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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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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愛曼達.奎克]淘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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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6:59:31 |只看該作者
  她們身邊的人越聚越多,麥修跟范奈克同時抵達人群外圍。

  范奈克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伊晴身上,因此不但沒有看到麥修養,還差點踩到麥修的腳。

  「抱歉。」范奈克嘟囔著閃避,接著他信出來到麥修。驚訝閃過他眼皮肥厚的眼睛。

  「柯契斯。」謹慎的好奇取代最初的驚訝。「聽說你在倫敦,你怎麼會在這裡?還以為你受不了這種事。」

  「今晚好像所有的人都在問我同一個問題,我開始覺得單調乏味了。」

  范奈克生氣地脹紅了臉,抿緊了唇。「抱歉。」

  「別在意我,范奈克。我今晚另有要事。」

  「的確。」

  麥修不理會范奈克眼中密佈的疑支產品稅。他向來不喜歡那個傢伙。他們偶爾會相遇,不只因為范奈克是薩瑪學會的會員,也是因為他們同屬於一、兩個俱樂部的會員。

  麥修知道范奈克曾經被社交界的婦女視為英俊男子,但是他現在已四十幾歲了,長年的酒色無度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不僅肚子凸了出來,原本方正的下巴也多了贅肉。

  麥修看到伊晴被介紹給他們的女主人蘇琳蒂夫人。琳蒂跟蕾秋顯然地老朋友,兩個女人已滔滔不絕地聊了起來。琳蒂顯然很興奮她的舞會將成為明天的話題焦點。蕾秋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才選定枉蒂的舞會讓伊晴露面。

  「史伊晴三年沒到倫敦來,」范奈克說。「她是我亡妻的朋友。」

  麥修斜視他一眼。「聽說了。」

  范奈克蹙起眉頭。「你認識她?」

  「就說我久仰她的大名,想找人替我們介紹。」

  「無法想像你怎麼會想認識她。」范奈克說。「那女人古怪得很。」

  范奈克將伊晴騙進臥室的想像浮現在麥修的腦海,使用權麥修差點忍不住想一拳揍在范奈克的臉上。他強迫自己轉身穿過最後一圈人群。

  伊晴禮貌地聆聽蕾秋和琳蒂交換新聞,看到麥修從人群中出現時,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麥修露出不易覺察的淡淡笑容。

  「柯契斯?」琳蒂滿面笑容地招呼。他的到場是一大轟動,她很清楚他給足了她面子。

  「琳蒂。」麥修彎腰湊向她的手。「恭喜你的舞會如此成功。我有個不情之請。可不可以介紹我跟你的新客人認識?」

  琳蒂開心極了。「當然可以。爵爺,容我為你介紹我的好友霍蕾秋夫人,以及她的侄女史伊晴。兩們女士,這們是柯契斯伯爵。」

  麥修以微笑安撫眼神憂鬱的蕾秋。「幸會,霍夫人。」他讓目光滑向伊晴熱切的臉龐。

  「爵爺。」蕾秋清清喉嚨。「你會很有興趣知道我的侄女很喜歡研究薩瑪古文明。」

  「真的嗎?」麥修握信伊晴的手。他想起她在信中附的腳本。「真巧,我也是。」

  伊晴用得意的眼神嘉許他引用了合宜的開場白。「爵爺,你該不會正好是失落的薩瑪使她變得比古埃及更流行的柯契斯伯爵吧?」

  「我就是柯契斯。」麥修決定不再照本宣科。「至少薩瑪,我只能說它成為流行完全因為它是薩瑪。」

  他即興創作的台詞使伊晴微微瞇起了眼睛,但她決心堅持原來的腳本。「很高興認識你,爵爺。我相信我們有許多話可談。」

  「不如就從現在開始談吧!你願意賞光陪我跳這支舞嗎?」

  她嚇驚地眨眨眼。「噢,好,當然願意,爵爺。」

  麥修朝蕾秋點個頭,然後伸手去伊晴的臂膀。但他握了個空,因為伊晴已經邁開步伐走向人群了。他勉強在她抵達擁護的舞池邊緣時追上她。

  伊晴利落地轉身踏進他的臂彎裡,立刻拉著他開始跳起華爾茲來。

  「計劃開始進行了。」她興奮地低聲說。「今晚看到你使我如釋重負,爵爺。」

  「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我知道,但我承認我本來有點擔心你會怯場而不來。」

  「我本來希望你會心生疑慮而取消行動,伊晴。」

  「不可能。」她左顧右盼,然後帶領著他轉向舞池較安靜的角落。「你看到范奈克了沒有?」

  「看到了。」麥修說,心想自己被舞伴帶著跳舞還是生平頭一回。

  「太好了。」伊晴握緊他的手。「那麼他應該注意到你突然對我感興趣了吧?」

  「他和在場的每個人都注意到了。我通常都不參加這種社交活動。」

  「那更好。蕾秋姑姑這會兒正在放出風聲,她會告訴琳蒂夫人塞文叔叔留給我一張藏寶圖,消息很快就會傳播開來。我猜今晚,最遲明天,范奈克就會聽說。」

  「毫無疑問。流言在社交界傳播的速度快得很。」麥修說。

  「他一得知我握有女王玉璽的藏寶圖,就會得到你找機會認識我。」伊晴滿意地微笑道。

  「他會立刻開始懷疑你的動機,然後斷定你急於認識我的原因只有一個。」

  「為了女王玉璽。」

  「正是。」

  麥修暗中打量她。「我今晚找人介紹我們認識的原因還有一個。」

  她困惑地看他一眼。「什麼?」

  「我說過,社交界認為我在物色妻子。」

  她臉上的困惑消失。「噢,對,你提過。不大可能有人認為你對感興趣是為了那個原因。」

  「為什麼?」

  她蹙眉。「別裝傻了,柯契斯。沒有人會指望你視我為結婚對象。放心吧,爵爺。社交界一定會照我們的意思認定你感興趣的是我的地圖。」

  「隨便你怎麼說。」麥修注意到投向他們的目光,於是以微笑來掩飾他的惱怒。「我猜我是不可能說服你放棄這個計劃了?」

  「沒錯,爵爺。事實上,我很高興計劃起步得這麼順利。別再煩惱了。我會留意不讓你有任何危險的。」

  「如果我不可能說服你放棄你的計劃,那麼我有沒有可能說服你讓我來帶領呢?」

  「你說什麼?」

  「我知道這有點無聊和保守,但跳華爾茲時習慣一都是由男士帶領女士跳。」

  「噢。」伊晴的臉上立刻紅了起來。「對不起,爵爺,我有點生疏了。三年前我請過一們教師教我跳舞。他是法國人,法國人對那種事很在行。」

  「我聽說了。」麥修的眼角餘光瞥見范奈克在舞池邊上盯著伊晴看。

  「立培說我在舞池裡有帶舞的天生傾向。」

  「立培?」

  「戴立培,我的法藉舞蹈老師。」伊晴說明。

  「啊,對,舞蹈老師。」

  伊晴低眉垂眼。「立培說他發現由女士帶舞很令他興奮。」

  「真的嗎?」

  她清清喉嚨。「他說那令他熱血沸騰。法國人往往都很浪漫。」

  「的確。」

  麥修突然有股迫切的慾望想進一步瞭解伊晴。他必須找個可以讓他們私下談話的地方,也許是花園吧!

  憑著蠻力,他總算是把她帶到舞池邊停下。「史小姐,想不想呼吸點新鮮空氣?」

  「謝謝,但我不需要。」

  「胡說。」他堅決地握住她的手肘,使勁把她推向通往花園的落地窗。「裡面相當悶熱。」

  「我一點也不熱,爵爺。」

  「我熱。」

  「你說什麼?」

  「我猜是由你帶舞的興奮造成的。你說過那往往會使人熱血沸騰。」

  「啾。」伊晴恍然大悟。「對,我瞭解。你需要的正是新鮮空氣,爵爺。」

  麥修拉著伊晴擠過人群。就在快要抵達落地窗時,他不得不往左轉以免撞上一群好奇的觀眾。

  顯然是方向的突然改變造成了小小的災難。伊晴在毫無防備之下被扯向左方,因而正巧撞上一個托著一盤香檳的侍者。

  侍者驚叫一聲,托盤從他的手中滑出,跌落在地板上。玻璃酒杯碰撞碎裂,香檳潑濺在附近的女士裙子上。

  麥修看到其中一個女士是謝曉柔。她在看到他是震驚得目瞪口呆,一手按在豐滿的胸部上。

  「柯契斯。」曉柔悶聲驚呼,臉色發白,然後優雅地昏倒在地。

  「可惡!」麥修咕噥。

  騷動接踵而至。男士們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他們滿臉大惑不解地望向倒地的曉柔和站在不遠處的麥修。幾個女士急忙採取行動。她們一邊掏嗅鹽瓶,一邊把驚駭的目光轉向麥修。

  「經過再次考慮,史小姐——」麥修猛然住口,看到伊晴蹲在地上幫忙待者收拾玻璃碎片。

  他輕而易舉地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我認為是告辭的時候了,這場舞會即將變得沉悶乏味,讓我們去找你的姑姑和叫你們的馬車到前門來。」

  「但是我才剛到沒多久。」伊晴在麥修拖著她離開騷動現場時,回頭看一眼。「那個奇怪的女士是誰?我真的認為她一看到你就昏倒了,爵爺。」

  「我的壞名聲有時會某些人造成那種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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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7:01: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門房正要關上馬車門時,麥修把頭探進馬車裡。他沮喪的眼神陰鬱地瞪著伊晴。

  「我想跟你談一談,史小姐。今晚顯然是不可能了。」惱怒地回頭瞄向蘇琳蒂夫人家前門,客人來來去去使門口擁護而混亂。「明天上午十一點我會登門拜訪,請務必在家。」

  伊晴揚起眉毛,但告訴自己必須體諒他的傲慢無禮。今晚對他顯然是一大考驗,雖然伊晴個人認為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我會期待你的來訪,爵爺。」

  她給他一個鼓勵的微笑,希望能振作他的精神,但他的眼神反而更加陰鬱了。他點頭以示告別,馬車車廂裡的油燈燈光照在他頭頂的那道銀髮上。

  「兩們女士,晚安了。」他退後一步轉身走開,門房關上車門。

  伊晴目送麥修的背景消失在街道的陰影裡,接著她望向蘇夫人家的前門。范奈克出現在台階上,他的目光與她相遇了一下,然後馬車的移動中斷了兩人的接觸。

  伊晴靠在座墊上一動也不動。這是葬禮後她第一次看到范奈克。不知節制的生活使三年的歲月在他身上留下明顯的痕跡,他似乎變得更加列毒了。

  「我不得不說,有柯契斯在,場面絕對不沉悶。」蕾秋舉起長枘眼鏡望向伊晴。

  「我的情形也差不多。我猜我們有好一段熱鬧日子要過了。」她悶悶不樂地說。

  伊晴把思緒轉離范奈克。「看到柯契斯就昏倒了的那位女士是誰?」

  「他對某些女性確實有很奇怪的影響,不是嗎?先是貝絲,現在又是身曉柔。」

  「貝絲的反應在那種情況下是可以理解的。她以為他是吸血鬼,但這個謝載重柔的理由是什麼?」

  蕾秋望向窗外。「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跟柯契斯的許多陳年傳聞一樣,我不知道其中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蕾秋姑姑。」

  蕾秋轉頭瞄她一眼。「我還以為你不想聽跟柯契斯有關的流言。」

  「我開始懷疑更加瞭解情況是否比較明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時很難隨機應變。」

  「我懂了。」蕾秋若有所思地靠在椅背上。「謝曉柔是她那一季的頭號美女,她跟謝洛德先生締結一樁令許多人羨慕的婚約。謝家是做航運的,謝先生很有錢,但年紀比曉柔年長許多。」

  「說下去,後來呢?」伊晴不耐煩地問。

  「沒什麼非比尋常的,曉柔盡責地替丈夫生下一個繼承人,然後很快地跟一個名叫畢強森的年輕帥哥過往甚密。」

  「你是說畢強森是曉柔的情夫?」

  「是的。畢強森經常出入倫敦各大賭場,據說他最愛去的是一家名叫『地獄亡魂』的賭場。那家賭場很受當時年輕貴族的歡迎,現在仍然一樣。總而言之,有天晚上他在那裡遇到柯契斯,兩個人發生激烈的爭吵。最後他們相約在拂曉時見面。」

  伊晴大為驚駭。「柯契斯跟人決鬥?」

  「傳聞如此。」蕾秋說。「當然啦,永遠不會有人證實是否真有此事。決鬥是不合法的,參與其事的雙方都絕口不提。」

  「但他有可能送命呀!」

  「根據各種流傳的說法,送命的人是畢強森。」

  「我不信。」伊晴感到喉嚨乾渴。

  蕾秋聳聳肩。「據我所知,自從建交拂曉闌尾決鬥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畢強森。他就那樣失蹤了,有人說他就被埋在無名墓裡。他沒有家人,因此也沒有人對他的失蹤提出疑問。」

  「傳聞一定不只如此。」

  「的確。謝曉柔聲稱,在傷害之外又加以侮辱,柯契斯在那天下午出現在她家門口索取與她親熱的特權。」

  「什麼?」

  「好像是柯契斯告訴她說,他們兩個男人是為了她才發生爭吵,由於他在決鬥中獲了勝,因此理當取代畢強森在她床上的地位。她聲稱她反他攆了出去。」

  伊晴啞口無言了片刻,等她重新振作起來時,她破口大罵:「一派胡言!」

  「我向你保證,那可是那一季最轟動的醜聞。我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它甚至取代了當時人人談論的登拓堡惡魔雙胞胎的可怕傳聞。」

  伊晴暫時分了心。「惡魔雙胞胎?」

  「北方有對雙胞胎兄妹密謀焚燒一幢房子,事情發生在社交季開始前不久。」蕾秋解釋。

  「房子著火時,妹妹年邁的丈夫正在床上睡覺,他被燒成了焦炭。據說惡魔雙胞胎偷走了他聚藏的金銀珠寶。」

  「他們一直沒有被抓到嗎?」

  「沒有,帶著財富消失無蹤了。有一段時間大家都在猜想他們會不會到倫敦來另覓謀財害命的對象,但他們始終沒有出現。無疑是遠走高飛到歐陸去了。無論如何,在柯契斯風波後大家就不再談論惡魔雙胞胎了。」

  伊晴皺起眉頭。「柯契斯絕不會捲入那種事情。」

  「這個嘛,由於他一直沒有費心證實與否,那個傳聞就一直流傳至今。謝曉柔仍然靠著那個傳聞而在社交界被邀請。你也看到了,她努力延續著那個傳聞的生命。」

  伊晴皺皺鼻子。「她的確很努力,今晚演出的那幕戲也很精彩。但那個傳聞荒謬透頂,不可能是真的。柯契斯絕不會與人決鬥,更不用說是殺了對方後試圖引誘那個人的情婦。」

  「你不瞭解當年的柯契斯是什麼樣的人,伊晴。」蕾秋停頓一下。

  「事實上,你也不瞭解現在的他。」

  「正好相反,我開始認為我比社交界的任何人都要瞭解他。」

  蕾秋大嚇一驚。「你怎麼會有那種想法?」

  「我們有許多共通之處。」伊晴回答。「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很聰明,不會為了謝曉柔那樣的女人去跟人爭吵。他的神經永遠無法支撐他熬過暴力衝突。再者,我無法想像他經常出入賭場。」

  「是嗎?」

  「他是極其敏感而且品味高雅的人,絕對不會到賭場找樂子。」

  「伊晴,那家『地獄亡魂賭場』就是柯契斯開的。」

  伊晴下次休想輕易脫身,麥修在下馬車時暗自發誓。他一邊踏上寓所的門階,一邊下決心在明天造訪她求得答案。無論用什麼方法,他都要查明三年前范奈克和伊晴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目前他傾向於相信社交界的傳聞未必完全屬實,流言大部分都是捕風捉影的穿鑿附會。

  伍頓在他登上最頂層的門階時,一秒不差地開門。他的光頭在壁式燭台的燭光下閃閃發亮。他一一貫的鎮定自若注視麥修。「相信你度過了愉快的一晚,爵爺。」

  麥修脫掉手套扔給管家。「我度過了很有趣的一晚。」

  「是的。今晚恐怕建交更加有趣,爵爺。」麥修在穿過玄關的半途停下,回頭瞄向管家。他和伍頓相識多年。「那是什麼意思?」

  「你有客人,爵爺。」

  「在這種時候?誰?菲利?普默?」

  「你的,呃,妹妹,爵爺。還有她的伴護。」

  「如果這是你心目中的開玩笑,伍頓,那麼你是越老越糊塗了。」

  伍頓昂首挺胸,裝出一副受辰的氣憤狀。「我向你保證,爵爺,我不是在開玩笑。事實上,我從來不開玩笑,你應該很清楚才對。你經常說我毫無幽默感。」

  「可惡,老兄,我沒有妹——」麥修猛然住口,瞠目瞪視伍頓。「天啊!換指的不可能是我的同你異母妹妹吧?」

  「馬翠欣小姐,爵爺,」伍頓的眼中露出同情之色。「以及她的伴護胡小姐。」他伸手打開書房門。

  麥修望進火光照亮的書房時,心涼了半截。書房是他的私人靜思處,沒有他的邀請,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闖入。

  許多人覺得書房裡的薩瑪裝潢和異國色調給他們覺得的壓迫感,其他人覺得它令人著迷但也令人不安。麥修不在乎訪客對書房的看法,他刻意反書房裝潢成這樣就是為了使他想到古薩瑪。

  每次走進這個房間,他都有走入另一個世界的感覺。在這裡只有遙遠的古代,而沒有現在和未來。在這個充滿古薩瑪幽靈的房間裡,他偶爾可以忘掉糾纏自身的鬼元氣。他在書房裡經常一待就是也幾個小時,沉浸在研究古薩瑪的樂趣中。

  許多年前麥修就發現,只要全神貫注在瞭解古薩瑪的追求上,他就可以漠視在冰封的內心深處騷動的無解需求。

  他最驚人的考古發現就是在古薩瑪遺址底下的迷宮裡找到了圖書館,他的書房可以說是那間圖書館的翻版複製。

  薩瑪綠和金黃的流蘇帷幔從天花板垂掛而下,地板上鋪著同色系的地毯。突出恚的雕花石柱給人古代廊柱的印象。

  書架上擺滿各種大小形狀的書、銘文土簡和紙草紙卷軸。那些土簡和卷軸都是麥修千辛萬苦從秘密圖書館裡運出來的。在他看來,它們的價值遠超過盧喬治渴求的金銀財寶。

  雕花石柱之間的牆壁上繪聲繪色飾著薩瑪遺址的壁畫,對面的牆角擺著薩瑪妮拉和薩瑪利斯的石像。傢俱上裝飾著經常在薩瑪藝術上出現的海豚和貝殼圖案。

  麥修緩緩走進火光照耀的書房。

  一個年輕女子和一個中年婦人僵硬地坐在壁爐前的海豚沙發上。她們緊挨著對方,顯然被週遭的擺設嚇到了。

  兩個女人都裝著沾滿塵土的旅行裝,神情間都透著疲憊和不安。麥修走進書房時兩個女人都嚇了一跳,好像在書房等待他的時間耗盡了她們所有的膽量。年輕女子憂心忡忡的臉蛋轉向麥修。

  他發現自己望進一對跟他如出一轍的眼眸裡。要不是一副走投無路的模樣,她長得還算相當標緻,麥修冷靜客觀地心想。挺直的鼻樑和秀氣下巴暗示她並非全然缺乏骨氣。她的頭髮顏色比他略淺,那種深褐色無疑是來自她母親的遺傳。她的身材苗條而優雅。但令他驚訝地是,他發現她的衣飾略顯破舊。

  這人就是翠欣,他不曾謀面也不願認識的同你異母妹妹。這就是他父親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備受他父親呵護疼愛的女兒。她的母親不需要逼他的父親結婚,她的母親比他的母親謹慎高明多了。她的母親是他父親口中的婦德典範。

  麥修在書房中央停下腳步。「兩位好,在下柯契斯。時候不早了,請問有何貴幹?」他以極其平和的語氣說。這是他在二十歲不到就學會的老把戲,十幾年來已成了習慣。這種不卑不亢的語氣有效地隱藏了他所有的感情、懷疑和希望,成功地傳達出我無求於人亦不受人所求的訊息。

  麥修冷漠的問候令翠欣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圓睜著心慌意亂的眼眸瞪著他,一副即將哭泣出來的模樣。

  中年女人挺身而出,歷經滄桑的眼睛露出堅決的神情。「爵爺,我是胡小姐,陪伴令尋從德文郡來到倫敦,她告訴我你會償還我的旅費和支付我的伴護費。」

  「是嗎?」麥修走向放酒的茶几,小心翼翼地從水晶酒瓶裡倒出一大杯白蘭地。「她為什麼不自己支付你的費用?我的律師告訴我,根據我父親的遺囑,她有十分優厚的生活津貼。」

  「我沒辦法支付她的費用,因為我連一毛錢也沒有。」翠欣脫口而出。「每次我的生活津貼一寄到,舅舅就全部拿去用在他的獵犬、馬匹和賭博上。我不得不典當母親留給我的項鏈才能在驛站買到一張車票。」

  麥修的酒杯停在半空中。「舅舅?」他想起律師提過。「他姓柏,是嗎?」

  「是的,他掌管我繼承到的財產,但他一直在盜用我的錢。去年爸爸媽媽初次帶我參加社交季,媽媽說我今年還應該參加一次,但舅舅不肯拿錢出來。我知道他不希望我出嫁而逃離他家。只要我不得不住在他家,他就能控制我的錢。自從爸爸媽媽去世後,我就被困在迪文郡。」

  「被困?聽起來有點誇張。」麥修嘀咕。

  「那是事實。」翠欣從小手提代裡挖出一條手絹開始啜泣。「我向舅舅抗議他不該那樣對待我時,他竟然大笑著告訴我說那些錢是他應得的,因為在爸爸媽媽死後只有他願意收留我。他提醒我說你不想跟我有任何瓜葛,爵爺。我知道他說的沒錯,但現在我不得不求你大發慈悲。」

  看到翠欣的眼淚使記憶的慘慘陰負在麥修心靈深處呼嘯而過。他討厭女人掉眼淚,因為每次看到那種場面都會令他想起他母親的哭哭啼啼。他總是因不知如何安慰母親而充滿無力感,同時又氣憤父親一走了之,把爛攤子丟給予他收拾。

  「我會叫我的律師調查這件事。」麥修吞下一大口白蘭地,等待酒精使他暖和進來。「一定有辦法可解決。」

  「沒有用的,我求求你,爵爺,不要把我送回舅舅家。」翠欣絞著雙手說。「你不瞭解那裡的情形,我不能回去。我怕,爵爺。」

  「看在老天的份上,怕什麼?」麥修瞇起眼睛。一個令人不快樂的想法閃過他的腦海。「怕你舅舅嗎?」

  翠欣連忙搖頭。「不是,爵爺。他大部分的時候都無視於我存在,他只對我的錢感興趣。但是兩個月前,我的尼維表哥在被牛津大學勒令停學後回到舅舅家住。」她垂下視線。「他令我害怕,爵爺。他老是盯著我看。」

  麥修皺起眉頭。「盯著你看?你到底想說什麼?」

  胡小姐清清喉嚨,冷冷地凝視著他。「我相信你可以猜得出來,爵爺。你是個見過世面的人。想像一下,一個名聲欠佳的年輕男人搬進來,家裡的年輕女人覺得沒有受到妥善的保護,無法免於討厭的勾引。我確定沒有必要詳細說明。我年輕時也曾有類似的遭遇,非常不好過。」

  「我懂了。」麥修一手擱在黑色的大理石壁爐架上,努力支著腦筋。「翠欣,你一這一還有別的親戚吧?你母親那邊的親戚?」

  「沒有其他人肯收留我,爵爺。」

  「翠欣小姐告訴我,你是她的哥哥,爵爺。」胡小姐總結道。「你理所當然會願意提供她一個適當的家。」她狐疑地打量週遭。

  麥修很清楚她在想什麼。胡小姐非常懷疑他的寓所可以算是適當的家。

  翠欣無視於怪異的房間,她滿懷期望地注視著麥修,那種眼神祇有年輕紆的人才流露得出來。「求求你大發慈悲,不要把我攆出去,爵爺。爸爸告訴我,你答應過他在必要時會給我一個家。」

  「可惡!」麥修說。

  「有位男士找你,史小姐。」

  伊晴立刻從正在閱讀的「薩瑪評論」中抬起頭。房東兼管家的方太太站在客廳門口。

  伊晴猜方太太指的男士一定是范奈克,謠言必定如她預期地迅速傳到他耳中。但面對面的時刻即將來臨,她反而害怕起來。突然好希望麥修在她身邊替她壯膽。

  開什麼玩笑,她斥責自己。這是她的計劃,她有責任使計劃順利推動。神經過敏的麥修哪裡有辦法替她壯膽?

  她緩緩放下期刊。「請他進來,方太太。然後麻煩你告訴我姑姑我們有客人。」

  「好的,小姐。」方太太是個年齡難以確定的高大婦人,隨時隨地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她萬分勉強地點點頭,好像請客人進客廳對她來說是極不合理的要求。

  伊晴認為方太太身兼房東和管家的雙重身份嚴重扭曲了她對房東和房客關係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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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步聲在玄關響起。伊晴做好心理準備。與范奈克的初次重逢是她計劃成敗的關鍵,她必須保持冷靜。她忍不住又希望麥修在身邊。他也許無法替她壯膽,但他的聰明機靈在這種情況下會對她很有幫助。

  方太太在門口再度出現,表情比先前更加抑鬱。「雷亞泰先生找你,史小姐。」

  「亞泰。」伊晴跳了起來,慌亂間撞翻了她的茶杯。幸好杯裡沒有茶水,空茶杯跌落在地毯上但沒有破裂。「我沒半到是你,」她蹲下來拾起茶杯。「請坐。」她急忙站起來,反茶杯放在杯喋上,然後擺出一副笑臉。門口的英俊男子勾起了她的回憶。

  「你好,伊晴。」亞泰性感的嘴唇緩緩彎成笑容。「好久不見,不是嗎?」

  「是啊,好久不見。」她凝視著他,尋找過去三年造成的改變。

  亞泰變得比她記憶中更加迷人了。他現在應該快三十歲了,她心想。閱歷使他多了幾分成熟世故的魅力。他的淺褐色頭髮剪短燙成最新流行的式樣,他的藍眸仍然流露出迷惘小男孩和世故的大男人混全成的有趣表情。露西曾經說那是他最迷人的地方。

  亞泰緩緩走進客廳。「抱歉令你意外了。你在等更有趣的人嗎?比如說,柯契斯?聽說他昨晚在蘇夫人的舞會上纏著你不放?」

  「別胡說了。」伊晴露出她希望最具說服力的明媚笑容。「我看到你時嚇了一驚,是因為我的管家沒有提到來訪者的身份。要不要喝茶?」

  「謝謝。」亞泰垂下眼睫打量她。「我能瞭解到三年前我們以那種方式分手後,你今天沒有理由歡迎我。」

  「別胡說了,先生。我很高興看到你。」最初的震驚平息,伊晴很高興她的脈搏已恢復正常。

  露西曾經說亞泰是每個女人都想要的好哥哥,但伊晴從不曾視他為哥哥。三年多前他跟露西在薩瑪學會的活動中結識。當伊晴到倫敦玩時,露西介紹亞泰跟她認識,他們三個人就此形影不離。

  亞泰最初因為可以充當護花使者而受到歡迎。范奈克很少在晚上有空帶露西和伊晴去參加社交宴會,他比較喜歡在他的俱樂部或跟他的情婦一起消磨時間。露西曾對伊明透露她很慶幸丈夫去找別的女人,她很怕他到臥室的那些夜晚。

  更多的回憶湧上伊晴的腦海。有一段時間她以為亞泰會愛上她,他親吻她是讓她覺得自己像易碎的玻璃。

  那樣的擁克吻次數不多,大部分是在舞會或宴會途中在陰暗的花園或露台上偷偷進行的。伊晴十分喜歡。亞泰對那種事不像她的舞蹈老師戴立培那樣在行,但立培是法國人。

  現在孰優孰劣都不重要了,幾天前麥修的熱吻使他們在她記憶中留下的親吻印象化為灰燼。

  雖然她對亞泰不再有感情,但無法不注意到他跟以前一樣穿著入時。

  「聽說你人在倫敦時,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伊晴。」亞泰從她手中接過茶杯。「真高興再度見到你,親愛的。天知道我有多麼想你。」

  「哦。」伊晴突然清楚地想起亞泰發現她跟范奈克在一起時,臉上的那種震驚和憤慨。亞泰一直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我倒是十分想念露西。」

  「啊,對,可憐的露西。」亞泰搖頭道。「我經常想起我們三個在一起共度的美好時光。」

  他意味深長地停頓一下。「但我必須承認,我最喜歡回想的是你,伊晴。」

  「真的嗎?」她吸口氣。「那麼你為什麼一直沒有寫信給我?在露西的葬禮後我相當希望接到你的來信,我以為我們至少是朋友。」

  「朋友?」他的口氣突然變硬。「我們不只是朋友而已。我跟你實話實說吧,伊晴。在那件事後,我忍受不了重新揭開傷口。」

  「傷口?什麼傷口?」

  「我.....受了傷害。」他的嘴角繃緊。「事實上是非常震驚。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能淡忘你在范奈克懷裡的景象。」

  「我沒有在他懷裡。」她厲聲道。「我,噢,算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請問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

  「這還用問嗎?」亞泰放下茶杯站起來。「我來找你是因為聽說你來到倫敦時,我發現我對你舊情難忘。」他握住她的手拉她站起來。

  「亞泰,拜託你不要這樣。」伊晴嚇驚得一時之間想不出該用什麼方法抽出手才不至於顯得太無禮。

  「我有件事非告訴你不可。那件事使我惱怒了整整三年,我希望你知道我原諒你那晚的事。」

  「原諒我?」她對他怒目而視。「哦,你真是寬宏大量,先生,但我向你保證,我不需要你的原諒。」

  「你不必解釋,親愛的,那不再重要了。全世界都知道范奈克是哪種人,他欺負你純潔天真。我自己那時也太年輕,我讓社交界的看法影響了我。」

  「別反這件事放在心上。」伊晴用雙手抵住他的肩膀,努力保持兩人的距離。「我完全瞭解你為什麼還妄下結論認定我跟范奈克有曖昧關係。真的,任何處於你地位的確良男士都會往最壞的地方想。」

  「我太震驚了,根本無法清楚地思考。等我恢復冷靜時,一切都太遲了。露西死了,你走了。」

  「是的,我瞭解。」伊晴推著他的肩膀。

  「我們現在都學聰明了,親愛的。我們都是飽經世故的成人了。」他低下頭要吻她。伊晴閃躲他的克制,同時用力推他。

  「拜託你放開我,先生。」

  「你還沒有忘記我們之間的事吧?我們分離的那些熱情擁抱?那些親密的閒聊?你每次談到古薩瑪就眼睛發亮了。」一個高大的陰影遮住了門口的光線。

  「打擾了。」麥修的證據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悝。

  「什麼事?」亞泰急忙放開伊晴退開幾步。

  「柯契斯。」伊晴臉紅氣喘地猛然轉身。

  「快請進,爵爺。」她以堅定的語氣大聲說。

  「雷先生正要走。」亞泰悻悻然離開,麥修在亞泰先前坐的椅子上就座。

  「姓雷的到這裡來做什麼?」麥修以極輕的聲音問。

  「他跟我是舊識。」伊晴伸手去拿茶壺。亞泰的離去令她如釋重負,但她不確定麥修會使她輕鬆多少。他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三年前認識的朋友。」

  「親密的朋友。」麥修陰沉著目光打量她。

  「露西和我的好朋友。」她強調。

  「我記得你姑姑提過他。」

  「范奈克一向懶得陪露西去劇院或參加宴會,而露西偏偏十分熱愛那些社交活動。」

  「把她弄到手之後就對她不理不睬了,是不是?」

  「如果能夠,他會把她跟他其餘的收藏品一起鎖在貯藏室裡。露西為了討好他而加入薩瑪學會,但他嘲笑她的興趣。她和亞泰就是在薩瑪學會認識的。」

  「並且把他介紹給了你,我相信霍夫人是那樣說的。」麥修嘀咕。

  「是的。我說過,我們三個經常一起四處走動。亞泰慇勤有禮,很樂意護送我們。」

  「原來如此。」麥修接過茶杯,靠在椅背上,伸直兩條腿,作難以捉摸的眼神注視伊晴。

  「請說下去。」

  她茫然地望著他。「說什麼?」

  「故事的其餘部分。」

  「沒什麼可說的,爵爺。亞泰昨晚聽說我來倫敦參加社交季。他剛才來找我敘敘舊,就是這樣。」

  「伊晴,過去幾年我大部分的時間確實都不在國內,當我在倫敦時也很少參加上流社會的社交活動。」他給她一個勉強的微笑。「但我不是白癡。我剛才進來時明明看到你在雷亞泰的懷裡,因此我不得不認為事情你說的那樣單純。」

  「我告訴過你,我跟他是舊識。」

  「我從你姑姑告訴我的事中看出你對男女關係抱持非常開明的觀點。但我認為就算是舊識,那樣熱情的敘舊法似乎也嫌太過分了點。由於被迫目睹剛才那一幕,所以我覺得我有權利要求你做一番解釋。」伊晴被激怒了。

  「我和亞泰的關係不勞你操心,爵爺。那跟我的計劃沒有關係。」

  「我不同意,如果要我幫你,就得讓我充分瞭解情況。」

  「冷靜一點,爵爺。我曾告訴你一切你需要知道的事。」

  「你顯然不瞭解這種事會變得多複雜。」麥修說。「萬一雷亞泰想到要插手此事呢?」她嚇驚得瞠目而視。

  「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他也許會決定他想得到薩瑪女王玉璽。」伊晴嗤之以鼻。

  「不大可能。我向你保證,亞泰對薩瑪古物的興趣相當膚淺。他是趕時髦的半吊子,不是真正的學者。他甚至沒有收藏古物的習慣或嗜好。亞泰在那方面不會構成問題。」麥修瞇起眼睛。

  「那他也許是想跟你再續舊情?」

  「我不打算讓那種事發生。」伊晴陰鬱地說。

  「真的嗎?」

  「你在暗示什麼,柯契斯?」

  「你最好換個方法使他死心。從幾分鐘前那一幕看來,你的方法顯然並不具什麼說服力。」

  「你為什麼這麼在意這件事?」伊晴問。

  「這不關你的事,我向你保證。我會應付亞泰的。」麥修用手指敲擊著椅子扶手,好像在另覓方法繼續這個話題。

  「伊晴,我不得不堅持在遇到跟你這個要命計劃有關的事時坦誠相對。」

  「這不是要命的計劃,而是高明的計謀。」

  「這根本是荒唐的念頭。如果我必須參與,你就必須對我誠實。看在我撥刀相助的份上,你至少該做到這一點。這件事涉及極大的風險。」伊晴恍然大悟地長歎一聲,往後靠在沙發背一。

  「我明白了,你又開始杞人憂天了。」

  「你一定要那麼說也可以。」

  「別見怪,爵爺,但真可惜你不是勇於冒險范難的那種人。」

  「我以人各有優缺點來安慰自己。也許到頭來我會證明自己還有可取之處。」

  「嗯,」伊晴半瞇著眼打量他。

  有時她忍不住要懷疑他在暗中取笑她。

  「好吧,如果能使你安心,告訴你我和雷亞泰的關係也無妨。」

  「我懷疑你的解釋能使我安心,但我想我最好洗耳恭聽。」

  「長話短說,三年前發現范奈克和我同在一間臥室裡的人就是亞泰。」

  「你姑姑已經告訴我那個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問我這些愚蠢的問題?」伊晴沒好氣地問。

  「我想聽聽你的說法。」

  伊晴對他怒目而視。

  「亞泰看到我處於瓜田李下的情境而做了最壞的臆斷,事情就是這樣。」

  麥修、審視著他的茶杯,好像它是一件稀奇的薩瑪古物。「發現一對男女同在一張床上時做那種臆斷也是情有可原。」

  「見你的大頭鬼,我才沒有跟范奈克同在一張床上。」伊晴勃然大怒道。「我只是跟他同在一間臥室裡。這其中有很大的差別。」麥修抬頭望向她。

  「有嗎?」

  「當然有;那是天大的誤會。至少當時我以為是。」伊晴咬著下唇回想。「後來走了,露西死了,傳說她留下一封遺書,傳說她因丈夫和好友一起背叛她而自殺。事情變得一團混亂。」

  「毫無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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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伊晴從沙發上一躍而起,雙手反握在身後,開始在客廳裡走來走去。「等我能夠清楚地思考時,我想到那天晚上范奈克也許是故意把我騙進那間臥室裡,因為他知道我們會被人發現。」

  「如此一來,當露西死時,背叛和自殺的謠言就會掩蓋了真相嗎?聽起來有點牽強,伊晴。」

  「但你不能否認那並非完全不合道理。范奈克非常精明,他不會願意讓人懷疑露西的死可能是謀殺。這也就是說他必須提供一個貌似真實的理由作為她自殺的動機。」

  「你為什麼到那間臥室去跟范奈克見面?」麥修問。

  「我沒有打算跟他見面。我到那裡去是因為我收到一張緊急的字條要我去那間臥室。」

  「字條是誰寫給你的?」

  「露西。至少是我當時以為是。現在我相信字條是范奈克寫的,但簽上露西的名字。當我走進那間臥室時,發現他在裡面,他——」伊晴突然住口,臉紅得像火燒。

  「他怎麼樣?」

  她清清喉嚨。「如果你非知道不可,他衣冠不整。我到達時,他已經脫掉了襯衫和靴子,正在脫他的褲子。」

  麥修小心翼翼地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原來如此。」

  「范奈克看到我時,裝得跟我一樣嚇驚。我立刻轉身要離開房間,但亞泰和他的朋友就在那一該經過房門外的走廊,看到范奈克和我在房間裡。」

  「然後立刻衝到他們的俱樂部裡告訴他們的朋友范奈克誘姦你?」麥修挖苦地問。

  「亞泰才不會做那種事。」伊晴瞪他一眼。「他是地道的紳士,但他的朋友就沒有那麼謹慎了。亞泰當然是努力保護我的名譽。」

  「那當然。」

  伊晴審視他一眼,不確定他是否又在嘲弄她。她決定置之不理。「但流言不脛而走,尤其是露西死後。」

  「告訴我,伊晴,你有沒有向雷亞泰解釋當時的情況?」

  伊晴停在窗前凝視著窗外的街景。「亞泰被他以為他看到的事弄得心煩意亂,我還來不及說明實情,他就匆匆離去了。後來就沒有機會向他解釋了。」

  「原來如此。那麼雷亞泰沒有向范奈克挑戰了?」

  伊晴臉紅了。「當然沒有。決鬥是不可能的,我絕不會准許那種事發生。」

  麥修一言不發。

  「就算真有決鬥,也是於事無補。」伊晴平靜地說。「就像我父母說的,上流社會只在乎表面而不關心真相。這就是為什麼范奈克殺了露西時,能夠輕易欺騙上流社會。他使露西的死從表面上看來像自殺,人們就信以為真。」

  麥修遲穎片刻。「也許我們該換個比較有建設性的話題了。」

  「當然可以。」伊晴如釋重負地在窗前轉身,踩著輕快的步伐回到沙發前坐下。蕾秋在客廳門口出現,她驚訝地望著麥修。

  「這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我們有客人,我真的得跟我們的管家好好談一談,她沒有通知我有人來。」

  「伊晴和我正在討論她的計劃。」麥修起身向蕾秋致意。

  「原來如此。」蕾秋快速走進客廳把手伸麥修。「伊晴的這人計劃使我異常憂慮。」

  「很高興知道有人跟我有同感。」麥修瞄伊晴一眼。「我們這些缺乏頑強神經的人必須團結起來。」

  伊晴責備地瞪他們兩人一眼。「不會有事的,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下。」

  「但願如此。」麥修坐回椅子上。「但我正好另外有個問題。」

  伊晴蹙眉。「什麼問題?」

  「昨天晚上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出現在我家門口。她說她無處可去,非來跟我住不可。」伊晴眨眨眼。「我不知道你有妹妹。」

  麥修面無表情。「家母去世後家父再婚,翠欣是他第二任妻子所生的女兒。實不相瞞,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跟一伴護一起來到,但那個女人無法留下來」

  「翠欣多大年紀?」伊晴問。

  「十九歲。」

  「正值參加社交季的年紀。」蕾秋說。

  「我該如何安排她參加社交季?」麥修咕噥。「把未婚少女送入社交界需要漂亮的衣裳、合適的請柬、年長的女伴,天知道還需要什麼。」

  「放心吧,爵爺。」伊晴說。「蕾秋姑姑是社交事務專家,把翠欣交給她就行了。」

  蕾秋的眼睛在鏡片後微微睜大。

  麥修的目光從伊晴移向蕾秋又轉回伊晴,他的如釋重負顯而易見。「這樣的要求太過分了。」

  「別說傻話了。」伊晴望向蕾秋。「怎麼樣,姑姑?你願意引導一位未婚少女度過社交季嗎?」

  「那會很有趣。」蕾秋興高采烈地說。「我最想做的事莫過於訂購大量漂亮衣裳而把帳單寄給別人。」

  喜歡控制局勢的女人的確不簡單,三天後麥修在走進他的俱樂部時心想。伊晴在轉瞬間接管了翠欣的問題。如果運氣好,他在這一季就可以把妹妹嫁掉而履行了對父親的承諾。

  他就是在這家俱樂部對父親許下那個承諾的,麥修一邊回想著,一邊把帽子和手套交給年邁的門房。兩年前湯姆在咖啡廳纏上他。也許那時他已有預感來日無多,麥修心想。

  「我有話跟你說。」湯姆逕自在麥修對面坐下。

  「好的,先生。」麥修在父親說話時向來很謹慎地維持淡漠有禮的語氣。「有什麼不對勁嗎?」

  「我很擔心未來。」

  「我們誰不是呢?就我而言,我發現最好的方法就是置之不理。」

  「我注意到了,該死!你不負責的態度不值得讚揚。從你大學畢業後就不斷地製造醜聞。」湯姆把手肘擱在扶手上,手指搭成尖塔狀,顯然是在努力壓抑怒氣。「但那不是我今天要跟你談的事。我想為翠欣預作安排。以免萬一我和她母親有個三長兩短時,她的生活成問題。」

  「我相信那種事通常是律師在處理。」

  「我已經解決財務方面的問題,翠欣將根據我的遺囑得到優厚的生活費。但她母親和我擔心的是她的幸福。」

  「啊,是的,幸福。」

  湯姆皺眉。「那不是事先可以安排的事。」

  「我注意到了,先生。」

  湯姆的嘴唇抿成一條細線。「萬一雪樂和我出了什麼事,翠欣將去雪樂娘家親戚那裡住。」

  「那又怎麼樣?」

  湯姆直視他的眼睛。「萬一那項安排出了任何差錯,我希望你答應我你會照顧翠欣。」麥修渾身一僵。

  「你要我做什麼?」

  「盡你的責任。」湯姆疲倦地閉一下眼睛,等他睜開眼睛,目光又炯炯有神。「天知道,你長大成人後一直故意漠視身為我繼承人的責任,但你休想逃避這個責任。翠欣是你妹妹,萬一我發生了什麼事,你必須負起照顧她的責任。聽懂沒有?我要你發誓。」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信守那種誓言。」

  「你開設賭聲使家族蒙羞,後來又遠渡重洋去尋找古薩瑪,一直不肯結婚給我生個孫子來繼承爵位。甚至有人懷疑盧喬治的死跟你有關。另外還有謠言說你為了一個有夫之婦在決鬥中殺了人。」湯姆握拳垂擊椅子扶手。「但人人都說你從不違背諾言,我要你承諾這件事。」麥修注視父親片刻。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一定很為難,你一定很愛翠欣。」

  「她和她母親是我生命中的陽光。」

  「而你每次看到我都只能看到跟我母親結婚所帶給你的陰暗。」麥修輕聲說。

  湯姆僵住了,他的目光移向麥修頭頂的那撮銀髮。「上帝為證,我每次看到你都看到我的繼承人兒子。」

  麥修冷笑。「那一定令你很不愉快。」

  「你的所作所為只有雪上加霜。」湯姆的怒氣化為淒涼的疲憊。「在我們父子失和這麼多年後,你不會相信這個的,但我真的很後悔在你小時候沒有多花一些時間在你身上。也許我原本可以使用權你變得比較有責任感的。」麥修不說話。湯姆目不轉睛地盯著兒子。「你保證會在我有什麼三長兩短時照顧翠欣嗎?」

  「是的。」麥修拿起他先前在看的報紙。

  湯姆皺眉。「你只有這句話可說嗎?」

  「翠欣的事我已經答應你了。」麥修瞄向他。「你對我還有別的要求嗎,先生?」

  「沒有了。」湯姆沉重地緩緩起身。「我對你別無所求。」他停頓一下。「不,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先生?」

  「你到底有沒有結婚的打算?難道你真的要用使家族絕後來報復我嗎?」

  「我為什麼要那樣來報復你,先生?」

  「該死!我們都知道你把你母親的不幸福都歸咎於我。但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應該知道凡事都有兩面。如果你處於我的地位,你就會明白我為什麼那樣。」

  「那麼我一定行非常小心,千萬不要重蹈你的覆轍。」麥修輕聲說。「再見,先生。」

  湯姆猶豫著沒有立刻離開,好像還有話要說。當他找不到合適的字眼時,他轉身開始走開。

  麥修目送他離去,心中暗驚父親看來如此蒼老。想獲得父親讚許的希望在壓抑多年後突然浮現。

  「先生?」

  湯姆轉過身來。「什麼事?」

  麥修遲疑了一下。「我打算在最近盡我對爵位的義務,我會努力不讓家族在我這一代絕後。」

  湯姆的臉上浮現欣慰,甚至是感激的表情。「謝謝你,我很後悔我.....算了,那已經不重要了。」

  「你後悔什麼,先生?」

  「後悔我沒有給你第一次遠征薩瑪所需的經費。」湯姆停頓一下。「我知道那次冒險行動對你的意義有多麼重大。」

  麥修知道那天在這家俱樂部裡,父親和他可以說是盡釋前嫌,言歸於好了。他關上回憶的門,走進俱樂部的咖啡廳裡。

  他朝一、兩個相識點頭為禮,拿起一份「泰晤士報」坐到壁爐前一張鬆軟的大椅子裡。看報只是幌子,他其實只是想不受打擾地思考。過去幾天裡,他有條不紊地平靜生活搞得亂七八糟。

  他視而不見地凝視著報紙的頭版,思索著伊晴對她的名譽如何遭范奈克破壞的廉潔。

  接著他強迫自己回想目睹伊晴在雷亞泰懷裡時,心中那種不是滋味的感覺。他不是嫉妒,麥修告訴自己,他只是不爽而已。在那種情況下,他絕對有權利不爽。

  伊晴、范奈克和雷亞泰。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令麥修感到前所未有的煩惱。該死!他心想,也許我真的變得神經過敏起來了。

  他強迫自己想像伊晴和衣冠不整的范奈克,及心煩意亂的雷亞泰在一間臥室裡的情景。他提醒自己伊晴的父母都是不從習俗、特立獨行的人。他的手指在不知不覺中握緊成拳頭,把報紙的邊緣捏成一團。

  「柯契斯,我看見你幾分鐘前進來。」

  麥修緩緩放下報紙,抬頭望向站在他面前的年輕人。「我們認識嗎?」

  「貝宇格。」年輕人臉色緊繃,眼神挑釁地一亮。「貝阿瑟的兒子。」

  「原來如此。你顯然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也許我們可以結束這聲寒暄了。我想把報紙看完。」麥修舉高一下手中的「泰晤士報」。

  「早知道你是這家俱樂部的會員,先生。我就不會加入了。」

  「別讓我妨礙你退出這家俱樂部。」

  「可惡!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麥修不情願地把報紙對折好,從容不迫地打量宇格因氣憤而脹紅的臉,宇格是個體格強健、長相也忠厚誠懇的年輕人。燙過的褐色短髮、花俏的領結和貼身的外套說明他是講究流行的人。但他褐眸裡的熾烈眼神不同於時下許多年輕貴族子弟偽裝出的詩人熱情,他的眼神是真摯的。

  「我相信你說過你叫貝宇格。」麥修咕噥。

  「貝阿瑟的兒子。」

  「你已經提過了。」

  「你害死了我父親,柯契斯。就跟你拿槍射穿他的腦袋一樣。」咖啡廳裡突然一片死寂。

  「我的印象是令尊結束他自己的生命。」

  「你竟敢說這種話!」宇格的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頭,臉孔因憤怒而扭曲。「十年前他在你開設的賭場裡輸得傾家蕩產才舉槍自盡。」

  「我記得的情形跟你說的似乎有出入。」

  宇格不理會他。「我當時只有十四歲。年紀太小,無法為他報仇。但總有一天我會報殺父之仇的,柯契斯。你總有一天得為你對我家造成的傷害付出代價。」

  宇格轉身大步走向門口。咖啡廳裡的其他人都埋首在報紙中,但麥修知道他們全都斫到宇格的控訴了。他緩緩吐出一口氣。這就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思考的下場。

  他凝視著壁爐,在火焰中看到貝阿瑟的鬼魂。

  「貝宇格最近才抵達倫敦。」范奈克在麥修的椅子背後懶洋洋地說。「一個遠親死了,留給他一些錢。我們年輕時有這麼情緒化嗎?還是新詩對這一代年輕人的影響使他們變得這麼戲劇化?」

  「就我而言,我不記得自己有那麼年輕過,僅有的零星記憶也不具鼓舞作用。」

  「我對我年輕時的回憶跟你差不多。」范奈克繞過椅子,來到壁爐前面。「我不得不警告你,柯契斯。貝宇格對你心存怨恨,可能會很危險。聽說他在上拳擊課和練習打靶。據說他的槍法很不錯。」

  「貝宇格的槍法如何跟我無關,我目前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

  「原來如此。」范奈克假裝烤火取暖。「那些更重要的事會不會跟史小姐和某一件薩瑪古物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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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麥修看范奈克一眼。「你從哪裡得來那個念頭的?我目前無意購買古物,我有別的計劃。我恐怕得在這一季給自己找個妻子。」

  「我很清楚你不久前繼承了爵位,柯契斯。你有你的義務要盡,就像我一樣。聽說你也在物色妻子——」范示克哼一聲。「我的第一任妻子不願費心替我生個繼承人。她只關心宴會、舞會和衣服。你我私下說話,她在床上冷冰冰地像條死魚。為了我的爵銜才嫁給我,我竟然笨得讓那種事發生。」

  「你令我嚇驚,范奈克,我沒有想到你會被漂亮的臉蛋迷住。」

  「你沒有見過露西。」范奈克停頓一下,「她真的是個大美國微軟公司人,但名下連一毛錢也沒有。我跟她結婚什麼都沒得到。只有把自己的生活搞得痛苦不堪。相信我,我絕不會犯相同的錯誤。」

  「說的也是。」

  范奈克斜視他一眼。「我們原本在談你,柯契斯。」

  「是嗎?」

  「你無法說服我相信你真的視史小姐為合適的妻子人選。」

  「你為什麼覺得難以置信。」

  「得了,柯契斯。你把我當成什麼了?」范奈克說。「史小姐已經二十五歲了,年紀嫌大了點,不是嗎?很難把她想像成嬌羞的新娘。」

  「就個人而言,我比較喜歡成熟一點的女人。」麥修翻著報紙說。「跟她們談話比較有趣。」

  范奈克蹙眉。「雖然她的年紀在你眼中是美德,但是謠傳她缺乏另一種美德。要知道,人們都叫她『孟浪伊晴』。」

  麥修放下報紙直視范奈克。

  「任何在我面前那樣叫她的人最好都要有在槍口下結束討論的心理準備。」

  范奈克瑟縮一下。

  「拜託,柯契斯,別以為我會相信你真的打算向史伊晴求婚。如果你在追求她,原因一定另外有它。而我只能想到一個可能性。」

  麥修站起來。

  「你愛相信什麼是你的事,范奈克。」他似笑非笑地說。

  「但我奉勸你說話小心。」翠欣不安地打量書店內部。

  「你真的確定我哥哥有會反對我買書?」

  「把柯契斯交給我。」伊晴堅定地說。

  「如果他有異議,我會應付他。但我懷疑他會。一、兩本書的花費跟你的治裝費比起來有如九牛一毛。我敢說他根本不會注意到。」翠欣的臉色頓時一片慘白。

  「我就知道你姑姑在裁縫師那裡太過分了。那麼多衣裳、那麼貴的衣料。柯契斯發現我們花了多少錢時會大發雷霆的。」

  「別說傻話了,必要時我會向他說明。」伊晴露出安撫的笑容。

  「好了,你自己去逛逛吧。我想要問問蓋裡森的新書還有沒有。等我們逛完書店時,蕾秋姑姑跟侯太太應該聊完了。她會在馬車裡等我們。」翠欣仍然一臉懷疑,但她聽話地移到附近的書架前開始瀏覽書名。

  伊晴轉身走向櫃檯。店員在忙著招呼另一位顧客,於是她一邊等,一邊隨手翻閱著擺在附近桌上的幾本書。店門上的鈴鐺在她背後叮噹作響時,她心不在焉地回頭看看是誰進來了。看到范奈克站在門口時,伊晴頓時渾身冰涼。這是在蘇夫人舞會後她第一次遇到他。他在書店出現可能是巧合,她告訴自己。但更可能是他終於上鉤了。也該是時候了,她心想。

  「史小姐。」范奈克勤克一臉油滑笑容地走向櫃檯。「多麼令人愉快的巧合。咱們有三年不見了,是不是?」

  「差不多。」

  「你在找特定的某本書嗎?」范奈克客套地問。

  伊晴擺出她希望是平靜的笑容。「我想找些關於薩瑪古物的書。」

  「那當然。我上點也不意外你重拾對古薩瑪的興趣,我記得你以前對這個課題委熱衷。」范奈克幫作輕鬆地靠在櫃檯上,作掩飾得極差的熱切注視著她。

  「謠傳你最近繼承了一筆很有趣的遺產。」

  「我很幸運。除了一筆可觀的收入外,叔叔還把他收藏的古物都留給了我,其中不乏一些有趣的東西。」

  范奈克迅速往四下瞧瞧,然後朝伊晴挨近些。「其中包括一些地圖,那張地圖標明一件極其貴重的薩瑪古物的位置。」

  「消息傳得真快。」伊晴強迫自己站在原地不動,范奈克的挨近使她渾身不舒服。

  「那麼傳聞是真的人?」范奈克一臉急切地望著她。

  「你相信這張地圖能帶領你找到薩瑪女王玉璽嗎?」伊晴聳聳肩。

  「很有可能,但它目前對我幾乎沒有什麼用處。我沒有錢組織遠征隊去找尋玉璽,但我希望我的財務困境很快就會得到解決。」

  「你指的是柯契斯,對不對?」

  「他很她心,願意表示興趣。」

  「可惡!果然給我料中了。」范奈克抓住櫃檯邊緣。

  「我早晨就懷疑他纏著你是為了這個原因,全倫敦的人都在談這件事。」

  「真的嗎?」

  「他想得到你的地圖。柯契斯為了找到玉璽,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大家都知道他是薩瑪古物的大收藏家。」伊晴說。

  范奈克低下頭,把音量壓低。「我知道你為了三年前那件不幸的事而對我心存芥蒂。但是我向你保證,我跟你一樣是受害者。」

  「那件事有個地方一直讓我想不透,先生。你怎麼會在那間臥室裡?」

  「實不相瞞,我在等人。一位迷人的寡婦,她的名字我不便告訴你,理由你也知道。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闖進來。那是個可怕的誤會。」

  「那個誤會害可憐的露西送掉了性命。」范奈克一臉迷惑。

  「露西?」

  「你記得她吧,爵爺?她是你的妻子。」

  「別說傻話了。」范奈克將手指伸進脖子和領結之間。「我當然記得她。但是她已經去世三年多了,活著的人還是得把日子過下去。」

  「的確。」伊晴握緊手中的書。

  她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不要讓憤怒淹沒理智。小不忍則亂大謀,她叮嚀自己。

  范奈克皺起眉頭。「你跟露西是朋友,史小姐。你想必注意到她的脾氣很不穩定吧?她會為一點點小事而抑鬱沮喪。你千萬別為她的死而自責。」伊晴倒抽口氣。我責怪的是你,而不是我自己。

  她心想。但事實真是那樣嗎?她突然納悶起來。

  她想要懲罰范奈克的動機有沒有可能起源於她對那件事的內疚?她不寒而怵。

  「沉湎往事沒有意義。」范奈克說。「你我因你與我妻子的友誼而認識,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覺得我有責任勸告你。」

  伊晴愣了一下,「勸告?」

  「我不得不警告你不要跟柯契斯建立任何關係。」他果然上鉤了。

  伊晴給他一個冷淡的笑容。「但是我決心找到玉璽,柯契斯能夠資助遠征隊。」

  「跟柯契斯合夥無異引狼入室。」

  「你誇大其詞了。先生。」

  「我告訴你的是實話。」范奈克大聲說。「那個人被稱為『冷血柯契斯』不是沒有原因的。如果他同意資助遠征隊去找尋玉璽,原因只會是他想在尋獲玉璽時把它戰友為己有。」

  「我相信我跟他可以商量出雙方都滿意的方法。」

  「呸!可憐的盧喬治無疑也是那樣想的。我們大家都知道他的遭遇。」

  「是嗎?」

  「他再也沒有從古薩瑪回來,有些人認為柯契斯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我壓根兒不相信那種無聊的困言困語。柯契斯是十足的紳士,盧喬治的死跟他毫無關係。」伊晴說。

  「紳士?柯契斯?」范奈克睜大眼睛,接著恍然大悟地瞇起。

  「我的天啊!你該不是讓他說服你相信他對你是真心的了吧,史小姐?你不可能那麼天真,在你這個年紀不可能。」范奈克用不著對麥修愛上她的可能性表現得這麼難以置信,伊晴心想。

  「我和柯契斯的關係不勞外人過問。」

  「請別見怪,但身為老朋友,我不得不警告你,柯契斯為了染指藏寶圖,也許會企圖引誘你。」

  「一派胡言。我痛恨那種話。」他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你該不是認為柯跟斯那種身份地位的男人,曾真心誠意地向你這種年紀和名聲的女人求婚吧?」伊晴兩手插腰開始用鞋尖輕點顧。

  「老實說,先生。我對婚姻的興趣遠不及找到能夠資助遠征隊的人。目前為止,除了柯契斯爵爺外,我看不到別的選擇。我認識的人之中只有他有那個經濟能力組織遠征隊,而且只有他有興趣。」

  「還有別的方法可以籌措遠征隊的經費。」范奈克忙道。

  「那些方法比跟柯契斯打交道安全多了。」伊晴噘起嘴唇。

  「你真的那樣想嗎?我曾經考慮過籌組財團,但我沒有那方面的知識和人脈。」范奈克眨眨眼,興奮使他眼睛發亮。「籌組財團對我來說就像小孩子的遊戲,史小姐。我在那方面有豐富的經驗。」

  「真的嗎?真有趣。」天啊!難道她得一路引導他往陷阱裡跳嗎?伊晴暗忖。

  她故意看看別在長毛大衣上的表。「時候不早了,失陪了,先生。我趕時間,我姑姑在等我。」

  范奈克皺眉。「我想我們今晚還會見面吧?」

  「也許吧。我們收到許多請柬,我還沒有決定要參加哪些。」伊晴淡淡一笑,從櫃檯邊走開。「再見,先生。」

  「晚上見。」范奈克點個頭,一臉堅決地轉身走向門口。

  「史小姐?」翠欣拿著一本書走向伊晴。「我選好了。」

  「太好了。」伊晴看著店門在范奈克身後關上,她瞄向窗外。「我好像看到蕾秋姑姑上了馬車,我們走吧。我們得送你回家好讓你能打開習的東西。你今晚要穿的衣服會在五點送到,在衣服送到前還有許多事要做。」

  「你真的認為衣服能夠及時趕出來嗎?」翠欣問。

  「我們給裁縫師父的時間那麼短。」伊晴咧嘴而笑。

  「蕾秋姑姑答應多給穆夫人一大筆錢。放心吧。衣服會準時送到的。」翠欣看來不但不放心,反而更擔心了。「你真的確定我哥哥在得知我們今天花了多少錢時,不會大發雷霆嗎?」

  「你好像非常擔心柯契斯對你的花費抱持什麼態度。你為什麼認為他會生氣?」

  「因為他恨我。」翠欣小聲說。

  伊晴瞠目而視「不可能。」

  「真的,史小姐。他恨我,因為我是他父親第二任妻子生的女兒。」

  「沒那回事。」

  「媽媽告訴我我有個哥時,把事情都說給我聽了。她說我絕不可以對柯契斯有所期盼。她說他很危險,說他冷酷無情。」

  「一派胡言。看在老天的份上,翠欣,那實在太荒謬了。」

  「媽媽告訴我他不到二十四歲就行到『冷血柯契斯』的稱號。」

  「我向你保證,柯契斯是惡毒流言的受害者。」翠欣絞著手絹。「兩年前爸爸告訴我,如果他和媽媽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如果我在舅舅家住得不快樂,那麼我一定要來製造柯契斯。爸爸說柯契斯答應了他會照顧我。」

  「那麼他一定會照顧你。」

  「爸爸說麥修只有一個長處,那就是他以信守諾言出名。」

  「對極了。」

  「但是我知道他不願意有我在他家裡,史小姐。他會找借口擺脫我。收到衣服帳單時,他很可能會認為養我太貴了。到時我要去哪裡?我不敢回舅舅家。我最後一定會淪落到工廠做工,甚至有可能被迫淪落街頭賣身。」

  「我認為事情不會變成那樣。」伊晴嘀咕。

  「噢,史小姐,我好想念爸爸媽媽。」翠欣哭喪著臉說。聚湧上伊晴心頭。她失去心愛的父母時,跟翠欣現在的年紀差不多。她還清楚地記得父母雙亡後,她所感到的孤苦伶仃和寂寞迷惘,除了露西外,幾乎沒有其他人給她安慰。蕾秋姑姑不能常來看她,因為姑姑必須照顧臥病的丈夫。塞文叔叔把所有的精神和時間都投注在他的喪葬興趣上。是的,伊晴心想,她很清楚翠欣的感受。

  不顧書店內其他顧客投來不以為然的眼光,伊晴伸出手臂環住翠欣的肩膀,給她一個迅速而溫暖的擁抱。「現在的情況不同了,翠欣,你不再是孤獨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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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7:06:0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玄關裡的騷動把麥修引到書房門口,他靠在門框上出神地看著從蓓美爾街和牛津街瘋狂大採購回來的三個女人。

  各種形狀大小的盒子和包裹被一一搬下馬車,伍頓一臉堅忍地站在一旁讓伊晴發號施令。穿著枝狀花紋的薩瑪綠衣裳和戴著鑲有貝殼的大軟帽,站在台階上的她看來精力充沛、興高采烈。

  她像軍官般對門房下達著簡明扼要的命令;蕾秋忙著檢查被搬進玄關的大小包裹;翠欣逗留在近旁,焦慮的表情一如往常。她不斷地朝麥修的方向投去不安的一瞥。

  他的妹妹來了只有幾天,但他已經厭煩了她的緊張不安和動不支就眼淚汪汪,她使他想到常駐驚的兔子。

  「對,對,把所有的東西都搬進來。」伊晴用海豚傘柄的陽傘比劃著。「然後全部拿到翠欣小姐的房間。我姑姑會陪你打開包裹,翠欣。她最懂得如何照料、收藏這些質料精緻的東西。」她望向蕾秋。「麻煩你了,蕾秋姑姑。我有事跟柯契斯談。」

  「沒問題。」蕾秋微笑道。「我們還得準備翠欣今晚初次露面所需的東西。」她朝翠欣使個眼色。「來吧,親愛的,我們有許多事要做。」她開始朝樓梯走去。

  翠欣緊張不安地看了麥修最後一眼,然後快步跟上蕾秋。

  伊晴一臉堅決地轉向柯契斯。「爵爺。可以私下談談嗎?我有事眼你商量。」

  「聽候差遣,史小姐。」麥修禮貌地讓出門口。「跟往常一樣。」

  「謝謝。」伊晴解開軟帽的繫帶,經過他身邊走進書房。「不會戰勝你太多時間。有點誤會想要澄清。」

  「另一個誤會?」

  「這個跟你妹妹有關。」伊晴驚喜地倒抽口氣,著迷地盯著書房內的裝潢。「我的天啊!真令人嚇驚!」

  麥修看著她在進門後戛然止步。他發覺他在等待她的反應。她畢竟是石易欽,全英國只有石易欽能夠常識他在這書房裡所做的努力。她毫不掩飾的驚歎表情令他非常滿意。

  「喜歡嗎?」他在伍頓關上書房門後,故作若無其事地問。

  「太了不起。」伊晴低聲說,抬頭打量從天花板懸垂而下的綠金帷幔。「非比尋常。」

  她開始緩緩地繞行書房,不時停下來仔細欣賞牆上的壁畫和雕花基座上的花瓶。

  「你捕捉到古薩瑪的精髓,我發誓,它的精神在這房間裡表露無遺。」

  她停在巨大的日神薩瑪妮拉的雕像前,「精緻優美。」

  「上一次古薩瑪之行帶回來的。我在一座親王陵墓裡發現了她和薩瑪利斯的雕像。」

  「令人著迷,爵爺。」她戴著手套的手指滑過支撐沙發的海豚背部。「迷人極了,我真羨慕你。」

  「我不敢誇口這是薩瑪圖書館的完美複製。」麥修努力以謙虛的語氣說,但他知道他的努力並不很成功。他靠在書桌邊緣上,交叉著足踝,交抱起雙臂。「但我承認我很滿意複製的成果。」

  「了不起。」伊晴喃喃地道。「實在了不起,爵爺。」

  麥修的腦海裡突然浮現伊晴一絲不掛地躺在海豚沙發上的幻像,幻像清晰得令他血脈賁張。他可以看到她黃褐色的秀髮披散在雪白的肩膀上,曲線玲瓏的胴體沐浴在火光中,一邊膝蓋優雅地屈起。他感覺到他的下體在幾近痛苦的慾望中變硬。

  「你很幸運能夠自己再造這美妙的環境,爵爺。」伊晴俯身研究一塊土簡上的銘文。「一首詩,真罕見。」

  「我在一座陵墓裡發現的。最近在倫敦流傳的薩瑪土簡大部分都是單調乏味的交易記錄。盧喬治運了幾百塊那種土簡回英國,他認為出售它們能替他賺錢。他確實靠它們發了一筆大財。」

  「談到跟錢有關的事,我正好有個問題想請問你。」伊晴目光犀利地望向他。「告訴我,柯契斯,你開設『地獄亡魂賭場』是不是為了籌措遠征薩瑪的經費?」

  他揚起眉毛。「事實上,的確是。」

  她滿意地點頭。「果然不出我所料,那自然說明了一切。」

  「我請求我父親贊助。」麥修慢條斯理地說。那是他成年後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有求於父親。「他拒絕了,於是我開設了那家賭場。」

  「理所當然,你必須設法籌措資金,薩瑪實在是太重要了。」

  「對。」

  伊晴輕撫著花瓶。「關於謝曉柔。」

  麥修皺眉蹙眼。「有天晚上在『地獄亡魂賭場』,她的情夫畢強森玩牌作弊被我捉到。我請他離開。他惱羞成怒,說我質疑他的操守。他向我提出挑戰要求決鬥,但在神智清醒後又反悔了。決定到美國另謀發展。他再也沒在倫敦出現,但他死於決鬥的謠言卻不脛而走。」

  伊晴露出了平靜的笑容。「跟我猜想的差不多,但這些都是題外話。我真正想跟你談的是你的妹妹,爵爺。」

  麥修皺眉。「她怎麼了?」

  「基於某種怪異的緣故,她似乎覺得在你家不受歡迎。事實上,她幾乎是在提心吊膽中過日子。」

  「別胡說了。她有什麼好提心吊膽的。」

  「也許神經過敏在你的家族中是一種遺傳,爵爺。」

  「神經過敏?」麥修決定他聽膩了伊晴對他性情的推測。「你哪裡得來這種愚蠢的念頭?」

  「翠欣小姐確定像是遺傳了跟你相同的杞人憂天傾向。」

  「我不想再談我妹妹了。」他冷冰冰地說。「除了讓她順利步入她的第二個社交季外,其他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伊晴不理會他,雙手反握在背後,開始若有所思地在地毯上來回踱步。「我認為你應該多花些力氣鼓勵她,努力讓她感到自在些。那個可憐的女孩認為她是在你的勉強容忍之下才能住在這裡,好像她沒有資格要求你的協助。」

  怒火突然在麥修心中燃起,在他還來不及覺察時就席捲了他的自制。他垂下雙手,站直身子。「我不需要你對這件事的意見。」

  這次他的語氣對伊晴起了一些作用。她停止踱步,轉身凝視他。「但是你似乎不瞭解翠欣焦慮的天性,爵爺。我只是在嘗試說明她跟你一樣非常敏感——」

  「我才不在乎她敏不敏感,」麥修咬牙切齒道。「我已經盡了對我同父異母妹妹的責任。我提供她棲身之處。從不久前在玄關所見到的景象看來,我很快就要支付大筆帳單。我打算在她出嫁時給她豐厚的嫁妝。再對我有所求就是過分了。」

  「但是,爵爺,你剛才說的都是金錢上的義務。我向你保證它們很重要,但遠不及親切和友愛來得重要。兄妹之情才是她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那麼她根本不該來投靠我。」

  「但是你對她一定有些感情吧!」

  「我幾天前才第一次跟她見面。」麥修說。「我甚至不能算是認識她。」

  「哦,她倒是知道很多關於你的事,但她所知道的似乎都是錯誤的。」伊晴厭惡地輕哼一聲。「她竟然相信你得到那個令人憤慨的綽號是事出有因。你能想像得出來嗎?你必須糾正她的錯誤印象。」

  麥修沒辦法再靜止不動了。他強迫自己以從容的步伐緩緩走向窗戶。來到窗前時,他佇立關那裡,視而不見地望著窗個的花園。「你憑什麼那麼肯定那是錯誤印象?」

  「別說笑了,爵爺。你是『薩瑪柯契斯』呀!」她揮手比向書房裡的寶物。「像你這樣對古物具有高雅的品味,對薩瑪歷史具有敏銳的洞察力,對它的文明奧秘具有高度的鑒賞力和熱愛.....總而言之,像你這樣的人不可能缺乏溫柔敦厚和細膩敏銳的感情。」

  他轉身面對她。「我不得不警告你,你對我的瞭解不及你想像中深。缺乏知識有時會極端危險。」

  伊晴對他的疾言厲色不但沒有露出畏懼之色,反而一臉迷惑的表情。接著她的目光變溫柔了。「我看得出來這個話題令你感到痛苦,爵爺。」

  「不是痛苦,是乏味。」

  她苦笑。「隨便。但我奉勸你不要忘記你妹妹處於極端煩惱的狀態。從我們今天的談話中,我得到的印象是她在這世上孤苦伶仃,你是她唯一可以投靠的人。我希望你牢記兩件事,爵爺。」

  「我有預感,你在詳細說明那兩件事之間,我是別想躲過這該死的談話。說吧。」

  「第一,我希望你記得無論以前發生過什麼事,翠欣都是無辜的,就像你一樣。第二,請你記住,她在這世上只有你一個親人,你在這世上也只有她一個親人。你們兄妹兩個必須相依為命。」

  「該死!誰告訴你我的家族歷史了?」

  「我不清楚你的家族史。」伊晴說。「但從翠欣今天下午說的話之中,我推測出你和你父親在你母親去世後就有了嫌隙。」

  「你說的沒錯,伊晴。你根本不瞭解善,我勸你少管閒事。我履行了對我父親的諾言,事情到此為止。」

  「要知道,你們兩個很幸運能擁有彼此。」伊晴悄聲道。「在我父母去世後的幾個月裡,我願意出賣靈魂換取一個兄弟姐妹。」

  「伊晴——」

  她轉身走向門口,伸手握住門把時,又停了下來。「我差點忘了,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麥修若有所思地打量她。「有話請直說,史小姐。」

  「我今天在書店遇到范奈克,我可以有把握地說他上鉤了,他這會兒可能已經在計劃著要成立一個投資財團了。我的計謀奏效了。」

  她超高頻出書記,伍頓在她背後關上房門。

  麥修閉上眼睛大聲呻吟,他脆弱的神經不可能毫髮無傷地挺過這場風波。事情結束前沒有被關進瘋人院就算他運氣好了。

  麥修走到陽台欄杆前俯瞰擁護的舞廳。午夜即將來臨,宴會正值高潮。明亮的燭光照耀著衣香鬢影劇的紳士淑女。他的嘴角在厭惡中微微扭曲,他不喜歡社交界。

  他只花了幾秒鐘就在婆娑起舞的人群中找到伊晴,她的倩影像磁鐵般吸引著他的目光。他容許自己暫欣賞著。她的綠色絲裙在足踝邊飛揚,她穿著搭配成套的綠色舞鞋和長手套。黃褐色的卷髮從高聳的頭飾下溜出來。

  她看來多麼迷人,麥修心想,只可惜置身在雷亞泰懷裡。唯一安慰的是,雷亞泰顯然難以保持平衡。即使是從他站的地方,麥修仍然可以看出伊晴拉著雷亞泰縱橫舞池。他三角嘴而笑,覺得心情輕鬆多了。

  他把注意力勉強轉離伊晴,開始找尋他的妹妹。他很驚訝地發現翠欣被一群男性仰慕者團團圍住。她看來容光煥發、十分興奮。她的粉紅色配合白色衣裳非常適合有教養、時髦的年輕淑女。

  蕾秋盡責地站在附近。驕傲的笑容有如炫耀獨生小雞的母雞。她正在跟林夫人聊天,蓮娜昭例是一身淡藍。

  問題解決了一個,麥修心想。多虧有伊晴和蕾秋,他的妹妹一露面就造成轟動。如果運氣好,他的律師在六月前就會在草擬婚約協議了。

  發現貝宇格擠過人群朝翠欣接近時,麥修的滿意感頓時消失。他的雙手不自覺地抓緊陽台欄杆。他記住要警告翠欣不要鼓勵貝宇格的追求。

  麥修再度望向伊晴,她剛剛跟雷亞泰跳完華爾茲。他看得出來她正興致勃勃地談論著,八成在談古薩瑪。她在表明看法時精力充沛地揮動扇子以示強調。她談得太投入,因此沒看到一個侍者端一盤玻璃杯從旁經過,不幸的是,雷亞泰也沒有及時注意到即將來臨的災難。麥修看到伊晴把扇子往半空中揮出去而把幾杯香檳打翻到地上。他皺一下眉頭,然後傾身觀看打翻酒杯引起的熱鬧場面,不幸在鄰近的客人都急忙跳到旁邊。

  待者責備地瞄伊晴一眼,然後跪下來收拾玻璃碎片。一臉苦惱的伊晴蹲下來幫忙,但是雷亞泰立刻予以罅,拉著她匆匆離開現場。

  騷動很快就平息了,麥修暗自微笑著轉身走向樓梯。

  他花了幾分鐘才找到伊晴,她正跟翠欣、蕾秋和蓮娜站在一起。當他抵達時,聚集在附近的年輕人立刻挪到旁邊讓出路來給他直達圓圈中心。他可以看到貝宇格在外圍盯著他看。伊晴首先看到麥修。「啊,你來了。柯契斯。我們一直在等你,翠欣大常受歡迎,蕾秋姑姑和我不得不用大棍子打跑她的仰慕者。」

  幾個年輕男子不安地笑著,他們戒慎的目光都放在麥修臉上。

  「哦。」麥修打量妹妹。翠欣焦慮地朝他微笑,彷彿在等待他的判決,伊晴用鞋尖輕踢麥修的腳踝。他轉向她,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他應該多說幾句話。「我非常能夠瞭解史小姐和她姑姑為什麼非保護你不可。恭喜你,翠欣。你今晚有如鑽石般耀眼動人。」

  翠欣先是吃驚地眨眨眼,接著紅暈飛上粉頰,寬慰浮現眼眸,神情明顯地變得自信許多。「謝謝,爵爺。」

  蓮娜發出沙啞的笑聲。「聽說你迷人的妹妹每支舞都有人請她跳,柯契斯。」

  「太好了,太好了。」麥修喃喃地道,轉向伊晴。「史小姐,我能請你跳這支舞嗎?」

  「當然可以,爵爺。那是我的榮幸。」伊晴轉身率先走向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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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7:06:15 |只看該作者
  麥修歎口氣,伸手抓住她的手肘,硬是把她攔下來,她投給他驚訝的一瞥。

  「怎麼了。爵爺?改變主意了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寧願跟你並肩進入舞池,而不願像只被皮帶拴著的狗似地跟在你後面。」

  「哦,抱歉。慢慢來,爵爺,我無意催促你。我偶爾會忘記你是個慢郎中。」

  「謝謝你的諒解。」麥修緊抓著她引她進入舞池,然後把她拉進懷裡。「你今晚的狀況似乎很好。」

  「我的身體一向很健康,爵爺。」

  「聽到這事我很高興。」玫修用了不少力氣才能保持帶領的地位。「但我指的是你的外表而不是你的健康情形。這件衣裳穿在你身上特別迷人。」

  伊晴低頭看看自己,好像忘記了自己穿的是哪件衣裳。「很漂亮,是不是?穆夫人做的。蕾秋告訴我她很挑客人的。」她抬頭望向他。「我相信你會很高興知道蕾秋認為翠欣今晚很受歡迎,明天無疑會有許多請柬送到。」

  「我不知該如何感激你和你姑辜負責翠欣的社交生活。」

  「一點也不麻煩,爵爺。蕾秋告訴我林零售價已邀請翠欣加入她的薩瑪沙龍,她們明天聚會。翠欣在宴會認識許多跟她同年紀的年輕貴小姐。」

  「但我懷疑她會學到多少古薩瑪的知識。」麥修挖苦道。「蓮娜的沙龍只不過是時髦的消遣。」

  「原來如此。」伊晴蹙起眉頭,全神貫注在常駐試把他轉往不同的方向上。「但讓她去參加也無妨,爵爺。」她聽起來有點喘,好像企圖奪回帶舞地位花了她太多力氣。

  「也許吧。」麥修望向她身後,看到貝宇格領著翠欣進入舞池。「但是貝宇格的追求很可能帶來麻煩,明天我得警告翠欣防著他。」

  伊晴睜大眼睛。「為什麼國防著貝先生?他有什麼不好?他看起來像個正人君子。」

  「我懷疑他對翠欣感興趣並非出於單純的仰慕,而是想要報復我。」

  「你到底在說什麼,爵爺?」

  「說來話長。」麥修帶著她轉個大圈接近陽台的落地窗。「簡而言之,貝宇格認為他父親決定把自己轟個腦袋開花是我造成的。」

  「貝阿瑟投資船運業失敗而賠掉了大部分的財產。得知消息的那晚他喝得醉醺醺地來到『地獄亡魂賭場』。我猜他大概是想在賭桌上彌補損失,我拒絕讓他玩。」

  「你做的很對,爵爺,貝阿瑟顯然輸不起他剩下的錢了。」

  「我不知道我那樣做到底對不對?」麥修說。「貝阿瑟跟我大吵起來,然後他就回家舉槍自盡了。」

  「天啊!」伊晴轉身說。「可憐的宇格。」

  麥修拉著她停下來。「宇格把他父親的死怪罪於我,他相信他父親在『地獄亡魂』賭到傾家蕩產。」

  「你應該立刻澄清誤會使他瞭解真相,爵爺。」

  「改天吧。」

  「但是,麥修,這實在太——」「我說了改天再處理這件事,現在我有話跟你說。」

  「好的,爵爺。」伊晴打開扇子開始用力扇風。「這裡面有點悶熱,是不是?」

  「小心那個武器。」麥修拉著她穿過陽台的落地窗。「我不久前才親眼目睹它的殺傷力。」

  「什麼?」她蹙眉望著扇子,接著恍然大悟。「你是指幾分鐘羊那樁小小的不幸事故。那不能怪我,我背後又沒有長眼睛,怎麼會知道侍者就站在旁。」

  「的確。」麥修注視著陽台上懸掛的彩色燈籠,然後決定帶著伊晴步下台階進入籠罩在夜色中的花園深處。

  「怎麼樣,你想跟我說什麼?」伊晴問,跟著他來到高大的樹籬後面。

  麥修停下腳步仔細聆聽,確定附近沒有其他人。「我剛剛從我的俱樂部過來。范奈克的事你說對了,他果真中了你的計,謠傳他正在籌組財團尋找玉璽。」

  「那是好消息啊!爵爺,你為什麼一臉擔憂的模樣?」

  「伊晴,我不喜歡這樣。范奈克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態度很可疑。」

  「怎麼會呢?我覺得很正常。他當然不會大肆張揚得全城皆知。」

  「我會知道他的計劃,完全是因為他支洽商一個人跟我認識。我懷疑范奈克存心想要隱瞞我。」

  「別緊張,柯契斯。」伊晴用扇子輕拍他的衣袖要他放心。「一切都在控制之下。」

  「你老是那樣說。」

  「因為事實如此。我的計劃進行得跟我預料之中一樣。」她得意得兩眼發亮。

  麥修注視著月光映照下的伊晴,感到飢渴在體內升起。「伊晴,我有沒有可能使你明白這個計劃有多危險?在沒有可能說服你不要再進行下去了?」

  「對不起,柯契斯。」她柔聲道。「我知道你有多麼緊張不安,但我已經騎虎難下了。為了露西,我不能放棄。」

  「露西對你很重要,是不是?」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事實上,在我父母去世後,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那麼雷亞泰呢?」他忍不住問。

  她眨眨眼。「你說什麼?」

  他用雙手捧住她的臉蛋,「他也是你的朋友。你是不是常常夢到他?你有沒有常常在想,如果他沒有看到你跟范奈克在那間臥室裡,你們現在會是如何?」

  她渾身一僵。「沒有,從來沒有。」

  「你確定嗎?」

  「我對亞泰的好感在那天晚上他掉頭離去時就消失了,」她瞇起眼睛。「他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他自以為是的結論。我永遠無法對一個那麼不信任我的男人心存好感。」

  麥修抬起她的下巴凝視她的眼眸。「你想你有沒有可能對我產生好感?」

  她的唇瓣嚇驚地開啟。「麥修?你在說什麼?」

  「我想我說得太多了。」他低下頭親吻她。在他體內悶燒的慾火突然爆發。她的唇有如山泉般甘甜。

  他抱緊她,突然急於感覺柔軟貼著他。

  伊晴發出模糊的低喊。「麥修。」

  在那一刻裡,他生怕她會推開他。他已被發自內心最黑暗冰冷處的迫切需要所鉗制。

  在他看來,他的命運在那一刻裡懸而未決。

  接著她的手臂熱切地懷著他的頸子,他如釋重負地放開她的唇,改而凝視她的眼。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他心頭號,那是他在發現標示著薩瑪遺址入口的石柱時所體驗到的感覺。

  「伊晴?」

  她對他微笑,笑容中充滿渴望和嬌柔的許諾。

  他的唇拂過她的,她輕顫著回吻他,熱情的反應幾乎使他喘不過氣來。舞廳裡的樂聲笑語變得好遙遠,麥修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伊晴身上。

  他一邊親吻著她,一邊脫掉手套隨手扔在地上。然後他握住她的肩膀,緩緩把她的小衣袖往旁邊撥開。

  當高腰禮服的小小上衣往下滑,袒露出她的酥胸時,伊晴打了個哆嗦。

  「麥修?」

  「你好美,」他呢喃。「使我想到薩瑪圖書館壁畫裡的薩到妮拉,充滿生命和溫暖。」

  她顫聲輕笑著把臉埋在他肩上。「你不會相信的,但我最近常作奇怪的夢。在夢裡,你好像變成了薩瑪利斯,或是薩瑪利斯變成了你。我分不清楚。」

  「看來我們對薩瑪的興趣連在夢裡都相同。」他握住她的纖腰把她直直地舉離地面,使用她的胸部與他的嘴齊平。他把一個乳頭含在嘴裡輕輕吸吮著。

  「麥修,」她死命抓著他的肩膀。「你在做什麼?」他用舌尖在她的乳頭上畫著圓圈,然後極其輕柔地用牙齒咬著。「這.....實在是.....」她的支吾在喘息中化為沉默。

  他把注意力轉向另一側乳頭,感覺到她的指甲掐進他的肌肉裡。她的呻吟帶給他前所未有的興奮。

  伊晴開始狂亂地親吻他的頭髮。

  麥修往四下瞧,看到不遠處有一張花園座椅。他抱著伊晴坐到那張石頭長凳上。裙子披在他的腿上,他把裙擺撩上她的漆蓋。

  「你在做什麼,爵爺?」伊晴在他把一隻手伸進她溫暖的大腿之間時問。

  「這是不是栽種奇特的薩瑪做愛技巧?」

  「什麼?」她的幽香瀰漫他的腦海,使他的注意力無法集中在她的話語上。

  「你在『薩瑪評論』一篇文章中間提到你發現一個描述某些薩瑪房事習俗的卷軸。

  「我們可不可以等一下再來討論這個,親愛的?」他親吻她的喉嚨。

  「噢,當然可以。」她把臉轉向他的外套,手指緊抓著外套的翻領。「只不過這感覺起來好奇怪。」

  「正好相反。」他輕咬她的耳垂。「感覺起來美妙極了。」

  「我常常希望你對於薩瑪人婚姻關係的發現能多發表一些詳細資料。我讀了好幾啟蒙你寫的那唯一一篇文章。結果只有對你所暗示的薩瑪人相當沒有顧忌的詞句更加好奇而已。」

  「吻我,伊晴。」

  「噢,好。」她抬起頭,張開嘴巴。

  他再度親吻她,同時用手覆蓋她兩腿之間的灼熱濕濡。

  伊晴吃驚的輕喊被他嚥下,她笨拙地夾緊雙腿,結果卻夾緊了他的手。他小心翼翼地探索著她的私處,她在悸動的興奮中放鬆。

  他緩緩地把一隻手指伸進她的柔軟之中。「你好緊好熱。」

  她在他懷裡顫抖,微小的肌肉夾緊他的手指。他以為他會失去殘存的自制力。

  「麥修,這實在是.....實在是.....」她喘著氣,全身肌肉緊繃。她的頭往後仰,頭飾滑落地面。

  麥修的手指再三探索深入那緊密的通道,同是用拇指愛撫隱藏在密林中的小小蓓蕾。

  伊晴驚叫一聲,在他懷裡抽搐崩潰。

  他抱緊她,陶醉在她熱情的反應在裡。他的亢奮瀕臨爆炸邊緣,但他還是設法壓抑往。等一下,他在抱緊她時答應自己,等到一下就會輪到他。此時此刻最重要的是,她在他懷裡得到滿足。

  片刻後伊晴不再顫抖,但她仍然緊緊抓著他的外套邊緣不放。他心不在焉地注意到他的領結鬆了,伊晴的秀髮披散在他肩上。

  麥修發現,雖然他的身體因未獲滿的慾望而疼痛,但他的心靈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奔放。伊晴緩緩地抬起頭對他微笑,圓睜的眼眸中充滿性愛的驚歎。

  「我從來沒有體驗過如此驚人——」說話聲,一男一女的交談聲,打斷了伊晴的話。現實如寒冷的雨水澆醒了麥修,使他驀然發覺他們的處境有多麼危險。那對男女就在幾尺之外,中間只隔著高大的樹籬。

  「可惡!」他低聲說。

  他抱著伊晴站起來,急忙放下她讓她站好。他不需要警告她,她顯然已聽到了說話聲,因為她正手忙腳亂地拉著滑下的上衣。

  聲音越來越近,女人的輕聲嬌笑和男人的喃喃低語。

  麥修正要彎腰拾起手套時,發現伊晴遇到了困難。

  「讓我來。」他設法把她的小衣袖拉回原位,她的酥胸消失在衣料下,但對於她披散的秀髮和掉落地面的頭飾他卻是無能為力。她看起來完全是一副剛剛脫離親熱懷抱的模樣。

  「來。」他握住她的手,打算在另一對男女繞過樹籬轉角前把她帶離現場。伊晴在抓住他的手時絆了一跤。

  「柯契斯。」蓮娜在這時繞過樹籬出現,跟在她身後的是雷亞泰。「史小姐,你們兩個在這裡做什.....噢,天啊!」一抹心照不宣地微笑在她唇邊緩緩浮現。「算了,我看得出你們在修什麼。」

  「伊晴。」雷亞泰一臉震驚地瞪著她。

  麥修跨出一步,徒勞地想把她藏在身後。但是破壞已經造成了。亞泰的目光落在一隻舞鞋、伊晴的頭飾和麥修的手套上。

  蓮娜凝視著麥修鬆開的領結,然後發出低沉響亮的笑聲。「喲,雷先生,我想我們打擾了人家對古薩瑪的有趣研究。」

  亞泰板著臉抿緊唇。「看來確實如此。」

  「你們確實打擾了某件有趣之事。」麥修說。「但那件事並非學術研究。史小姐剛剛答應跟我訂婚,你們可以當最先恭喜我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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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5-4-1 17:06:5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她站在叔叔的書房裡,這次她可以感覺到陣陣陰風。她看到夜色從敞開的窗戶外湧進來。房間的暗處有一具石棺,她可以肯定上次那裡沒有它。棺蓋被移開了,棺裡有東西。

  危險的東西。

  她開始朝石棺走去,但突然又停了下來。她感到頸背的寒毛直立,知道他又在房間裡。她緩緩轉身,看到薩瑪利斯化身的麥修。月光照在他黑髮間的銀絲上,他嚴峻的五官司隱藏在黑暗中。

  他伸出一隻手,鮮血染紅了他的手指。「謊言。」他低沉性感的嗓音輕訴著。「不要相信謊言,到我身邊來。」

  「災難。」伊晴撇開惱人的夢,強迫自己全神貫注在眼前的危機上。「他破壞了一切。我的計劃全被他缶亂了。」

  「鎮定一點,親愛的。」蕾秋放下手中的刺繡,從眼鏡緣上打量她。「我相信柯契斯自有分寸。」

  「才怪!」伊晴在空中揮舞著雙手,怒氣沖沖地在書房裡踱步。「這是大災難。今天早上全上流社會的人都會相信柯契斯和我訂婚了。」

  「你們確實訂婚了,親愛的。昨晚的宣佈使你們的婚約變得相當正式。」

  伊晴懊惱地揮出一隻手,意外地擊中一個香罐。罐子跌到地毯上滾到書桌底下,罐裡的乾燥花草灑得潢地都是。伊晴停下來瞪著那些褪色的玫瑰花瓣和月桂葉。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她喃喃自語地問。

  「他顯然是覺得別無選擇。」蕾秋回答。「當時的情況對你的名譽極其不利,比上次更糟,因為目睹的人除了雷先生外,還有林夫人。蓮娜最愛傳播那種流言了,不讓消息傳開恐怕不大可能。」

  「大概吧!」伊晴苦著臉說。她相當有把握能說服亞泰守口如瓶。他跟她畢竟是舊識,而且兩人的關係比朋友還要親一點。但蓮娜可就靠不住了。

  「柯契斯做的是正人君子在那種情況下唯一能做的事。」蕾秋蹙起眉頭。「我承認我相當嚇驚。他的名聲使人料想不到他會做出如此情操高尚的事來。」

  「你錯了,蕾秋姑姑。柯契斯是道地的正人君子。我不訝異他會設法挽救我的聲譽,但我擔心他沒有考慮到那樣做會有什麼後果。」伊晴又開始踱步。

  「你太苛求他了,親愛的。」蕾秋說。「柯契斯的處境不會比你好過。」

  「但遭殃的是我的計劃。解除婚約會使我在社交界無立足之地,你知道發生那種事時承擔罪過的總是女方。」

  「我街道,親愛的。」

  「如果我解除婚約,我就會為社會所不容,再也不會收到任何請柬。」

  「沒錯,親愛的。」

  「那麼我要如何實行報復范奈克的計劃呢?」

  「我不知道,親愛的。」

  「正是,我被困住了。」伊晴在經過書桌時用力拍了一下桌面,桌上的墨水瓶顫動。「這不禁區要讓人以為柯契斯是故意的。」

  「故意的?」蕾秋的針停在半空中。

  「你很清楚他從一開始就反對我的計劃。」

  「這個嘛,他在一開始時確實承認過他對這件事感到十分憂慮。」蕾秋說。

  「這不就結了?」伊晴蹙起眉頭。「也許他在這人計劃裡的角色給他帶來的壓力,造成他神經緊張而決定用這種陰險的手段來破壞我的計劃。」

  「我已經說了幾百遍了,伊晴,柯契斯不是那種會神經緊張的人。」

  「我也已經說了幾百遍了,蕾秋姑姑,他是非常敏感的人。那種人往往相當神經質。」伊晴在疑心重重中瞇走眼睛。「昨天晚上,在災難發生前,他告訴我范奈克在秘密籌組財團。我的計劃就要實現了。我看得出來這個消息令柯契斯不安,但沒有想到他的不安會如此嚴重。」

  「的確。」

  「他一定是驚慌?」

  「驚慌?柯契斯?」

  「也許他太過焦慮不安,所以才會採取極端的手段來破壞我的計劃。」

  蕾秋思索片刻。「我猜訂婚確實使你的計劃變得複雜起來。」

  「簡直是被搞得亂七八糟。」伊晴惡聲惡氣地說。「我原本是想使范奈克以為跟柯契斯是競爭對手。」

  「我知道。」

  「我希望范奈克認為我願意跟任何有心資助遠征薩瑪的人合作。我希望范奈克相信他很有可能說服我讓他成為我的搭擋。」伊晴揮出一隻手,差點又把一個花瓶打翻了。「現在他八成會放棄籌組財團的念頭女人必須了。」

  「沒錯。在這種情況下,范奈克自然會認定他不再有機會得到玉璽。柯契斯把排擠掉了,不是嗎?訂了婚的女人不可能跟她未婚夫以外的男人合夥搭擋。」

  「對極了。」伊晴停在書戰術後面,開始用手指有節奏地敲擊桌面。「那樣是不得體的,女人必須忠於她的未婚夫,她的財務必須交給未婚夫處理。柯契斯很清楚一點。這就是為什麼我強烈懷疑這是他在情急之下耍的花樣,他這一招有效的破壞了我的計劃。」

  蕾秋瞄向伊晴。「聽你的證據好像這件事全是他一個人的錯,好像這是他處心積慮的惡毒陰謀。」

  「我懷疑正是如此。」

  「請問他是如何獨力危害你的?他把你騙到花園的偏僻角落,然後霸王硬上弓嗎?」

  伊晴的臉紅似火。「那倒不是。」

  花園裡的親熱回憶使她失眠了大半夜。她在麥修懷裡體驗到的感覺令她迷惘不安。興奮和前所未有的感官衝擊使她的堅強神經幾乎無法承受。

  她凝視了天花板幾個小時,思忖著那些奇怪的感覺對麥修造成何種影響。她不確定他有任何異於平常的感覺。蓮娜和亞泰出現時,麥修看來十分鎮定自若。

  伊晴忍住一聲輕歎。她猜麥修昨夜體驗到的感覺絕對沒有令人困擾。黎明前的那個夢無助於平靜她紛亂不安的情緒。

  但是黎明後她的腦筋卻清楚多了,也才完全明白她的損失。蕾秋措辭溫和的指責只有使事情變得更糟。沒錯,她是心甘情願地吻了麥修,伊晴心想。但是事情原本不會發展成這樣的,都怪麥修用薩瑪做愛技巧誘惑了她的感官。

  「怎麼樣,親愛的?」蕾秋追問。

  伊晴清清喉嚨,挺起肩膀。「我說過我們到花園講座我的計劃進度。林蓮娜和雷亞泰發現我們在一起。」

  「只是被人發現一起在花園裡並不會使柯契斯不得不宣佈你們兩個訂婚了,在你這個年紀不會,親愛的。」

  「我知道。」伊晴想改變話題,她不想詳談昨晚的事。「林夫人和亞泰恐怕往最壞的地方想了。」

  「昨晚在舞廳裡流傳的閒言閒語暗示他們發現你衣冠不整。」蕾秋以罕見的無情說。「聽說你的頭髮披散在肩上,鞋子掉了一隻,上衣好像被脫掉過,裙子皺得不像話。還有謠傳說柯契斯的手套和你的頭飾都在地上。」

  伊晴大嚇一驚。「你聽到那些可怕的細節了?」

  「還有更多不堪入耳的話。」蕾秋歎口氣。「他們又叫你『孟浪伊晴』,親愛的。要不是柯契斯急中生智地你們兩個訂了婚,你今天早上就身敗名裂了。」

  伊晴癱坐在書桌後面的椅子裡用雙手蒙住臉。她想要理清思緒,無奈腦海裡一片紊亂。「可惡!」她咕噥道。「我現在該怎麼辦?」

  「我們在倫敦時,你真的應該留意不要說粗話,親愛的。」蕾秋訓斥道。「我知道你說粗話的習慣是從你母親那裡學來的,但我必須提醒你她被視為離經叛道。」

  伊晴從指縫間瞪視蕾秋。「對不起,姑姑。但我只能用可惡來表達我此刻的感受。」

  「胡說,淑女在任何時候都能找到文雅的字眼來表達她的感受。」

  敲門聲打斷伊晴的回答。方太太帶著她的一貫的愁眉苦臉的表情打開書房門。

  「有你的信,史小姐。」她長滿粗繭的手裡握著一張對折的紙。「幾分鐘前一個孩子送到廚房來的。」

  伊晴連忙垂下雙手端正坐姿。「麻煩你把信給我,方太太。」

  管家拖著笨重的步伐走進書房,把信放在書桌上,然後轉身往外走。

  「等一下,方太太。」伊晴打開對折的紙。「我也許想回信。」

  「悉聽尊便,小姐。」方太太愁眉苦臉地站在門口等候。

  伊晴迅速看著短箋。親愛的伊晴:我將於下午五點抵達府上接你去公園駕車兜風。期待見到你。不要讓近來發生的事令你心煩,我們會找得到令人滿意的方法來處理那些事。柯契斯太過分了。

  「心煩?」伊晴生氣地嘀咕。「我?神經過敏的不是我。」

  蕾秋投給她的探詢的一聲。「你說什麼?」

  「沒什麼。」伊晴把信揉成一團。「方太太,請你等我回信。」

  伊晴從抽屜裡拿出紙,用羽毛筆蘸墨水,匆匆寫下回信。

  柯契斯:來信收到,很遺憾今日無法與你共赴公園駕車兜風。我另有約會。

  史伊晴

  又及:不像某些神經過敏的人,我才不會為不幸的事件心煩。

  伊晴小心地把信紙對折蠟封存好,然後交給方太太。

  「麻煩你叫人立刻送去。」

  「好。」方太太搖著頭接下信。「信來來往往。使我想起幾年前的一位房客。一個青樓艷妓。被金屋藏嬌在這裡幾個月,兩個人不在床上搞時總是寫信來寫信去。」

  伊晴暫時分了心。「方太太,你是說這裡曾經住著某人的情婦?」

  「對,很漂亮的小姑娘。但她是法國人,喜歡腳踏兩條船。」方太太歎口氣。「她的品味高雅,這一點我不得不承認。但她的第一個情人,也就是付房租的那個,發現她和別人在床上,勃然大怒,從手提袋掏出手槍來趄她的情婦開了一槍。子彈射傷了小艷妓的肩膀,把床單上弄得都是血。接下來我只知道她的第二個情人——」

  「等一下,方太太。」蕾秋說。「你說付房租的是位女士?」

  「對。上流社會的崔夫人,總是按時付房租。」

  「後來呢?」伊晴深感興趣地問。

  「小艷妓傷得不嚴重。我替她包紮好傷口,然後她們三個女人開始抱頭痛哭道歉。」

  「三個女人?」伊晴問。「你是說小艷妓的第二個情人也是個女的?」

  「對。羅夫人,也是上流社會的成員。」方太太回答。「她們要我沏壺茶端到客廳去。等我從廚房出來時,一切都解決了。」

  「解決了?」蕾秋問。

  「原來崔夫人和羅夫人暗戀對方多年,但都沒有告訴對方。」

  「我的天哪!」蕾秋低聲驚歎。「崔夫人和羅夫人。」

  「最後她們給了小艷妓一大筆錢打發她,小艷妓開開心心地拿了錢做起裁縫生意來。她自稱穆夫人,據說她很挑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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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發表於 2015-4-1 17:07:07 |只看該作者
  柯契斯的第二封信在半小時後送達。方太太把信拿進書房時,伊晴不以為然地瞪著信。她有預感她不會喜歡信的內容,她慢吞吞地打開對折的信紙。

  親愛的伊晴:我勸你取消你在信中提到的午後約會,如果我五點去接你時你不在家,我會認定你遭遇不幸。我們這種神經過敏又喜歡杞人憂天的人凡事都往壞處想。說真格的,在找到你確定你平安無事前,我將無法休息。相信我,就算必須翻遍倫敦的每條大街小巷,我也要找到你。

  柯契斯

  蕾秋滿眼期盼地望向伊晴。「爵爺來的信嗎?」

  「對。」伊晴反信揉成一團。「誰會想到神經過敏的人竟會如此擅長威脅恐嚇?」

  翠欣在那天下午四點半結束她的第一回合社交拜訪回到家中。麥修在書房裡寫演講稿,他聽到伍頓打開前門招呼他妹妹。

  片刻後伍頓輕敲一下書房門,麥修入下羽毛筆。「進來。」

  伍頓開門,穿著新衣裳的翠欣神色憂煩地快步走進書房。

  「麥修,我必須跟你談一談?」

  「能不能等?我正要出門赴約,史小姐和我要去公園駕車兜風。」

  「我想跟你談的正是史小姐。」翠欣的語氣意外地堅決。

  麥修靠在椅背上端詳妹妹。「你對我的訂婚想必有些疑問。」

  「可以這麼說。」翠欣脫下軟帽緊握在身前。「我剛從林蓮娜夫人家回來。她好心地邀請我去她家作客。」

  「我知道。你玩得愉快嗎?」

  「很愉快。她主持的一個研究薩瑪古文明的沙龍。很有趣。我受邀請加入她們。」

  「真的嗎?」

  「但我想跟隨你談的不是那個。」翠欣深吸口氣,顯然是在鼓足勇氣。「我不得不告訴你,我今天聽說了一些關於史小姐的事,十分令人苦惱的事。」

  麥修渾身一僵。「請再說一遍。」

  「很遺憾必須告訴你這個,柯契斯,但史小姐是沙龍裡的話題。我覺得該讓你知道。」

  「話題。」麥修抓緊扶手。「你的意思是你聽別人說我未婚妻的閒話?」

  翠欣被他語氣嚇著臉色發白。「我以為應該讓步你知道大家都在談論她。她似乎是有嚴厲的。你不會相信的,但大家都叫她『孟浪伊晴』。」

  「沒有人在我面前那樣叫她。」

  「麥修,大家都說你昨晚因史小姐對你投懷送抱而不得不宣佈你跟她訂了婚。」

  「史小姐和我之間的事與他人無關。」麥修冷冷地說。

  「我不懂。」翠欣看來是真的大惑不解。「我還以為你聽說史小姐名聲不佳時,會跟我一樣震驚。」

  「就我而言,她的名聲清白無瑕。任何說她壞話的人都必須向我作出交代,聽清楚了沒有?」

  翠欣不安地倒退一步,但倔強地抬起下巴。「好吧,你認為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正是如此。」麥修站起來繞地書桌。

  「如果你想跟品德可疑的女人訂婚,那是你的事。」翠欣反抗地說。「但你別奢望我繼續跟史小姐和她姑姑一起行動,我有我自己的名聲要考慮。」

  麥修勃然大怒。「如果你還想住在我家,你就得敬重史小姐和她姑姑。」

  「但是,麥修——」

  「對了,既然談到交友問題,我不妨告訴你,我不希望你和貝宇格交朋友。不要鼓勵他。」

  翠欣大嚇一驚。「貝先生是正人君子,舉止無可指摘。」

  「貝宇格恨我,他很可能會利用你來報復我。離他遠一點,翠欣。」

  「但是——」麥修已經到書房門口。「失陪了,我趕著赴約。」

  伊晴怒火中燒,麥修幾乎覺得坐在身旁的她可以使他的外套燃燒起來。他暗自苦笑著,策馬穿過公園入口的石柱。

  小徑上已擠滿馬車。五點是看人與被看的時髦時段。麥修雖然不喜歡社交界,但知道它的習俗。他不曉得伊晴明不明白,但他很清楚今天下午他們兩個必須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全社交界的人都在注意他們。

  「希望你知道你焦慮的天性對我計劃造成什麼影響。」伊晴惡聲惡氣地說。

  「很遺憾我們的訂婚給你帶來不便。」

  她氣沖沖地瞪他一眼。「真的嗎?我很懷疑。我認為昨晚的災難很可能是你故意造成的。顯然是想使我的計劃胎死腹中。」

  「你怎麼會那樣想?」麥修朝經過的馬車的一人相識微微點個頭。

  「很簡單。我發覺你對我施用薩瑪做愛秘方時,得到那個結論。」

  麥修的韁繩差點失手掉落。「你在說什麼?」

  「別裝傻了,爵爺。那一招對我不管用。」伊晴緊握著扇子,兩眼直視前方。「我不是笨蛋。我很清楚你使用了某種神秘的技巧來迷惑我的心智。」

  「我懂了。你認為我在研究古薩瑪時學會了這些,呃?奇異的技巧?」

  「不然呢?它們絕對不是正常的做愛方法。我立刻察覺出來了。」

  麥修不得不感興趣。「是嗎?憑什麼那麼肯定?」

  她瞪他一眼。「我並非毫無經驗,爵爺。」

  「真的嗎?」

  「我接過幾次吻,我知道你的吻非比尋常。」伊晴回答。

  「我的吻到底不同在哪裡?」

  「你明知還問。」伊晴冷冷地說。

  「它們影響我膝蓋使我幾乎無法站立,它們使我的脈搏加快到極不自然的速度,它們還引起我暫時的發燒。」

  麥修想起她在他懷裡顫抖的模樣。

  「就是使我覺得很熱。」她生氣地對他蹙眉。「但最有力的證據是你的吻使我完全無法有條不紊地思考。這一刻我還非常理智地專心在誘騙范奈克的計劃上,下一刻我的腦筋就變得一團混亂。」

  麥修凝視著馬耳朵。「你說別的男人吻你時,你從來沒有這些反應?」

  「絕對沒有。」

  「伊晴,你跟多少男人接過吻?」

  「這是我的隱私,爵爺。良家婦婦不會跟人討論這種事。」

  「對不起。我尊重你不是那種口無遮攔的人。但是,如果你以雷亞泰為唯一的比較基礎,那麼我必須告訴你——」

  「雷先生不是我唯一的基礎。」伊晴在座位上猛然轉身。「告訴你也無妨,爵爺,我跟另一個男人接吻過。」

  「真的嗎?」

  「而且他是法國人。」她得意地補充。

  「原來如此。」

  「全世界都知道法國人在做愛方面有多麼老練。」

  「你在哪裡遇到這位法國人?」

  「如果你非知道不可,他是我的舞蹈老師戴立培。」

  「啊,對,舞蹈老師,那確實使情況略有不同。我猜我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有一些比較的基礎。」

  「那當然。」伊晴回嘴道。「我很清楚我昨晚體驗到的強烈感受絕對不是普通做愛造成的結果。承認吧,爵爺。你用了特異的薩瑪技巧來迷惑我的心智。」

  「伊晴——」麥修的話被清脆的斷裂聲打斷,他低頭望向她的扇子,看到她握得太緊而不慎把扇骨折斷。「我剛才要說的是,你說你昨晚體驗到強烈感受可能有另一種解釋。」

  「胡說,還可能有什麼不同的解釋。」

  「你會有那種反應很可能是因為你我之間發展出某種程度的激情。」他柔聲道。

  「一派胡言。」她突然對一輛經過的馬車極感興趣。「沒有愛怎麼可能有那麼強烈的感情?」

  「你那樣說就太天真了,伊晴。」

  馬蹄聲在小徑上響起,范奈克騎著馬來到他們的馬車旁邊,麥修從眼角瞥見伊晴擠出不自然的笑容。

  「兩位好。」范奈克陰冷地說。他勒緊韁繩,騰躍的馬在口銜勒痛嘴巴時貼平耳朵。「我猜我應該說聲恭喜。」

  「沒錯。」麥修說。

  「謝謝,范男爵。」伊晴僵硬地咕噥,開始用折斷的扇子輕敲膝蓋。

  范奈克的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但他在麥修和伊晴間來回閃動的目光卻是毫無笑意。

  他的眼神有種急於發現破綻的狡猾,使麥修聯想到黃鼠狼。

  「柯契斯,聽說你的未婚妻有非常有趣的嫁妝。」范奈史說。

  「史小姐不需要嫁妝來使她有趣。」麥修說。「她本人就很有趣了。」

  「我相信,後會有期。」范奈克點個頭後策馬遠去。

  「可惡!」伊晴低聲說。「就差那麼一點點了。他已經掉進我的陷阱了,就剩下把陷阱門關上而已。」

  麥修皺趣眉頭。「死心吧,伊晴。事情結束了。」

  「未必。」她慢吞吞地說。

  麥修突然警覺到她的眼神有異。「伊晴,你該不是——」

  「柯契斯,我剛剛想到我的計劃也許還有補救之道。」

  「不可能。你現在已經跟我訂了婚,不可能跟范奈克合夥搭擋。」

  「你確實是破壞了我的第一個計劃。」

  「很抱歉,伊晴,但我覺得那樣最好。」

  「還沒有全盤皆輸。」她聽若未聞地說。「我剛剛想到另一條計謀。」

  「可惡!」

  「沒錯,我現在是不可能跟范奈克合夥了,但身為我的未婚夫,你卻可以跟他合夥。」

  「你又在胡說什麼了?」

  「我的新計謀很簡單,爵爺。」她給他一個燦爛的微笑。「你去跟隨范奈克說你不願意冒險獨自出錢資助遠征隊。但是你願意讓他成為你的合夥人。如果他能籌足他那份錢。」

  「我的天啊!」麥修身不由己地感到佩服。

  「你看出來了嗎?這樣的效果跟我原先的打算一模一樣。范奈克仍然得組成財團才能得到他所需要的資金。遠征失敗時,他仍然會身敗名裂。」

  麥修不可思議地凝視她。「伊晴,你從不死心、放棄嗎?」

  「從不,爵爺。我的父母教我要不屈不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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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7:13: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我直載了當地說了,爵爺。」蕾秋在書桌對面瞅著麥修。「我今天來是為了查明你到底在跟我的侄女玩什麼遊戲。」

  麥修氣定神閒地微笑。「遊戲?」

  「不然你自負盈虧這個『訂婚宣佈』為什麼?」

  「我還以為你會高興,霍夫人。訂婚可以終止她危險的計劃。那不是你想要的嗎?」

  「別那麼有把握事情會這樣結束。」蕾秋回嘴道。「你很清楚伊晴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她已經想出另一個辦法來繼續進行報復范奈克的計劃了。」

  「沒錯,但她的新計謀需要的不僅是我協助,還需要我的完全配合。而我並不打算配合。」

  蕾秋蹙起眉頭。「什麼意思?」

  「我不打算誘使范奈克跟我合夥。就算我願意,范奈克也未必願意。范奈克跟我是天生的敵人而非盟友。鎮定一點,一切都會沒事的。」麥修安撫道。

  「別叫我鎮定,你說那句話時,語氣跟伊晴一模一樣。」

  麥修聳聳肩。「事情就此結束,蕾秋。」

  「結束?我的天哪!你正式宣佈訂婚了,柯契斯。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現在伊晴成了什麼?」

  「我的未婚妻。」

  她生氣地瞪著他。「別跟我開玩笑,柯契斯。我們談的是一個名聲已經受損至此的年輕女子。當你宣佈解除婚約時,她該怎麼辦?」

  「我有預感伊晴不會有事的。她不是很足智多謀嗎?但我並不打算解除婚約,而且也不會讓她解除婚約。」

  蕾秋目瞪口呆了片刻,最後她的唇抿成一直線。「你在暗示你求婚意願是出自一片.....一片。.....」

  「誠心嗎?」

  「怎麼樣?你是嗎?」她問。

  「你不必如此驚訝,我確實是出自一片誠心。」他直視蕾秋的眼睛。

  「你打算跟伊晴結婚?」

  「這很令你意外嗎?」

  「爵爺,儘管你有不怎麼光彩的過去和名聲,但你終究是堂堂的伯爵。大家都知道你有驚人的收入和完善的家世。說實在的,你想娶妻時,絕對可以找到出身和財產都比伊晴更吸引人的年輕女子。」

  「你說過由於你的關係,伊晴也算是跟布蘭侯爵有親戚關係。」

  「別說笑了。」蕾秋嗤鼻道。「你很清楚那層關係遠得不能再遠,她根本繼承不到布蘭侯爵半毛錢。除此之外,拜她特立獨行的父母所賜,她缺乏伯爵夫人應有的社交技巧。最重要的是,她的名聲遭到損害,先是范奈克,現在是你。你叫我怎麼相信你是認真的?」

  「我認為她會成為我的理想妻子。唯一的困難是如何說服她相信這個事實。」

  蕾秋大惑不角地瞠目而視。「我真搞不懂你。」

  「那麼你只有信任我。我向你發誓我有意娶伊晴為妻。訂婚不是作戲,至少我不是。」

  「這算是你著名的諾言之一嗎?」蕾秋狐疑問。「據說你會不計代價信守的那種諾言嗎?」

  「是的。」麥修斬釘截鐵地回答。

  麥修等蕾秋離開書房後才站了起來,他繞過書桌,走向擺白蘭地的茶几,他倒了一杯白蘭地,朝薩瑪利斯的雕像舉起杯子。

  「你知道會很不容易,她現在無意嫁給我,但我比她佔優勢,我沒有她那麼多的顧忌,更沒有紳士的本能。隨便問哪個人都知道。」

  薩瑪利斯用完全瞭解的眼神望著他。只有生活在鬼魂圍繞的黑暗裡的人才會瞭解他。

  麥修走到壁爐前,他不知道娶伊晴為妻的念頭是何時在他腦海裡的形成的,他只知道他極度渴望得到她,那種強烈的感情只有對古薩瑪的熱愛可與抗衡。

  伊晴是他的薩瑪妮拉、他的陽光、生命和溫暖。只有她才能嚇阻糾纏他的陰魂。

  「因此根據我的研究調查顯示,古薩瑪的風俗習慣胸襟受到一些希臘羅馬的影響,但該島國民族的文學和建築大部分都是獨特的。」

  麥修如釋重負地扔開演講稿。他抓著講桌邊緣,望著前來聽他演講的大批聽眾。「我今天的演講到此為止。」他強迫自己禮貌地加上一句。「我很樂意回答幾個問題。」

  鼓掌聲稀稀落落地在擁擠的演講廳裡響起。除了坐在前排的伊晴以外,沒有人的掌聲是真正發自內心的。麥修並不覺得意外。他不是來娛樂大眾的,他只想打動人群中的一個人,只有那個人能賞識他的研究和結論。那個自然是石易欽了。

  他注意到伊晴熱烈地鼓著掌。

  麥修向來討厭這些場合。自從薩瑪蔚為風尚之後,前來聽他演講的人群中就有越來越多人是他討厭的門外漢和半吊子。他很清楚坐在他面前的大部分人對薩瑪的興趣都是膚淺的但今天他是演講給一個不可以小社的對手聽,他已經在期待伊晴的反駁了。

  鼓掌聲逐漸止息時,麥修望向伊晴。在他看來,她就像滿室幽暗燭光中的一盞明燈。

  慾望像閃電劈過麥修。他想要把她據為己有。他只需要小心出牌即可。純潔天真的她就像薩瑪妮拉無法躲避薩瑪利斯般無法逃出他的掌握。他深吸口氣,強迫自己不再緊抓著講桌邊緣。他要在這支華爾茲裡居主導地位。他這生注定得到的幸福就在此一舉了。

  伊晴穿著另一件薩瑪綠的衣裳和搭配成套的藍綠大衣,濃密的秀髮固定在一頂綠色的大軟帽下。

  麥修讓自己陶醉在她明眸的欽佩裡。她的大眼睛是那麼的聰慧又那麼的純真。他想起昨天在公園裡兜風時,她對他的天真指控。伊晴寧願相信他用神秘的薩瑪做愛技巧迷惑她,也不願意承認兩人間天雷地火的激情。

  掌聲終於完全停止。伊晴在椅子裡微微傾身向前,雙手交握在膝上,目不轉睛地望著準備回答問題的麥修。麥修腦海裡忽然浮現一幅撩人的畫面;伊晴一絲不掛地躺在他書房的薩瑪海豚沙發上用類似的神情凝視他。他突然很慶幸龐大的講桌遮掩住他的下半身。

  坐在演講廳後排座位上的一個肥胖男子站起來大聲清了清喉嚨。「柯契斯伯爵,我有個問題請教。」

  麥修忍住呻吟。「請說。」

  「你在演講中沒有提到中國對古薩瑪風俗習慣的可能影響。」

  麥修看到伊晴翻白眼。他很瞭解她的感受,愚蠢的問題最令人氣惱。

  「那是因為沒有辨別得出的影響。」

  「但是你不覺得薩瑪文字和中國文字有些極為相似的特徵嗎?」

  「毫無相似之處。」發問者咕噥一聲坐下。

  另一個男子站起來對麥修蹙眉道:「柯契斯伯爵,我沒有辦法不注意到你沒有提到華志出的觀念。他認為薩瑪其實是古英國的殖民地。」

  麥修努力按捺住性子。「先生,薩瑪為英國殖民地的推論是謬誤不實的,就像認為埃及也是英國古代殖民地觀念一樣愚蠢。沒有任何一位受敬重的學者採信這兩種說法。」

  伊晴跳了起來,她的手肘碰到鄰座女士的手提袋使它飛了出去。麥修好笑地看著前排座位陷入短暫的混亂中。

  「天哪!」伊晴嘟囔著說。彎腰拾起落地的手提袋。「真是對不起,夫人。」

  「沒關係,沒關係。」鄰座女士說。

  伊晴站直身子,把注意力轉回麥修臉上。她的眼神充滿堅決。「柯契斯伯爵,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請說,史小姐。」麥修漫不經心地靠在講桌上,期待地微笑望著她。

  「你那本薩瑪風俗習慣的書裡有幾幅你照薩瑪圖書館壁畫臨摹的素描。」

  「是的。」

  「其中一幅素描畫的顯然是婚禮儀式。圖中的新郎新娘好像在領受刻有詩詞的土簡。你認為那是否暗示著薩瑪人的婚姻是奠基在兩性平等的觀念上,以及夫妻間存有非常形而上的交流?」

  「不,史小姐,我不會作出那種結論。」麥修說。「薩瑪圖書館的壁畫是一幅隱喻畫,象徵薩瑪的智慧女神把書寫技能名副其實給古薩瑪子民。」

  「你確定那不是婚禮儀式嗎?在我看來,女子手中土簡的銘文像是某種婚約。」

  「史小姐,巧得很,我有幸發現一幅真正的薩瑪婚姻卷軸。」

  人群裡響起一片感興趣的竊竊私語聲。

  伊晴興奮地睜大眼睛。「卷軸的內容如何,爵爺?」

  麥修微笑著說。「卷軸的內容應該算是附有詳細插圖的說明。」

  伊晴蹙起迷惑的眉頭。「說明?你是指丈夫和妻子各自的權利和義務嗎?」

  「那倒不是。」麥修說。「卷軸的內容是一些對涉及婚姻親密層面之事的說明指示和對告囑咐。涉及個人隱私之事,如果你懂我的意思,小姐。」

  人群裡響起竊笑、暗笑和尷尬的笑聲。幾個年紀較長的女士皺起眉頭,許多年紀較輕的對討論流露出新的興趣。

  伊晴雙手插腰開始用腳尖輕敲地板。她對周圍的人怒目而視,然後瞪著麥修。「不,爵爺,我不懂你的意思。卷軸裡到底是那一種勸告?」

  「提供已婚男女特定技巧確保夫妻雙方都能享受閨房之樂。這個問題我只打算說這麼多,史小姐。」

  人群裡響起幾聲嚇驚的吸氣聲,後排座位的暗笑聲變大。伊晴低眉垂眼,看似準備再度發問,麥修急忙採取行動預先阻止。

  他從背心口袋裡掏出手錶來看一看,然後故意裝出嚇驚的模樣。「啊,時間到了,謝謝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聽講。」他收拾起講稿,開始步下講台。

  伊晴在他步下最後一階時迎上來,她的眼神中閃著堅決。「非常精彩的學說,爵爺。」

  「謝謝,很高興你喜歡。」

  「哦,非常喜歡。我對你在薩瑪圖書館壁畫方面的觀察特別感興趣。真希望你發現批它時我也在場。」

  「我會很樂意聽聽你的看法。」他誠實地說。

  「關於你提到的婚姻卷軸,如果能夠,我很想看一看。」

  「我從來不把它給其他的學者看。」他慢條斯理地說。「但我也許願意對你破例。」

  伊晴眼睛一亮。「真的嗎?太好了,麥修。什麼時候可以讓我看?」

  「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時候方便。」

  她的臉垮了下來。「希望你不要拖太久,爵爺。我等不及想研究它。」

  「迷人的想法。」

  「你說什麼?」

  「沒什麼。」麥修微笑道。「在那之前,你也許會覺得私下參觀薩瑪學會的博物館能夠引起你的興趣。」

  「非常有興趣。」伊晴說。「但是從我抵達倫敦後,它一直沒有對外開放。」

  「那是因為學會打算把收藏品移到另一個較大的陳列室,目前的博物館只能算是貯藏室。但我有鑰匙,我很樂意充當你的嚮導。」

  伊晴的臉色又亮了起來。「那太令人興奮了。」麥修四下瞧瞧,演講廳裡只剩下幾個人了。那幾個人很快就會出去。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鑰匙。

  「我看不出我們為什麼不能現在就去博物館參觀。」他停頓一下。「如果你有空。」

  「有空,非常有空。」

  「博物館的門就在轉角處那邊。」麥修朝那個方向微微點點頭。「就在樓梯下面。」

  「太棒了。」伊晴立刻邁開步伐朝博物館入口快步走去。

  麥修勉強在她消失在轉角前抓住她的手臂。「你恐怕非等我不可,親愛的,鑰匙在我手裡。」

  「希望你不要拖拖拉拉,爵爺。」

  「但我也不想在走廊上奔跑。」

  她歎口氣。「我老是忘了你是個慢郎中。」

  「偏偏遇到你這個急驚風。」麥修嘀咕著,帶領她繞過轉角走向通往薩瑪學會的樓梯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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