊,但始終存在著那個女孩……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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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8 00:40:48
  第四章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只有幾分鐘,也可能是好幾年,在時光的長河,幾年其實很短,短得有如幾秒鐘,轉眼就過,難以分辨,也難以察覺。

  要不是因為辦公桌前的鬧鐘響起,恐怕辦公桌的主人還掉落在專注的情緒中,難以察覺時光已逝,幾分鐘、幾小時,甚至七年的光陰,都在手指間流逝了,一點也不留。

  回過神,抓起戴習慣的粗黑框眼鏡,將鬧鐘抓到眼前一看,六點三十分,時間到了,不能再待了。

  她站起身,動作迅速俐落的收拾起桌上的檔,分辨出時間的輕重緩急,可以明天進辦公室再看的放一邊,必須今晚找時間立刻解決的放另一邊。

  然後她抓起外套穿上,包裹住她年輕而曼妙的身軀,搭配那副老氣的眼鏡,這樣的打扮讓年輕的她將青春的氣息徹底封鎖,將她原該奔放的靈魂完全禁錮,展現在外的是個老成的她,也是個固執而古板的她。

  她是她,但她也不再是她!

  二十六歲的梁奕貞還是梁奕貞,但已不是十九歲那年的梁奕貞!現在的她,徹底拋棄年少時期的稚氣,成為一個成熟的女人、成為一個事業有成的女人,更是一個母親。

  抱著檔走出辦公室,經過走廊,與所有經過的員工打招呼,每個人都親切的向她問候。

  “經理,再見。”

  “再見,沒事就早點下班吧!”梁奕貞微笑面對眾人,雖然她的打扮看起來有點距離,但她並不想因此與員工隔得太遠,她唯一改不了的就是那不自覺間會展露在臉上的笑容。

  事實上,這一身老氣的打扮是為了避開其他男人的追求,現在的她並不想再談感情,唯一一個讓她關切、讓她在意、讓她愛的男人,就是她六歲的孩子小翰。

  而現在,她就是要趕去保姆家接小翰——她是個單親母親,一個人照顧著小翰,要忙著工作,不得已,只得將孩子托給保姆照顧。

  其實這幾年狀況已經好了很多,想剛到美國跟著姑姑住在一起,邊讀書、邊待產,直到小翰出生後,專注於課業的她既要照顧孩子,又得努力讀書。

  出社會後,她進入當年在學校時一名教授所開設的電子公司工作,擔任財務經理。

  這家公司專門代理生產各類消費性電子產品的半導體零件,在產品生產的流程中,處玗相當關鍵的中游地位,由於產品品質佳,加上她的老闆是學者出身,很重視研發創新,因此迅速建立起口碑。

  他們的產品不只可以使用在電腦上,其他相關產品出都要使用到,所以現在訂單數量龐大,許多國際知名企業也開始希望與他們合作。

  工作的壓力排山倒海而來,但至少她已經掌握了該如何在工作與孩子間拿捏平衡,知道該怎麼為自己與孩子找到最好的生活方式。

  這樣的日子完全被工作與孩子填滿,她再也無暇去想其他事,無暇分心去胡思亂想……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經過當年近乎落荒而逃的離開臺灣,這幾年下來,她都不曾回去過,就是想要離開臺灣那個傷心地,相扳的,反倒是奶奶來過美國幾次,來看她與小翰。

  開車來到紐約城東的一間平房,下車走到房屋前,走上臺階,按下電鈴,沒等太久,就有人來開門。

  “是誰啊……Jane,你來了喔……”來開門的中年婦女對著屋內大喊,“小翰,你媽咪來了!”

  “媽咪……”伴隨著小孩子甜蜜的呼喊聲,衝出來一個六歲的小男孩,直接衝進梁奕貞的懷裏。

  她樂得將孩子抱起來。“小翰,你乖不乖?”

  “乖!”小翰靠在媽媽懷裏撒嬌,“不然媽咪可以問雪麗阿姨喔!”指著那名中年婦女。

  “是啦!小翰很乖了,只要叫他吃飯的時候肯乖乖吃,該睡午覺的時候不要一直玩玩具,這樣就很乖啦!”

  “阿姨,你不可以跟媽咪說啦!”小翰連忙抗議。

  梁奕貞笑了,卻也裝出嚴肅的模樣對著孩子說:“小翰,你要乖乖聽雪麗阿姨的話啊!”

  稚嫩可愛的小臉上露出著急的神色,深怕媽媽會不高興——小翰最喜歡媽媽,最怕媽媽不高興了,他知道媽媽工作很辛苦,就算待在保姆家很無聊,他還是會儘量乖乖的。“人家有嘛……”

  委屈的聲音讓梁奕貞心軟了,她覺得很捨不得,孩子還這麼小,就得放在保姆家,不能由她親自帶著,她也很歉疚。

  保姆打圓場,“Jane,有啦!小翰已經算是很乖了,知道媽咪很忙,總是乖乖的聽話。”

  Jane是梁奕貞的英文名字,在美國,每個人都這樣叫她,事實上,這裏沒幾個人知道她的中文名字,可能只有小翰,還有她的老闆史提夫知道。

  母子倆向保姆道別,梁奕貞帶著孩子上車。

  依照規定,小翰這個年紀的孩子本該坐在後座,可是小翰很堅持,一定要坐在媽媽旁邊,他甚至自己跳上車,自己系上安全帶,還對她露出可愛的笑容。“嘻嘻嘻……媽咪,走吧!”

  梁奕貞看著孩子的臉,一瞬間失了神……怎麼這麼像?怎麼這麼像那個男人?而且小翰年紀愈大愈像……

  不想再度想起那個人,再度想起那段難堪的過往,梁奕貞甩甩頭,走進駕駛座開車,準備載小翰回家。

  她花了好多年的時間才不再去想過往的點滴,讓過去的過去,要自己把握住現在,重新在異鄉站起來,她告訴自己,懷了小翰、生下小翰,她不後悔,一切的痛苦與辛酸她都自己嘗,這一路上,她不對不起誰,唯一遺憾的就是讓奶奶年紀一把了,還這麼擔心、難過。

  “媽咪,我們要去呼史提夫家喔!”小翰提醒著。

  梁奕貞趕緊收拾情緒、收拾思緒,笑著說:“謝謝小翰提醒,媽媽差點忘了!”

  開著車,在街道盡頭向左轉。今晚她要帶著小翰去史提夫教授家。

  說是教授,但現在史提夫已是她的老闆了。

  史提夫是個四十歲的白人男人,透過某種關係,有個領養來的外籍女兒,卻是從未有過婚姻紀錄——他是個心腸非常好的男人,不但待人溫文有禮、文質彬彬,還有著無盡的愛心,總想盡一已之力來照顧需要幫助的人。

  當年她邊懷孕,邊在大學讀書,史提夫給了她很多的幫助。

  後來史提夫辭去教職,自已開設了一家電子零件公司,並在她畢業後,延攬她進公司服務,給了她一份薪水堪稱優渥的工作,讓她跟小翰的生活無虞。

  史提夫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她擔任他公司的財務經理,她常耳離紐約社交圈許多名媛都想跟他交往,只是他的眼界甚高,一直沒替自己找個伴侶。

  可她隱約知道,史提夫似乎是對她有著非常大的好感,只是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根本無法再容下其他男人!

  “媽咪,史提夫叔叔其實很好耶!”

  聽到兒子突然這樣說,梁奕貞有點訝異,不知道聰明的兒子又在想什麼?怎麼突然會冒出這句話?“媽咪知道史提夫叔叔很好啊!只是小翰怎麼突然會這樣說?”

  小翰看著媽媽,突然有點沈默,似乎不知該怎麼說。梁奕貞專心開著車,可是耳朵仍然專注等著孩子說出下一句話。

  “媽咪,老師說,每個人一個媽咪跟一個爸爸耶……”

  握著方向盤的手顫抖了一下,梁奕貞依舊看著路況,心卻好亂,不知該怎麼回答孩子這個問題,關於他的親生父親的問題。

  她想過,孩子終有一天會懷疑,為什麼自己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樣?只有媽媽、沒有爸爸?她想過各種說法,老實說,或是編謊言,可卻在面臨小翰真的提出這個疑問時,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小翰……”

  孩子很敏感也很聰明,看見媽媽沈默許久,頓時搶先把話說出來,“媽咪,小翰是沒關係啦!雪麗阿姨說,小翰早晚會長大,可是以後媽咪怎麼辦?誰來照顧媽咪呢?”

  小翰一字一句都充滿了對她的關心,頓時讓梁奕貞的眼眶一紅,心裏既是欣慰又是感傷,連小翰這麼小的孩子都這麼關心她。

  “媽咪,史提夫叔叔不錯啦!雪麗阿姨說,你要給自己一個機會啊!”小翰學著保姆說話的語氣。

  梁奕貞笑出聲來,“幹嘛學大人說話?”

  “才沒有呢!我是關心媽咪啊!”

  母子兩人相視而笑,在這狹小的車內空間裏,形成母子間最溫馨的氛圍,對梁奕貞而言,這仿佛就代表了全世界。

  這麼多年來,她 直認為這樣就夠了——有了孩子,有現在的生活,一切就夠了,她可以不用再緬懷過往的一切,那不堪回首的一切、那傷痛辛酸的一切,統統放在過去,成為回憶,甚至連回憶都不要了……

  來到史提夫家,跟史提夫和他的外籍養女享用了一頓晚餐。

  史提夫與這個養女的關係十分親密,看到他倆互動,簡直會讓人誤以為他們就是真正的父女,證明了他的愛心是多麼的無私,而這也是她會這麼願意與史提夫保持密切接觸的原因,而且讓兩個孩子彼此有玩伴,也不會孤單。

  小翰和史提夫的養女芬妮在客廳玩得很開心——小翰大了芬妮兩歲,像個大哥哥,雖然兩個同是東方人,卻非來自同一個國度,其中一個是男孩、一價目是女孩,但兩人之間一點隔閡也沒有,相處得相當融洽。

  梁奕貞在廚房洗著碗,聽著客廳傳來孩子玩鬧的笑聲,她的臉上也不自覺浮起笑容。

  現在的她,真的只要孩子好就好了,她不再奢求什麼,縱使往後的生命只能沿著這樣一條軌道向前進,她也會甘之如飴。

  “對不起,讓你一個人這麼忙。”史提夫來到她身後,不好意思的說著。

  梁奕貞手裏繼續忙著洗碗,“別這樣說,史提夫,這些事很簡單,一下子就好。”

  會喊他的名可是花了很久的時間才習慣,沒辦法,史提夫畢竟是她的教授,畢業後也很難改變喊他教授的習慣,如果不是他堅持,可能她始終改不了口。

  “我來幫你吧!”梁奕貞不好意思的搖頭,“不用了,史提夫,你去陪孩子玩啦!”可他還是卷起襯衫袖子,幫忙擦拭洗好的碗盤,邊做嘴裏邊笑著說:“小翰比我厲害,芬妮現在只聽他的,都不聽我的了。”

  梁奕貞也笑著,“其實我也要感謝芬妮,她真的很乖,相較之下,小翰太愛玩了,我還有點擔心呢!”

  史提夫卻不這麼認為,“男生嘛!愛玩一點也是正常的,比較有活力啊!小翰算是很乖了。”

  梁奕貞歎息,可是還是微笑著。是啊!她知道,這幾年下來,生活依舊忙碌,依舊努力在生活與工作間取得平衡,唯獨不變的,就是小翰的乖巧與聽話。

  小翰其實很聰明,從很小的時候,隱約就發現了自己跟其他孩子的不同——他沒有父親,只有母親,也因此他更加聽話,跟母親之間也更加貼心。

  兩個大人就在廚房裏談著孩子,訴說著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的心得,在這一點上,兩人倒是有許多共同的經驗,聊起天來也相當熱絡。

  可是聽著聽著,倒是可以聽出史提夫話裏的端倪——他一直強調著小翰很乖、很可愛,他跟小翰一定可以“相處”得來。

  梁奕貞笑了笑,沒有反應,也不敢有反應——她一直都知道史提夫對她隱約間展現出的情愫,可她心裏卻沒有同樣的感覺。

  她知道她已經不需要另一個男人來成為自己的丈夫,可是她突然想起方才來到這裏時,在車上與小翰的談話——她知道小翰其實很想知道他的父親是誰,甚至可以這樣說,小翰很想要一個父親。

  她是不是該為了小翰去找一個男人來當他的父親?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該為了小翰……

  “奕貞。”史提夫突然相當正經的喊著她的名字。

  聽到他正經八百的喊著她的本名,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樣喊她Jane,梁奕貞突然有點感慨——在美國這個國家,她好像很久沒聽到別人喊她的本名了。

  掩蓋在英文名字之下,她過得很好,似乎連她也差點忘了自己的本名,差點忘了她一路走來的過往,差點忘了她為什麼會來這裏。

  這些年來,她的打扮變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清純,現在的她刻意將自己打扮得老成,有時候照鏡子,連她都認不出自己來。

  “怎麼了?怎麼突然這麼正經?”她笑說著,卻在抬起頭時,看見他正經的眼神,這讓她的心裏一慌,仿佛他排山倒海的情感撲天蓋地而來,而她根本無從躲藏。

  史提夫低沉的嗓音直接而不掩飾的訴說著他的情感,“奕貞,我喜歡你很多年了。”

  “怎麼……怎麼突然說這個?”梁奕貞想回避,低下頭繼續整理著流理台,但她可以感覺到史提夫的眼神,直接而赤裸裸的看著她,沒有絲毫移開。

  老實說,她並不是草木,不柯能沒有感受到他的情感,只是她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回應這樣的情感,更或者說,她已經沒有資格回應了。

  沈默許久,終於將手中的碗盤洗乾淨,再也沒有躲避不回應的理由,梁奕貞輕輕歎口氣,轉過身;而史提夫還是站在身旁,沒朋絲毫移動。

  今天這個男人似乎是鐵了心想要得到她的回應。“史提夫,我不知道……老實說,我真的不知道……”

  突然間,史提夫伸出手緊緊抱住她,男人強健的雙臂提供她寬闊的避風港灣,但梁奕貞卻很不安,掙扎著身軀。

  “史提夫,別這樣……”可是她的掙扎很虛弱,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孤獨的生活著,縱使帶著孩子,心裏還是覺得孤獨,她只是個平凡人,掉入之樣溫暖而寬大的懷抱,讓人難以自拔。

  “奕貞,給我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他低沉的嗓音就在耳邊圍繞,一字一句,如此清晰。

  “我……”

  史提夫再開口,“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甚至可以說我愛你。”

  她的身子輕輕發抖,不敢相信會從他口中聽到這句話——這輩子,就連小翰的父親都不曾對她說過這句話。

  那個男人,她永遠無法忘記他的長相,永遠無法忘記他的姓名,在她折年輕歲月中,他占了很重要的地位,可是她卻也因為他而陷入難堪的境地,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她想或許她該忘了那個男人,或許她該為了小翰而接受史提夫的感情,至少為了小翰,讓小翰有個父親,可以在正常的家庭中長大。

  至少為了小翰……

  史提夫輕輕執起她的臉,迷戀而瘋狂的凝視著她細緻的臉孔,這個東方的美人打從第一眼就教他瘋狂,如今她終於在他懷裏,沒有抵抗,安靜的待在他的懷抱中。

  梁奕貞看著眼前的男人,腦海裏卻想到另一張面孔——那張面孔時而模糊、時而清晰,這七年來,日日夜夜出現在她的腦海中,不曾有一日消散過,她始終可以清晰記得。

  她記得當年的她是多麼出自直覺的將自己交給了那個男人,是多麼傻的在發現了真相後,還是愛上了那個男人。

  這些年來,這份愛一直埋在心裏,讓她好苦也好累,時而想到或許那個男人早已走進家庭,早已得到幸福,這讓她的心更是不禁痛了起來。

  史提夫勉強收拾心緒,看著這個女人——從第一眼在學校見到她,他就被她深深吸引,縱使她是他的學生,他仍是無法自拔的陷落。

  只是以前在學校,或許師生之間的關係還是束縛著彼此,讓他不敢有太直接的表示,這幾年,他總是帶著她,甚至當他離開學校,自行創業後,他還是將她帶進公司,給她工作機會。

  直到現在,她可說已是他的得力助手,很多事他都必須仰仗她。

  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他們在工作上已經如此契合,在生活中也因兩個孩子而有了交集,他甚至幻想他們就是一家人……

  從未有過婚姻念頭的他,從見到她、接觸她,到現在這樣與她成為事業夥伴,他對她愈來愈依賴,更興起了結婚的念頭——他多想與她共同建立一個幸福的家庭,並且擁有兩個懂事的孩子。

  當然,日後若可以的話,他不介意與她多生幾個孩子,或是用領養的方式再收養幾個可憐的孩子,畢竟他們是有這個能力的!

  史提夫歎息的撫摸著她的臉,“好美……奕貞,我愛你……”話語一落,輕輕的覆上他的吻。

  梁奕貞失神,任由他吻著她,她沒有抵抗,或許她也知道她是該走出來,去迎接另一段感情……

  可是一道雷打入她的腦海,她又想起了那個男人,他的面孔更加清晰,在她的腦海中激蕩起驚濤駭浪,她發抖,開始掙扎。“NO!史提夫,NO!”

  她推開,史提夫趕緊住手,看著她滿臉通紅,眼眶也紅了,他忍不住歎息,不能相信都這樣子,她還是不肯接受他!

  那個男人,也就是小翰的親生父親竟然這麼有影響力,竟然影響她這麼深……深到他沒有信心能夠穿越。

  “對不起,史提夫,對不起,我……”梁奕貞哭泣,淚水掉落。

  她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忘記、沒有辦法釋懷,沒有辦法放縱自己在他的深情中陷落,那只是在利用他。

  她掙扎,想要退出他的懷抱,史提夫歎氣,卻抱得更緊,“別掙扎,這是朋友的擁抱,哭吧!哭吧……”

  梁奕貞不再掙扎,靠在這個懷裏不停的哭泣。

  腦海裏卻依舊想起那個男人,許多年未見了,他的名字卻是始終清晰,廷聖……魏廷聖……

  那天在廚房的擦搶走火讓梁奕貞跟史提夫之間都顯得有些尷尬,但彼此在工作場合的合作默契,透過工作上的熱絡交談,讓彼此都放下了那種尷尬的情緒。

  他們都有志一同,碰到彼此時,沒再談起那天的事,但梁奕貞還是滿情歉意,她不該讓史提夫有這樣的幻想。

  這輩子,她或許都無法再這樣敞開心胸,只要一想到那個男人,她就會退縮,就會回到自己的殼裏,抱定了就這樣獨身一輩子,只跟小翰在一起的念頭。

  那天在辦公室,梁奕貞跟史提夫還有公司幾個部門主管開會,史提夫主持著會議。

  史提夫面對所有主管,開口宣佈,“上次跟大家說過,我們跟臺灣一家大型企業合作的案子日前已經有了進展,對方的總經理親自出馬,前來紐約跟我們簽約,估計明天對方就會到了。”

  有人一聽到臺灣就說:“Jane,你不就是來自臺灣嗎?”

  梁奕貞笑了,“是啊!可是有六、七年沒有回去了。”

  史提夫看了她一眼,在公司裏,不管他個人有什麼特殊情感,都得放下,現在面對的梁奕貞是他的得力助手,更是他破格提拔的財務經理——

  當初他找她進公司,並且在她還是個菜鳥時,獨排眾議讓她擔任財務經理的職務。一開始有許多人反對,但路遙知馬力,慢慢的大家都發現,梁奕貞絕對有那個資格擔任這樣的重要職務。

  史提夫笑著,“不過你的中文應該比我們在座所有人都要好,如果有必要,可能還是要麻煩你了。”

  梁奕貞當然點頭,只要是為了公司好,這也是她該做的,只是她還是打趣的說:“這代表公司請不起翻譯嗎?”

  史提夫也笑了,“當然不是,再怎樣,翻譯也比不上自己人值得信賴。”言下之意,他口袋相信梁奕貞。

  眾人也認同,各部門主管繼續商談著簽約事宜,這筆生意相當重要,因為事關公司今年能否維持去年的獲利水準。

  梁奕貞抱持著這樣的心情——如果不是史提夫在學校時的教導,以及畢業後的提攜,就不會有現在的她,因此對於公司的事,她一定會盡心盡力處理。

  這不只是報恩,在某種程度上,她的個性就是如此——公歸公、私歸私,絕不會混為一談。

  隔天,梁奕貞提前進了公司,在辦公桌前忙著處理公事,順便等待那位來自臺灣的總經理抵達。

  老實說,她琶現在還不知道對方是誰,秘書處那裏還沒有將資料整理出來——人家今天就要來簽約了,所以梁奕貞打定主意見招拆招,等見面時,看看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再決定要用何種方法應對。

  秘書前來通知,“經理,客人已經來了,史提夫先生要您過去。”

  “我知道了,謝謝你。”站起身,抱著簽約需要用的檔,以及若干說明公司現狀的資料,梁奕貞離開辦公室前,利用一旁的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

  還是戴著那副粗黑框眼鏡,將一頭長髮綰起,一身深灰色的套裝,她習慣以這樣的打扮讓對方忽略甚至忘記她的年齡,習慣籍此展現出的成熟老練,讓對方認為她是可以信賴的。

  抱著資料走出辦公室,往走廊盡頭的會議室走去,會議室大門敞開,可見來賓已經到了。

  梁奕貞在距離會議室門口幾步之遠處停下來,深呼吸並告訴自己,“梁奕貞,不要緊張,加油!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這麼多年了,這是她的習慣——為自己加油打氣;這麼多年來,經過這麼多難關,她總習慣這樣鼓舞自己,給自己信心,或許就因為這樣,所以她可以度過這麼多難關。

  往門口走去,梁奕貞聽見會議室傳來熟悉的聲音,那聲音是男人的聲音,好熟悉,好像以前在哪裡聽過一樣。

  “魏總經理願意跟我們合作,是我們的榮幸。”史提夫這樣說著,語氣誠懇而且充滿感謝。

  聽聞對方是亞洲地區數一數二的跨國企業,願意跟他們這間成立不過才幾年的小公司合作,當然是他們的榮幸。

  對方則以沉穩有禮的語氣回答說:“貴公司這幾年迅速竄起,市占率已經達到一定比率,我們魏氏企業選擇與你們合作,我相信也是個聰明的選擇,我們也很榮幸。”

  梁奕貞滿懷狐疑,公平在想著這個聲音到底是在哪裡聽過?她邊想,邊走進會議室,“各位,抱歉,我來晚了。”

  史提夫看見刀,笑說著,“進來吧!我們也才剛開始。”

  梁奕貞往裏頭走,看見幾張熟面孔,都是同公司的其他部門主管,只有一個背對著她的高大男人,她看不見他的長相。

  她往前走,來到史提夫旁邊留下的空位。今天她是主要的簽約談判代表,所以直接坐在史提夫旁邊。

  “魏總經理,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公司的財務經理,Jane。”一旁的秘書負責介紹。“經理,這位就是臺灣魏氏集團的總經理,魏……魏廷……”

  那名男人笑著,自己開口介紹,“我叫魏廷聖,你好。”

  史提夫打圓場,“抱歉,我們這裏幾個主管的中文都不太好,需要再加強,也是這個原因,所以我們請出本公司唯一的華裔經理,Jane就是從臺灣來的。”

  魏廷聖看著這個女人,笑了笑,“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梁奕貞當下傻住,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她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出現在她面前的竟然會是他!

  經過這麼多年,她曾經不只一次的想,此生有滑機會再見到他?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這個讓她第一次嘗到情滋味的男人?讓她再見到小翰的親生父親?

  可是這僅止於想,現在親眼見到他,幾乎讓她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史提夫在她耳邊輕聲問著,梁奕貞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魏廷聖看著她,看進她的眼裏,況發現是如此的熟悉——這個女人從外表看上去,歲數不算小,至少從打扮上看起來是如此。

  只是看進她的眼睛裏,卻發現她沒有外表顯現的老,她的眼神裏隱約透出一種年輕的氣質,只是遭到她自己的壓抑。

  但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有著一雙讓他好熟悉的眼睛,他好像見過她,他好像認識她!“請問,我們過面嗎?”

  就這樣一句話,讓梁奕貞在瞬間掉進無底深淵!

  看著他,看著這個男人,梁奕貞的心當下涼了一大半,難以自抑的痛楚湧上心頭——我們見過面嗎?我們見過面嗎?

  原來他早就忘了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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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8 00:41:14
  第五章

  我們見過面嗎?

  這樣一句話在年輕男女之間聽來,仿佛是搭訕之詞;可是聽在梁奕貞耳裏,卻是格外諷刺,這句話只是更加深了她的認定——他早就忘了她!

  原來這麼多年來,就只有她一個人在緬懷當年兩人短暫的相處,緬懷那記憶裏最美好的一夜,就算這七年日子過得再苦,她都不曾後悔過,只因為抱著這段記憶,她就能微笑面對一切。

  可是現在,他卻早已將她從他的記憶裏忘得一乾二淨,仿佛在他的人生歷程中從來不曾遇過她這個女人,原來那段邂逅是這麼廉價,那段記憶是這麼不值錢,可以想丟就丟,留著把它當作寶貝的,是她自己傻……

  那她到底還在珍惜什麼……

  梁奕貞僵在現場,不發一語,這樣的情況已經讓刀完全失去反應能力。

  一旁的史提夫很訝異,輕輕碰了碰她的肩。“怎麼回事?”

  梁奕貞趕緊回神,笑了笑,“沒事,想事情失神了,我們可以開始了。”她坐定,眼睛努力不再看向他,努力克制住她的欲望、克制住他的想念,克制住她壓抑了七年的情感,不再看他……

  一群人各自就坐,只有魏廷聖那雙眼睛始終放在她身上,沒月絲毫移開,過了許久,他才逕自坐下,與梁奕貞隔桌對望。

  這個女人打扮得很老氣,綰起的長髮,加上那副粗黑框眼鏡,從外表看起來,她的歲數好像已經三十好幾。

  他搜尋著腦中的記憶庫,不知自己是否認識這號人物,可是他還是覺得他們好像似曾相識,好像曾旨交集過。

  尤其是鏡片後面她的那雙眼睛,雖然被不搭配的眼鏡給埋沒,可昌她眼裏一閃一閃的光芒卻吸引著他,更是讓他感到異常熟悉。
  
  一時間,他起不起來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熟悉感,她的外表、她的容貌,她確定沒有印象,可是就那雙眼睛他記得……

  “這次魏先生來,敝公司感到相當榮,這也代表兩家公司將正式合作,一同獲利……”史提夫說著很官方的話,卻不自覺的注意著梁奕貞的反應。

  她低著頭,整理著檔,很專心,方才那發愣的表情已經不存在,但就只有低著頭的她才知道自己目前紛亂的心思。

  趁著史提夫在說話,眾人都專注的傾聽老闆說話,梁奕貞偷偷抬起頭,動作很細微,就怕被發現,想要偷看他!

  她依舊克制不住欲望,想要看看現在的他……他看起來比當年更成熟了,但還是她記憶中那個相當具有成熟魅力的男人。

  他一身西裝筆挺,隱約可以感覺到衣著底下的強健身形,仿佛讓她喚起當年那個夜晚的激情記憶。

  突然,魏廷聖也抬頭,正巧與她對上眼,兩人就這樣互望!

  梁奕貞一驚,趕緊低下頭,不敢再抬頭。

  可是魏廷聖的眼睛卻是再也沒有離開過她,他從頭到尾的盯著她,沒有絲毫轉移,邊看著她邊任由思緒翻滾,在腦海中拚命搜尋,想瞭解她是誰;對於公事,反而沒了興趣。

  自從幾年前正式與李怡璿解除婚約,畫清關係以來,這幾年他的身邊陸陸續續又出現了幾個女人,卻也先後離開,漸漸的他對於是否要走進家庭也不再那麼在意。

  找不到一個適合的女人願意讓他走進家庭,也放進沒有緣分,那就算了,慢慢的他也不再強求。

  可是這幾年,他一直不能忘的,甚至常常出現在他夢境裏的,就是那雙眼睛!

  他一直不知道那雙眼睛的主人是誰,也不訪得自己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記得那雙眼睛,可是那雙眼睛的主人凝視著他的神情,那眼神裏隱約的害羞與溫柔,他都記得,甚至在經過這幾年,他都沒有一刻忘記。

  “所以我們請魏先生為我們說幾句話吧!魏先生?”

  “魏先生?”

  “……”還是凝視著她。

  史提夫也發現了,他再次出聲,“魏總經理……”

  魏廷聖這才移開眼神,看向眾人,努力收拾思緒,整理自己的情緒,掩藏自己心中重重的猜測,拿起桌上的檔,廢話沒有多說,直接切進主題。“既然是要賺大錢的人,每分每秒都很寶貴,我們就直接來談合約吧!我信你們,如果不信,我就不會親自來紐約了。”

  他用流利的英文說著,說得很直接,卻一點都不失禮。

  現場所有人都笑了——魏廷聖簡單的幾句話,讓兩邊的距離無形中拉近了許多。

  梁奕貞也不自覺笑了,經過這麼多年,他還是這樣有主導全場的氣勢,有這般大將之風,而且經過這幾年,他顯得更沉穩了。

  魏廷聖沒再看她,一逕盯著手中拿到的檔,開始針對合作案的各項細節進行談判,這是他最擅長的地方,老實說,一聽到魏廷聖會親自來,他們就該有心理準備,這場談判恐怕無法由自己來主導。

  只見他專注的聽著公司各部門主管解釋,並且提出疑惑,一針見血、鞭辟入裏,很多時候,連史提夫都不一定有辦法招架。

  眼見他應該不會再看著她,梁奕貞這才又偷偷的趁著他談論著合約內容,發表意見時,悄悄抬頭看向他。

  他正低著頭審視合約,整個人輕鬆的坐在椅子上,靠著椅背,高壯的身軀顯得相當悠閒而輕鬆。

  他專注的神情,抿緊的嘴唇,輕扣桌面的指節在在顯示的專心,也讓她看傻了。

  就在此時,魏廷聖突然抬起頭,看見了她凝視著他的眼神,連閃都來不及閃!

  他對她笑了笑,點點頭;梁奕貞羞紅了臉,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他,但同時,她的心裏卻也燃起一絲希望。

  這個笑容是不是代表他記得她?或是退而求其次,是不是代表他想起了她?

  不知過了多久,談判進行了很長的時間,要討論的細節部分太多,不知為何,魏廷聖況選擇參加到底,事實上,以他的企業領導人身份是不需要這麼累的,可他卻選擇留下來,只是有些部分,他交給他帶來的部下去談。

  不說話時,他只是靜靜看著眾人,然後將眼神放到梁奕貞身上,接著就再也沒有移開,直直凝視著她。

  又過了一會兒,眾人決定先用餐,算是進入休息時間,梁奕貞立刻站起身,說聲抱歉之後離開會議室,前往洗手間整理自己的思緒。

  她為自己洗洗臉,想洗掉一臉的羞紅,心裏還在想著魏廷聖剛剛的那個微笑,心裏不停想著——難道他還記得她?

  增出洗手間,好巧不巧,就在走廊上碰見魏廷聖!梁奕貞幾乎要停止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競會這麼快就要與他獨處。

  “你好。”

  梁奕貞傻傻的說不出話來,魏廷聖臉上泛起溫暖的笑容,這個笑容讓梁奕貞幾乎無法抵抗,再度沉淪其中。

  “我想請問,我們是不是認識?”

  一個問句將梁奕貞徹底的打醒,心裏掀起的希望再度破滅——原來他根本不記得她!“……”

  魏廷聖只能這樣問,因為梁奕貞的打扮真的太老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認識這麼一號人物,只記得她的那雙眼睛太熟悉!

  可是直接說,我覺得你的眼睛感覺起來很熟悉,聽起來更像是登徒子的搭訕。“你叫什麼名字?”

  梁奕貞笑了笑,笑容裏藏著一絲哀戚,“Jane,我叫Jane。”

  七年了,他早就忘了她!更何況他們只相處短短的幾個月,在生命的長河裏,根本無足輕重。

  她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竟然期望他還記得她。

  “我是問你的中文名字。”

  她笑了,“那不重要,在這裏,我就叫Jane,中文名字……一點都不重要。”說的最後,聲音都略顯顫抖。

  梁奕貞轉頭就走,沒再理會他;而魏廷聖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心裏不停忖度著。

  他知道,他是真的知道,他一定認識她!而且不是萍水相逢、不是一面之緣,而是很深刻的認識。

  只是,她是誰……

  晚間七點,梁奕貞在酒吧裏,坐在吧台前喝著酒。

  到美國這麼多年,這是她第一次放縱自己,來到這樣的場合——這幾年,她一直遵守著一個母親的身份,要給孩子最佳的榜樣,下班後,沒有加班,就直接回家陪小翰。

  可是現在,她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收拾了,她沒有辦法強逼自己整理愁緒、展現笑容,去面對孩子,於是她選擇將小翰今晚托給保姆照顧,托辭工作忙碌,但事實上,今晚她只想獨處。

  向酒保點了一杯又一杯的酒,梁奕貞知道自己在是藉酒澆愁,但是她不在乎,經過這一整天下來,一切的變化讓她完全無法招架,乾脆藉著酒來麻痹自己。

  她原先以為,如果此生有機會再見到魏廷聖,場面一定很難堪,他說不定會躲著她,不敢看她,畢竟他曾經欺騙了她——欺騙她就要跟他的未婚妻分手。

  可是沒想到,她想像的場面根本沒有出現!

  再見到彼此,只有她自己有反應,魏廷聖泰然自若,因為他根本就已忘了她,將她從記憶裏抹去,不留痕跡。

  他過得比她好,不像她這麼多年來為情所苦,走也不走出去,要接受新的感情也做不到。

  可是她不怪誰,要怪就怪她自己……

  喝下這杯酒,梁奕貞想要壓抑喉間的苦澀,可是失落與難過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酒一喝完,竟化成淚水竄出。

  “嗚嗚……”隔著眼鏡想要擦掉淚水,卻擦不盡,她怎麼會這麼沒出息?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怎麼能……

  微微仰頭看向酒吧四周,熱絡的氣氛,每個人都好開心,來這裏是享樂的,只有她是孤獨的喝著酒,孤獨的舔著自己的傷口。

  這是在懲罰她嗎?懲罰她多年前的那個夜晚放縱自己的感情,放縱自己跟著他跳進了欲望之海……可是她不後悔,否則她也不會有小翰這麼可愛的孩子了。

   那她是在傷心什麼?有什麼好傷心的……

  “這是第五杯了,你的酒量有這麼好嗎?”

  坐在吧台前高腳椅上的梁奕貞竟聽見身邊的位子傳來講話聲,她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繼續點了下一杯。

  今晚她只想醉,就算是她自己也別想勸她!

  拿著酒杯,手還在發抖,淚水不斷落下;酒很辣,刺著口,螫著喉,可是回憶與過往更痛苦,所以酒烈反而好。

  一旁的人看不下去,一把搶下她手中的酒,“別再喝了,這樣喝多痛苦。”

  原來聲音來源不是她的心聲,而是真的有人在說話,梁奕貞蒙朧的眼看向一旁的位子。

  是她……魏廷聖……

  他穿著輕便服裝,一派輕鬆狀,可是一雙濃眉卻皺成一團,不敢相信這女人會這樣籍酒澆愁。

  他一個人到處走走、看看,見到這間感覺還不錯的酒吧就進來坐坐,這麼多年來,他常常一個人這樣行動,找到一個可以放鬆心靈的地方,暫拋卻一切偽裝與束縛。

  湊巧的是,他竟然發現了這個女人——這個一直讓他覺得很熟悉,仿佛見過的女人……

  “把酒還給我。”

  魏廷聖很堅持,眼前這個女人不停流著淚,臉色蒼白,雙唇顫抖,甚至冒著冷汗,絕對不能再喝。

  他出自一種難以言喻的關心與憂慮,知道自己一定要強迫她,就算她不高興也是一樣。

  梁奕貞很生氣,她轉向酒保準備再點一杯。

  可是魏廷聖搶先發言,“兩杯果汁,還有,這位小姐今晚如果再點酒,你不能再給她。”

  梁奕貞的火氣上來了,不敢相信連她躲在這裏自我療傷,都要被他干預,難道她真的逃離不了他嗎?“你不要管我!”

  “如果你不要這樣籍酒澆愁,傷害自己的身體,我可以不管你。”魏廷聖說得名正言順。

  或許是因為酒醉,或許是因為各種層面的原因,梁奕貞渾身是刺的對著他吼,“你憑什麼管我?你是我的誰?這是我的生活、是我的人生,我有決定權,你不要來干涉我!”

  魏廷聖看著她,看著她對自己的激烈反應,心裏更是篤定——他們一定認識彼此,而且連她自己也知道她認識他!

   愈看她愈覺得那種熟悉感很強烈,魏廷聖知道,他一定認識她!只是他想不起來她的名字,甚至也覺得她的長相有點陌生,唯獨那雙眼睛是最讓他有感覺的部分。

  現在,因為那雙眼睛正流著淚,讓他也感到了不舍與痛楚。他好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

  是經歷了什麼痛楚?是在煩惱什麼?

  然而他更想知道她是誰?她叫什麼名字?他們究竟是否認識?還是,這一切只是他的幻想,包括那雙溫柔、害羞的眼睛。“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梁奕貞笑了笑,充滿自嘲與諷刺,“這很重要嗎?”

  他點頭,“很重要,我知道我一定認識你,可是……我想不起你的名字,很抱歉,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

  看著他,聽著他誠懇的語氣,梁奕貞又是一陣哀傷湧上心頭,不停隔著眼鏡擦著淚水,卻仿佛擦不盡一樣。

  為什麼命運會安排她認識他?又為什麼會安排她愛上他?為什麼要讓她這麼苦的愛了七年?又為什麼要讓她發現自己竟然這麼沒用,經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愛著他、眷戀著他?

  老天……

  “這不重要,你只是我任職的公司合作的對象,我叫什麼名字對你不重要。”梁奕貞看著他,一字一句冷冷說著。

  她只能這樣堅強自己的心防,也就是與他畫清界線、保持距離,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最後手段。

  “不!”魏廷聖很堅持,想得到她的名字,“我必須知道你到底叫什麼名字?”事實上他已經確定,他絕對認識她,但是除了她那雙眼睛外,他的記憶很模糊。

  突然間,他竟然有了這樣的衝動,想要拿掉她的眼鏡,卸下她綰起的頭髮,想要看看她的真面目。

  梁奕貞搖頭,感覺自己的心再一次的死去。“我說過我叫作Jane,此巧取豪奪的任何名字,一點意義都沒有。”

  他皺眉,正想再說,梁奕貞卻突然改變話題,“魏先生,我想之世界上應該沒有這麼巧的事,人海茫茫,你怎麼會這麼有自信,以為自己每一個女人都認識?”

  他知道,她是在諷刺他,可是他不以為忤,仍然堅持著要得到答案;可是梁奕貞也很堅持,不再與他多談。

  事實上,現在的她稍微清醒了,揉了揉臉頰,努力驅散那種失控的情緒,她必須恢復,不能再這樣下去。

  畢竟魏廷聖是公司合作的對象,她不能讓自己的私人情緒干擾兩邊合作的誠意與善意。“魏先生,魏總經理,我並不想對你發脾氣,畢竟你是公司的貴客,可是我有我自己的私人空間,我有我自己的私事,這個部分我並不想讓任何人參與,請你尊重我。”

  魏廷聖沈默了許久,對於她這麼快就恢復了冷靜感到訝異,良久,他才開口說:“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而已。”

  “那我再說一次,你可以叫我Jane,所有人都是這樣叫我的,除此多外,其他的名字一點都不重要。”

  幾句話讓魏廷聖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著她,用一種審視、猜測、疑惑與不解的眼神看著她。

  梁奕貞站起身,穩了穩身子,就在她微微彎腰拿起一旁的手提包時,魏廷聖也站起身,正巧看見她的耳後!

  他一愣,看見她的耳後有一顆痣——這突然讓他心底卷起了排山倒海的記憶,他的大腦不停的翻滾,不停撞擊出許多深層的回憶。

  “魏先生,我先走了。”

  魏廷聖突然伸手拉住她,他不能讓她這樣走,不知道為什麼,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我送你回去,你喝了酒,不要開車,你住哪?”

  梁奕貞在一瞬間心又漏跳了好幾折,可或許是心死過後,就不再抱著希望,她輕輕的揮開他,拒絕他的好意。“我沒有開車,我搭計程車,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這麼多年,她已經習慣自己走這段路了,不強求任何人陪,她心甘情願、毫不後悔。

  醫院婦產科內,待產的孕婦來來往往,有來做產檢的、有來待產的,但每個人的特色都是身邊有著一個面帶興奮神情的男人陪伴,比例完美有,至少也有家人或朋友陪,絕不像她,是獨自一人,一個人來赴這與孩子見面的約會。

  她喘著氣,捧著大肚子,在樓梯間來回走動。走到雙腳都發抖了,汗流夾背、氣喘吁吁,眼眶濕潤泛紅,還是不停的走。

  懷胎已經足月,她提前一個人住進了醫院。她沒有人陪,沒有丈夫或男友陪,孩子沒有爸爸陪,她甚至也沒有家人陪,就只能自己一個人完成一切手續,所以她選擇提早入院。

  醫生說她的生產時間還沒到,雖然子宮已經開始收縮,陣陣痛楚斷斷續續傳來,間隔時間愈縮愈短,痛楚愈來愈強烈,每一次都教她屏息,每一次都教她冷汗直冒。

  護士經過,看了看她,憂心的問著,“你怎麼不聯絡你的家人來陪你呢?離生產時間還很久喔!找個人陪你,比較有人可以幫你分擔生產前的情緒壓力啊!”

  護士語出關心,可是她有口難言,只能搖搖頭,任由額頭上的汗水滑落。接著她繼續走、繼續走,來回的走。

  多走動可以幫助生產順利,也可以比較快迎接小寶寶來到這個世界上,所以她要利用機會多走動……

  而且她不能坐下來,一坐下來,她就會看到四周那一幕幕一家人團聚的開心、幸福模樣,她會羡慕死,她會忍不住流下淚水,這樣孩子也會變成愛哭鬼,不可以、不可以……

  所以她要一直走、一直走……

  一個人拎著包包下了計程車,來到保姆家,梁奕貞打了個嗝,時間十點整,有點晚了,她知道現在按電鈴會打擾到保姆,可是現在的她覺得好孤單,她想要見到小翰。

  電鈴按下去,保姆趕來開門,一見到梁奕貞那紅著臉頰、眼眶浮腫的模樣,嚇了一跳,不停詢問:“Jane,你沒事吧?老天!怎麼喝成這樣?”

  “對不起,抱歉,麻煩你了,我想帶小翰回家。”

  保姆很擔心,既擔心梁奕貞的狀況,也懷疑這個母親在這樣的精神狀況下,有辦法帶著小翰回家,並且照顧小翰嗎?“Jane,我想……今晚你就住下來,別帶小翰回去了,我很擔心你,還有水上翰的狀況。”

  梁奕貞看著熱心的保姆,心裏一陣酸楚,她點點頭,淚水又湧滿眼眶,嘴經濟負擔 發出破碎的聲音,“謝謝……謝謝……”

  於是她決定今晚就住在保姆家,跟小翰睡在同一間房間。她梳洗完畢,洗去一身的酒味,穿著保姆提供的寬大睡衣,來琶小翰睡覺的房間。

  小翰早已入眠,睡得很沉;梁奕貞坐在床沿看著小翰,她突然覺得小翰長得好像他的親生父親,好像……愈大愈像……

  這樣也好,剛剛她不敢,賭著一口氣也不願直視魏廷聖,現在她可以好好看個夠了。

  梁奕貞放肆的撫摸著小翰稚嫩但顯得俊秀的臉孔,心裏一時放鬆許多,也撫平了她心底許多的傷痛。

  這個孩子是她與魏廷聖的孩子,雖然他一直不知道,甚至他也不知那個夜晚究竟是誰與他陷入愛欲狂潮,可是她永遠記得,並因此付出龐大的代價,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小翰睡得好香、好沉……

  小翰就是她的代價,卻也是她甜蜜的代價,她記得生下小翰的那一天,那是她最幸福的一天,抱著孩子,所有的辛苦都有了代價,一切的執著都值得了,真好……

  現在她還是這種感覺,只要有小翰陪就女孩子,這輩子,她真的打算就這樣走下去——看著小翰長大、看著他去念書,看著他走出自己的路,看著他結婚成家,用小翰往後的幸福來填補她的不幸,進而也讓她成為幸福的人,讓她以為她是受上天眷顧的人。

  她是這樣想,也是這樣規畫的,她以為她可以克服以往,可以走出過去的傷痛,邁向未來她自以為幸福的人生;可是,沒有!她沒有辦法,再度見到魏廷聖,讓她所有的想望全部破滅,讓她所有的心願統統落空。

  她再度見到他,情緒失控,只為了她忘記了她,她就失控痛哭、放縱喝酒,一切只為了他的一句——

  “我們認識嗎?”

  我們見過面嗎……你叫什麼名字……

  他知道嗎?這一句一句的話都像是針黥、像刀割,會要了她的命,所以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對他怒吼。

  又落下淚水,梁奕貞沒有爬上床睡覺,反而下床坐在床邊,雙腿曲著,默默哭泣、默默流淚。

  她不敢哭出聲,怕驚擾到已經睡著的小翰,更怕敏感而早熟的小翰醒過來以後,會問她為什麼哭?

  而她自己更不知該怎麼解釋,難道要她說:小翰,你的親生爸爸已經把媽媽給忘記了……

  她寧可他不認她,寧可他躲著她,也好過現在這種將她完全從記憶裏抹去,當作生平不曾見過她一樣。

  好苦,真的好苦……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如果沒有那一晚,如果她沒有放縱自己,如果她能毅然決然的推開他,離開那間房間,也許今天,一切都會不一樣,至少她不用再傷心、不用再……

  可是那她就不能擁有小翰了,不是嗎……

  嘴角輕扯,微微一笑,淚水也在此時滑過嘴角——人生不能重複,沒有如果,走過了就是走過了,縱使在歲月的風沙中掩蓋了來時的腳步,在昌光的洪流中淹沒了走過的足跡,但走過的路依舊是走過了。

  再也不能回頭了……

  不能回頭,只能向前看了……

  “啊——”使盡全身氣力,放聲一吼,在聽到一聲聲清脆的哭聲時,也失去了知覺。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為自己不會再醒過來,卻在悠悠間感到一道道光亮射進她的眼裏,她費力的張開眼,仿佛聽到嬰孩清脆的哭喊著。

  “哇哇……”

  “你醒了,感覺還好嗎……要不要看看你的兒子?長得很可愛喔!”

  抱著孩子,感受到生命的真實,滾燙的淚水滑過臉頰,可是她還是笑著,用力的笑著,不讓淚水成為她唯一的情緒,此刻,她該微笑的。

  孩子,謝謝你來陪媽媽,媽媽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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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8 00:41:37
  第六章

  這或許是她的習慣,這麼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不讓淚水流過夜,天亮了以後,就是新的人生……

  自從那晚不歡而散後,梁奕貞下定決心要與魏廷聖保持距離,他們只剩下公事,只剩下公司簽約的事,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交集。

  那一天見到他,再加上後來在酒吧的種種反應,都算是她失控了。

  事實上,後來想想,他不記得她也好,一切的一切就留在過往的記憶裏就好;現在的他們都有了自己的人生,記起來又怎樣?只是徒增困擾,現在這樣不就很好?

  於是梁奕貞說服自己,在魏廷聖停留美國簽約的這段期間,就當作兩人之間是陌生人,只是偶然的交集……

  但是魏廷聖卻不是這樣想的——他愈來愈清楚的瞭解,他認識這個女人,他與她彼此間甚至有相當深的淵源,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忽略她的那雙眼睛,縱使掩藏在那老氣的外表下,讓她的眼睛仿佛蒙塵,可她眼中隱約散發的溫柔與害羞,與他記憶中夢境裏的那雙眼睛一樣。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棄,不能鬆手,否則他會後悔;於是他有了一些接近她的行動,想要徹底去認識她。

  魏廷聖常常進入梁奕貞任職的公司,表面上看來是講座合作事宜,但事實上,他想多接近她,想更認識她,想透過親近她來瞭解她的點點滴滴。

  那天他進入梁奕貞任職的公司,這個女人身為公司的財務經理 ,今天就是要與他討論財務方面的合作細節。

  魏奕聖坐在會客室裏等候,表面上看起來氣定神閑,輕鬆自若,可是心裏倒是有點緊張。

  老天!他都幾歲的人了,竟然還會為了要見一個女人而感到緊張。坐在沙發上看著資料,心裏還在想著那個女人看到他會有什麼反應?

  過了五分鐘,一名女秘書向他走來,表情有點不好意思,她看著魏廷聖,很為難的開口,“魏先生,不好意思,我們經理說……說……要您等她五分鐘,她還在忙。”

  魏廷聖挑挑眉,這個女人真有個性,竟然讓他這個客人等!

  還是說她也怕見到他,尤其今天他並沒有事先通知,將由他親自來談合作事宜,所以出乎她的意料?

  女秘書看著魏廷聖臉上的表情,以為他在生氣,趕緊道歉,“對不起,魏先生,我們經理真的在忙,她馬上就會出來,請您稍等。”

  知道自己的表情引起對方的誤會,魏廷聖笑了笑,展現出翩翩風度,“沒關係,我等,請她不用急,是我自己的問題,沒有事先通知你們。”

  女秘書笑得很燦爛,面對魏廷聖這樣英俊的東方男人,是女人都會瘋狂,“謝謝魏先生,請魏先生稍等,我去倒咖啡。”

  趕緊叫住,“不麻煩了……倒是我有件事想請教你。”

  “您說。”

  魏廷聖看了看身後的辦公室大門,那間就是梁奕貞的辦公室,“你們財務經理現在幾歲了?”把貴客丟在會客室等她十多分鐘實在很失禮,可她沒做好心理準備,也走不出去。

  梁奕貞看著他衣著輕鬆休閒,襯衫沒打領帶,扣子還敞開,穿著西裝外套,顯然不像是要談生意的樣子。“魏先生,說真的,我們公司沒有這麼了不起,很多部分真的不需要動用到您,請您的部下來談就好了。”

  魏廷聖倒是想好了理由,“我是企業領導人,如果談判工作我都躲在幕後,讓沒有實際決策權的幕僚上陣打仗,一來,往返請示浪費時間;二來,也顯得我沒有擔當。”

  他說得鏗鏘有力,字字句句都有他自己一套邏輯與說法,讓人根本無法招架,無法反駁。

  梁奕貞忍不住說:“那跟你合作的公司不就很可憐?”

  他笑看著她,“你的樣子看起來不像很可憐,倒像是很生氣的樣子。”

  梁奕貞啞口無言,只能悶悶的坐在沙發上。天知道,她已經說服了自己,與他就是陌生人的關係,這樣才可以不因為他忘記她而傷心難過,也才能讓她專注於處理與他之間的公事。

  此時,魏廷聖站了起來,讓梁奕貞相當訝異,看著站立於她身前高大的男人。

  “魏先生,你不是要談?”

  魏廷聖點點頭,他要談,當然要談,談公事,也談私事,但不是在這裏,不是在這個僵硬而嚴肅的辦公室間內。“我不想在這種地方談,太嚴肅了。”

  梁奕貞嘲諷的一笑,“要談公事,不在這裏談,那還要去哪裡?酒店啊?”

  魏廷聖對於她諷刺言詞,只是挑挑眉,沒有生氣,反而對她更是充滿好奇。“我已經訂好一家餐廳,一起過去吧!剛好中午,也該吃午餐了。”說完,他轉身就要走出門。

  梁奕貞先是傻了眼,不敢相信他竟這樣自作主張——未經她的同意,就安排這樣的……約會!“我並沒有答應你要跟你一起出去吃飯。”

  她坐著不動,以為自己握有主動權,魏廷聖根本奈何不了她,可是她忘了一件事——是她的公司想跟魏氏企業合作。

  “抱歉,我現在邀請你,你願意跟我一起去用餐嗎?”

  梁奕貞真的不敢相信,有點傻眼的看著他,“我不要,我要在這裏談!”

  魏廷聖聳聳肩,站起身,逕自往外頭走去,“那我就自己去吃了,反正我早就肚子餓了……”

  “魏廷聖!”她真不敢相信,他竟用這種方法逼她,他明明知道她非得跟他談不可,這個部分就是她負責的業務。

  梁奕貞氣呼呼的站起身,“等我一下,我去收拾東西。”然後氣衝衝的回到辦公室。

  魏廷聖笑了笑,看著辦公室,知道這第一場戰爭,他算是獲勝了。

  梁奕貞坐著魏廷聖開的車,跟著他來到他預定的餐廳,一路上,她沈默不語,魏廷聖則是專心開車,不逼她說話。

  反正今天就是要談合約,她不想說話也不行。

  一路上,梁奕貞不只一次趁著低頭休息時,偷看一旁的魏廷貞,這種感覺好熟悉,當年她還在臺灣讀大學時,他就曾這樣開著車載她到他的住處,幫她復習功課。

  那時候的他,跟現在好像沒差很多,真不公平,這個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經過了七年,看起來還是一樣不老,甚至更有魅力,英俊得仿佛雕琢的側臉……

  讓她的心跳再一次失速,活像個十七、八歲,情竇初開的小女孩。

  相較之下,她卻好像老了很多……

   微微抬頭,看向前方的小鏡子,裏頭的她戴著眼鏡,綰著頭髮,為了避免男人無謂的追求,塑造老成的專業形象,她將自己弄成這個模樣……

  有時候她還想,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魏廷聖已經不認得她了?

  開著車的魏廷聖很專心,只是偶爾還是分心偷看一下身旁的人。老實說,他的心情很好,心裏好像在唱歌,真奇怪,載著她,跟她同處一個空間,竟能給他這種舒服暢快的感覺。

  有多久沒有這種輕鬆、愜意的感覺了?曾經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好像走到瓶頸,沒有人陪伴,沒有知心人,就只有工作,只有賺錢。

  這些年,為了跟那個未婚妻李怡璿解除婚約,他幾乎跟家裏鬧翻,走上獨居的路。

  他是不可能接受那個女人,更不可能接受家裏強迫他接受那個女人,就算他要永遠孤單也是一樣。

  到了餐廳,魏廷聖將車交給服務生,帶著梁奕貞進入餐廳,並在服務生的引領下,來到他訂好的位子,是個很安靜的包廂,不受外界干擾,桌上甚至準備好玫瑰花與美酒。

  他很紳士的為她拉開椅子,讓她坐下。

  梁奕貞其實心裏很緊張,但表面上不動聲色的就坐;魏廷聖則在她坐定後,來到她對面的位子坐下。

  看著服務人員一道接著一道將各類菜色送上來,就可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根本早就做好準備,他是計畫好的!

  魏廷聖先吃了起來,樣子很自然,一點都沒有緊張的神色,對著美食大快朵頤。

  梁奕貞看著他一副只想吃東西,不想談的樣子,心裏又氣又急。“魏先生,你到底要不要談合約的細節?”

  魏廷聖拿起紙巾擦拭3,邊看著她,邊表情嚴肅的說:“你在工作的時候,都不懂得休息嗎?或者說得列清楚一點,你是不是常常因為工作而忘記要正常吃飯?”

  梁奕貞不否認,“對我來說,工作是很重要的,所以必要時,我確實會犧牲一下我自己的休息時間。”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魏大總經理再不肯談正事,那她初犧牲的休息時間就更多了。

  魏廷聖很嚴肅的看著她,“你們老闆有這麼苛待員工嗎?”

  看了他一眼,梁奕貞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盤中美食,面對著還沒開始討論的合約內容,甚至面對著坐在她對面的他,都讓她緊張到沒有食欲。

  魏廷聖繼續進食,邊吃邊針對她提出尖銳的問題,“所以你覺得你的工作效率很好?”
   
  一愣,抬頭看著他,“什麼意思?”
  
  “你覺得在你肚子餓,精神不濟該休息的時候,工作效率很好!還是說,在這種情況下還強撐著工作,其實只在浪費時間而已?”
   
  梁奕貞完全說不出話來,看著她若無其事的邊吃邊說,話裏卻完全都是帶刺的批評,真的讓她不知該如何回應。
  
  “我不同,該休息時候就休息,因為如果精神不好,仍然堅持要談,堅持要工作,那只是在浪費時間,等你恢復精神後,要花更多時間去補救,這樣做才不合成本。”

  他的一字一句都讓人無法反駁,雖然是從成本的角度來批評,但莫名的,她就是感覺得到他話語裏的關心,知道他不希望見到她忙於工作,不知該如何照顧自己,讓自己餓著,累著了。
  
  可是莫名的,她還是不想認輸,邊吃嘴裏邊念著,“你又不認識我,幹嘛管我這麼多……”

  魏廷聖抬頭看她,“我認識你。”

  梁奕貞突然紅了臉頰,低著頭拚命吃東西,只想掩飾那種害羞的感覺,更不想被他發現。

  魏廷聖笑了,像是很滿意自己的傑作,這一餐就算是他精心策畫的約會好了,他想了很久,才想出這一招。

  他知道自己很渴望能與她獨處,想瞭解她多一點,隨著他對她的熟悉感逐漸加重,這種渴望也愈來愈強烈。

  現在的他,開始可以突起她的表面模樣,看進她深層的情緒裏,尤其是她的那雙眼睛,他很肯定他見過這雙眼睛,好似在夢裏,好似……在一個他喝醉,醉得不省人事的夜裏,那個夜裏好似就是這雙眼睛與他有著無限的纏綿!

  拿下這些偽裝的她到底長什麼樣?她到底是誰?怎樣的形象才是真正的她?老天!他真的好好奇……

  “可以開始談了嗎?”

  他喝著咖啡,看著她開始將各種檔整理出來,一一放在桌上,他就覺得好笑。

  這女人真拚命,好像不這麼拚不行。

  他又不會跑,何必急著一吃完飯,就要開始辦公?難道她從來都不給自己一點休息的時間嗎?

  “有關投資金額部分,原則上魏氏會出資,但根據你的幕僚告訴我們,你們的出資限額是五千萬美元,關於這一點,不知道能不能有點彈性?畢竟成本雖然可以估算,但到時真的上了生產線,有些因素是很難預估的。”

  魏廷聖聽著,還是一副輕鬆的模樣,可是她可以很明顯的發現,他的眼裏閃著精光,似乎正在快速的計算著,光是這一點,她就很佩服他,他一如當年,或者說,他比當年更精明了。

  她把話全部說完,等著他的回應。

  魏廷聖想了想,開口說:“老實說,如果你向某人訂做一件東西,成本不一公平,要看訂做狀況,說不定交貨時,成本可能還會增加,你會怎麼想?”

  梁奕貞聽到他這樣舉例,當然抗議,“這不一樣,我們現在講座的是一筆很大的投資,面對的狀況林林總總,很難確定,說不定原料增加,說不定人事成本增加,不像一般訂做,會造成情勢變動的因素不多。”

  “所以呢?”他的眼神很有趣,就這樣看著她。

  梁奕貞有點挫敗,“我知道你只是舉例,可是狀況真的不同啊!我想……”

  魏廷聖把話接過來,“我可以有彈性,但我是不可能沒有限度的投資,這點你應該很清楚,不用我多說,對吧?”

  點點頭,這是當然,他是一家企業的大老闆,不可能毫無節制的投入資金,他也要對股東以及員工負責。

  “最多就是再多一成,這點就請你幫我,還有敝公司規畫了。”他的公司只負責出資,製造產品的部分還是得由梁奕貞的公司負責,因為他們才懂得技術。

  點點頭,翻翻合約,“還有就是到時候利潤分配的問題,這個部分比較棘手,但也要談,我們……”

  魏廷聖舉起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今天就談到這裏,剩下的部分以後再談吧!”

  梁奕貞傻了,“啊?”陪他吃了一頓飯,花了兩個小地,結果只談到合約的第一點,剩下的還得下一次談?

  魏廷聖站起身,穿起外套,走到對面準備幫她拉開椅子。

  梁奕貞還傻在現場,良久才擠出一句話,“那剩下的部分呢?”

  “明天我會再接你出來吃午餐,到時候我們再談。”

  梁奕貞不敢相信,整張臉漸漸漲紅,顯然是被氣到了,“不行!要談就現在談完,我可不要……”每天中午都得見他!

  他聳聳肩,“我累了,要回飯店休息,你不走也行,那你就自己搭計程車回去吧!”說完,一副隨便她的模樣。

  梁奕貞不敢置信,氣到爆炸,東西一抓就走出包廂,留下魏廷聖一人。

  他笑了笑,這時,他的手機響起,接起電話,“喂!我魏廷聖……對!調查得怎樣……一定要查出來,查出她的身分,我要知道她的來歷,還有……她的姓名……”

  就這樣,連著幾天魏廷聖都帶毒害梁奕貞外出用餐,“約會”的同時也談公事,梁奕貞沒轍,一來,他好心作東請她吃飯;二來,他除了談生意,倒也沒有別的舉動;三來……她真的也克制不住那種想見他的欲望。

  縱使她罵自己,責備自己,甚至也想起自己當初究竟是為什麼會離開——不就是因為知道他有未婚妻,而且未婚妻也懷孕了嗎?怎麼現在她還這樣,放縱自己來赴約?

  表面上他的堅持,讓她為自己找到藉口……可是就像是多年前的那晚一樣,她知道如果自己要拒絕是拒絕得了的,他只是誘惑刀,吸引她,並沒有強迫她,是她自己忘了自己、放縱自己,甘願失去理智。

  怪得了誰?這些年來她的境遇怪得了誰呢?

  四天下來,他們每天中午都一起出外用餐,魏廷聖真是個天生的商人,每天中午只討論一個問題,只解決一個問題,而且在他處理公事時,他可以摒除所有的私人感情,完全公事公辦,務必要為公司爭取最好的利益。

  她知道她就是欣賞他這一點……

  “奕貞,在想什麼?”

  梁奕貞牽著小翰的手走在路上,小翰則牽著芬妮的手,芬妮則是牽著她的養父史提夫的手,四個人手牽手,兩個小孩玩得很開心,這個畫面就像是一家人一樣,至少在旁人看起來是如此。只是梁奕貞的表情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隔著兩個孩子的另一邊,史提夫關心的看著她,刻意喊著她的名字,那就好像兩人間存在著什麼特殊的關係一樣。

  梁奕貞驚醒,看了看是誰在叫她。

  史提夫出聲喚道:“奕貞,你在想什麼,這麼專心?”

  連小翰也看向自己的媽媽,梁奕貞只能苦笑,“沒什麼,想公事。”

  小翰不高興了,“媽媽,放假要好好休息啊!不要再想公事了啦!”

  史提夫笑說:“對啊!奕貞,你比我這個老闆還要認真,公司還真的不能沒有你!”

  梁奕貞搖搖頭,“這樣說就太誇張了,我只是盡我的本分而已。”

  這時,史提夫看著她,將心裏的疑惑問了出來,“奕貞,聽說你最近……常常跟魏先生一起出去吃飯……”梁奕貞一驚,像是做壞事被發現了似的,而且她看到小翰也看著她,心裏更是急著否認。“沒有啊!只是……出去談合約的事而已,因為剛好是中午,所以才會邊吃飯邊談。”史提夫看著她,心裏其實很著急——自從魏廷聖出現的那天開始,梁奕貞的反應就讓他覺得怪怪的,好像他們彼此認識,兩人不是第一次見面!

  梁奕貞牽著兒子快速向前走,很怕再被追問。現狀無法厘清,多說無益,保是讓狀況更複雜而已。

  他們向前走去,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就像是一家人——父母帶著一對子女,在街上散著步。

  至少在他們身後一段距離的魏廷聖就是這樣想的,他不是在跟蹤,因為他也是剛剛才發現這樣的畫面!

  開著車在路中,意外發現梁奕貞跟史提夫帶著兩個孩子走在街上,他無法自己的下了車,無法自己的跟在他們身後。

  在那一瞬間,他像是被雷打到一樣——難道她結婚了嗎?那兩個小孩是她和她老闆的孩子嗎?

   可那小女孩看起來不像呀!

  魏廷聖幾乎是僵在現場 ,沒發現那四人已經往前走遠,他們……他們感覺起來真的好像是一家人……

  他心中的痛楚在瞬間擴散,這種痛楚感覺無法形容,像針刺一樣,又不止於此,其中隱約仍泛著酸楚,醞釀著嫉妒。

  那四個人走遠了,遠到早已停下腳步的他根本跟不上,他就只能呆立在現場,想離去又不甘心。

   該死!難道真的是這樣嗎?在他動心之後,才發現她早已經成家,早已是別的男人的妻子了嗎?

   他不曾動心,或許很久以前有過,但已久到他早就忘記了。

  可是這種既痛楚又嫉妒,酸澀的感覺,他無法找到合理的解釋,只能說,這或許就是感情、或許就是愛。

   魏廷聖茫然的轉過身,不想承認自己失敗,現在的他腦袋裏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來下一步該怎麼走?

  他該不該追上去,說出他心裏的話?可是那一家人之間感覺很幸福的模樣,讓他完全不知自己有什麼理由可以介入?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她結婚了嗎?

  腦海裏始終翻滾著這些問題,讓他一時之間慌了手腳,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整個人茫然的向前走,不知自己該去哪裡?

  該死心了嗎?該放棄了嗎?

  握緊拳頭,正當他幾乎要失控,只想追上去問個清楚時,他的手機響起,意外喚回了他的理智。

  他勉強收拾心緒,接起電話,“喂!我是……魏廷聖……”

  “總經理,您要我們查的資料已經查到了!”

  意興闌珊,這時的他也不知道究竟查清楚了她的資料,知道她是誰,還有什麼意義?如果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他還能搶嗎?

  該死!他竟然動了這樣的壞念頭,想把她搶過來!他竟有這樣的直覺,認為她是他的,別人休想侵佔!

   “那位小姐其實是在美國出生,但是三歲就回到臺灣,在臺灣她還有一個奶奶,住在南部春村;她十九歲那年到臺北讀大學,唯讀了一個學期,就因為懷孕辦了休學,到美國待產並讀書。”電話那頭的征信人員報告著關於染奕貞的點點滴滴。

  魏廷聖專注聆聽,直到一個段落後,他才問出自己的問題。“那……她的中文名字呢?”

  “好像是……梁奕貞?對!梁奕貞,神采奕奕的奕,貞潔的貞,梁奕貞。”

  這個名字好耳熟!魏廷聖放下手機,掛斷電話了還在想著這個名字,在腦海裏,在心裏,甚至在嘴裏不斷的誦念著。

  梁奕貞?梁奕貞?梁奕貞?小貞……

  小貞?

  小貞!

  “是她?”腦海中幻想著拿掉她的眼鏡,放下她的頭髮,還有那雙眼睛——那雙溫柔,害羞的眼睛,那個夜晚她潔白無暇的耳後的那一顆痣。

  是她!是小貞!

  是那個不告而別,那個他母親口中貪圖他的錢財,偷走他家傳寶石戒指的女人?

  難道那一晚,那個他以為是夢境的激情夜晚是真的?而那個女人,那個擁有一雙溫柔眼睛的女人,是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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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8 00:42:02
  第七章

  魏廷聖急著想立刻找到梁奕貞,把這一切統統問清楚,老天!他竟然這麼晚才想通,這麼晚才將這一切都兜在一起。

  他剛打電話聯絡上征信人員,知道梁奕貞目前的住處地址,立刻衝出飯店,開著分公司為他準備好的車,想要直接衝到梁奕貞目前住的地方。

  他腦海裏逕自將梁奕貞與他記憶中對小貞的形象連接在一起,如果拿掉她的眼鏡,卸下她的長髮,甚至——恕他說出這樣的粗話——甚至如果將她那一身老氣的套裝裝扮統統扒掉,她就是小貞!

  就是那個小貞,老天!他怎麼會這麼晚才發現,該死!她就是那個當年不告而別,只留下一團又一團謎團的女人。

  那個女人曾經讓他的生活陷入一陣子低潮,讓他不解、讓他困惑、讓他傷心,一直不肯相信、不願意相信她就如同他母親所說,是為了錢財而接近他,在她將戒指偷走後,拿到了值錢的東西就消失不見了。

  或許是因為不甘心自己被騙,或許是因為氣她的不告而別,所以他也裝作不在乎,不當一回事,努力逼自己將她更徹底的忘記,逼自己重新開始過正常的生活,交女朋友、衝刺事業,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將她忘記。

  只有這樣做,才能壓下他心中的不甘心——不甘心在他終於懂得自己的情感,以為找到最適合自己的女人後,又必須失去。

  而他也真的成功了,當小貞重新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竟然被她外表的裝扮給騙了,完全沒有聯想到那個老氣橫秋的女人就是小貞!

  甚至那個女人……就是他夢中與他度過激情一夜的女人……。

  老天!他竟然是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那不是他在做夢,就在那天晚上,就在他在酒吧喝醉酒的那天晚上,真的有個女人陪著他,照顧著他,甚至溫柔地接納了了一個喪失自製的男人一夜的予取予求。

  開著車,魏廷聖不禁紅了眼眶,一手操控著方向盤,另一手則握緊了拳頭。老天!他怎麼能這樣,難怪她會有這樣的反應,難怪他一直追問她的真實姓名時,她會這麼的失望。

  魏廷聖突然踩下刹車,整輛車就這樣停在馬路上,後頭的車差點撞上,喇叭聲頓時響徹雲霄。

  他喘著息,想起下午時看見那“一家人”的畫面,他的心莫名的痛了起來,如果小貞真的結婚了怎麼辦?

  怎麼辦?

  他踩下油門,車子再次向前狂奔。

  結婚……那又怎樣?那是她欠他的,當初他不是偷走了他的傳家戒指嗎?那就代表她是他的人了,就算她結了婚也不代表什麼……

  況且,她如果真如他母親所說,是個愛錢的人,這樣也行,他有錢,她要多少錢都可以,他都付得出來。

  魏廷聖這樣說服著自己,告訴自己他絕對有資格找她,要她說清楚當初為何不告而別?要他說清楚她到底把他當什麼?

  腦海中早就將住址背了下來,魏廷聖開著車在大街小巷中來回穿梭,看著眼前的景象,他開始懷疑。

  這裏感覺像是一般的公寓住宅區,而且感覺生活水準並不高,至少只能說普通……

  難道那個史蒂夫這麼窮,只能帶著老婆、孩子住在這種地方?

  該死!那樣的男人有什麼好?

  將車停在路邊,魏廷聖迅速下車,看了看附近的環境,心中直替梁奕貞覺得不值——住在這種地方,生活根本稱不上優渥。

  他迅速找到住址,爬上樓梯,來到住址中記載的三樓,魏廷聖迅速來到一戶門前,對了對門牌號碼,就是這裏。

  他沒多作等待,立刻按下電令,也不管現在的時間已是晚間十點半,他要立刻見到她,他也不管可能……是她老公來開門,他要見她就一定要見到!

  過了大概三、四分鐘,果然有人來開門,一開門,門內的人都看見了彼此——門外的人一臉沉重,門內的人一臉訝異。

   “你……怎麼會來?”梁奕貞愣住了,沒想到他竟然知道她住在這裏,還找上門來……好險小翰已經睡著了。

  魏廷聖迅速伸出手將梁奕貞抱進懷裏,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迅速摘掉她的眼鏡,哐一聲扔在地上,也不怕摔破。“你在做什麼?放開我!”不理會她刻意壓低聲音怕吵醒孩子的叫喊,魏廷聖勢如破竹,接著扯開她綰住的頭髮,長髮立刻如瀑瀉下。

  魏廷聖張大眼看著她,眼裏的情緒激動……其實她也變了好多,再加上這些打扮,難怪他認不出來、想不起她。

  或者說他真的很氣她,氣她沒給他時間想通他的心,氣她給了他這樣的場面,讓他在瞭解自己的感情後又失去了她。

   “魏先生,你到底在做什麼?”

   “梁奕貞,你叫梁奕貞,小貞……”

  梁奕貞全身如遭雷殛,完全僵住,在他懷裏動也不敢動,只能這樣任由他抱住她,靠在他強健的懷裏。

   “小貞,你是小貞對不對……”他喃喃說著,這一瞬間,彼此只能這樣對望,什麼舉動都做不出來,這個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

  梁奕貞看著他的表情,知道他記起了一切,至少到現在總算是想通了彼此過去的關係,那只有一個月的相處,以及對她而言帶來刻骨感受的一晚,竟是如此讓人難忘。

  梁奕貞苦笑,慢慢離開他的懷裏,在這個時間點,他們終於彼此相認,這或許是命運的捉弄,或許還有其他原因,但相認後對彼此是不是好事,她並不知道,不過他們之間或許很難斷乾淨了,至少有個小翰,會堂他們彼此永遠都脫離不了關係。

  魏廷聖看著她,嘴裏喃喃念著,“你……當年為什麼什麼都沒說,就這樣離開?”

  回看他一眼,梁奕貞苦笑不語。

  問她?這樣不對吧?她為什麼會離開,還不是因為他的母親親口告訴她這個殘酷的現實,讓她知道她已介入別人,成為另一對男女的第三者。

  可是魏廷聖不知道這件事,他只能接受母親的說辭,儘管心裏有著很深的懷疑,但在無人可以對質下,他只能接受。

   “不說話?這代表我聽到的都是真的嗎?”

  梁奕貞看著他,“什麼意思?”

  魏廷聖心底有股衝動,讓他將話全都說了出來,“你是因為我有錢,才接近我的嗎?你有什麼困難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她只覺得渾身發冷,聽見他說出這番話,這種感覺比當年她母親親口要她離開還要讓她痛苦,他的話是如此尖銳,一字一句刺進她的心。

  然而魏廷聖依舊不死心,繼續說著,“如果你需要錢,你可以告訴我,我願意幫你,你為什麼要偷走那顆戒指?那可戒指根本值不了什麼錢,你……”

  梁奕貞眼眶含淚,憤怒地出手捶打他,一拳又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力氣不大,但是一拳拳都在發洩她的怒氣。

  他怎麼可以這樣說她?

  他怎麼可以這樣想她?

  他是把她當成什麼了?

  她這些年遠走他鄉,一個人在異鄉讀書、待產,養育孩子、努力工作,忍受與奶奶分隔兩地的痛苦與思念,又代表了什麼?

  他是個混蛋!

  他不配得到她的思念與眷戀,這一刻,她真的恨死他了!

  梁奕貞大吼,完全不在乎可能會吵醒孩子,“你還說!你根本就在騙我,什麼叫你跟你未婚妻已經要解除婚約?你媽媽說你的未婚妻已經懷孕了,還要我離開!現在是怎樣?你們母子一個說我是第三者、一個說我是小偷,我怎麼這麼倒楣,認識你們魏家這個富豪之家活該被你們羞辱嗎?”

  魏廷聖聽著,簡直不敢置信,看著她痛苦地放聲大哭,他的心裏充滿了不舍,他以為她離開後那段時間,他很痛苦,但沒想到她似乎比他還要苦,受到折磨的時間還要長。

  他還想說話,梁奕貞卻由悲傷轉為憤怒,她出手趕人,努力將魏廷聖推到門外,不願他再站到她的家裏。

  她真的醒了!

  痛苦掙扎了七年,他不記得她,忘了她也就算了,現在記起來了,想起她是誰了,第一件事就是來指責她!

  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

  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

  用力關上門,完全不管時間已是深夜,梁奕貞坐在地上,任由淚水不斷流下,努力咬著唇不想哭出聲,卻還是任由嗚咽聲流出。“嗚嗚……”

  屋外的人也聽到了,滿腹疑惑難解,又不得其門而入,只能歎息,那聲音回蕩在樓梯間,也打入心裏。

  守在門外等了將近半個鐘頭,中間又按了一次電鈴,可是她沒有開門,魏廷聖突然膽怯,不敢再試圖進入,今晚的情勢發展至此,所有人的情緒都很混亂。

  面對這樣的狀況,還能強求誰冷靜?

  當年他明明只與她相處不過一、兩個月,好多記憶確實如此深刻,在腦海中翻滾,一件件就這樣回到記憶的畫面中,就好像從來沒有分開過,是如此的清晰。

  當年的他絕對是喜歡這個女孩的,可是還沒機會認清他的感覺,讓這段感情開花結果前,她就離開了,也是在她離開後,他才認清自己的心情,瞭解自己的情感。

  他當然憤怒,當然覺得痛苦,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走了出來。

  他原先以為他才是最倒楣的那個人,但感情的事只能認了,失去的財物就當做是付出的代價……可是他真的沒想到,親眼再見到她,知道她的狀況後,才知道她過得更辛苦。

  他好想問清楚,當初她來到美國時不是懷孕了嗎?那個孩子呢?是……他的嗎?是他的孩子嗎?

  這一切今晚統統得不到答案,魏廷聖歎口氣,突然間,他想起方才梁奕貞嘴裏說出的那些指責,他的心一震,知道他們之間當年之所以會突然分開,一定出了些問題,而這些問題很可能是出自一個人——那就是他的母親,還有那個他這輩子發誓絕對不想再見到的女人李怡璿!

  魏廷聖相信,當年的事絕對有蹊蹺,他必須去查清楚,或許小貞根本就是含冤離開,根本就是被騙了,而他也被騙了。

  他離開公寓,開著車行駛在深夜的道路上,他的心情難以形容,說是輕鬆,卻也感到沉重,深怕自己就這樣誤會了她,跟著自己的母親一起誤會了她。

  回到飯店,魏廷聖沒有多做停留,立刻拿起電話撥回臺灣,想向母親問清楚這件事。

  他不擔心現在已經很晚了——美國與臺灣的時間剛好相反,臺灣此時正是白天,打電話回去剛剛好。

  坐在飯店房間內的沙發上,魏廷聖兩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聽著電話接通的聲音。

  此刻他真的選擇相信小貞,他相信小貞不是那樣一個愛錢的女人,單看她這些年來寧願帶著孩子獨自生活,就可以知道。

  可是他也很清楚,如果他真的誤會小貞,那小貞這幾年來過得這麼辛苦,他就是她所承受一切辛苦的元兇,都是他害的……

  電話接通,是家裏的僕人接的電話,他立刻要求跟母親談話。又等了幾分鐘,終於與魏母通上線。

  魏母一知道是兒子打來的電話,立刻高興地趕來接——自從兒子堅持與李怡璿解除婚約的事情發生後,他就幾乎很少回家,現在兒子願意主動打電話回來,當然是件好事。“廷聖。”

   “媽!”魏廷聖的聲音有點沙啞,“我有事要問你!”

  聽著他話裏的嚴肅,魏母很驚訝,“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魏廷聖先開口,“媽,你記得一個女孩,叫做梁奕貞的嗎?”

  魏母有點迷糊,一開始還聽不清楚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等到魏廷聖再重複一次,這才聽懂。“梁奕貞,梁奕貞……我好像有這個印象,可是我記不太清楚,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她是誰嗎?”

  魏母的年紀大了,記憶力不太好,這一點不能苛求,可是魏廷聖突然覺得一陣心寒,手腳似乎也跟著發涼。“好!不記得了,那你記得嗎?那枚戒指,那枚傳家戒指現在到底在哪裡?”

  魏母一震,聽兒子這樣一說,記憶力再差也全都想起來了——那枚戒指就躺在她的珠寶盒裏,整整躺了七年,她不知該怎麼處理它,就好象她不知該怎麼告訴兒子,那是騙他的,一切都是騙他的!

  這樣一來,魏母也想起了梁奕貞是誰——是那個她以為介入兒子與准媳婦婚姻的女人,而她當初也親自出馬,要求那個女人離開。

   “為什麼不說話?還是……你心虛,所以說不出來了?”他話語裏帶著刺,已經可以猜出個七、八成。

   “我……”

  魏廷聖聲音提高,語氣加重,喉嚨裏卻像梗著什麼似的,顯得沙啞,更隱藏著痛苦。“媽!我拜託你,不要回避,告訴去哦,告訴我真相!這對我而言很重要。”他懇求著,一字一句都透露著痛楚。

  因為他聽出自己母親那一副似有難言之隱的模樣,事實上,他已經心裏有底了,已經得到答案了。

  魏母歎息,事實上,經過這些年,尤其是在知道李怡璿的真面目後,她便一直在後悔。

  她沒想到這一切只是李怡璿的詭計——那個女人懷孕是假,說愛廷聖也是假,事實上,那個女人根本就是花名在外,當初他們還為了那樣的女人跟兒子鬧翻,甚至還想逼兒子娶對方。

  現在看穿了那個女人的真面目,也為了自己以前這麼支持那女人,進而傷害到兒子而感到不值。“那是李怡璿告訴我,說她懷孕了,又說有個女人因為你的錢才接近你,我是怕你被騙,所以才會去找那個女孩,要她離開。”

  魏廷聖聽著,整個人癱軟坐在沙發上,痛苦地閉上眼,嘴裏喃喃問著,“所以她並沒有偷走那枚戒指了?”

   “……沒有,我是為了讓你死心,專心準備跟李怡璿結婚,不要再這樣三心二意,才會自己將戒指拿走,再告訴你那個女孩拿走的,告訴你她接近你只是為了你的錢……”

  魏母還沒說完,魏廷聖已經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將手中的手機高高舉起,用力摔在地上,手機在瞬間砸個粉碎。

  但這樣還無法發洩他心中的憤怒與不滿,他緊握拳頭,奮力捶打沙發,嘴裏發出狂吼。“啊——”

  用力的怒吼後,換來的是全身一陣發抖,一股又一股的冷意竄上心頭、竄上全身,所以他不能自已的發抖。

  他想站起來,立刻再衝去找她,他要向她道歉,可是他全身無力,只能癱坐在沙發上,動也不敢動。

  他還有什麼立場?

  他還能說什麼話?

  本以為自己才是最可憐的人,現在才知道原來小貞這些年來,一直活在這樣的痛苦中——一個人帶著孩子,一個人走了這麼遠的路,來到這個異鄉,只為了離開他,不想介入他。

  事實上,被介入的是他們,是他們啊!

  而他,他一度還相信了母親的說辭,相信小貞是那樣的女人,進而感到憤怒、感到失望,不願意再去想她。

  而他竟然也真的忘記了她,忘了這個與他只交集一、兩個月的女人……甚至以為朦朧間那雙熟悉的眼睛只是他的幻覺。

  他還有什麼資格說愛她呢?

  魏廷聖想起方才小貞那帶著痛楚淚水的指責,一字一句都向他襲來,一開始他還不明就裏,但現在他都想通了。

  他對不起小貞,現在他該怎麼辦?他該怎麼挽回她的心、怎麼彌補她,進而好好愛她?

  怎麼辦?誰能告訴他?

  突然間,魏廷聖眼眶一紅,身體微微發抖,他抱著頭,想掩蓋住自己濕潤的眼睛,可是淚水還是從指縫中流出。

  他不應該怪任何人,要怪就怪他自己不夠堅定,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如果他夠堅定,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小貞不需要這樣,一個人吃了這麼多年的苦,跌跌撞撞走到今天,都是因為他,這全都該怪他!

  他知道他不可能拿淚水來彌補,可是這一刻,在這樣獨處的空間裏想起過往,想起這七年來的種種,愈想愈清楚,淚水也就愈不可克制。

  對不起,小貞,對不起……

  一夜難眠,清醒時已是天亮,魏廷聖還是不知自己該怎麼辦,這一夜都沒睡,雙眼裏充滿血絲。

  從嘴裏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狀似歎息,又好象是鬆了一口氣,這種種的情緒難以讓人掌握,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了。

  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魏廷聖站起身,像是精神百倍的樣子,來到浴室開始整理自己的外表,洗臉刷牙,將鬍子刮乾淨,換衣服,讓自己儘快恢復精神。

  經過一夜的思考,他知道自己必須跨出這一步——他必須向小貞道歉,祈求她的原諒。

  他只知道他想要跟她在一起,跟她一起度過往後的光陰。

  他不知道她是否會答應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原諒他。可是他必須開這個口,否則他會後悔莫及。

  人生其實好短暫,轉眼間他已經三十六歲,雖然他一直認為自己的身體健康還不錯,但想到他們已浪費了七年的光陰,他就覺得好扼腕。

  人生既然這麼短,為什麼要花這麼多的時間在分離、在誤會?他知道那是他的錯,所以他不願意再錯下去了。

  換穿上乾淨的襯衫,穿上外套,魏廷聖直接出門,再次來到昨晚的公寓樓下,天已經亮了,四處的人都開始出來運動,或是趕去上班。

  魏廷聖正想上樓,但好巧不巧,就在此時,梁奕貞也前者兒子小翰下樓,與他打上照面。

  兩人四隻眼睛對望,加上小翰那張訝異的小臉,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眼前這個陌生的叔叔。

  這個叔叔好高哦!

  梁奕貞雙眼紅腫,顯然是哭了一整晚,她看了他一眼,然後什麼也沒說,就往前走去。

  魏廷聖苦笑,自己的眼睛也是腫腫的,他跟上前,知道自己不能任由這種狀況繼續下去,他必須主動,他是男人,他必須先認錯。“小貞,我……”

  梁奕貞還是不理他,徑直對著小翰說:“小翰今天要乖哦!媽媽晚上去接你,順便買蛋糕給你吃,好不好?”

  雖然是他最愛吃的蛋糕,但是眼前這個高大英俊、長得好帥的叔叔比較吸引他的注意力。

  魏廷聖很急,也很不喜歡這種小貞不理會他的感覺,他拉住她,讓她停下身子,然後語氣急切地說著,聲音也打了許多,“小貞,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跟你解釋清楚好不好?”

  梁奕貞看著他,很不開心,“孩子還在這裏,你想嚇到孩子嗎?”

  小翰靠在媽媽身旁,一雙眼睛還是看著魏廷聖。

  魏廷聖一窒,說不出話來;趁著這個機會,梁奕貞掙脫,帶著孩子繼續往前走,走到停在路邊的一輛小車子前。

  梁奕貞開車,讓孩子上了後座,自己則坐進駕駛座;魏廷聖一急,趕緊衝上前,拉開後座的門,也擠了進去。

   “你……”

   “你們要去哪裡?我也去!”

  梁奕貞坐在駕駛座,看著這個硬擠進來的男人,頓時讓車內的空間變得好小,她很無奈。“你自己的車呢?”

   “就放在這裏沒關係!”

  話說得自然,一點遲疑都沒有,梁奕貞歎口氣,只能發動車子向前駛去,目標則是保姆家。

  平撫傷感情緒最好的方法就是投入工作,所以即便昨晚哭了一夜,今天還是回復平常的打扮,準備將孩子送到保姆家,然後去上班。

  坐在後座,魏廷聖覺得空間狹小,但莫明的他很開心,雖然他過去都不曾坐過女人開的車,但現在,看著她開車,身旁還坐著一個一直看著自己的小男孩,魏廷聖的心裏很愉快。

  小翰一直看著魏廷聖,眼睛沒有絲毫移開,魏廷聖當然也發現了,只是現在的他,比較想先處理女人的問題,至於孩子,可能要晚一點。

  可是他並不吝惜給孩子一個微笑,看著那張莫名熟悉的小臉蛋,魏廷聖更加確認了自己的想法,知道這個孩子絕對就是他的兒子。

  那種親情的感覺如同血緣一樣,只要一接觸,就會有感覺,因為那是出自於天性。

  小翰看見這個叔叔對著他笑了,不知怎的,竟然也很高興地笑了。

  魏廷聖伸手摸摸他的頭,像是在讚賞他,也像是感到欣慰。

  要感謝小貞的又多了一點,她把孩子照顧得真好,長得健康、快樂,一看就知道是個聰明的孩子。

  保姆家到了,魏廷聖跟兒子還沒太多機會說話,小翰就下了車,由母親送到保姆家。

  透過這樣的陪同,魏廷聖這才知道小貞與孩子一天的生活——原來小貞每天都會將孩子送到保姆家,可想而知,小貞又要工作養家,又要照顧孩子,自然忙過來,只能說辛苦她了。

  就在此時,魏廷聖下車,坐進駕駛座,等一下就由他來開車、由他來主導,去想要去的地方,趁這個機會,他要好好跟她談一談。

  果然,梁奕貞送走孩子,回到車旁時,就看見駕駛座已經被佔據了。她一愣,皺著眉,有點不太高興。“這是我的位子。”

   “上車,我載你!”魏廷聖指了指一旁的位子。

  梁奕貞嘟著嘴,“你用我的車來載我,這還真公平……”

   “好說。”魏廷聖笑著。

  梁奕貞歎氣,“我還要去上班,拜託你別鬧好不好?”

  魏廷聖倒不這麼認為,“我就是要跟你談公事,談合約的事。”這個理由夠正當。

  梁奕貞無言,只能很無奈地走到車子的另一邊,上了車,魏廷聖踩下油門,車子往前進,速度緩慢,這這讓已經習慣開跑車的他很不能適應。“老天!這輛車是不是該報廢了啊?”

  梁奕貞當場抗議,“出場還不到十年,還可以開,為什麼要報廢?”

  魏廷聖很不以為然,“這種車子如果沒有定期保養,車齡一久,既耗油也不夠環保。”

  反正他都有話說,現在的她就是不想跟他聊天,梁奕貞轉過頭,看向右方車窗外,氣氛一陣凝滯。

  說也奇怪,她竟然問都不問,似乎不在乎他要帶她去哪裡。

  果然,他走的這條路根本就不是去公司的路,反而前往市區,看來他是想帶她去他下榻的飯店。

  隨他,她不想再抗議了,好累……

   “我想跟你說的話很多,但我必須先說……”魏廷聖開著車,出示不知是什麼證件,將這輛破車開進豪華飯店的地下停車場。

  她閉目養神,沒有看他,卻因為他的下一句話而張開眼睛。

   “我必須先說一句話……謝謝你,你把孩子……養得很好,也教得很好。”他沒有盡到職責,而由她一個人獨立承擔,他很愧疚。

  梁奕貞的眼眶又紅了,捂著嘴,她不能自已的啜泣著,淚水直落。

  還要怪誰,就怪她自己傻!因為他的一句話,她竟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老天!她還能怪誰,只能怪她自己傻……怪她自己,在經過這麼多年的沉澱也冷靜,卻依舊無法忘記這段感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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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8 00:42:28
  第八章

  飯店的地下停車場顯得很安靜,車內外安靜成一片,因此讓梁奕貞的啜泣聲顯得更清楚。

  魏廷聖聽著她壓抑的哭泣聲,心痛難耐,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將自己手心裏的溫度傳遞給她。

  梁奕貞覺得好像一陣天昏地暗,眼前看也看不清楚,淚水淹沒了她視線所能及的一切,不論是走過的路,還是要走的路,她都看不太清楚。

  魏廷聖啞著嗓音,“跟我上去,到我的房間去,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把一切都解釋清楚好嗎?”

  梁奕貞看著他,不知該不該答應他?

  但是她知道她融化了,只因為他這樣握住她的手,給了她好多的溫暖,這些都是她這些年下來不曾體會過的。

  魏廷聖依舊懇求著,語氣誠懇,聲音裏帶著一絲沙啞,“拜託,小貞,給我們一個機會,拜託……”

  她噙著淚,點點頭。

  魏廷聖把握機會,下了車,來到另一邊,打開車門,牽著她的手,離開車子。  

  兩人來到電梯,迅速來到了飯店頂樓,魏廷聖就住在這裏,把這裏當成是他來美國談生意時的落腳之處。

  進了房間,燈光自動開啟,裏頭相當寬闊,可見這是一間相當頂級的套房,起居、睡眠、休閒的空間都隔了開。

  可是他們都無心欣賞,他始終牽著她的手不敢放開,怕她一反悔又跑了——就跟這七年一樣,讓他想找都不知從何找起。

  將她安置在沙發上,幫她倒了杯水,拿了面紙,讓她把淚水擦掉,平撫情緒。

  只見梁奕貞將淚水擦掉,眼睛、鼻子都是紅的,看起來還有點滑稽。

  魏廷聖也拉了張椅子坐下,看著她的樣子,不禁笑了,許多有關當年的記憶又湧上心頭。

  老實說,他相信這就是他與她的緣分,當初他們才相處不過一、兩個月,卻能夠這樣隔了七年依舊眷戀著彼此,雖然他曾經很希望自己能夠忘記她,可是最後還是屈服於情感,屈服於深層的記憶與渴望。

  “你還笑!都是你……”

  魏廷聖趕緊收起笑臉,很認真的說了一聲,“對不起。”

  梁奕貞很無辜,拿掉眼鏡,擦擦眼淚,告訴自己不要再哭,只是淚水好像不聽她的話。

  “不要再戴這副眼鏡了。”他把眼鏡拿過來,不希望這副根本配不上她的眼鏡掩蓋了她的美貌,掩蓋住那雙溫柔的眼睛,讓他差點認不出她來。

  這七年,她也變了好多,她變得更成熟了,總是挽起頭髮露出她潔白的臉,顯得有精神卻也更老成,不能怪他,在他這麼希望把她忘記的情況下,也難怪他再見到她,一直無法記起她!

  “我……會看不清楚啦!”

  “我帶你去配一副好看一點的眼鏡,這樣不就好了。”

  不想理他,眨著眼睛,“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魏廷聖清清喉嚨,他可以想見在所有的疑惑與問題中,她最在乎的就是有關於他未婚妻的問題。“我的前未婚妻……我們早就解除婚約了,她也沒有懷孕!”

  她看了他一眼,“可是你媽跑來跟我說,說……”

  “說李怡璿懷孕了?說我要跟她結婚?那是我母親在騙你,她只是不想你跟我在一起而已。”

  “真的嗎?”

  點頭,歎口氣,“因為李怡璿騙我母親說她已經懷孕了,又說當時有個女人纏上我,說怕我被那女人騙了,所以我媽就相信了。”

  這麼多年來,連他自己也被蒙在鼓裏,不知道當年梁奕貞是這樣才離開他,心裏竟然還對他有著埋怨,他真是該死!

  梁奕貞看著他,“那個女人是指我嗎?我……我會騙你什麼?”

  魏廷聖難以啟齒,不知該怎麼說才不會觸傷她。

  梁奕貞看著他這樣的反應,其實心裏早就了然。“就是怕我騙你的錢嘛!對不對?我知道你家有錢,有錢就可以這樣糟蹋人嗎?我要錢可以自己賺,不需要靠你,我現在就過得很好……”很氣的說著。

  魏廷聖乖乖的聽,一句話都不敢回。他該罵,所以如果她要發洩,就算是要動手教訓他,他都得忍受。

  看他不說話讓自己罵,梁奕貞反而說不下去了,心裏更是悶悶的說:“然後呢?”

  魏廷聖笑了笑,“你記得我家那枚寶石戒指嗎?”

  想了想,搖搖頭,老實說,她根本不記得什麼戒指。

  魏廷聖看她這樣的反應,心裏已有數。“我記得我讓你看過一次,那次我帶你到我家讀書……”

  “哦!我知道了,就是那個很漂亮的戒指嘛!”梁奕貞恍然大悟,記憶實在很不清楚。

  真是冤枉,連想都想不起來,竟然還說是她偷的,這世上有這麼冤枉的事情嗎?

  “我母親拿走了戒指,然後告訴我……說是你拿走的,還說……你就是為了錢才接近我……”

  梁奕貞氣得大喊,“那你就相信了?”

  這個混帳,人家隨便說說就相信,雖然……要兒子不相信母親的話是有點困難,可是他也太容易就懷疑她了吧?

  “我沒辦法啊!那個時候我已經找不到你,連要找你來對質都找不到人,我母親又說得信誓旦旦,我只能相信……你是心虛而跑掉了。”

  梁奕貞瞪著他,很久;眼神很犀利、很憤怒;魏廷聖只能乖乖的被她瞪,過了好久,她才大大的呼一口氣。“算我倒楣啦!碰到你們……”

  說著,淚水又掉下來,一滴滴不停掉下,她說不出心裏到底是怎麼想?是傷心,還是鬆了一口氣;是為了誤會終於解開而開心,還是為了曾經存在誤會而遺憾;好多事情、好多感受,經過這麼多年,現在的她也說不清楚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雙手,語氣誠懇,略帶激動的說:“小貞,我對不起你,因為我的疏忽,讓你吃了這麼多苦,我很抱歉。這幾年,我逼我自己要忘了你,一度我也真的做到了,所以第一眼見到你,我記不得你,可是你真的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雖然你也變了,看來不再是當年的你,可是我還是感覺到我們一定認識!”

  聽著他一字一句說著,說得誠懇,似乎是發自肺腑,每一個字都震撼了她的心,讓她也感覺到自己的心好像又活了過來。

  她擦擦眼淚,笑了笑、又是哭、又是笑,讓魏廷聖好心疼,不能自己的張開雙臂將她抱進懷裏。

  其實不管過了多少年,她還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女孩——那個在酒吧裏熱情安慰他,開導他的女孩。

  他知道,也終於懂了,他愛上那個女孩了,從第一眼起到現在,就算經過了七年,就算經過這麼久、這麼遠的分離,他還是愛著她。“小貞,我愛你。”

  梁奕貞一驚,趕緊離開他的懷裏,看著他,像是想確認他是不是真的有說話,盯著他的嘴巴,看個不停。

  魏廷聖失笑,再說一次,“小貞,我愛你,對不起,我懂得太晚……”

  她的淚水又流個不停,又哭、又笑,這輩子她沒想過能得到他的回應,她以為自始至終只能將愛藏在心裏。

  突然間,魏廷聖語氣很痛苦的說著,換他把他心裏最深的疑問給問出來——自從知道事實後,他一直在想著這件事。“小貞,那一晚……就是我喝醉酒那一晚,我有沒有對你……傷害你……就是,強迫你……”

  他很艱難的說著,似乎以為當初那一晚,他是在強迫之下侵佔了她。

  梁奕貞突然感覺到他對她那種發自心中的體貼,她笑了,“你都醉得半死了,還有辦法強迫我啊?那個時候我要是踹你一腳,你根本沒辦法反抗好不好!”

  說強迫,說不定還是她強迫他的。

  “那……”

  “那是我自己自願的啦!”因為從那晚第一次見面的第一眼,她就被他吸引了,無法抗拒的獻出了自己。

  魏廷聖聽到她這麼說,頓時鬆了一口氣,卻也感動不已,原來他在那麼多年前,那麼早的時候,他就能體會到她的奉獻與感情。

  他情不自禁,再也不想克制自己,輕輕的執起她的下顎,吻上她的唇,不顧她的嬌喘,他只想品嘗她的甜美。

  他再也不會放手了……

  這七年來的點點滴滴,他們談了很多,有的時候說著,梁奕貞又哭了,魏廷聖也紅了眼睛;有時候卻總能讓人激起笑容、開心以對,總之,他們就這樣訴說著走過的一切,分享著心得。

  短短一天的時間,他們之間的情感迅速拉近,就好像是回到了多年前一起隔著辦公桌討論課業,甚至比那時還要親近。

  談她離開臺北、離開他以後的事;談她決定離開臺灣,到美國讀書兼待產;談一個人生下孩子,談她畢業後到大學教授的公司上班……七年的光陰不長,但回頭一看,她竟然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而他,始終握著她的手,耐心而溫柔的聽著她說話。

  她邊說邊看著他……老天真不公平,他好像沒什麼變,還是跟他當年,或跟她記憶中的那個男人一樣,成熟英俊。

  他說他愛她,可是她很想問他,他是在七年前就愛上她?還是在七年的重逢才愛上她?

  可是想想,這好像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

  她的心已完全被他填滿,輪到他訴說著這幾年來的點滴,換她專心聽著,她的臉上不自覺的泛著微笑。

  時間過得很快,等到梁奕貞注意時,已經傍晚七點了。

  這一天,她竟然就在這裏度過,由於午餐與晚餐都是由魏廷聖打電話叫客房服務,所以他們根本沒注意到時間過得這麼快。

  梁奕貞跳起來大叫,“老天!七點了,怎麼辦?怎麼辦?”

  魏廷聖笑了,“我想你公司應該知道,你是跟我出來談生意的吧!”

  梁奕貞摸著額頭,一副忙亂的樣子,“不是啦!是小翰,我每天下午六點都會去保姆家接他……”

  魏廷聖想了想,站起身,拿起西裝外套,牽著她的手往外走,“我們現在一起去接他。”

  梁奕貞就這樣被他拉著,順著來時的路,來到了地下室,由他開著她那輛小車,離開了飯店停車場。

  兩人在車內依舊繼續談著,討論的話題卻轉到了孩子身上。

  魏廷聖很緊張,因為今天一早,為了先處理她的事情,他還沒跟孩子談上話;接下來就是孩子了,他很擔心小翰無法接受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父親。

  梁奕貞面帶溫柔的笑容看著他,“不會的!小翰很聰明也很乖。而且如果不是你出現,說不會他還會幫我找個老公呢!”

  這話倒讓魏廷聖聽得不太開心,“看來我得跟兒子談一談了,什麼叫作要幫我的女人找個老公?”

  她笑了笑,現在的她心情真的很開心,一瞬間,整個世界好像變了——變得好明亮、好樂觀。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只有在他出現後,她才發現原來她的內心一直渴望著能再見到他,能接續這段多年夢想的感情。

  到了保姆家,梁奕貞趕緊下車,上前按門鈴;魏廷聖也下了車,這時保姆也發現梁奕貞身後多了一個男人,可是她也不好意思多問。

  梁奕貞帶著孩子上車,但這次是由她來開車,讓魏廷聖帶著孩子坐到後座,讓這對父子能利用這段時間好好相處、培養感情。

  梁奕貞終於宣佈答案了,“小翰,他就是你的爸爸喔!”

  小翰看了高大的魏廷聖一眼,高興的說:“是真的嗎?你真的是小翰的爸爸嗎?真的嗎?“

  他很興奮,整個人都坐不住,幾乎爬到魏廷聖身上,他不以為忤,反而伸出手抱住小翰,抱住男孩瘦小的身軀。

  “是啊!我是小翰的爸爸,我們兩個長得這麼像,我當然是小翰的爸爸。”他也高興的說著,眼眶卻因此泛紅。

  這是他的兒子啊!代表了他的生命的延續,就算有一天他老去、死去,這個孩子也能延續他的生命,代替他去體會人世間一切的酸甜苦辣。

  生命與傳承的力量直的很驚人,讓人只能授受,欣然的接受。甚至有一天,自己年華老去也不會感到遺憾,因為孩子也茁壯了。

  “爸爸,你都去哪裡了啊?”

  魏廷聖抱歉的笑了笑,緊緊換著兒子,親了親孩子的額頭,“抱歉!爸爸……沒有辦法陪在你還有媽媽身邊,真的很抱歉。”

  說著,他的眼眶無法自己的濕透,他必須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才不會丟臉到在孩子面前落下淚水,他可不想讓兒子覺得,這個老爸太遜了吧!

  “爸爸……”小翰幸福的靠在爸爸懷裏,心裏還在佩服媽媽,媽媽真是太厲害了,比他還厲害,竟然可以找到一個這麼帥的爸爸。

  “爸爸,你長得好高喔!”剛剛站在爸爸旁邊,差點連爸爸的臉都看不到,小翰佩服不已的想著。

  “你以後也會長得這麼高,不對,你會比爸爸還要高。”

  “真的嗎?”對著兒子一笑,“當然,因為你是爸爸的兒子啊!”小翰傻笑,整個人像只小動物一樣,溫馴乖巧的窩在爸爸懷裏,偶爾爆出幾句童言童語,與爸爸談著天。

  而魏廷聖竟然一點都沒有第一天做爸爸的生澀感,可以跟兒子開心的聊著天,說著說著,後座兩個男生竟然都哈哈大笑。

  開著車的梁奕貞卻是紅了眼眶,淚水一滴滴滑落,他趁隙將淚水擦掉,努力讓自己以笑容替換淚水。

  她知道自己對不起小翰,讓小翰這麼多年來只能對“父親”抱著幻想,現在,她終於將小翰的爸爸還給小翰了。

  “爸爸,你以後會不會跟我們一起住?”小翰問著,這是他心裏最大的疑惑,鄰居的小朋友家裏都有爸爸,也有媽媽,而他一直夢想著也可以跟自己的爸爸、媽媽住。

  魏廷聖笑著,“當然!以後爸爸會跟你,還有媽媽一起住,爸爸絕對不會再離開了。”

  這是他的誓言,給孩子,也給在駕馭座開車的女人——他們母子倆吃了太多年的苦了,接下來就交給他吧!

  一路上,車子內氣氛熱絡,小翰說著可愛的童言童語,連梁奕貞都感染了快樂的情緒,笑著,偶爾回個幾句。

  一家人回到了梁奕貞位天郊區公寓的住所,魏廷聖抱著兒子下車,跟著梁奕貞上了樓。

  梁奕貞問他,“今天晚上,你……”

  “我住下來。”誰也趕不走他。

  “可是這裏的房間不夠……我是跟小翰一起睡的。”這間小公寓只有一房一廳,夠他們母子倆棲身,但多了廷聖就不知道了。

  “擠一擠不就好了,不然我睡地板也可以。”總之,今晚他絕不離開,一家人團聚的第一晚,對他來說,真是太珍貴了。

  就這樣,一家三口在不大的公寓內忙東忙西——準備晚餐給孩子吃,帶著孩子洗澡,終於到了睡覺時間。

  梁奕貞跟小翰睡在床上,地上則鋪上了厚厚的被子,並準備了一套棉被與枕頭,沒辦法,今晚只好委屈廷聖睡在地上。

  魏廷聖一點也不在意,到睡覺前還在跟兒子玩;小翰已經完全被這個男人收服,連梁奕貞都很訝異,這個男人竟然這麼像小孩子,可以這樣玩得都瘋了。

  突然,魏廷聖提議,“明天是週末假期,我們一起出去郊外踏青好不好?”主可是第一次的全家活動。

  小翰高興的大叫,“贊成!”

  梁奕貞也笑著同意,這些年來為了工作,她很少帶孩子一起出去玩,有時候就算有,也是跟著史提夫和他的養女一起出遊。

  但這次不同,這是廷聖提議的,更是他們全家人的第一次,她很珍惜這樣團聚的機會。

  或許是因為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分離,現在的他們,對於每一分、每一秒的相聚都感到格外珍惜。

  夜已深,人好眠,帶著微笑睡去,連夢中都可以感受到團聚的幸福。

  隔天就是假日,魏廷聖開著車載著全家人一同出遊,其實他們也不知要去哪裡,也沒做太多規畫,反正哪裡風景漂亮就去哪裡,重點是全家人在一起,一起享受這般休閒的時光。

  中途,他們下車到超市和速食店買了許多零食與點心——既然要踏青,當然不能餓肚子。

  最後他們選定一個小山坡,這裏綠草如茵、風景秀麗、視野遼闊,讓人心胸也跟著開闊起來。

  梁奕貞將帶來的墊子鋪在在草地上,將買來的食物也放在上面;這時,魏廷聖已經帶著兒子去冒險了,雖然看不見,只是隱約還可以聽見兩個男生開心玩耍、大笑的聲音。

  梁奕貞臉上也不自覺的帶著笑容,小翰還是需要一個父親陪著他玩耍,帶著他長大,這畫點光是一個母親的疼愛,似乎是不夠的。

  坐在墊子上,看著四處美麗的風景,現在的她也想好好放鬆自己,別再把自己逼這麼緊,有些事廷聖確實應該負責,就讓他去累吧!

  不知怎地,她完全卸下了平日的裝扮,打扮成比較年輕的模樣,不但沒了那副眼鏡,最重要的是衣著,不再總是老氣橫秋的套裝。

  她的心變了,變得輕鬆了,變得年輕了。

  這幾年,縱使她知道自己其實不老,只是心好像總是欲振乏力,沒有辦法振作。

  現在廷聖回來了,他們相認了,一切也就不同了。

  想想,也不知道她是可悲還是可喜,喜怒哀樂竟全系一人身上,就算分離了這麼多年也是一樣,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但是梁奕貞知道,她沒有後悔,即便到現在,她還是這樣想,將自己交給他,為他生下小翰,然後一個人遠走他鄉,這種種都是她自己的決定,她不會去怪誰,就算要怪,也只會怪她自己傻。

  對於他,其實很多時候,她反而多了一絲思念,畢竟他給了她一段少女時期最純真的戀慕與幻想,也給了她這輩子最珍貴的禮物,就是孩子。

  那個時候她想,他能不能給她愛情,能不能給她她想要的幸福人生,其實……好像也不太重要。

  魏廷聖帶著小翰回來,父子倆脫了鞋子,坐在墊子上大口吃著東西,邊吃兩人還邊玩。

  她皺著眉,念了他們幾句,“不要邊吃東西邊玩啦!小心噎到。”

  兩個男生立刻乖乖吃東西,只是眼神還是不斷交流訊息,一副坐不住的樣子,似乎隨時想著接下來該去哪裡玩。

   果然東西一吃完,魏廷聖又帶著孩子往外衝;小翰當然樂得當爸爸的跟屁蟲。

  自從他回來後,小翰一直好開心,看著父子倆又跑走了,梁奕貞真是哭笑不得,搖著頭,繼續回到安安靜靜的一個人,聽著風吹來的聲音,蝗著風裏夾雜著那一大一小玩鬧的笑聲,她舒服的躺在墊子上,閉上眼睛享受這一切。

  過了不知多久,就在她差點要睡著時,她突然感覺到有人拿什麼蓋在她身上,她立刻張開眼睛,發現原來是魏廷聖拿著了的外套蓋在她身上。

  “對不起,只是怕你睡著了會著涼。”

  “我沒睡著,只是覺得很舒服。”看了看四周,小翰就在不遠處玩球,很開心,邊玩邊笑。

  “小翰真是好動!”魏廷聖無奈的笑著,語氣中充滿了驕傲。

  梁奕貞看著他,用他的外套包住自己的身體,突然感覺微風確實有點涼,“你怎麼說好像有點力不從心的樣子?”

  魏廷聖苦笑,“拜託,我……確實也有一點年紀了有不好,我記得你以前還常收我叔叔,那時我實在悶得要死,現在想想,其實我離那個年紀也不遠了。”

  梁奕貞笑了,“誰說的,你都不知道我見到你的時候,心裏覺得真不公平,你好像都沒什麼變,還是跟以前一樣……”

  他還是她記得的那個樣子,風度翩翩,英俊成熟的臉龐更顯魅力,老實說,從他所到之處,身邊的女人都會注視他,就可以發現這一點了。

  就跟當年一樣,當年在酒吧裏,他坐在吧台前,她就是因為他無形間散發出來的氣質而被他吸引力。

  這真不公平,年齡對男人來講,好像不是什麼嚴重的事;不像女人,年齡漸長,似乎就代表著年華老去。

  魏廷聖苦笑,“別糗我了。”

  梁奕貞靠在他身邊看著他,再看看孩子,她沒說的是,他還是她喜歡的男人,這一點經過了七年,就算容貌有變,情感依舊不變。

  只是魏廷聖還是歎了一口氣,很深很深的歎了這口氣,其實他不是在感慨自己的年紀漸長,這一關人人都要過,而是……“我只是在想,如果人只能活到六十歲,那我能跟相處的時間只剩下二十四年,這麼一想,這七年的時間真的是浪費了。”

  一句話震動了梁奕貞的心,他的眼神是如此溫柔,為了自己失去了與她相處的七年光陰而感到無限感慨,這讓她很感動,眼眶也微紅。

  “如果七年前,我們沒有遇到這些阻礙,那個時候的我,雖然對感情遲鈍,但應該很快就會想通,你就是我要的女人,我只想跟你共度一生,然後你會為我生下小翰,我可以從小翰還小的時候照顧他,看著他學會走路、學會說話……”這些都是他的遺憾。

  梁奕貞這才感覺到,原來他心裏一直有著這麼深的遺憾,她心裏不舍,只能緊緊握住他的手,靠在他的懷裏。

  “這七年來,我也曾經交過別的女朋友,可是總覺得像在浪費時間、浪費光陰,原來這是因為……那些女人都不是你。”低頭看著她,懷裏的女人早已跟記憶中那個女孩的形象結合在一起。

  小貞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打扮老氣,頓時年輕了好多歲,她的笑容一如當年甜美,隱含著獨屬於她的聰明氣息。

  “傻瓜!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魏廷聖笑著點頭,是啊!他只是略有感慨而已,感慨失去七年相處光陰,但是這也代表,接下來的歲月,接下來更漫長的歲月,他不會再放手,他要緊緊掌握,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而且啊!我不覺得你只會活到六十歲喔!”她微笑著,“說不定你會活到一百歲,那我們就還有六、七十年的時間要相處,這樣你會不會覺得煩?”魏廷聖故作思考狀,“六、七十年?這麼久喔……”

  “魏廷聖!你還敢想啊?”當然要說不會啊!他哈哈大笑,緊緊抱住她,這時小翰抱著球衝向爸爸,嘴裏大叫,“爸爸,陪我玩球鞋。”魏廷聖鬆開梁奕貞,站起身,“好!”他突然覺得精神百倍,開玩笑,在兒子面前,他絕對不能洩氣。

  一個男人頓時變身成了男孩,一個小男孩則本來就是孩子,兩個男孩玩得很開心,興奮大叫,額頭上冒著汗水。

  “小翰,接住。”

  “啊——哈哈哈……”

  梁奕貞看著這一幕,心裏知道她已被幸福圍繞,徜徉在幸福中,她已別無所求。

  他說得沒錯,如果知道彼此終究屬於彼此,那這七年真的是浪費了,太可惜了,人生這麼短,竟然虛擲了七年。

  可她更欣喜,未來只要他們珍惜,還是漫長的歲月要一起度過。

  廷聖一點都不老,他一直都是她心目中那個最成熟、最英俊,最氣質出眾、風度翩翩的男人,不論七年前,還是七年後,都能擄獲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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