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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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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清越流歌)妻憑夫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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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8:12: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雖然女兒女婿看起來相安無事,蘇太太依然有些不放心,晚飯後找了個機會私下問蘇婉。

    “子恆到底知不知道……你看書的事?”

    蘇婉不意她還在糾結此事,點頭道:“自然知曉的,今日他不是去了廂房嗎。”

    “你就不會好生瞞著,看著一副精明相,全是唬人,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蘇太太用力戳著蘇婉的額頭,出了口惡氣才問,“那子恆他,怎麼說?”

    蘇婉捂了被戳紅的額頭,不情不願的開口:“他說這些閒書話本少看,等回去把他自個兒的書給我看。”

    女婿是正經人,平日看的書自然也都是正經書,蘇太太對宋子恆倒放心得好,只是想她女兒連《女戒》之類的書都不看,女婿的書她看得進去?果然看到蘇婉一臉鬱悶的樣子,蘇太太話到嘴邊卻成了幸災樂禍:“該!”

    母女沒聊多久,估摸著宋子恆也快洗完澡回來了,蘇太太便擡腳離去,剛好在房門口撞見宋子恆。

    宋子恆先見了禮,溫雅笑道:“岳母不若多陪娘子待會兒?娘子難得回來一趟,平日裡子恆在書院,也少有假陪她過來。”

    雖知是客套話,蘇太太也笑得眉開眼笑,搖了搖頭,看見宋子恆溼著頭,忙道:“子恆快進屋罷,讓婉婉替你把頭擦乾,可別溼著發睡。”

    “子恆明白。”

    目送著丈母孃走遠,宋子恆才進屋關門。屋裡已經點起了燈,蘇家富裕,女兒的閨房用著做工在這個時代稱得上做工精細的燭臺,還是成對的,兩支蠟燭一點,屋裡甚是亮堂。

    蘇婉剛把手從額前拿開,宋子恆便看到了,邊走過來邊問:“娘子額頭怎麼了?”

    剛剛蘇太太戳她額頭確實是使了力的,而後蘇婉用手揉了一陣,這會兒還紅著,宋子恆稍微湊近,便看得分明。這也是因為蘇婉面板白,原主本身底子不錯,蘇婉穿越過來的幾個月也沒少費工夫,美容是女人一輩子的事業,她沒事便自制些簡單的純天然保養品,又特別注意飲食調節,再加上睡眠質量好,如今面板已經趕得上她被各種修飾過的宣傳照的效果了。

    稱得上潔白無暇的額頭上紅了一塊,確實有些明顯,宋子恆伸出食指輕輕摸了摸,指尖碰到一片滑膩嬌嫩的觸感,心頭不由得顫了顫,手上力度收了又收,生怕這一碰便讓這片粉色加劇。

    宋子恆心頭生起些奇妙的感覺,平日裡沒注意,今日竟發現他娘子是如此的嬌弱,好似風一吹就要被颳走了,讓他……在她面前不由自主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蘇婉不知宋子恆奇妙的心情,回道:“被我娘教訓了。”

    宋子恆一下收回了手,像是受了驚嚇般,馬上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便甩了甩袖在蘇婉旁邊坐下,帶著幾分錯愕的問:“岳母教訓你什麼?”

    蘇婉掃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怪我沒有伺候好你啊。”

    宋子恆雖也有幾分書生意氣,該機智的時候卻從未掉過鏈子,雖然也被蘇婉一個眼神逗得慢了半拍,反應過來後立刻義正言辭的道:“你我有幸結為夫妻,日後便是一體,對娘子理應尊重愛護,怎麼能說讓娘子伺候我,又不是……又不是……”最後一句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他雖然已經成婚,到底還是個未經人事的菜鳥,況且宋子恆也不想說那樣的話,讓自家娘子誤以為他有別個心思。

    幸好蘇婉也沒有糾結他說不上來的話是什麼內容,只是笑著伸手挑了他還在滴著水的一絡頭髮,笑問:“所以相公自個兒擦頭?”

    宋子恆原想他自來都是自己動手,可這會兒挨著娘子坐,她身上的梔子香幽幽入鼻,不由有些心猿意馬,遲疑道:“若娘子願意費心,子恆自然感激不盡……”

    “然相公剛剛又說夫妻一體,理應對妾身尊重愛護……”

    “這……”宋子恆還是第一次感覺到詞窮,他倒也不想勉強人,心中難免有些遺憾,還未表態,便聽到自家娘子在耳邊低語:“妾身今日也要洗頭,不若稍後勞相公費心?”

    宋子恆還真有些遲疑,他雖能說出這番深明大義的話,本質上還是古人,還是讀書人,都知道讀書人最好面子,這種類似於“懼內”之人才做的事,他如何能做?可是剛要拒絕,宋子恆又想到剛剛手上摸到的嬌嫩肌膚,岳母不過戳一戳,娘子臉上就紅了一片,實為嬌弱,既如此,自己多照顧些,也不是“懼內”吧?

    蘇婉等了一會兒,見他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微微一笑,心知宋子恆怕是抹不開面子點頭,索性起身拿起一旁的幹帕子,慢慢給他擦著頭,笑道:“既不開口,我便當相公默許了。”

    宋子恆於是沉默到底。

    蘇婉洗完澡出來,小綠候在門口,見她全溼了頭,不由驚詫:“小姐午時已洗過頭,怎的又喜?”

    “出了些汗,索性再洗一次。”蘇婉瞥了她一眼,道,“把澡房收拾乾淨,你便去休息吧。”

    小綠本想自請給小姐擦頭,見她說完便往閨房走,也不敢多說什麼了,默默的進澡房收拾。

    屋內,應下時頗有些為難的宋子恆,手指擦在蘇婉黑髮中,含笑道:“青絲如瀑。”其實他更想說的是“發如青絲逸,人比荷花嬌”,到底怕蘇婉覺得他輕浮。

    第二日,蘇婉依然是睡夢中被叫醒的,跟昨日一樣天還未大亮,蘇老爹蘇太太也都起了,雖然一切早已安頓好,也叫了家丁去後院把牛車牽過來,蘇太太還是依依不捨的拉著蘇婉,話倒是對宋子恆說的:“天色尚早,不如用過早飯再上路?”

    “那就有些遲了,最好趕在巳時之前到家,不然太陽烈,怕娘子受不住。”

    蘇婉心想起都起來了,自然是越早出發越好,也道:“早飯回去吃也是一樣,估摸著到家也不晚。”

    這時,家丁來報:“太太,牛車已候在門外。”

    蘇婉跟著眾人出了院子,便看到門外堆滿東西的牛車,不免錯愕,蘇家財大氣粗,她上次已見識過,但是看著比上次還多一倍東西的車,再一次感嘆蘇家果然不差錢。

    宋子恆也錯愕了:“岳父岳母,為何備這麼多東西?”

    蘇老爹呵呵笑道:“昨日你們帶了許多東西,我們自然也要回禮。”

    “小婿帶來的都是些家中種的糧食,並不值錢,倒是岳父岳母這禮備得也……”

    “自家人嘛,也不值當什麼,日後多走動才是正理。”

    蘇太太也笑道:“這也是我給親家準備的一些新心意,你們家人多,每個備一點,看著數量大,實則並不值錢,安心帶回去吧。”

    雖然蘇婉心底為蘇老爹蘇太太心疼,嫁個女兒不停的往外貼錢,不過她現在也是人傻錢多的一份子,見宋子恆仍欲推辭,索性率先上了車,衝他笑道:“相公欲客氣到何時?”

    宋子恆於是又想解釋自己並非客氣,是真心盛情難安,蘇婉卻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直接跟蘇老爹他們告辭了,蘇老爹笑容滿面的把宋子恆也送上牛車,道:“女婿再客氣,就是看不起岳父了。”

    宋子恆不敢再在岳父大人面前多言,這才趕了車離去,只是離開蘇家宅子後,他還是跟蘇婉解釋了一遍他和他全家都不是佔便宜的人,最後並道,自家人多來往沒關係,禮節也應做到位,但如若岳父岳母下次還如此,他再不敢上門了。

    “那此次便算了,下回我定好好與爹孃說。”

    宋子恆先還怕妻子聽了這話不高興,見她滿口應下,已是驚喜,“娘子說的是,岳父岳母一片心意,子恆自然是領情的。”

    蘇家人沒什麼經驗,放東西的時候沒給蘇婉固定個背靠,蘇婉還想趁著這會兒空氣溫度都正好,好好補個眠,索性往前一倒,靠在了宋子恆背上,想了想又往前移了移,雙手也不客氣的環過去抱住他的腰,這才閉上眼睛。

    宋子恆身子僵了僵,想回頭又不太好意思,只低聲道:“娘子……”

    “噓。”蘇婉也低聲道,“讓我睡會兒。”

    宋子恆頓時不再說話了,雖然覺得周圍的行人都在看自己,還是努力做到目不斜視。

    蘇老爹目送牛車遠去,才轉身回了屋裡,有些猶豫的對蘇太太道:“聽聞婉婉最近懂事了許多?”

    “你怎麼知道?”

    “子恆說的。”

    “子恆眼裡你女兒都是好的,連她看閒書都不說什麼。”蘇太太雖是抱怨的樣子,語氣還是挺得意的,她女兒確實長進了,能讓女婿如此上心,“其實都是裝的,她幾斤幾兩你還不知道?”

    蘇老爹一想,點頭稱是:“子恆雖聰慧,與男女之事到底少見,也不怪他。倒是婉婉,我還真以為她改了性子呢。”

    蘇太太又道:“不過她確實長進了不少,雖有甚多不滿,都在心底沒露出來,這不親家都歡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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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蘇婉這一覺睡得還算舒服,她也逐漸在習慣顛簸的牛車,是以也算是自然醒的,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天邊的朝霞還未散去,燦爛的顏色掛在空中。

    蘇婉睡著後是側著臉貼在宋子恆背上的,此時睜開眼,印入眼簾的是路旁不知名的花,呈淡紫色,在一片灌木叢中盛放,格外亮眼。蘇婉心中一動,還沒開口,只聽宋子恆溫聲道:“娘子醒了?”

    “嗯,相公趕路許久辛苦了,不如歇下喝口水?”

    宋子恆想了想,果然把牛趕到路邊停下,回頭朝蘇婉一笑:“娘子所言甚是。”

    蘇婉從身後找了裝水的葫蘆遞給他,自己則下了車,走到灌木叢邊。宋子恆喝完水,也跟著踱步到蘇婉身旁,見她一臉嚴肅的看著木槿花,低聲嘆道:“風露悽悽秋景繁,可憐榮落在朝昏。”

    宋子恆的話剛落音,就看到妻子將手伸向灌木枝條,辣手摧花的氣勢很足,宋子恆被這一變故驚呆了,上一秒他以為妻子在為木槿花嘆息。

    蘇婉兩隻手都上,用力扯著枝條,還側頭看了眼宋子恆:“相公知這是什麼花?”

    “此乃木槿,開在夏季,朝開暮落,周而復始。”

    蘇婉點了頭:“這樣說,即使我不採花,它也要自己凋落的。”

    宋子恆念頭轉過來,看到他妻子還在扯枝條,細嫩的手上已勒出紅痕,這才忙攔了她:“你要扯它作甚。”

    “想做個花環帶著。”蘇婉興致勃勃,“相公會嗎?”

    宋子恆搖頭:“不會。”轉而又道,“不過娘子教我便可。”

    其實花環並不難做,有點力氣,七扭八扭便做好了,宋子恆幹慣了農活,他父兄都會大傢俱編藤椅,到他這兒雖做不了大件的東西,偶爾也能編個草螞蚱什麼的哄哄侄子侄女,也稱得上心靈手巧,一個花環編得比蘇婉想象中好許多,比著她的頭調整了大小,這才將花環遞給她。蘇婉已經採好了七八朵大小不一的花,錯落有致的插在枝條間,一個精緻漂亮的花環便完成了,蘇婉將它戴在頭上,沒有鏡子,就只盯著宋子恆的眼睛:“好看嗎?”

    宋子恆只是看著她笑,並不接話,蘇婉從他清澈的眸子中也看出了分毫,忽而展顏一笑:“相公說這是木槿?”

    “正是。”

    “據說木槿花可入食?”

    “《詩經》中確有記載,不過並無人做,也不知如何才好吃。”

    “和麵下鍋煎熟,一定鮮嫩非常。”蘇婉曾經嘗過酥炸玉蘭,鮮香可口,現在想來都回味無窮,只可惜了院中那樹玉蘭,等她回過神來,花已經凋謝了,可不能再錯過木槿花。蘇婉這樣想著,竟有些迫不及待,“不若這就摘些回去試試?”

    被他妻子又是做花環,又是要煎炸了吃這麼一鬧,宋子恆現在對木槿花再生不出什麼感慨了,攔住了躍躍欲試的蘇婉,半是無奈的道:“這會兒採回去要焉了,村口也開了許多,到那裡去摘吧。”

    村口也開了一從木槿,宋子恆並不讓蘇婉動,自己下車採了許多回來,蘇婉取下花環,把焉得不能看的花撤掉,換上新鮮的木槿花,牛車再駛進宋家村,村民和一群孩子便看稀奇的盯著蘇婉……頭上的花環,紛紛打招呼。

    ——“子恆和媳婦從岳家回來啦?看這滿滿一車,竟比昨日去時還多些……”

    ——“你個眼皮子淺的,子恆他岳父可是財主,這點東西算什麼?”

    男人們難免盯著一車東西眼紅,娶個貌美如花的妻子也就算了,妻子孃家富貴又大方,他們要有這一半的福氣,做夢都笑醒了,然宋子恆是是村裡難得的讀書人,長得也一表人才,日後是要進京考狀元的,這樣的妻子倒也配得,他們無甚可說的——差距太大,連嫉妒之心都生不起來,大家也就說兩句風涼話,但也不過分,更多的還是湊趣。

    有個大娘笑眯眯的看了眼蘇婉頭上的花環,“小夫妻倆感情好呢,你們這群人可羨慕不到。”

    宋子恆只是笑了笑,神態自若趕著牛車駛過人群。

    這會兒忙完農活,也無其他事可做,即便給人做工掙點錢,也得好好歇幾日,過了盛暑再說,像宋老爹他們自個兒會木工,領了事在自家做便可,不用曬太陽,倒也不怕中暑。

    是以這會兒,宋家人全都在家,一聽外面動靜,都出來迎了,三妞三娃比他們還快些,遠遠聽人說他們三叔三嬸帶許多東西回來,跑得跟火箭似得,一轉眼到跟前,抱住了宋子恆的腿。

    又拉回一車東西,比昨兒拉過去的還多些,宋母面上似喜似憂,有些侷促:“怎麼又拉這麼多東西回來……”

    張氏打趣道:“小叔和弟妹倒是去親家那兒打劫回來了。”

    “大嫂說笑了,都是我娘給大家備的一些薄禮罷了。”

    宋子恆也解釋道:“岳父岳母盛情難卻。”

    宋老爹嘆氣:“可也不能總這樣占親家便宜。”

    “瞧爹說的,一家人有來有往,說什麼佔便宜。”蘇婉揚眉笑了笑,“日後我給爹娘說道說道,叫他們不必再如此客氣便是了,先把東西搬回去吧。”

    蘇婉想著自己的木槿花,先捧了回廚房,宋小妹也把米麵油鹽等搬進廚房,跟著出來的時候掃了蘇婉的頭上一眼,笑道:“三嫂頭上的戴的是什麼?怪好看的。”

    “木槿花做的花環,改明兒叫你三哥也給你做一個。”

    宋小妹長長的“哦”了一聲,揚聲道:“原來是三哥做的啊,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知道三哥手如此巧。”

    正搬東西的宋子恆注意到周圍的眼神,腳下一頓,抿了抿脣,目不斜視的將東西搬進了堂屋。

    搬完東西,宋母問道:“這會兒回來,還未吃早飯吧?”

    宋子恆搖頭,宋小妹正愛不釋手的摸著一卷繡線,繡線觸感絲滑,顏色正且色彩多,正是上好的繡線,平日她可用不起。蘇太太作為商人婦,於人情往來之上無可挑剔,正如她所說,這些東西倒不貴重,於宋家也可用,還令人歡喜。宋小妹聽到她孃的話,忙把繡線放下,起身道:“我去做早飯。”

    蘇婉跟上:“我與你同去。”

    廚房裡,蘇婉打了盆水將木槿花浸上,在宋小妹的目瞪口呆中,表情甚是自然的指揮道:“小妹,你去拿點麵粉來,再切些碎香蔥。”

    “三嫂,你不會……要用這個花做菜吧?”

    “是啊,和了面下鍋煎,好吃又好看,你三哥肯定喜歡。”

    不一會兒,陣陣香味便從廚房裡傳出,李氏還在摸著手上的布匹,心頭盤算可以做幾身衣裳,下一秒放下布,使勁嗅了嗅,咂著舌道:“這是倒了多少油下去……”

    宋老爹坐在門口抽著旱菸,他向來好這口,只是竹煙桿早被薰得黑乎乎,兒媳孃家準備的新煙桿一拿出來,他迫不及待接過後,點了火啪嗒啪嗒抽起來了。宋老爹也沒回頭,只是不輕不重的拿煙桿在地上敲了兩下,宋母便狠狠瞪了李氏一眼,李氏脖子一縮,抱著布回屋了。

    宋小妹出來喊宋子恆:“三哥,吃飯了。”

    宋子恆起身過去出去,經過宋小妹身邊的時候,只聽她低聲說:“哥你怎麼想的,拿木槿花炸著吃,不過倒挺香的……”

    宋子恆腳下一頓,什麼叫他想的?

    宋小妹狐疑的看他:“怎麼不走了?”

    “哦,無事。”宋子恆回神,微微一笑,踏進了廚房,宋小妹並未跟過去,而是拿了繡線回屋,她平日並無其他愛好,唯獨喜歡做繡活,如今得到如此精美的繡線,她恨不得立馬取了來繡。

    這日,因兒媳們都在家,做飯再用不上宋小妹,午飯是張氏做的,晚上便輪到李氏,本來蘇婉也要去幫忙,她雖不會做,打打下手也是該的,宋母卻道她從縣城回來也累了,先休息一日。

    蘇婉無事可做,本來學做針線也不過是個幌子,引了宋子恆回房看書,等他走後,她便可藉著落了書在屋裡的理由進他書房檢視本朝資訊,如今這個藉口用不上,她對針線的熱情也就熄了一大半,拿著宋子恆從書房“偷渡”而來的遊記窩在沙發裡慢慢看,那塊用來練手的布還擺在一旁。

    屋內很安靜,兩個人都在靜靜的看書,忽而外面響起聲音,宋子恆立刻回頭看了蘇婉一眼,蘇婉意會,馬上把書合上塞到身後,剛拿過手邊的布捏起繡花針,門便被推開,宋母笑著看了眼裡面,道,“你大嫂煮了酸梅湯,過來喝點吧。”酸梅湯如今已經宋家乃至整個宋家村的夏季飲品了。

    宋子恆點頭:“這就過去。”

    目送母親轉身離去,宋子恆這才扭頭又看向蘇婉,心想他娘子深藏不露啊,這反應和粉飾太平的能力,端的是天衣無縫。

    蘇婉朝他眨了眨眼睛,將書藏好,才起身道:“出去吧。”

    宋子恆也笑,握了她的手,走到門邊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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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晚飯後,宋家人照例在院裡乘涼,因為第二日不用雞還沒叫就起來幹農活,所以大夥兒也不急著回屋睡覺,在院裡逗留的時間越來越晚,小孩子熬不住,三娃已經在宋子恆懷裡睡著了,三妞則坐在蘇婉旁邊,認真聽她姑姑算葡萄成熟的時間,一大一小不由嚥了口水,蘇婉問:“真下個月就能摘了?”

    宋小妹道:“若不是怕酸,其實現在就可以吃了。”

    蘇婉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不行,我最怕酸了,一點點都受不住。”

    三妞一臉認真的道:“不酸,咱們家的葡萄是全村最甜的!”

    蘇婉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臉,“到時候我們一起摘葡萄好不好?”

    三妞扭頭叫三娃:“三娃,等葡萄熟了我們和三嬸一起摘葡萄吃!”

    沒聽見三娃的聲音,卻是宋子恆在回話:“三娃睡著了。”

    宋有福撞了自家婆娘一下:“把三娃抱回屋睡,怎麼當孃的你!”

    把睡得熱乎乎的小傢伙交給二嫂,宋子恆就聽到他娘在問:“子恆,後日書院恢復上課,你是明兒下午去還是後日一早趕過去?今天你幾個叔伯並村裡幾個小夥子都來說想進城,到時候隨你一道去。”

    在這個時代,有牛的人家到底不多,宋家是因為宋子恆經常要來往與書院和家之間,他們算了一筆賬,宋子恆幾年租牛車的費用加起來約莫都夠大半頭牛的價格了,實在不划算,宋老爹在兒子分析下咬牙買了這頭牛,還自己打了個板車,除了農忙家裡走不開,平日都是宋子恆兩個哥哥去書院接他回來。後來事實證明這頭牛確實買的不冤,有了牛他們幹活輕鬆了一截,第二年宋老爹便做主又租了一畝田回來種,竟也忙得過來,且忙時村裡人排著隊借牛,也不白借,米麵雞蛋是常有的,而後大家又漸漸知道他們家的牛車經常進城,所以也都會打聽時間同他們一道去,來回也能掙幾個銅錢。

    現在宋家村的人都習慣坐宋老爹家的牛車進城。

    宋子恆往日都是提前一晚趕回書院的,然而今天他沉吟了一下,便道:“後日早上出發吧。”

    宋母驚訝了一下,才道:“那我明日和大夥兒去說。”

    蘇婉洗完澡回屋,屋內雖然也點了燈,宋子恆卻並未在窗前看書,而是在床前打包行李,蘇婉見他把一疊衣服和幾本書整整齊齊的放到了中間,變自告奮勇的道:“要我幫忙嗎?”

    蘇婉本意只是客套一句,宋子恆都差不多收拾好了,哪知他非常爽快的讓了位:“那就有勞娘子了。”

    “不客氣。”在宋子恆的笑容中,蘇婉走到了跟前,回過神來才為難道,“我好像不會打包……”

    “無事,我教你。”宋子恆的話剛落音,便上前一步,由她身後穿過兩側腰握住她的雙手,手把手的教導,“先這樣……再把這個角折下去……”

    蘇婉彎著腰,宋子恆幾乎貼在她背上,夏日的衣服輕薄,隔著衣料蘇婉也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熱度,他為了看清楚手上動作,特意把頭扭到了一邊,這樣一來兩張臉卻靠的很近,幾乎是臉頰貼臉頰,宋子恆呼吸中的熱氣,緩緩吹過蘇婉的臉頰。

    於是蘇婉要一邊學打包行李,還要表現出扭捏閃躲的一面,實為不易。終於在你退我進的暗中角逐中,包裹打包好了,蘇婉都恨不得抹一把汗,卻見宋子恆溫柔的看著她:“娘子學會了嗎?”

    “應該吧。”

    “為夫忽然想起還有一件衣服忘記放進去了。”宋子恆從衣櫃裡把衣服取來,遞給蘇婉,含笑看著她,“那就麻煩娘子了。”

    蘇婉接了衣服轉身看著床上的包裹,眼神閃了閃:“若妾身還未學會呢?”

    “為夫不介意在教娘子一遍。”宋子恆慢慢說著,雙手也再次從她腰間繞過去,握住她的雙手大有再來一遍的架勢,蘇婉卻用力回握住他的雙手不動。

    “娘子?”

    蘇婉扭過臉,直視著宋子恆的雙眼不停閃爍,如此刻外邊最美的星星,“若妾身一直學不會呢,相公要教我一輩子嗎?”

    宋子恆還從未與誰湊這麼近過,尤其是跟女人,蘇婉毫無預兆的扭過臉的剎那,他的脣也正好擦過蘇婉挺直的鼻子,脣齒間留下一陣香軟,宋子恆只覺得心跳都加速了,聽到蘇婉的問題,第一次沒有經過思考,脫口而出道:“有何不可?”

    蘇婉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宋子恆,宋子恆也不開口,目光卻從她的雙眼不知不覺間落到她嬌豔的紅脣上,她此時紅脣輕啟,好似吐氣如蘭。下一秒,蘇婉動了,然後宋子恆整個人都呆住了,剛剛看得他口乾舌燥的紅脣,此刻正覆在他的雙脣上,果然又香又軟,宋子恆這樣想著,下意識的伸出舌頭舔了舔,輕而易舉的滑進了蘇婉嘴裡,頓時好像久旱的稻田流進一股甘霖,甜的不可思議。

    宋子恆讀辛棄疾的詞,裡面寫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他知道這講的是煙花,綻放時如火樹銀花,不過轉瞬即逝,如萬點流星墜落,然後消失無蹤,雖未曾見過,卻能想象到是何等美麗。而宋子恆,剛剛便覺得腦子裡開滿鐵樹銀花,還伴隨著巨響,倏爾便消失不見,只餘下脣上美妙的觸感,越來越真實,也越來越沉醉。

    與鮮嫩可口的小鮮肉同床共枕這麼久,蘇婉也是覺得考驗,這會兒既然開始了,她便不打算這麼快結束,索性轉過身面對面貼在宋子恆身上,宋子恆還未回過神來,低了頭繼續尋她的脣,蘇婉手臂向上勾住他的脖子,張開嘴,在他脣內外細細的舔著,宋子恆的雙手也不知不覺間扶住了她的腰,下意識將人往自己身上壓,身體貼的密不透風,夏夜畢竟燥熱,很快兩人身上便出了汗,宋子恆非常有學習天賦的勾著蘇婉的舌起舞了,蘇婉也開始細微的喘氣,氣若游絲的聲音的從相貼的兩脣之間逸出:“熱……”

    此時此刻出聲,絕對不是打斷氣氛,相反這比平時略顯甜膩的聲音,猶如上好的一劑催化劑,宋子恆腦子裡根本就沒來得及思考,手先採取了行動,摸上蘇婉的衣襟:“待我為娘子寬衣。”

    伴隨著蘇婉的輕笑聲逸出,她的裡衣也被拉開,直接垂到肩下,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宋子恆的手不由自主的覆上去,從脖頸處一路向下滑,直到落入一片豐盈,蘇婉的身子不由自主往後倒,呼吸變得急促,偏宋子恆像是遇到了新奇的玩具一樣,全副心思都放在右手美妙的觸感上,非但沒用力攬住她,還隨著她一起往後倒,雙雙跌入床中。

    就在宋子恆將要把蘇婉身上衣服剝光之前,蘇婉的腿不小心蹭到一個東西,腳下一蹬,“啪嗒”物體墜地的聲音響起,兩人從意亂情迷之中回神,宋子恆下意識撐起上半身往後看,他的衣服和書已經散落了一地,但他沒有第一時間下床去撿,他此刻意識到自己的雙手,放在一處很奇妙的東西上,他緩緩回頭,便看到自家妻子近乎一絲不掛躺在自己身下,面色紅潤比擦了胭脂還要美麗,脣紅似血,眼神迷離,他的雙手沒有任何阻礙的撫上她胸前。

    宋子恆臉色一僵,感覺手都不知道要怎麼動彈了。

    他剛剛……好像做了很不得了的事……

    實在覺得被人這樣襲胸的方式很傻,蘇婉不由推開宋子恆的手,宋子恆好像被解了穴道一樣,立時從蘇婉身上跳開,向來以文弱書生面貌示人的他,竟有如此活潑的一面,蘇婉不由看了他一眼。宋子恆不敢與她對視,低了頭,這才發現他娘子的衣服都散落在地了,毫無疑問是她之前剛穿的。而且是他的傑作。忙撿了起來,替她披在身上。

    蘇婉看著宋子恆眨了眨眼,覺得他這副模樣很有趣,顛覆了她認知中的宋子恆,心癢癢的好想逗一逗他,奈何只能在心裡想想,如今宋子恆看著比她還像個黃花大閨女也就算了,她要再像女流氓就真不得了。

    蘇婉低頭,把眼底的遺憾之色遮去,默默的穿好衣服,宋子恆也把行李整理好並且打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這才吹了燈回到床上,蘇婉原以為經過這一番折騰,宋子恆的黃花閨女狀至少得持續一會兒,沒想到他心理素質竟如此好,上床的時候已然恢復過來,甚至很自然的摟過她,想要雙手將她圈在懷中,蘇婉不得不提醒道:“相公,熱。”

    宋子恆不由得憶起先前自己也是因為她這話失控的,臉頓時紅了,只是夜太暗無人看清。宋子恆到底放開了蘇婉,卻還留了一隻手搭在她腰間,平日睡覺宋子恆都一如他性格的四平八穩,平躺著睡一絲不苟,此刻則側著身面對著蘇婉而臥,蘇婉也微微向他側了身,兩張臉距離不過一指,面對面而臥,呼吸交纏,還真有幾分鴛鴦交頸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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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蘇婉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呼吸不暢,不由張開了嘴,這才發現不對,嘴巴被一個柔軟的物體堵住,隨著她啟脣而伺機入侵,倒也沒有太過分,只輕柔的在她脣內側舔舐,氣息甚是熟悉。蘇婉還未睜眼一探,心下已瞭然,她此刻有些憊懶,並不想理會,若醒了就得起床送他,折騰一陣再回來睡回頭覺,太影響睡眠質量了。

    只是好一會兒過去,身上的人還不離去,攪得蘇婉想睡不能睡,蘇婉這才睜開眼,朦朧中對上一雙清透的眸子。

    宋子恆不料她這時醒來,與她鼻尖對鼻尖對視半響後,展顏而笑:“不叨擾你了,娘子繼續睡罷。”

    蘇婉也不跟他客氣,果真繼續閉上眼,而宋子恆也沒停留太久,在他脣角輕啄了一下,便聽到他下床穿衣的聲音,蘇婉便安心睡過去了。

    宋子恆直接拿了包袱出門,小心把門關上,把包袱放到了堂屋才去的廚房,他娘已經起來給需要趕路的他和老大起來做早飯了,宋子恆進去喚了一聲,他娘看了他一眼道:“起來了?你哥估摸著也差不過起了。”

    宋子恆點了頭,宋母又問:“子恆,你臉怎麼紅的?”

    宋子恆眼神閃了閃,不由得伸手扇了扇:“屋內太熱,估計是悶的。”

    “不是生病便好,去洗漱吧,早飯快好了。”

    蘇婉一覺醒來,外面已是豔陽高照,她沒有立刻起來,而是從床邊摸出兩三本書,都是宋子恆從書房給她帶出來的遊記,裡面倒是有提高年號,俱讓她陌生不已,她後來旁敲側擊的問過宋子恆,才知這幾本書的作者俱已去世近百年,想來年號也不知換過幾輪了。蘇婉只恨自己對歷史瞭解不多,如若不然,知道前幾仁的帝王年號,想推測出現任也不是難事罷。

    當然也不是毫無所獲,其中一本遊記中偶然提到了本朝名楚,蘇婉臉色不由微凝,答案越來越傾向於她所猜測的那個,即使就快揭曉,她也高興不起來——如若她所想確是事實,要麼她是歷史上不存在的人物,要麼宋子恆就是陳世美,不管是哪一種,都不值得她高興。

    蘇婉眼底的冷意一閃而過,到底是以後該頭疼的事,當務之急,是選個合適的時間進宋子恆書房,如果是早些天大夥兒還忙農活的時候,她選個宋小妹不趁眼的時機倒也不難,而現在大大小小都在家,她縱是有藉口進宋子恆的書房,也絕無可能眾目睽睽之下在裡面久待。

    這樣想著,蘇婉遺憾的把書放回去,起身開始穿衣服。

    這個夏季出奇的燥熱,已有近一個月沒下過雨了,午休後,蘇婉坐在宋小妹屋子裡做針線,她雖憊懶,每日學不過兩個時辰,到底這麼大人,縫補已是沒問題的,現在開始學做荷包。而宋小妹則拿了塊布在剪裁,原本宋小妹是想等去鎮上扯了布回來給她三哥裁兩身衣服的,蘇婉一聽,想到嫁妝裡還有幾匹適合男子穿的布,細棉的純棉的綢的都有,便義不容辭貢獻出來了,原就是給宋子恆準備的,她倒也沒一股腦兒搬出來,只拿了兩匹細棉布,白的青的各一匹出來,宋奶奶識貨,一摸就喜得合不攏嘴,直道她還沒見過這麼好的布,孫子穿這個定然很好,便想親自動手。

    雖然宋奶奶六十不到,在這個時代已經是高壽了,蘇婉可不敢讓讓人家勞累,好說歹說,還是把她勸住了,宋奶奶也沒不高興,古人畢竟孝至上,蘇婉財大氣粗,給宋子恆裁了布,自然也不能少三位長輩的,還好她不會針線,不用親自做了供上去,只需舉手之勞,她高興,收的人更高興,知道她盡了孝心,於是皆大歡喜。

    公婆現在越看蘇婉越歡喜,李氏心裡酸也不敢說什麼了,她趁著這幾日不忙,也在做衣裳,三娃人小,衣裳做起來不費力,最先做他的,昨日已經穿出去了。這年頭普通人家的,縱使有點錢也不會捨得在這個時節給小孩家做新衣裳,穿不了多久便不能用了,且又不是過年。當然儘管過年,三娃也沒穿過新衣裳,他向來都是撿堂哥穿過的,輪到他這裡已經舊了,但也還好,再來幾個弟弟,就真的要穿打滿補丁的衣服了。是以三娃也很興奮,蘇婉沒有厚此薄彼,兩位大哥家每家一匹布,儘夠一家人每人做一身了,三妞雖是女兒,卻是宋有根的獨女,又佔了小字,平日嘴甜機靈,宋有根兩夫妻也疼她,三娃三妞整天一起玩,張氏見李氏給三娃做衣裳,怕三妞沒有不高興,也麻利的給她裁了一身,索性弟妹給的布儘夠。昨日兩個小不點已經穿著新衣服在村裡逛一圈了,有些人家那時不在,他們逛完後面還特意折回去,誓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他們的新衣裳,到今兒全村人都知道蘇婉賢惠大方,自她進了門,連家裡最小的娃娃都有新衣裳穿了,再加上宋奶奶宋母不遺餘力的誇讚,蘇婉如今是賢名遠播,即使有些盛氣凌人不敢招惹,如今也變成赤子之心,大家風範了,也就是這直脾氣,才能爽快的把婆家人都當自家人,吃的穿的用的樣樣準備,換了個小家子氣,縱使帶了座金山來,又有甚用?

    李氏一來不敢在這個頭上觸蘇婉黴頭,二來她如今手上拿到了切實的好處,還指望著蘇婉指縫裡多漏點下來,並不敢得罪她。是以蘇婉耳根清淨了許多。

    宋小妹裁完衣裳,已經開始縫製了,原本蘇婉也拿了其中一匹布學她的,但是她手法不利落,拿了剪刀剛剪下去,就歪歪斜斜的,把宋小妹心疼的不行,後來宋母過來看了幾眼,當機立斷讓她學裁衣服先放一邊,等改明兒買點不費錢的粗布回來練手,實是這塊布太好,他們可捨不得見她如此浪費。蘇婉對做衣服已經沒幾分興趣了,還在堅持無非是打發時間,宋母一說,她便從善如流的放開了手。

    如此一來,宋子恆的兩套衣裳都要宋小妹做了,宋小妹也不抱怨,她縫的又快又好,可謂飛針走線,心裡頭還有幾分興奮,三嫂說了,等三哥的衣裳做完,她再拿塊布來裁衣裳,做正宗的襦裙,到時她們倆一人一身一模一樣的,這就叫閨蜜裝——宋小妹不太懂這個名詞,卻妨礙不了她的興奮之情,襦裙要顏色鮮嫩的布做出來才好看,但這類布大都貴,沒人捨得買,而且穿襦裙不適合幹活,整個宋家村也就村長家的四妹有一身,那還是四妹一個表姐送的,村裡的姑娘都羨慕成那樣,而她可是新裁的,三嫂還說讓她自己選布!

    這時三妞躥進來道:“起風啦,奶說外面涼快,喊你們出去坐。”

    宋奶奶從窗戶瞧了眼外面,道:“要下雨了,三妞別出去跑。”

    三妞脆生生道:“知道啦太奶奶,奶也不讓我們出去。”

    都說老輩人會看天氣,蘇婉這才見識道,宋奶奶斷定會下雨後半個小時,果然天就變了,風呼呼的吹,給盛夏的燥熱帶來一絲清涼,不一會兒真下雨了,雨下得還挺大,幸好宋家的糧食前日已經曬好收進倉庫了,有些人家勞動力太少的還沒收割完,便撐著傘去找那幹活好的,商量出點錢請他們幫忙收割,畢竟泡過水的糧食等不得。

    宋有根宋有福兄弟倆也都被請了去。

    這雨一下就是一整個下午,蘇婉也在門口看了一個下午的雨,她有時候想想自己以前,忙起來每天睡不到三四個小時,對比起來如今倒比養老還閒散,真成一隻米蟲了,但她也沒什麼好抱怨的,看看那些曬得黑不溜秋、跟男人似挑著一擔擔糧食從宋家院前經過的女人們,她才知道自己幸運,無需被生活壓迫,即便宋子恆日後不發達呢,原主爹孃給她準備的嫁妝,儘夠她一個人在宋家這個小村落一輩子吃穿不愁了。

    有對比才知幸福,蘇婉這會兒覺得她也沒什麼好憂心的,未來太糟心又如何,無論怎樣她都缺吃穿,已比大部分人幸運許多。

    大雨在傍晚時分停了,宋小妹也放下了手中活計,出院門看了眼,回來便跟蘇婉說:“我看大夥兒都去後山采地皮菇了,三嫂我們去不去?”

    “地皮菇?好吃嗎?”蘇婉興致勃勃的問。

    “炒的時候放點醋,可香了,吃起來不比肉差。”

    蘇婉迫不及待:“那我們趕緊走吧,別被人搶光了。”

    垮了籃子出去,果然看到很多年輕姑娘和婦女往一個方向去,蘇婉不免擔心:“這麼多人都去菜你說的地皮菇的?”

    “今天雨下得大,後山到處都是,她們採不完的。”

    蘇婉放心了,這才讓宋小妹給她講講地皮菇是什麼東西,宋小妹笑道:“三嫂在城裡可能不知道,每年這個時節,下一場大雨,後上地上都會長出這個,一片一片的,摸上去又滑又嫩,吃起來可香了,就是隻這個時節才有,我們也不知道它怎麼長的。”

    蘇婉點頭,路過一個荷塘,看了眼裡面佈滿荷葉,不由道:“這荷葉開得好啊。”

    “前些日子開了花更好看咧,還有蓮子和菱角,可惜咱家的孩子們都愛吃這個,所以沒采。”

    蘇婉覺得在自己的潛移默化之下,宋小妹也要變成吃貨了,怎麼三兩句不離吃的。她倒是很高興,道:“荷葉也可入菜,我不是從孃家帶了幾隻雞回來嗎,等會兒摘片大荷葉回去,再宰只雞做荷葉雞吃。”

    宋小妹想也不想的點頭道好,這時走在她們前頭的一個姑娘噗嗤一笑,回過頭來看蘇婉:“子恆哥家的嫂子,你們城裡人可真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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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8:22: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子恆哥?蘇婉不由挑眉,打量了說話的女孩一眼,女孩梳著與宋小妹相似的辮子,面板不算特別白,卻泛著健康的光澤,看著又青春又活力,她也不像其他女孩一樣扭捏,察覺到蘇婉在打量她,竟大大方方迎上她的視線,還衝蘇婉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蘇婉旋即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看向旁邊的宋小妹問:“不知這位是哪家的妹妹?”

    宋小妹也在看女孩,眼底閃爍著不安,被蘇婉一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不情不願的道:“村長家的四妹。”

    四妹有些氣惱,她察覺到蘇婉打量了自己,卻又輕輕飄飄的把視線移開,本來可以直接問自己名字,卻非要問宋小妹,四妹覺得自己受了輕視,不由撇了撇嘴,掃了這對姑嫂一眼,“小妹還是趕緊去給你家嫂子摘荷葉回家吃吧,等天黑就不方便了。”說完也不等她們反應,挽著旁邊的小姐妹揚長而去。

    宋小妹也有些惱了,這個四妹說話還是那麼難聽,什麼叫給嫂子摘荷葉回家吃,說的好像她嫂子是三歲娃娃只知吃似得!宋小妹不由衝四妹離去的背影瞪了一眼,轉頭看向蘇婉,見她一副沉思的樣子,心下頓時咯噔,忙帶了些小心翼翼的解釋道:“三嫂……四妹她一向……”

    蘇婉回神,一本正經的道:“四妹說得對,先摘荷葉吧,一片就好了,挑那種葉子又大又綠的摘。”

    “……”宋小妹無語,感情她三嫂剛剛一臉嚴肅就是在想挑什麼荷葉好?

    宋小妹精心挑選的荷葉到底沒派上用處,莊稼人覺得晚上不用幹活,晚飯應付一下便好,日子再寬裕的人家,也不會在無客上門的晚上新作葷食,這個天熱,剩的菜又不新鮮,實在浪費。是以雖無人攔著蘇婉研究美食,荷葉雞還是在第二天中午做的,荷葉自然也新摘了,大娃二娃兩個閒的無事,自告奮勇去給荷塘給三嫂摘荷葉,回來時收穫頗豐,撈了些菱角回來,還從地下挖了兩截嫩生生的鮮藕,把一向溫和的張氏氣得沒拿棍子滿院子追著兄弟兩打,“三天不打你們還真是上房揭瓦,這藕還沒熟,你們急得挖上來作甚?家裡是短了你們吃的還是怎樣……”

    大娃機靈些,捂著屁股在院裡高聲哀嚎:“奶!奶救我……”

    二娃馬上有樣學樣,一邊在院裡亂躥一邊嚎。

    蘇婉覺得好笑,索性不吭聲笑眯眯的站在旁邊圍觀。

    張氏氣得兩三步上前,逮著大娃擰著他耳朵:“還沒開始教訓呢,你們嚎什麼!”

    大娃創作俱佳的表演:“娘,你輕點,疼……輕一點,耳朵要被拽下來了……”

    張氏都要氣笑了,擰耳朵的手到底放輕了力道,另一隻手卻捏著棍子往他身上招呼,剛拍一下,宋母從裡頭出來,咳了兩下,先看了在旁邊瞧熱鬧的蘇婉一眼,又看向大兒媳:“都鬧什麼呢?”

    “您不知道,娘。”張氏放開大娃,嘆氣,“這倆小子跑荷塘把還沒長熟的藕給挖了兩節回來,我不教訓他們,他們還不知輕重了。”

    宋母看向大娃二娃,表情嚴肅:“確是你們的不對,哪能這麼浪費糧食。”

    兩男孩低頭認錯,宋母疼孫子,見狀便道:“這次就算了,半大的小子,饞東西吃也正常。”

    婆母都說算了,張氏也就不說話,拿了兩節嫩藕回了廚房,蘇婉跟著過去,問道:“大嫂,這藕不但能吃,且正鮮嫩著,怎的娘說大娃二娃是浪費糧食?”

    “你有所不知。”張氏道,“這兩節嫩藕,若在荷塘再養上一兩個月,至少要大上一倍,說不定還能再長出一兩節出來。”

    “原來如此。”蘇婉挑眉,又問,“如此說來,這荷塘是自家養的?”

    張氏點頭:“是咱們家和老叔家一起承包的。”

    飯後,宋小妹對宋母道:“娘,明兒鎮上趕集,我跟三嫂說好一塊去。”

    “正好家裡也要添些東西,你明日記得買了回來。”宋母想了想,又道,“叫你爹送你們去吧,如今大夥兒都幹完農活,應該有不少人去鎮上。”

    宋小妹聽得也歡喜:“那敢情好,不用自己走路,還能在多逛些時候。”

    第二天一早,蘇婉被宋小妹喊起來時,早飯已經做好了,蘇婉疑惑:“鎮上裡這兒也不是很遠,要這麼早出發嗎?”

    “聽說爹今天會趕車去鎮上,一大早好幾個嬸子過來說要早點出發,她們還得趕回來幹活。”

    宋小妹也有好幾個月沒來鎮上了,很是興奮,她把最好看的衣裳穿上,梳的辮子都跟平常略有些不同,還戴上了蘇婉送的耳墜,她平日都捨不得拿出來。

    車上有婦人打趣宋小妹:“小妹這對耳墜子怪好看的,青綠青綠的,顯白呢!是玉的吧?”

    宋小妹摸著耳墜看了蘇婉一眼,不好意思道:“我三嫂給的,應該是吧。”

    “子恆媳婦給的啊?那可錯不了!”眾人把話題從宋小妹身上轉到蘇婉身上,問的都是些她不怎麼答得上來的問題,比如她孃家有多商鋪、多少畝地,她爹是不是認識衙門裡的某某,她孃家燒水的丫鬟是不是每個月都能拿半吊銀子還不受累。蘇婉含糊的答了一兩句,婦人們便知她不想說話,於是話題又回到宋小妹身上。

    “小妹也長成大姑娘了。”

    “改明兒叫子恆媳婦給你找個好夫婿,以後就享福了。”

    宋小妹被揶揄的不敢擡頭,好一會兒才湊到蘇婉旁邊,嘴角又揚起了,蘇婉瞥了她一眼:“趕集就這麼高興?”

    “我都等了好幾個月,上次老叔家的二妹喊我一起來,你不在我都沒答應。”

    “上次趕集是什麼時候?”

    “就你和我哥從孃家回來的那天啊。”

    “還是我們小妹有義氣,到鎮上想吃什麼,三嫂給你買。”

    “是三嫂自己想吃吧?我見你早飯都沒動兩口。”宋小妹湊到蘇婉耳邊悄悄道。

    蘇婉斜睨了她一眼:“你不也一樣。”

    說話間,牛車已到了鎮上,這應該是鎮口,並沒有看到商鋪,來往的行人,揭露了鎮上的繁榮。

    古往今來,但凡靠近城區的鄉鎮生活,總要比偏遠山區好些。但是蘇婉不知道,她從縣裡經過了幾次,看著也就比這松林鎮好一些,見此繁榮景象,是有些吃驚的。

    宋老爹把牛車停下,道:“裡面不方便,就到這兒下吧。”又叮囑了宋小妹幾句,便趕著車回宋家村了,今日要來鎮上的人多,且都剛收完糧食手裡寬裕,更願意坐車來,宋老爹一車拉不完,便餘下些不趕時間的他回去拉第二趟。

    同車的幾個婦人本想在前面等宋小妹二人,被宋小妹婉拒了,她們便先行離開,宋小妹陪著蘇婉這見什麼都新鮮的現代人人生第一次逛古代集市。

    越往裡頭越行人越多,挑著擔的抱著小孩的提著行李的,與《清明上河圖》上所繪確實相差不大,只是這裡村民形色匆忙,人聲喧鬧,生機蓬勃。

    周圍還沒看到商鋪,兩邊地上已經有人擺了不少菜在吆賣,還有些家常零嘴,炒花生炒南瓜子,還有些山上採的野果子之類的,宋小妹說這都是自己家種了挑來賣的,只偶爾來,不交租子,便不進裡面擺攤,就在鎮口賣。

    地攤的盡頭,才看到一個石門,旁邊豎了塊石頭,刻著三個字——“松林鎮”。

    宋小妹驚訝的瞪起眼睛:“三嫂你認得字?”

    “小聲點。”蘇婉做了個“噓”聲,壓低聲音道,“怕你爹孃不喜,除了你哥,現在就你知道了。”

    這些天相處,蘇婉和宋小妹已有了閨蜜之誼,立馬表情一肅道:“放心,我一定保密。”

    蘇婉眼睛一轉,忽然計上心頭,攬了宋小妹的肩問:“這鎮上有書鋪嗎?”

    “整個松林鎮也沒幾個私塾,有錢讀書的都去縣裡書院了,鎮上怎會有書鋪。”宋小妹好奇看她,“三嫂找書鋪作甚?”

    蘇婉眼神閃了閃,原本是想借口給宋子恆買書,但這裡沒書店,這個藉口也不能浪費……蘇婉眼神一轉,便笑了:“其實我是想買書。”

    “買書?”

    “相公講了個故事,還沒講完呢,他就走了,我特意問了書名,今日來鎮上就想買回去看,哪知沒有。”

    “三哥講的故事,應該在他自己書裡看到的吧?”

    蘇婉無奈道:“他書房倒是有這本,可是爹孃不讓進啊,還是改明兒看看誰進城,叫人給我帶吧——我就說給相公買的,你到時別說漏了。”

    “一本書可不便宜,我哥有,何苦再買一本。”宋小妹皺眉想了會兒,道,“不如這樣吧,我哥書房許久未打掃,到時我就和爹孃說我們進去打掃,你趁機把那書找出來。”

    蘇婉心下一喜,面上卻遲疑道:“爹孃會同意嗎?”

    “先試試吧,再不行,等過幾日他們都去山上砍柴,我再掩護你進去。”

    蘇婉這下眉頭徹底舒展開來了,“這敢情好,我聽說那本書二兩銀子呢。”

    宋小妹不由倒吸了口氣,這麼貴!幸好她攔住了不知銀錢貴的三嫂,卻又聽她三嫂道:“這事兒幹成了你就給我省了二兩銀子,待會你自個兒選幾朵好看的頭花,就當三嫂犒勞你。”

    一朵頭花不值幾文錢,宋小妹心下淡定,打定主意以後要更注意點三嫂,省得她老花冤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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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8:22: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終於進了松林鎮的街區,兩旁一排排商鋪整齊林立,清一色的烏樑灰瓦,屋檐下都掛著兩個大紅燈籠,一看便覺得紅紅火火。雖然街上行人擠,依然有挑著擔子叫賣的貨郎,但大多是依著規矩整齊在兩邊擺攤的小販,小販再後才是烏樑灰瓦的商鋪,說是商鋪,也就像農家小院,只不過前頭堂廳拿出來做店面,後院才是吃飯睡覺的地兒。

    蘇婉看著街區人聲嘈雜,卻並無雜亂,一副欣欣繁榮之象,實在顛覆她對這個時代的印象,分明是如此真實存在的世界,來來往往也俱是有血有肉之人,她如他們一樣,要生活,吃食住行,也會生老病死——她如何能將自己遊離著世界之外?

    “三嫂,你發什麼呆呢?”

    蘇婉回神,搖頭道:“我只是有些奇怪,這鎮上怎麼跟縣裡差不多,看著繁忙卻並無給人雜亂之感。”

    “原來你在想這個啊。”宋小妹笑道,“並不奇怪,三哥說是因為咱們鎮靠近城裡的關係,縣老爺有時候也下鄉視察呢,可得好好管理,但是離城裡沒我們近的鎮上,就遠不如我們這兒了,早些年我在大姐夫那邊的楊林鎮趕集可一點都不好玩。”

    “大姐?”

    “三嫂你不會不記得我大姐了吧?”宋小妹狐疑的看著她,“你跟三哥成親的時候她回來了,還帶二郎在家裡住了一晚才走。”

    “我記得,二郎性格有點……”蘇婉故意頓了頓,宋小妹果然接過話道,“二郎是因為早產,身體弱,我姐把他當女孩養,也不讓他跟村裡孩子玩,性子才這麼認生,不過他很乖的!”

    蘇婉點點頭,又問:“大姐出嫁多少年了?”

    “記得是我七歲的時候,應該有八年了吧。”

    “我那次光注意二郎了,沒太看大姐,怕是有點記不清她的相貌……”

    “這不打緊,我大姐嫁得遠,從他們村來這裡要走上一個下午,姐夫家又沒牛車,只到過年我大哥二哥才會趕了車去接。”

    “他們早上過去,要晚上才能把人接回來罷?”

    宋小妹心有慼慼的點頭:“可不是,到家都天黑了。”

    蘇婉要對古代的交通工具絕望了,親戚間串個門,比出個國還要麻煩,宋子恆還是要進京趕考的人,這兒是江南……蘇婉簡直不敢想。

    宋大姐的話題聊到這兒,蘇婉見前頭一個酒鋪子,忽然停下腳,轉頭問宋小妹:“那就是劉大娘兒子開的鋪子吧?”

    “三嫂怎麼知道?”

    “寫著宋記酒鋪呢。”蘇婉指了指那牌匾,又道,“再者那字看著熟悉,約莫是相公寫的吧?”

    “正是。”宋小妹一臉自豪,“三哥字寫得好,村裡有事兒都找她,劉大娘說外邊請人題字要不少錢,還不如三哥的好看,三哥說不收自家人的錢,劉大娘她兒子非送了好幾罈子酒,可惜我爹和哥幾個都不喝,都被大舅娘和小舅娘一點點給搬回他們家了。”

    蘇婉打量了酒鋪裡面幾眼,倒沒見什麼人進去,但能開起鋪子,應該是掙錢的,便問道:“那這鋪子是租的還是買的?”

    “買下來的。”

    “那他們掙了不少錢吧。”

    宋小妹點頭:“劉大娘兩個兒子可會掙錢了,要不是劉大娘捨不得咱們村,他們就要去縣裡開鋪子了。”

    蘇婉點頭,轉頭看到一家胭脂鋪子,主要是擺在外頭的布有兩匹看起來還不錯,心想裡頭的東西應該也差不離,便拉了宋小妹要過去,宋小妹卻有些遲疑:“這家店東西挺貴的……”

    “你替我省下的可不止這個錢。”蘇婉是真心想感謝宋小妹,當然了以她足可以當宋小妹阿姨的心裡年紀,這麼個又懂事又勤勞的姑娘,還是挺惹人疼的,小姑娘如今是挺聽她的話,但自己不介意她更聽話一點。

    買了超乎自己預算的頭繩和珠花,宋小妹雖有些不好意思,心頭卻也是歡喜的,蘇婉看這珠花雖不精緻卻古樸頗有意趣,也選了一支,若不是宋小妹以她還有很多胭脂水粉唯有死活拉她走,她還真想再看看古代化妝品,當然店裡掛的那幾件成衣也不錯。

    可惜宋小妹嚴陣以待,以不讓她亂花一文錢為使命。

    當然其餘還有許多鋪子,不拘於衣裳首飾,跟著宋小妹挑選宋母開的購物清單也挺有趣的,宋母要買的都是寫零散家用,又是好幾個月累到一起來買,她們幾乎轉遍了整條街才全部買完,宋小妹一邊帶著蘇婉逛一邊興致勃勃的講這一帶風土人情,她只當三嫂以前性子高傲不愛搭理人,導致很多姐妹間打趣的故事都沒聽過,因此講得起勁,也不懷疑什麼,累了渴了就找個街邊小攤坐下來,喝一碗豆汁兒或是荔枝膏,歇口氣,又開始講故事。

    不知不覺就把要買的東西給買齊了,當然日頭也越來越烈,宋小妹看了眼天,“哎呀”一聲道:“看天色巳時都過一半了吧,我爹應該也快到了。”

    蘇婉迅速反應過來現在應該是上午十點左右,其實不算晚,但是她們七點左右便到了,村裡人趕集都較早,這會兒許多人都逛完回去了,蘇婉便道:“那我們給孩子們買了零嘴,就去鎮口等爹吧。”

    旁邊賣零嘴的大爺聽到蘇婉的話,趕忙招呼了:“姑娘,這裡有桂花糖、炒糖豆綠豆糕喲,自家做的,過來嚐嚐吧。”

    這些宋家平日也做,蘇婉本不感興趣,但見老人家看著跟宋奶奶差不多的年紀,挑著擔在烈日下吆賣,周圍也沒見人感興趣看一眼,便衝大爺點了圖,捏了粒炒糖豆放進嘴裡,便開口叫他三樣各稱一斤,也不講價,說多少便從荷包裡掏多少,宋小妹張口欲討價,蘇婉悄悄伸手攔了,從大爺手中接過用油紙包的吃食,拉著宋小妹走了。

    “三嫂你只嚐了一樣,怎麼就三樣都買這麼多?也不講價,這樣買東西要被人宰的!”

    “那這三樣吃食我可買虧了?”

    宋小妹想了想,遲疑的搖頭:“也不算很虧吧,不過要是砍價,至少能便宜三四文。”

    “三四文也就夠我們買個燒餅,大爺賣我三斤吃食也才淨賺這幾個錢。”

    宋小妹反駁:“他至少賺了五六文,可以買兩個燒餅了!”

    “小妹算數真好。”蘇婉忍不住噗嗤一笑,忽然道,“對了,我們再買幾個燒餅回去吧,前面那家聞著怪香的。”

    宋小妹還在心底算那大爺一斤吃食到底能賺幾文錢,冷不丁被蘇婉拉著去了燒餅鋪,再回神,手上已經被塞了一包又香又燙的燒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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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倆人到了鎮口,看到宋家村幾個婦人也在那兒等,她們是坐後面那趟車來的,是以蘇婉並不認識,這裡的人大都熱情淳樸,宋小妹帶著她結束了一遍,蘇婉便被大家拉著問了一路。

    他們是最後一批迴村的,到家時,已是午飯時間了,正午太陽烈,宋家的孩子們沒出去,大大小小俱坐在大門口翹首以盼,一聽到院外有動靜,便立刻一窩蜂湧了出去,蘇婉剛下車,還沒把宋老爹特意拿給她遮陽的笠帽取下來,便被大大小小的熊孩子們圍住了,就連內向文靜的大妞都站在一旁用滿含期待的眼神看著她。

    蘇婉不慌不忙的取下笠帽,頭髮有些亂,她把額前的髮絲一股腦兒別到耳後,臉上紅撲撲,是被熱的,又拿手帕拭額頭的汗,就是不吭聲。

    熊孩子們互相看了一眼,默默把三娃推上前,三娃也不讓哥哥姐姐們失望,張開小手就抱住蘇婉的大腿,仰著張小臉奶聲奶氣的問:“三嬸,你去鎮上有好吃的沒啊?”

    蘇婉笑眯眯的道:“有啊,豆汁兒、荔枝膏、炒糖豆、燒餅等等,三嬸吃的可飽了。”

    三娃瞪大眼睛,先是使勁咽口水,然而聽到蘇婉最後一句話,愣了片刻,頓時就扁了嘴,泫然欲泣的問:“三娃也想吃……”

    “那怎麼辦?”蘇婉驚訝狀,與小傢伙大眼瞪小眼,“你怎麼不早說,要知道你也想吃,三嬸就帶你一起去吃個夠了。”

    等了一上午就等來這個結果,小傢伙雙眼裡已經蓄起淚水了,不過使勁眨著眼不讓它流出來,抽噎著道,“那下次三嬸一定要帶上我。”

    “好,下次我一定記住。”

    小傢伙紅著眼伸出手:“拉鉤。”

    蘇婉忍著笑彎下腰跟他拉了鉤:“好,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雖然得了下次的保證,小傢伙受傷的心靈並沒有得到些許安慰,小臉上寫滿了憂鬱,把坐宋老爹的牛車一起回來的婦人們逗得不行,一個個對三娃道:“傻三娃,你嬸在逗你呢,這麼香的味道你沒聞到?”

    三娃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宋母笑著瞥了蘇婉一眼,嗔道:“你還沒長大呢,看把幾個孩子逗的,他們今天誰喊都不出去玩,就守在家裡等你們回來了。”

    有個大娘打趣道:“子恆媳婦這麼喜歡娃子,可得叫子恆多努力,好讓你生一個。”

    蘇婉於是不說話了,牽了三娃的手進院子,宋母笑道:“我這媳婦面皮薄,不經打趣。”

    “到底是城裡來的小娘子,怕生呢。”幾個婦人也都家中有事,跟宋母說了幾句,便各自散了。

    蘇婉抓了一大把炒糖豆給熊孩子們分了,其餘的都放桌上,宋小妹將燒餅拿進了廚房,燒餅只買三張,但是她切成巴掌大一塊塊放碗裡,倒是堆得滿滿的,夠一家人吃了。

    宋母在院子裡檢查車上的家用,她怕鎮上那些黑心商販,見了女兒和三兒媳倆年輕姑娘家,就拿了那不好的來充好的賣給她們,遂一一開啟看了,也沒發現問題,點了下頭,便把東西搬進了自己屋子。

    李氏正好從廚房探頭出來,見婆婆進了屋子,便進了堂屋,見桌上放著個油紙包,便過去一邊翻一邊道:“喲,弟妹今兒在鎮上買了什麼好東西回來……”見只是些桂花糖綠豆糕,臉色頓時不是很好,“就這些個東西還用得著上鎮上買呢……”

    宋小妹替張氏端了菜進來,聽到這話頓時翻了個白眼:“照二嫂這麼說,咱家院裡也有桂花,改明兒摘了花來請二嫂做桂花糖?還有那綠豆,也磨了粉請二嫂一併做了吧。”

    李氏臉色訕訕的收回手:“我是要下地幹活的,可沒那些閒工夫盡折騰些吃的。”

    宋小妹把菜放桌上,轉頭時李氏正好見到她腦後插了支珠花,細細的蝴蝶翅膀隨著她動作輕輕顫著,好似活的一樣,李氏眼底閃過一絲羨慕,大聲道:“小妹這支珠花怪好看的,花了不少錢吧?”

    宋小妹抿了抿脣,還未說話,蘇婉笑道:“不貴,才半吊錢,二嫂要喜歡,下次去鎮上給了錢,我也給你帶一支。”

    正好被請去別家幫收割的宋家兄弟回來,聽得蘇婉這句,宋有福便問:“喜歡啥?”

    李氏忙搖著頭,“我去廚房忙活了。”

    “二嫂坐著罷,大嫂都把菜炒齊了,我去端便好。”宋小妹說完便出去了。

    宋老爹拿了把蒲扇坐在大門口,一邊扇風一邊啪嗒吸著旱菸,幾個孩子坐在他周圍分零食。等宋小妹再進來,蘇婉便道:“小妹,我那個荷包呢?”

    “我落在廚房了,這就去拿。”

    宋小妹取了荷包遞過來,蘇婉便喊道:“大妞二妞。”

    連大娃二娃都跟著圍過來了,兩個小的還沒吃完炒糖豆,便靠在爺爺腿邊看著這兒,蘇婉拿了兩支珠花出來,雖不比宋小妹頭上的精緻,但是上面鑲著珠子又刻了只可愛的兔子,也別有意趣,大妞二妞眼神頓時亮了,蘇婉親自將珠花插在她們頭上,笑道:“大妞二妞快是大姑娘了,長這麼漂亮,可要好好打扮,三嬸給你們的珠花,日日戴在頭上才好,等戴舊了壞了,三嬸給你們買新的。”

    姐妹倆戴了漂亮的珠花,乖乖的點頭:“謝謝三嬸。”

    “看你們整日漂漂亮亮的,三嬸才高興。”蘇婉捏了捏蘿莉姐妹的小臉,意味深長的看了李氏一眼,李氏眼底閃過一絲不以為然,心道自己的女兒,等回了屋還不是聽自己的,宋有福卻有些臉熱,弟妹特意給女兒的東西,每每不過半日便被自家婆娘拿了去用,現如今連弟妹都知曉了,不由瞪了李氏一眼,心道以後可不能讓自家婆娘再搶弟妹給女兒的東西了,雖是女兒的東西,到底是弟妹給的,弟妹大方,女兒的東西不見了便給新的,這樣下去豈不是佔弟妹便宜?

    蘇婉又拿了一個盒子出來,含笑遞給大娃二娃,大娃開啟一看,有些愣:“三嬸,這是啥?”

    二娃皺眉想了想,大聲道:“是圍棋,村長家就有!”

    宋有根搓了搓手:“這東西他們不會,買了也浪費……”

    “我是不會圍棋,卻能教你們五子棋,等你們三叔回來教你們下圍棋。”蘇婉道,“這可是修身養性的好東西,省得你們無事整日在外面上房揭瓦,不幹正事。”

    二娃點頭,攬了棋盒笑嘻嘻的道:“小叔說君子六藝,其中就有下棋。”

    端了碗筷擺桌的張氏聞言眼睛都亮了,還沒說話,卻見蘇婉敲了下二娃的頭:“不懂還亂說,給你小叔知道看他罵不罵你。”

    “小叔才不會罵人。”說話的是鼓著腮幫子嚼炒糖豆的三妞,“小叔只會說,既然不懂,那就用筆寫下來吧,寫到你懂為止。”

    倒把其他人逗笑了,大娃卻有些高興:“小叔教了我們下棋,是不是就不用練字了?”

    宋母進了堂屋,聞言拍了大孫子一下:“想得美,認字是最要緊的。”

    “你們幾時開始認字的?平日怎的不見你們看書?”蘇婉好奇。

    宋小妹噗嗤一聲笑了:“跟三哥學了幾年,還認不了幾個字呢。”

    大娃撓著頭呵呵笑道:“小叔好長時間回來一趟,學的都忘了。”

    三娃終於吃完了自己分到零食,拍了拍手走到蘇婉跟前,眨著眼睛道:“三嬸,我也學認字!”

    宋小妹揉他的臉:“得了吧,你就是個湊數的。”

    不明所以的小傢伙見小姑笑得開心,也咧著嘴笑了,蘇婉朝他伸出手,展開,手心裡躺著一隻用紅木雕刻的小兔子,表面打磨得光滑圓潤,彷彿泛著光,圓滾滾的躺在蘇婉手心中,兔子耳朵上打了個洞用繩子串起來,特別可愛,三娃幾乎是一眼就愛上了,忙取了來掛自己脖子上。三妞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兔是他們生肖,蘇婉並不厚此薄彼。

    都有禮物,幾個孩子都很開心,宋母卻對蘇婉道:“你又亂花錢,盡買些用不著的。”雖是埋怨的語氣,臉上卻帶著笑。

    蘇婉也笑嘻嘻的回道:“就算我買了用得著的,爹娘也不肯用。”

    宋母嗔道:“沒你這樣花錢的,人說坐吃山空,你孃家縱使給的陪嫁再多,這樣花也遲早要搬空。”

    李氏原就恨得不行,這蘇氏去鎮上那麼久,才買這些東西回來,沒一點是留給她的,可見小氣的不行,之前那些大方全是裝的!這會兒又聽宋母話裡話外不讓她花錢,忍不住揚聲道:“喲,弟妹這才花了幾個錢,娘就捨不得了。”

    宋母瞥她一眼,淡淡的道:“什麼時候你也能給孩子們花這個錢,我便不攔著。”

    “我倒是想花,可也要有錢吶,有道是父母在無私產,我又沒個能幹的爹孃使勁陪嫁妝……”

    “那就別說風涼話!”宋母不耐的打斷了李氏的話,看了蘇婉一眼,“我攔著不叫你花錢,不是你沒錢,只是何苦養出個白眼狼來,你不給它就叫,給了還嫌少,總歸是喂不飽的!”

    李氏一聽氣得不行,這不是拐彎抹角的罵自己是喂不飽的白眼狼麼!頓時哪還管是婆婆,雙手叉了腰便要罵,只是被自家男人一雙眼睛冷冷盯著,頓時便說不出話來了,腿肚子還有些發抖。

    宋有福只覺得無地自容,他以前沒往這裡想,只當這婆娘嘴賤,如今倒真發現他娘說的一點沒錯,這臭婆娘可不就是白眼狼,弟妹也不欠他們,平日裡給他們的東西還少?可從來沒從這婆娘嘴裡聽到一句弟妹好的,倒是一邊使勁往兜裡揣一邊還在怪弟妹不給點好東西,是看不起他們,這話聽得多了,他還真以為弟妹看不起自家人,現在一琢磨卻不是這個理,自家的情況,弟妹還沒進門便知道,若真看不起,又怎會嫁進來?更別提成天的給孩子們買這買那。想到這兒,宋有福不覺咬牙在心底罵了一聲,這攪家精,天天的挑事,存心叫人不痛快!

    蘇婉笑眯眯的點頭,“娘這話我記住了,我自己的錢,想怎麼花便怎麼花,但定要花得值!”

    宋老爹抽完煙,抖了抖灰,正細細的擦著煙槍,聞言道:“老三家的說的沒錯,錢花出去要花得值才行。”

    宋有福卻在想弟妹說的對,她的錢當然是隨她自己花,自家婆娘平日的話,倒還真有點什麼都是她的一樣!宋有福又狠狠瞪了李氏一眼,心這麼大,他以前倒沒發現,不由慶幸自己腰桿硬,要是被這婆娘拿捏了,家中恐怕要折騰不休!

    李氏被丈夫越來越冷的眼神的盯著,半句話都不敢多說。張氏從廚房端了湯出來,便道:“爹孃,吃飯了罷。”

    宋小妹聞言,去房裡攙了宋奶奶出來。吃飯時,宋小妹狀似無意的問她娘:“好像三哥的書房很久未打掃了,要不今兒我跟三嫂去給抹下灰?”

    “你還要縫衣裳,哪裡就沒事了。”宋母想也沒想的搖頭,“我過兩日去打掃吧。”

    “過幾日你們要去山上撿柴,等柴都劈開曬好了,又要去撿山茶籽,得忙整整半個月呢。”

    “無事,子恆這個月不用回來,我下月去清理也行。”

    宋小妹便閉了嘴不說話了,蘇婉笑道:“娘去打掃也好,我還怕跟小妹兩個弄壞了書房呢。”

    宋母點頭:“可不是,你們年輕,手下沒個輕重,弄壞了書可不得了。”

    蘇婉點頭稱是,捧著碗衝宋小妹眨了眨眼睛,宋小妹撇了撇嘴,不太高興,她在家又帶孩子,又準備一家人的一日三餐,如今去鎮上買家用都是她,怎麼就手上沒輕重了?冷不丁見她三嫂眼睛眨得跟抽風似得,嘴角不由一抽,倒是忍不住笑了,怕被人看見,也捧了碗擋住半邊臉。

    又過了三日,宋家兄弟幫完工領了錢回來,一家人便扛了砍刀去山上,都有明確的分工,宋老爹帶兩個兒子砍柴,宋母則和兩個兒媳和兩個大孫子撿那枝椏搬回家,蘇婉依然留在家給宋小妹做飯時打打下手。

    幹活的人一早吃了飯便出門了,宋小妹忙到蘇婉屋門口喊道:“三嫂,快起來罷,這會兒我爹他們剛出門,也沒這麼快搬柴回來,你快些去找書,我在院門口給你望風。”

    蘇婉於是忙穿了衣服出來,頭髮只是拿根簪子隨便挽起來,洗了個臉,連飯都顧不上吃,在枕頭底下拿了本書作掩飾,便匆匆去了書房。

    原本是說好蘇婉找了書便喊宋小妹回來,可宋小妹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她三嫂喊自己,擔心自己出來這麼久奶奶要找,宋小妹躡手躡腳的進了院子,在門口低聲喊了幾句三嫂,皆不見回答,心下狐疑,便邁著無聲的步子到了書房門口,探頭看過去:“三嫂,還未找好嗎?”

    蘇婉此時背對著門口,低著頭看不到神情,捏著書頁的洗白手指,卻有些微微發顫,且極為用力,連指甲蓋都泛著白色。聽到宋小妹的聲音,她忙收斂了神色,露了點笑,回頭衝她揚了揚手中的書:“找到了。”

    “那快出來罷……”

    “小妹。”宋小妹的話還沒說,便見到她奶從堂屋出來,“你在這門口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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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蘇婉忙把書往領口內一塞,笑著走了出來:“今兒整理屋子時才發現相公有書落在屋裡了,我怕時間長了自己會忘記,便及時給放回來。”

    宋小妹也點頭:“我給三嫂開的門。”

    宋奶奶看到桌上確實放了本書,便點頭:“是該如此,咱們不懂,別把書架弄亂了,書放桌上,仨兒回來自然知道該擺哪裡。”

    匆匆吃了幾口早飯,蘇婉放了碗便回屋,宋小妹看她匆忙的腳步只捂了嘴笑:“以前三嫂只提到吃的有這性質,如今對書倒也十分喜愛呢。”

    蘇婉心事重重,雖然臉上未露出來,卻也沒有心情迴應宋小妹,宋小妹只當她心急,也不介意,只道:“什麼故事讓三嫂這麼感興趣,等你看完,一定要給我講講才是。”

    “有時間定好好給你講,我先回屋了。”

    宋小妹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想,她三嫂跟三哥倒顯出了些夫妻相,這愛書的架勢,看著確有兩分相似。

    關好門,把書掏出來,蘇婉翻到折了角的那頁,她怕自己當時時間急沒看清楚,這會兒坐在窗前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下去,“……高宗崩,太子蕭棋依詔繼位,次年改年號天元……”

    蘇婉一眨不眨的盯著這行字看了許久,蕭棋這名字她不熟悉,但是天元卻如雷貫耳,宋辰,天元二十九年間被楚中宗欽點為狀元,中宗崩後,其三子蕭瑱登基,廟號楚仁宗,仁宗在位時大力推行科舉,啟用寒門學子,柳太傅舉賢不避親,向仁宗舉薦女婿宋辰,宋辰以其才學為仁宗所欣賞,遂重用。宋辰從寒門到門生無數的宰相,且仁宗在位三十餘年,宋相從始至終簡在帝心,仁宗駕崩前,欽點宋相為顧命大臣,肩負治國重任。

    蘇婉已經可以確定,她猜測的也是最害怕的事情,已成事實。只是她還有疑慮,太傅雖是虛銜,舉凡只有被皇上倚重的朝中重臣才會被封為太傅,正一品大臣,他的女兒,尤其是嫡女,自然不愁嫁的,即使非常欣賞宋子恆的才華,求賢若渴,也不介意他的出身和家世,將他收做弟子,或是認為義子,也比把嫡女下嫁於他要好,世家大族裡,嫡庶觀念甚嚴,就算宋子恆休了原配,柳家嫡女嫁過去也成了繼室,地位和嫡室相去甚遠。且若要做繼室,太傅嫡女即便是嫁入皇家也使得,嫁給宋子恆已是低嫁,又怎能受如此委屈?

    當然也有可能是柳家不知情,只當他少年英才,甚為喜歡,劇本里不就經常有,賢妻在家中照料老父母,書生進京趕考金榜題名,被宰相等大官看中後謊稱自己尚未成婚,遂成為大官女婿,這邊忙著金榜題名洞房花燭,老家原配還在翹首以盼。

    然而蘇婉相信自己的判斷,從宋家父母,到宋子恆本人,都不是這種為了金錢地位出賣人性之人。她看得出宋子恆圓滑通透的背後,還有些書生氣,他知蘇家有牛車和車伕,第一日去接她回之前卻自己請好了牛車;聽蘇太太說怕他家用錢緊張,婚禮前她特意託人送了些銀錢過去,接親的時候他都原封不動的送還了。宋家父母也是,他們連她多為大家花了點私房錢都那般在意,又怎會同意宋子恆休了原配去娶那高官之女?

    在世人眼中,這至少比用兒媳的私房更叫人看不起!

    況且原配的父親還是宋老爹的救命之恩,古人把恩情看作天大,不可能做出如此忘恩負義之事。

    宋子恆不會欺瞞於人,柳家按道理也不可能讓嫡女嫁給已有原配的宋子恆,退一萬步講,就算原配死了也不可……

    蘇婉心頭忽然一震,不對,若原配死了,那這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

    只有宋家村的人知道宋子恆已娶妻,而宋家村離京城甚遠,村裡一輩子也沒幾個人去進京,即便進了京也摸不到柳家那個圈子,也就是說京里根本無人知曉宋子恆娶妻之事,若宋子恆原配死了,柳家只需跟宋家商量不把原配之事透露出去,就當之前沒娶過妻,便是將嫡女嫁給宋子恆,外人也只覺才子佳人甚為佳話,之前她想不通的問題都能解釋清楚了。

    想到這兒,蘇婉把書往桌上一拋,自己走到床邊躺下,雙手枕頭,看著帳子一動不動。她已經死過一次,難道還要再死一次?只是不知道下一次有沒有那麼幸運又能穿越。

    想著想著,蘇婉眼前忽然浮現一雙如星辰般晶亮的眸子,這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滿是歡悅的笑意,簡單的滿足,像是孩子得到了心愛的玩具一樣,全然沒有平日的深邃……

    說真的,蘇婉確實有些捨不得,兩輩子遇到第一個如此極品的男人,各方面符合她對男朋友的要求,且現在他們的感情才剛剛開始,即便沒到如膠似漆的熱戀階段,也只是遲早的事,宋子恆現在還是一個毫無情調的直男,遲早要被她改造成知情識趣的好男人,她怎麼甘心自己努力的成果都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就要把他讓給別的女人。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哪有這個道理?

    蘇婉想了會兒,又覺得自己現在想這個無異於自尋煩惱,所謂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遲早的事兒,多想無用,她還是猜猜看自己這次要怎麼死吧,像穿越來時那樣,睡覺時毫無知覺的死去,或者……說不定她一睜開眼又發現自己穿越回去了呢,希望她的身體還沒有死透。

    蘇婉忽然從床上坐起來,她發現自己陷入誤區了,她穿越過來的時候,原主正一個人從宋家村跑回了孃家,這兒至少得走一天的路才能到縣裡,原主一個年輕貌美不諳世事的女子,如此平安順利的到家似乎有些奇怪,而她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穿越到這邊佔據了原主身體——可不可以這樣假設,按照歷史的軌跡,原主本該在回孃家的路上出事,但是沒有,所以在睡夢中出事了,然後她才會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穿越到古代了。也就是說,原主已經依照歷史的軌跡死了,現在是來自現代的她,不用再死第二次。

    蘇婉趕緊雙手合十,衝著天非常真誠的唸了一句:“我佛保佑。”

    如果是這樣,管他什麼世家嫡女,她不信宋子恆會拋下她去娶別人!

    可是念完佛,蘇婉又深深嘆了口氣,這一切都只是她的推測罷了,根據現狀去推測未來,可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或者她現在信任宋子恆,但世事難料,人心叵測,也許宋子恆日後被繁華眯了眼呢?

    蘇婉漸漸眯起雙眼,眼底閃過一絲光芒,在這個地方生活幾個月,她除了吃喝什麼都不用顧,活得似米蟲,竟漸漸連身為現代女性的自信和鬥志都給消磨了麼?這事兒還沒有定論,再說感情本來就像賭博,不管未來輸贏,現在她總得好好賭一把,即便是輸了,一個男人而已,只要自己有後路,還怕活不下去?

    蘇婉漸漸打定主意,院裡傳來打水的聲音,想來宋小妹要開始做中飯了,她又起身把書塞進枕頭底下,整理了衣裳和頭髮,開了門出去,宋小妹一見她便笑:“三嫂書看完了?捨得出來?”

    蘇婉笑了:“哪有這麼快看完,該做的事總還得做。”說著從廚房端了盆和菜出來。

    “你這一見書就魂不守舍的架勢,跟三哥倒像足了,人家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果然沒錯呢。”

    蘇婉含了笑低頭擇菜,並不言語。

    宋家人花十來天,儲備了儘夠燒一年的柴火,又和村民們一塊上山撿茶籽,茶樹都是野生的,撿茶籽自然是多撿多得,宋家主要勞動力上山不夠,連宋小妹都帶了大妞二妞出動,三妞三娃也自個兒垮了籃子和小夥伴一起上山,邊撿邊玩,拎回家也能有半籃子,簡直是全民瘋狂的節奏,蘇婉也忍不住了,第二天披了件宋子恆的舊外衣,頭上包了個很應景的碎花頭巾,跟在大夥兒背後上山了,然而撿了半個上午,跟宋小妹一塊回家做飯的時候,才發現手上一道一道的紅痕,想來是被樹枝劃的,傷痕倒是不深,只是蘇婉面板白,一點點痕跡都顯得非常明顯,宋小妹回家的路上便不停的嘮叨道:“三嫂也是,喊你別去了,非要跟過去,現在手傷成這樣,全是紅痕,過幾天三哥回來還不怪我們!”

    蘇婉這會兒才感覺手疼,她倒沒宋小妹這麼緊張,這麼點傷口又留不了疤,反而自責道:“是我自己不行,給你們拖後腿了。”

    “你都沒幹過活,以後也不用幹,等我哥考上秀才了,家裡請幾個長工,哪用得著你下地。”宋小妹說的很不客氣,“你學了也沒用,還是安心在家待著罷。”

    蘇婉卻道:“平日也不見你跟大妞二妞她們下地,怎麼上山就這麼熟練?”

    “我們從小就幹這個了,且雖不下地,家裡的活也都要幹,手粗皮厚的,哪能那麼容易傷著。”一進院子,宋小妹便把蘇婉往屋裡推搡,“你回去好好歇著,手傷了也碰不了水,這兒我一個人就行。”

    蘇婉自個兒也知道,平日叫她給宋小妹打下手,也不過是不想她整日在家什麼也不用做扎人眼,宋小妹灶上的活向來麻利,一個人也忙得過來。便點頭回了自己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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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大概一個多星期後,山上便看不到一粒茶籽了,大家撿的特別乾淨,宋家撿了滿滿的四大籮筐,曬了半個月後上秤一稱,竟有十斤,然而榨出的油卻只有二十來斤,蘇婉心下詫異,宋家人卻十分歡喜,覺得今年撿的茶籽比往年多,也得了更多的茶油。

    這麼珍貴的油宋家人當然捨不得留著自己吃,倒也留了三四斤出來,剩餘二十斤都讓宋家兄弟拿去鎮上賣了,卻只得了六貫錢回來,宋母拿著錢也有些失望:“怎麼才六貫?”

    宋有根回道:“那糧油鋪的掌櫃說今年收的茶油太多,怕賣不出去,只能在價格上壓一壓了,多一貫都不肯收。”

    宋母嘆了口氣,拿著錢進了屋。蘇婉只坐在一旁思考,茶油珍貴,一般人家自個兒榨的都捨不得吃,更別提買了,所以他們榨的油去鎮上擺攤賣一天下來也賣不出一兩斤,費時還不掙錢,只能賣給糧油鋪子,可那掌櫃只一味的把價格往下壓,合算下來一斤茶油竟也只比一斤花生油貴三文不到!

    蘇婉算了這筆賬,感覺心都在滴血,早知道才賣這麼點錢,她全買了啊!這才是真正的純天然無新增啊,茶油不但營養,還是美容聖品呢,洗臉做面膜潤膚樣樣都行啊!去糧油鋪買的話說不定有些黑心掌櫃兌了別的在裡面。

    不管怎麼說,秋天來了,蘇婉一直心心念唸的葡萄,終於被告知可以摘了,然而吃了幾粒後,蘇婉便有些失望,這葡萄雖然有些甜味,但是酸味太明顯,可能有人就愛這酸酸甜甜的味道,但她最怕酸了,平日炒菜多放了點醋都感覺酸到不行,一連吃了幾粒葡萄覺得牙齒都不好了,偏偏三妞三娃還比賽似得,使勁把手中的葡萄往她嘴裡塞,“可好吃了,三嬸給你吃!”

    蘇婉有些憂傷,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她有些懷念在現代的生活了。蘇婉擡頭看了看葡萄架上,一串串紅豔豔的葡萄垂下來,不由問道:“這些葡萄自家人吃得完嗎?”

    “當然吃不完,葡萄摘下來放不了多久就要爛的。”

    “那一般怎麼處理?”

    “葡萄很多人家都種了,再不濟山上野葡萄也夠吃,沒人會花錢去買這個,吃不完只能曬乾來收著,等過年當點心拿出來擺桌便是。”

    “曬成葡萄乾會好吃嗎?”

    “硬硬的,還不怎麼甜,我喜歡吃這樣的!”三妞大聲回答,在蘇婉看過來的時候張口吞了兩粒大葡萄。

    簡直是暴殄天物,蘇婉在心底狂搖頭,葡萄乾不好吃,那就做成葡萄酒葡萄醋啊!

    想到這裡,蘇婉忽然挑眉一笑:“葡萄自然沒人買,做成別的就不一定了。”

    宋小妹聞言眼睛一亮,她知自家三嫂對吃食尤為精心,在吃方面三嫂已經是宋家的權威,上次讓自己做的酸梅湯,村裡人都喜歡喝,如今宋小妹對蘇婉的話已生不出懷疑,趕緊問道:“能做成什麼?”

    蘇婉卻不回答,只是擡頭看了眼天頭頂的葡萄:“這葡萄最遲可以什麼時候摘?”

    “熟透的最近幾天要摘下來,不然會爛掉,其他的能再等半個月吧。”

    “我這是第一次做,有六七成的把握,但也不能一次性全搭在這裡面,你要信我,咱們就先把必須摘的摘下來處理了。”蘇婉看著宋小妹,“不過我給你透個底,要是能成,至少比上次的茶油掙錢。”

    宋小妹聞言有些遲疑,蘇婉也不催她,只是看著手中的葡萄不語,片刻後,宋小妹這才咬牙道:“聽你的吧,反正是自家種的,又換不到錢,就算浪費了也不過是少吃幾斤葡萄而已!”

    蘇婉倒是有些意外,她以為宋小妹會要想許久,哪知她如此當機立斷,平日看著只是個機靈開朗的小姑娘,沒成想竟也有幾分果決,以往她倒有些小瞧了這妹子。

    宋小妹又道:“不過在做好之前,先不告訴爹孃吧,爹孃倒還好,就怕二嫂又嘰歪,著實聽著煩。”

    “只是一下子少了這麼多葡萄,他們怎能不發現?”

    “如今爹孃兄嫂他們都在鎮上幹活,那邊管飯吃,到晚上他們回來天都黑了,白日天剛亮便出門,自然不會注意這個。”宋小妹微微一笑,竟有幾分迫不及待,“三嫂,你說怎麼做,咱們現在開始吧!”

    前些日子山茶油實在是賤賣了,往年至少能賣個七八貫錢,如今一下子少了這麼多,宋母氣得心都疼了,這些日子宋家都愁雲慘淡,直到聽說鎮上招工,從杭州回老家的大財主要建大宅子和宗祠,且規定兩個月內必須建好,這麼大的工程少不了要多招些人,一開始只招男人,後面連女人也要,只是工錢要比男人少一半,但也比找別的活計掙錢。宋家全家人出動掙錢,前些日子的壓抑氣氛這才散去了。

    是以蘇婉一提到茶油,宋小妹便咬牙決定跟她幹了,她心裡盤算要是真能掙錢,爹孃也就不用那麼辛苦去給人幫工了,憑她爹的手藝,在家做些木工也能掙幾個錢。

    蘇婉道:“小妹你去煮一大鍋水,水沸後將陶甕,蓋子,並找根棍子和一雙筷子扔到鍋裡煮半刻中,待會兒要用到,我去叫大娃二娃搬梯子來摘葡萄。”

    宋小妹也不多問,點頭便道:“好!”轉身進了屋子搬了個大陶甕出來。

    蘇婉指揮者大娃二娃上梯摘葡萄,摘下的葡萄只在水中浸溼了便提出來放到一旁乾淨的籃子中晾乾,堆了滿滿兩大籃子,宋小妹把煮過了的陶甕搬了出來,蘇婉招呼幾個大的和她一起去廚房用熱水洗手,擦乾手上的水珠,這才將晾乾的葡萄捏碎了放進陶甕內,人多幹活快,一刻鐘便弄好了,蘇婉又讓宋小妹拿了一斤白糖倒進去,用蓋子封號,大娃二娃合力將陶甕抱緊了蘇婉屋內,蘇婉給一人發了一文錢做封口費,大娃二娃便抱了棋盤去樹蔭下玩五子棋了,大妞二妞回屋繼續做針線,宋奶奶也知道此事,只是看了姐妹倆一眼搖頭笑道:“跟著你們三嬸盡折騰。”

    二妞笑嘻嘻的道:“自從三嬸過來,可比以前好玩了,經常能吃到零嘴!”

    宋奶奶笑罵道:“現在就使勁樂吧,等你們出門了,看誰還整日帶你們玩。”

    宋小妹在蘇婉房中並沒有馬上離去,“對了,我還沒問三嫂為什麼要這麼弄葡萄?放多久能用?”

    “這就跟釀酒一樣,半個月也差不多能好了。”

    “釀酒?”宋小妹瞪大眼睛,“沒聽說葡萄也能釀酒的,再說,也沒放酒麴,這怎麼釀得成?”

    “成不成半個月後看便是了,如果能釀出來,男女老少都適合喝,如爹孃不愛喝米酒的,這葡萄酒香甜可口,後勁也不小,女人每晚睡前和一小口,美容養顏,比那胭脂水粉有用多了,何愁沒人買?”

    宋小妹聽得連連點頭,恍然大悟:“難怪你上次去鎮上總盯著劉大娘兒子開的酒鋪,原來早就有打算。”

    蘇婉確實是被那酒鋪一提醒,才想起自己也可以釀點不一樣的酒,卻知道:“那時只是有想法,但並未想過掙錢。”

    “可我從未聽說過葡萄酒,三嫂你是怎麼會釀的?”

    “我在孃家的時候看過一本書上寫的,這葡萄酒是海外人發明的,到咱們這兒,恐怕也只達官顯貴喝得起,我早就想做了,自個兒琢磨了許久,想著既然是酒,那便照著釀酒的法子來罷,釀酒需把糯米蒸熟,但葡萄怎能下鍋蒸煮?便只能捏碎了再放翁中,而酒麴是咱們這邊釀米酒用的,海外不一定有,我便不放酒麴試試看了。”

    宋小妹點頭不已,“我聽著便像這麼一回事,還是嫂子聰明,連這個都能自個兒琢磨透。”

    “還記得上回我喊你炸木槿花麼?那也沒吃過,只聽你哥唸了句詩便想著的,我琢磨著,大概天生聰明罷。”蘇婉大言不慚。

    宋小妹噗嗤一笑,“我看三嫂大概是天生比旁人愛吃,所以總能琢磨出些不一樣的。”雖是損人,心底的擔憂倒是少了許多,她想也是,聽說自家三嫂上次不過是見了木槿花,又聽三哥一說,便心血來潮要摘了吃,照她的法子炸出來還真的香酥可口,連自己都有些念念不忘了。而今這葡萄酒是三嫂琢磨了許久才動手做的,想來定不會出錯。

    蘇婉只笑而不語,說她有六七成把握,不過是藉口罷了,她知道一定能成,雖沒親手釀過葡萄酒,但她有一個閨蜜是diy狂人,葡萄酒蘋果醋桑葚酒酵素等等,哪一樣不是手到擒來?剛出來跑龍套那會兒她窮得叮噹響,在閨蜜家住了整整一年,幾乎見她從春天忙活到冬天,但凡能自己做的東西出來不出去買,其實何止是吃的,那些面膜洗面奶香皂之類的也都自制,蘇婉見得多,偶爾還要搭把手,自然也會了,若不是人多眼雜,她也想自己鼓搗點護膚品化妝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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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8:24: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蘇婉如今的注意力都在葡萄酒上,每日都要開封壓帽兩三次,就是用棍子將浮上來的果皮壓下去,這還真是個細緻的活,差一天都不行。

    每日早出晚歸去外邊幫工的宋老爹幾個還真如宋小妹所說,半點沒發現葡萄架上的葡萄少了許多。去別人家幫工建房子,比自家農忙那會兒累得多,雖然如今這天氣沒那麼熱了,可整日在太陽底下暴曬,中午也不多給休息,吃了飯沒坐一會兒便要上工,沒幾天大夥兒都曬黑一大截,真能跟非洲人媲美了。

    夜裡,宋家人坐在院裡乘涼,宋母看了看月亮,道:“再過幾日便是中秋,子恆也該回來了。”

    “那會兒咱們還在鎮上幫工呢。”李氏道,她這些日子也累成狗,給蘇婉找茬的精力也沒了。

    宋小妹卻道:“到三哥回家,知道你們沒歇兩日又去鎮上幫工,可不得又生氣。”

    宋老爹沉聲道:“子恆明年要參加院試,若是過了,後年便要進京趕考,進京的路費,住宿費,這些哪樣不花錢?”

    蘇婉覺得她該表態了,即便宋家人不肯要,以蘇老爹生意人的性格,絕無可能坐視不理,只是她剛想好要說,院外卻有個陌生的聲音在喊:“有根娘!”

    宋母忙應了聲:“我在院裡,進來吧。”

    蘇婉便看到一個眼生的大嬸走進來,徑直走向宋母:“有根娘,你們回來啦。”

    “這才剛歇口氣。”

    “這財主的錢可不好掙,又累又熱,喝多了水多上了兩趟茅房都要被那管事抓著說一頓。”

    “可不是,掙錢都不容易。”宋母嘆了口氣,才道,“東勝娘找我有事?”

    “我那兒媳的兄弟不是在縣裡酒樓跑堂嗎?今兒他送東西過來,給你們家子恆帶了個信,我兒媳在家帶幾個娃,走不開,我回來才叫我送過來。”東勝娘說著,從懷裡掏出個信封遞給宋母。

    “寫的信?”宋母接過一看,有些奇怪了,她兒子向來都叫人帶口信,村裡只村長識得幾個字,“這還得去請村長幫忙念……”

    “哪用請什麼村長,子恆媳婦不就認字嗎?這信便是子恆特意捎給他媳婦的。”東勝娘說著,一雙眼睛笑看向蘇婉,滿口子的誇讚,“你們這媳婦可不得了,長得跟天仙似得,又漂亮又大氣,用他們來的話來說就是大家閨秀啊,竟然連字都會認!”

    頓時滿院子的人都看向蘇婉,東勝娘見狀忙問:“敢情你們都不知道?”

    蘇婉忙解釋道:“是我爹孃聽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怕公婆不喜,便不讓我說這事,再者都嫁人了,侍奉長輩才要緊,認不認字有什麼關係。”

    “親家也太小心了,認字那是大好事,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不喜。”宋母嗔道。

    宋小妹也道:“三哥那時還想叫我認字呢,只可惜我腦子笨,學不來,嫂子能學會,可見聰明著,日後有了小侄子,若三哥忙,嫂子也能替他教導一二。”

    宋母聽到這裡,眼神更柔和的看了蘇婉一眼:“小妹說的是。”都說龍生龍鳳生鳳,他們一家子泥腿子生了個天生會讀書的子恆,生怕耽誤了他,如今子恆和他媳婦都認字,有見識,日後生的孩子便不怕耽擱了,以前叫子恆娶了這媳婦回來只當是報恩,現在想來倒是他們家得利了,親家精心養的女兒,可不便宜了他們。

    東勝娘笑了會兒,又道,“雖給子恆媳婦寫了信,倒也讓我兒媳她兄弟帶了幾句話,其一,中秋節書院放了兩日假,但他估摸著是回不來了,江州城裡弄什麼聚會,都是些讀書人蔘加的,夫子也要帶子恆去呢。其二,子恆說農忙過了,若無事的話,讓他媳婦平日教大娃二娃兩個認認字,他媳婦看的書多,教這個是儘夠的。”

    除了三個被點名的當事人,宋家其他人都笑開了,尤其是宋有根夫妻,這個年代等級觀念甚嚴,讀書幾乎是所有寒門子的出路,朝廷和百姓也都重視讀書人,而今宋子恆不在家,還能叮囑蘇婉教大娃二娃兩個認字,想來也是有心培養他兄弟二人,宋有根夫妻毫無怨言的幫著爹孃供兄弟上學,既是希望兄弟出息,也希望兄弟出息後能拉他們兒子一把。

    宋有根還有些自持,張氏已經喜不自勝,淚花都泛出來了,一雙眼睛盈盈的看著蘇婉:“那就勞煩弟妹了,他二人若是不停教,不用留情,只管用戒尺打了便是。”

    被委以重任的蘇婉即便想推脫,見著向來溫婉且照顧自己的張氏如此神態,也不好意思了,她大概能明白張氏的心情,宋子恆忙著唸書,整日不在家,即便有心,也實在無法顧及幾個侄子,而家中供宋子恆一人已經夠緊張了,再無力送兩個孩子去私塾,張氏心中想來是難過的,而今見著有轉機,只怕把她當救命稻草了,畢竟對古代女人來說,兒子才是一輩子的依靠。

    而對蘇婉來說,教兩個孩子認字自然是沒問題的,便無拒絕的理由,只點頭道:“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夫,我雖不用他倆拜師,但既然大嫂信任我,我盡力不讓你們失望便是。等明兒制定了計劃,他們倆就按照我的規矩來學吧,不過我先透一句底,大家都知道,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根本學不到什麼,既然要念書,咱們就按著書院的形式來,幾時上課幾時溫書幾時練字幾時睡覺,都有規矩,我不說話,他們兄弟二人別想出院門半步!”

    張氏連連點頭:“弟妹說的是,唸書就得按規矩來,你說了算,他們定不敢不聽。”

    宋有根眼底也透著喜意,卻掩了下去,狠狠瞪了兩兒子幾眼,警告意味甚濃。

    大娃二娃眼底寫滿不可思議與哀嚎,不明白幸福的日子怎麼就一去不復返了。

    蘇婉見狀忍不住笑了,緩了緩語氣:“畢竟你們倆是我第一批弟子,我便放話在這兒,雖是規矩嚴,若你們能完成我佈置的任務,想要什麼獎勵,不出格的我都隨你們。”

    兄弟兩對視一眼,眼底這才露出了點兒高興,對於唸書倒也不是那麼不情願了。

    李氏向來與宋家人畫風不符,這會兒見著大家沒口子的誇著蘇婉,心裡頭更加不忿,便道“小叔寫的信,弟妹快拆來看了罷,也念給大夥兒聽聽。”

    東勝娘已經告辭回家了,二娃起身拋下一句“我去拿油燈”,也一陣煙似得不見了。

    端了油燈來,接著微弱的燈光以及月光,蘇婉拆開了信,信紙後頭寫著四個大字“吾妻親啟”,蘇婉哂笑一聲,將信紙展開,頭一行便是“致愛妻”,後面寫道“一別之後,二地相懸。雖說是三四月,誰又知五六年……”蘇婉看著倒有些驚訝,兩人平日相處,只要稍微親密些宋子恆便顯得十分青澀,這會兒倒是連情詩也會引用了,什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雖然現代人聽得耳朵都起膩,古人卻等閒不會這麼露骨的表達。

    往常兩人交談時,宋子恆連句稍微親熱的話都說不出來,拿起筆倒好意思寫這個了。蘇婉笑著從頭看到尾,收了信,才發現大夥兒都在盯著她看,宋小妹急了,忙問:“三嫂,我哥寫了啥?”

    蘇婉看了她一眼,忽然低了頭,燈光下她的睫毛看著越發長,像撲稜著翅膀的蝴蝶,一顫一顫的的蓋在眼瞼上,慢慢將信紙摺好,原封不動的塞回信封裡,蘇婉白皙的臉頰也憋出了絲絲紅暈,手中緊緊攥著信封,只看向宋老爹夫妻:“爹孃,我先回房休息了。”

    宋母點頭:“去吧,日後大娃二娃辛苦你了。”

    直到蘇婉回了屋,宋小妹還摸不著頭腦,轉頭問她娘:“三嫂怎麼不回我的話?”

    李氏嗤笑了一聲,語氣不乏諷刺:“人家相公寫給她的信,幹嘛要讓你知道。”

    張氏不鹹不淡的掃了李氏一眼,對宋小妹道:“小妹你自然不清楚,看三弟妹那樣子,倒是夫妻之話,哪能給咱們看。”

    宋小妹聞言,臉色頓時爆紅,也匆匆打了聲招呼,自個兒回了屋。

    宋老爹抽完一袋煙,也樂呵呵的回了屋,小兒子雖不能趕在中秋回來,卻特意叮囑了兒媳教兩個大孫子唸書,他也不貪心,知道兩個孫子更像大兒子,憨厚有餘聰明不足,不圖他們考狀元,但若能有他們小叔一半聰明,日後就無甚可憂心的了!是以雖見不到寶貝小兒子,宋老爹心頭也是極為高興的。

    宋母落了丈夫一步,起身後便把目光轉向李氏,定定的看著她,看得李氏不自在的移開了視線,才淡淡的道:“都早些睡吧,明日還要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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