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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其它小說] (花日緋)贈君一世榮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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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23:59: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10章 查賬辯心

  雲氏帶著對謝嫮交了賬目細軟的涵香和一應伺候的人離開了巽芳居之後,巽芳居中人無一不對謝嫮投來了驚訝的目光。

  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這位五姑娘行事向來倨傲,縱然是吃了虧,也傲的不願當場發作,這性子雖然不討喜,但對於在她身邊伺候之人來說,還是很好的,最起碼,當你做錯了事,主子因為高傲而不願屈尊降貴責罰你,然後就那麼輕易的揭了過去,這是每個伺候人的僕婢最希望遇見的主子了,只要不做出那種天怒人怨的事情,只要不鬧到老爺和夫人面前,在這巽芳居中,還不就是他們的天下。

  可是現在,五姑娘生了一場大病,好了之後性情大變,姑娘還是那個姑娘,但是,渾身上下都透著股子沉穩,就像是夫人之前說的一句話,五姑娘好像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一樣。

  今日,巽芳居眾人又見了謝嫮打發涵香,心中更是震驚。涵香是巽芳居眾人,公認的副姑娘,因著從小伺候,所以五姑娘對她還算是親近和聽從,將近身之事全都交由她在打理,可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個親近的副姑娘,如今竟然被正牌姑娘棄如敝履,當真是叫人想不通,猜不透的。

  謝嫮環顧一圈巽芳居眾人,心中自有了計算,喊來了花意,叫她將巽芳居中大小伺候的人全都集中到一起來,謝嫮兩世為人,這還是第一次全然看清巽芳居裡到底有多少人伺候。

  按照侯府份例,她是二房嫡出小姐,理應有自己的院落,院落中,一等侍婢兩人,二等侍婢四人,還有四個婆子分配,但是謝嫮年紀小,又是二房的姑娘,所以,她如今巽芳居中,不連剛被她趕走的涵香,也就只有五個人。

  花意和竹情先前看過了謝嫮說一不二的手段,也是嚇壞了,如今低著頭也不敢說話,還有兩個年紀稍大些的丫鬟也是略有緊張,另外那個婆子就更畏縮了。

  「都上前來報個名字吧。」

  花意和竹情曾經跟著涵香後面貼身伺候過謝嫮,此二人先來,然後便是另外兩個丫鬟,叫喜兒和如意,另外叫謝嫮沒想到的是那個嬤嬤,竟然是個結巴,愣愣巴巴的好不容易說清楚自己的名字,叫三福。

  謝嫮沉吟片刻,便對花意竹情以外的三人說道:「你們兩個今後叫玉綃和玉瑾,福嬸兒就不改名了,可記得了?」上一世,謝嫮是不會在乎這些丫鬟的名字的,那是因為她的整顆心都高傲的放在其他地方,對身邊的人和事少有關心,可如今一旦關心了,自身品味就絕不容許她身邊有叫喜兒如意之類俗氣名字的丫鬟。

  「是,奴婢們記下了。」

  謝嫮點點頭,開始在眾人面前踱步,雖然姿勢有些老成,頗有些小孩子強裝大人的感覺,如今謝嫮的臉色自然是好了很多,身子雖然依舊孱弱,但是眾人在見識過這個小大人眼睛不眨就把涵香從身邊踢開了,他們的身契自從進入巽芳居開始,就已經送到了這位姑娘的手中,所以,別看她年紀小,可是手裡卻實實在在的捏著她們的去留大權呢,故誰都不敢懈怠,連從前的一點不恭敬都不敢再表現出來了。

  「大家都知道,前些日子我大病了一場,病中想通了很多事情,從前的確是我不懂事,累的老爺和夫人為我操心,實屬不孝,今後,我必不能再像從前那般渾噩,那首先就是要從身邊之人開始做起了。涵香伺候了我好幾年,我對她如何大家有目共睹,可是她卻是如何待我的?明明是我身邊的人,卻總想著替旁人盡忠,儘管那個人是我的母親,可涵香這種行為是一個忠僕該有的嗎?而我對於這種吃裡扒外的人是最不能忍受的,既然大家有已經到了我的院子,那咱們就該一條心,若是連我身邊之人,我都沒法放心的話,那將來又談何替老爺和夫人分憂呢?」

  謝嫮的聲音軟軟糯糯的,聽起來十分溫潤,再加上她不生氣時,語調也掌控的十分精妙,叫人聽不出她話中的情緒,也辨不明她話中的真偽,只一味的隨著她的話語牽動心思,叫人不敢再像從前那邊怠慢了。

  「我今日會將大家聚集起來,就是為了說這些,這是我第一次說,也是最後一次,你們若忠心,我必不負你們,但有人若是吃裡扒外,我也必不留情,可懂?」

  五個僕婢盡數低頭稱是,心中對這個看起來半大一點兒的五姑娘那是服了。

  接著謝嫮又探了探如今各人身上的分工,然後,留下了花意和竹情,叫其他人退下去了。

  謝嫮對花意和竹情原就夾雜著上輩子的情義,所以,自然是會重用她們的,便將涵香日常貼身伺候她的事情與這兩個丫頭分說了一遍,兩個丫頭謹慎記下,其餘管理院落之時則暫時由她自己來,這對於此時的謝嫮來說,不過是費心看幾眼的事情,涵香在她這院落裡真正要她管的就是每月的例錢還有她的珠寶首飾,因為她年紀還小,妝奩中的東西還不算多,也相對不值錢(最值錢的已經給她送人了),其他倒沒什麼必要開支,畢竟也不需要她去參與人情往來,只不過是尋常普通的開支,這些對於不認識字,不會記賬的人來說是難事,但對謝嫮來說可不算。

  花意竹情出去之後,謝嫮將她的寶箱中都清點了一下,剩餘的錢幣不多,也就三四吊,一吊以一百文算,不過,在那三四吊銅錢之下,還放著兩張銀票,都是五十兩面額的,想來是涵香管賬時方面管理,特意去兌換的銀票,謝嫮每月和府中其他小姐一樣,有五兩銀子的份例,除去買些零食,玩意兒之類的東西,衣服和首飾自有大府和雲氏替她打點,每一季度府中姑娘都會統一裁剪兩三套衣衫,謝嫮此時衣櫃中衣衫大多是侯府統一制裁時的那些,其餘幾件看來該是雲氏替她張羅的,並無其他,那麼如今留下這一百兩零四百錢的數目就不對了,因為按照府裡的份例,她一年就是六十兩,這些錢不會有其他人來分刮,如今她十一歲了,涵香來之前都是夫人親自替她管著這些,夫人自然不會貪她這點小利,交給涵香時的數目必是登對的,可如今只剩下這些,其中的門道,又怎會叫人不解呢?

  暗自慶幸,將身邊一個還未爆發的毒瘤清理了出去,這樣的蠶食鯨吞,也不怪她日後野心會變得那麼大,直接想脫了奴籍翻身做主子了。

  那丫頭今後要在夫人身邊伺候,謝嫮想著還得尋個機會與夫人再提醒一番才好。

  雲氏每天都要去大府主院裡伺候請安,老夫人因著上回謝嫮失儀之事,又沒少刁難雲氏,雲氏不強勢,也沒什麼手段,若說有點,怕也就只有那副天生的好脾氣了,無論老夫人怎麼說,怎麼做,她都像是沒事人一樣,盡心盡力的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過了些時日之後,老夫人的氣消了,倒也沒再說出什麼要教育謝嫮的話來。

  前幾日還特地遣人來問了問謝嫮的身子好些了沒有,雲氏一一對應,說是謝嫮好了很多,老夫人又說既然好了,那學堂裡的功課也不能落下太多,雲氏當晚就來了謝嫮的院子裡,謝嫮的臉色不可同日而語,整個人雖然依舊白皙,可是臉上那潤澤的血色卻是騙不了人的,沒有了兩個月前的孱弱和枯槁,謝嫮整個人就像是初升的朝陽般,漂亮的叫人挪不開眼。

  雲氏心中寬慰,說出了老夫人的話,問謝嫮能不能去學堂坐坐,她不指望謝嫮真的能在學堂中學有所成,但是能與姐妹們走動走動,不也能排遣心情嘛,總比她一個人在院子裡要好,時間久了,性子可就孤僻難改了。

  謝嫮傍晚時練了拳,出了一身汗,此時正洗過了澡,花意給她梳理著濕漉漉的頭髮,竹情則蹲在一旁替她順著髮絲擦拭水漬,謝嫮坐在梳妝台前,往手上擦著什麼膏蜜,那膏蜜呈乳粉色,很是漂亮,裝載之玉罐也相當精美,謝嫮用擺在玉罐子旁邊的竹籤挑起了一小塊乳粉膏蜜擦在手心,而後將之蓋好,不等竹情給她梳好頭髮,謝嫮一邊擦著手,一邊就站了起來,坐到了雲氏身旁,說道:

  「嗯,女兒的身子已無大礙,明日便可去學堂。」

  雲氏這兩個月已經習慣了女兒的突然長大,從前若是她來傳老夫人的話,這個閨女定是滿臉的倨傲,不做理會,那樣就真的叫她為難了,畢竟閨女不去學堂,那就是她這個家長擔責怪了,旁人甚少會說女兒無心向學,大多會說她這個做母親的不會教養,如今謝嫮一口答應了這事兒,雲氏就覺得撥開了心中雲霧,安下心來,補充說道:

  「也不是要你去做學問,就去坐坐,與眾姐妹聚一聚,這才不至於被人說孤僻,將來連個說話的姐妹都沒有。」

  謝嫮但笑不語,『孤僻』這兩個字,的確就是上一世謝家姐妹對她的評價,而上一世,她根本不在乎,覺得她們評論了就評論了,與她何干?這份倨傲一直維持到了她二十三歲,那一年就因為她的倨傲,差點被主子賜死,而那時她已是教習姑姑,手下也有十來人,竟然無一人站出來替她分辨說話,真是人緣差到了極點,後來她被皇上趕到赦免之後才意識到,人緣這東西的可怕,所謂牆倒眾人推,大家都不喜歡你,對你來說並沒有任何好處,反而還處處受制,自那時開始,她才慢慢的收起了她那莫名其妙的高傲,開始學著怎麼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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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23:59:38 |顯示全部樓層
  ☆、第11章 天生奴緣

  雲氏來到巽芳居之後,先是問了謝嫮上學堂的事,謝嫮一口便答應了,倒沒有叫她費多少口舌,後來兩人又聊到了謝韶的身上,提起這個兒子,雲氏又是一陣心焦:

  「唉,你那哥哥這些日子也不知去了哪裡,學堂也沒去,外頭他經常去的地方都不見人,蘇師父那裡更是不見他,也不知道派人回來遞個話,真是愁人!你父親都問了我好幾回,我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先拖著,可……」

  雲氏的話讓謝嫮也感到有些意外,她一直待在她的巽芳居,謝韶也不常來找她,所以,他這些日子違規家她也不知道,如今聽雲氏說來,心中也是頗為驚奇的,因為,在她的印象中,謝韶雖然走東走西,卻也不是那沒有分寸之人,行處總會派人回來告知,他素來對雲氏孝順,又豈會這般不聞不問的消失好幾天呢?

  若說出事,謝嫮是不擔心的,因為她這個哥哥從小習武,身邊也有會武功的小廝,再加上他是侯府公子,市井中又有何人會尋他的晦氣?若不是出事,那就說明了,他這回要做的事情鐵定是不能告訴謝靳和雲氏的,已經嚴重到一旦告訴了,就做不成的地步,所以才會這般不言不語的吧。

  想著謝韶這回回來之後,背上可能要挨的撻數,謝嫮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真是要替他疼的一身的冷汗呀!

  不過,這些猜想,謝嫮自然不會全部告知雲氏了,免得壞了謝韶的事,之寬慰她說道:

  「娘,您就放心吧,我相信哥哥不是那胡作非為之人,定是在外有什麼事牽絆住了,待他辦完了事,自然就會回來與爹娘請罪的。」

  雲氏又是一歎:「唉,真是不省心。這回他回來,我定不會替他求情,讓你爹打斷他的腿才好呢。」

  謝嫮笑了,因為雲氏這話說出來,恐怕就連她自己也是不相信的,每回謝韶挨打,那就跟打在雲氏身上沒什麼兩樣,見一回哭一回,埋怨謝靳一回。

  雲氏又問了謝嫮手上的傷,謝嫮將手掌攤開讓她看,雲氏只覺得女兒這雙手可真好看,一根根指尖兒像是蔥白似的,細長瑩潤,白皙光澤,湊近嗅了嗅,還有一種沁人心脾的馨香,看了看謝嫮梳妝台上的那隻玉罐子,想起那裡面乳粉色的膏脂,不禁問道:

  「你這手上塗的是什麼?真香。」

  謝嫮自己抬手聞了聞,說道:「娘也覺得香嗎?這是前幾日閒著無事自己瞎琢磨調製的,將牛乳煮過後,摻入慶余堂的瓊脂膏,再加入紅梅瓣、粉桃瓣,嫩杏瓣,梨白瓣汁液調色調香,並不難調,娘要是喜歡,下回我再調的時候,也替您多調一罐,可好?」

  雲氏又將謝嫮的手拾起來聞了聞,點頭說道:「我聞著甚好。竟不知我的阿瞳還會自己做膏了。從前只見你日日夜夜的看書,不是作詩就是寫字,閒暇時間多是彈琴弄樂,我還曾說你快變成書獃子了,如今看來,你這般通曉,定是從前讀書的功效了。」

  謝嫮莞爾一笑,小小的臉上再次漾出耀眼的光澤,叫雲氏都不禁看呆,心喜極了,在她的眼裡,子女自然是最好的,就是之前謝嫮瘦骨嶙峋,形容枯槁的時候,她也未曾覺得女兒難看,如今謝嫮的氣色不可同日而語,臉上不那麼蒼白羸弱,身上不那麼骨架驚悚,看起來就更加喜人了。

  謝嫮見雲氏這般盯著她,心中一動,便趁勢說道:

  「娘,女兒想學跳舞,如今這身子也太弱了,若是能多加練習,必然對身體大有好處。」

  雲氏微微一愣,說道:「學堂裡不是也有教授儀態的老師嗎?女子儀態之中便有一項是跳舞呀。」

  「可是娘,學堂裡的老師有那麼多學生,府裡的姐姐全在那裡,老師如何會教我多一些?再說那溫老師是宮中退下的嬤嬤,教的是禮儀姿態,練習的也只是尋常拉伸形體的舞步,女兒以為卻不精妙,所以……」謝嫮竭力遊說。

  雲氏卻還有些遲疑:「可是,咱們家的姑娘也不是江湖藝人,學舞技總沒有大用的,今後也甚少有場合能用,何必費那心思苦苦去學呢?」

  「娘,女兒只想多學些東西,順便強身健體。難道女兒有個健康的體魄,娘親不樂意嗎?」

  謝嫮這是打定了主意要靠跳舞來增加體力了,自然對雲氏百般說服。其實她也不是不能跳,可若沒有舞師『指點』她真的把那技能滿滿的飛天舞跳出來了,才會叫人疑心震驚呢。

  想著先找個老師回來做個名聲,將來就是有人看見她跳,也不會懷疑她是無師自通的妖怪了。

  雲氏看著面前花骨朵般的丫頭睜著眼睛看著她,只覺得那裡頭清澈深邃,彷彿有一道黃金圈般吸引著她,這一瞬間,雲氏甚至覺得這個閨女是妖怪變的,若是尋常人,哪裡能有這樣通徹靈透的眸子呢,看著就叫人沉淪。

  最後,也許是謝嫮楚楚可憐的姿態,也許是雲氏被她那句『健康的體魄』動搖,反正,雲氏倒是應下了這件事,說晚上與謝靳商量一番,她這麼說,其實事兒就算是成了的,謝靳會管子女的功課,可是卻一定不會管女兒學舞,這是雲氏管的後宅事。

  雲氏走後,謝嫮心裡也有些擔心謝韶,倒不怕他捲了她的五兩金子,也知道他這當口不會有事,就是怕他做不成事兒不敢回來。

  第二天一早,謝莘就來了巽芳居,花意和竹情再給謝嫮梳洗裝扮,玉綃就快腳走到了門邊,對謝嫮行禮報道:「姑娘,二姑娘正往咱們這兒走,已經過了垂花門兒,後腳就該到了。」

  這也是涵香走後,謝嫮給她們立下的規矩,有人來巽芳居,要事先就進來通傳,無規矩不成方圓,經過謝嫮的好幾次提點,如今巽芳居裡五個丫鬟婆子也就不敢違逆了。

  謝嫮看著鏡中的自己,臉色越來越好,她那精緻的五官總算是顯了些雛形出來,看著生澀稚嫩,但就像是那枝頭的青絲漿果,儘管澀嘴,可聞起來,看起來卻是頂頂清新的。

  上一世的謝嫮也知道自己長得不賴,從後來她二十歲的『高齡』還能被選入宮去這一點來看,就能證明一二了,不過,她也知道,所為外貌,也就是相由心生吧,上一世二十歲之前的謝嫮可沒什麼品德,不是說她道德虧損,而是說不出色,過於平庸了。她心底是傲的,可是身份也是沒有的,沒有身份,那就沒有傲的理由,可是偏偏她又放不下那個身段,以至於,讓身邊的人都以為她不好相處,其實天可憐見,她真不是不好相處啊,只是不明白該怎麼與人相處,有的時候她明明幫了人家,可是就因為嘴上功夫不行,還落下了埋怨,有些人明明沒幫過人,甚至在背後還說旁人壞話,暗地裡使絆子,可這些人就仗著自己嘴皮子好,表現和善,卻偏偏混了個好人緣。

  當然了,這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也是要靠緣分就是了。

  就好像誰也沒料到,她這樣一個脾氣孤傲,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性子,竟然能在那樣冷情狠戾的尊上面前平安伺候了十多年。

  而她要說的,就是和尊上這份主僕緣分,比她出色的奴婢自然多如牛毛,可是尊上放著她在跟前兒伺候,未曾提起假手他人,這就說明了,她天生就是給尊上做奴婢的,有了這天生的奴緣,謝嫮身邊的人一茬兒一茬兒的換,可就她屹立不倒,看周圍雲卷雲舒,跌破了很多人眼鏡兒。

  不過,謝嫮自問對伺候尊上這件事的確盡心就是了。少說話,多做事,做好事,這就是她的秘訣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做奴婢也是有學問的,此刻先按下不表了。

  謝莘被玉瑾請入謝嫮閨房的時候,謝嫮也穿戴整齊迎了上來,笑得像是初升朝陽中,枝頭最嬌嫩的那朵沾著露水的花骨朵兒般,粉意盎然,純潔清澈。

  「我好了,勞煩姐姐來喊我一道,明兒我去喊姐姐。」

  在她剛醒來的時候,謝莘刻意喊了謝衡她們來點醒她,謝嫮就對這個討厭不起來了。

  謝莘也是嬌嫩美貌的,聽謝嫮說的客氣,對謝嫮伸出了手,說道:

  「咱們還是這樣,誰先起來,誰先來叫,從前你是不願與我一同去學堂,如今願意了,咱們姐妹自當要親近的。」

  「嗯。」

  謝嫮連連點頭,果真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般摟住了自家姐姐的胳膊,有點嬌嗔,有點撒嬌,總之把謝莘哄得直笑。

  兩人一路說笑,就去了侯府東側院的玉瓶齋中,玉瓶齋的齋主叫做顏九卿,她說過,女子當如玉瓶,挺拔不阿,玉質精粹,便以此來命名,顏九卿是我朝少數幾個盛具才名的女傅之一,所謂女傅,雖說也有男子之文采雄略,可是卻因生做女子,命中注定不得入朝堂,而只空得女傅的名聲,紅過那麼幾年之後,也終究逃不脫嫁人生子的命運,至此,比普通婦人多幾分才氣,有的才高八斗的女傅婚後能放下身段傲氣,也有過的好的,但像是顏九卿這樣的,從生下來就不知道服軟是什麼意思的女人,即便才氣通天,最終也只能落得被休棄成下堂婦的命運。

  輾轉來到謝府做了西席,曾經心比天高的女傅,如今也只能迫於生計,做了勳候府中教授女業的導師。幸好歸義侯對顏九卿這個西席老師還是很客氣的,勒令府中子女皆須靜聽顏九卿的教導,以她做文學榜樣。她是教授府中女子國文詩詞的,還有其他教授儀態,聲樂,蠶桑織布等先生,以顏九卿為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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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3 00:50:47 |顯示全部樓層
  ☆、第12章 情之一事

  謝府姑娘們的學堂設在玉瓶齋,玉瓶齋其實就是一座水榭,以兩條橫跨清荷湖的九曲迴廊通至湖心,水榭前有一塊空地,天晴時,顏九卿就讓姑娘們在這露天的空地上聽課,倒也愜意。逢雨天,雪天,寒天則入水榭。

  今日晴朗無風,謝莘和謝嫮來到水榭的時候,顏九卿已經坐在先生席上,謝莘與謝嫮來到其面前行過學生禮後,顏九卿便抬頭看了一眼她們,側目掃過一眼謝嫮,點頭算作答禮。

  歸義侯府自老侯爺往下一共有三位老爺,大老爺謝邰,二老爺謝靳,三老爺謝權,侯府裡共有六位姑娘,四位公子,姑娘中排行首的是謝柔,大房庶女,如今已經出嫁,是嫁給了軍器監監司之長子,做的嫡妻。謝府二姑娘便是謝莘,二房嫡出;三姑娘謝衡,大房庶出;四姑娘謝鈺,三房庶出;五姑娘謝嫮,二房嫡出;六姑娘謝綽,三房庶出。

  謝府公子輩倒是不那麼鼎盛,嫡庶攏共也只有四位,大公子謝仲,是大房庶出;二公子便是謝韶,二房嫡出;三公子謝晁,三房庶出;四公子謝博,是大房嫡出。

  謝莘和謝嫮不是最早來的,三房的庶女謝綽(chuo)比她們還早,她雖比謝嫮小兩個月出世,但看起來卻比謝嫮要大,她算是謝府所有姑娘裡面最勤奮的一個了,最起碼在檯面上是最勤奮的,日日上學堂,從不落課,每天最早來,最晚走,確實是模範學生,也是她知道自己是庶出,姨娘又是個通房丫頭出身,在三房裡也說不上話,自己總要多努力些,給自己掙個好名聲。

  看見謝莘和謝嫮,謝綽早早就起身與她們見禮,牽著謝嫮的手說道:「五姐姐身子可好些了?」

  謝嫮脾氣古怪,在第一天絕食的時候,就對來看她的人放過話,說只當她是死了,再不要來煩她。所以,自她說過那句話之後,原本隔天還有人去看看她,那之後,除了謝莘,謝韶他們,其他房的姐妹嬸子是一個都沒過。

  笑著點頭,陽光下她白的那麼通透,臉色顯出了絲絲紅潤,五官也沒了從前的高傲,如今的她嘴角還總愛噙著一抹笑,總想著沖淡一些從前的冷傲,她原本五官生的就挺好,不苟言笑的時候看起來都是漂亮的,更別說是臉上掛著笑了。

  後來絕食變成了那副枯竭樣貌也是她自找的,如今只盼著將身子養好了,氣色好了,她這張面皮子就不會差到那裡去的。

  「身子好了,原也沒什麼大病,多謝六妹妹記掛了。」

  正說著話的功夫,謝衡和謝鈺聯袂而來,給顏九卿行過禮後,看見謝嫮,兩人對視一眼,這才向她走來,謝衡熱絡的問候道:

  「五妹妹今兒終於來了,瞧著這兩天倒是豐腴了不少,這從前的功,怕是要掉下了吧。」

  謝嫮笑了笑,綻放光華,看的謝衡和謝鈺一陣刺目,只聽她說道:

  「三姐姐笑話我了,什麼功不功的,再不敢做那尋死的傻事了,前兒病的不輕,總想著早些好了來跟姐妹們團聚,一直養到今天才能見人。」

  謝衡和謝鈺對視一眼,沒有說話,謝鈺一陣撇嘴,眼中滿是輕蔑,嘴角也勾著嘲笑,謝嫮只當沒看見,謝衡眼珠子一轉,突然牽著謝嫮的手,將她拉到一邊說道:

  「五妹妹可要加油啊,我聽我哥哥說,過兩天由他做東,要請東陵書院的幾位世家中的高才公子來府做客,我替妹妹打聽了,春山公子也在邀請之列,若是那日妹妹能在公子面前演繹一番,那春山公子必會為你感動。」

  謝嫮看著謝衡近在咫尺的臉,心中一百個猜不透,李臻那樣光風霽月的一個人,如何會喜歡上這樣一個心思惡毒的女人。她顧然生的美貌,可是,這世間比她美貌的人多如牛毛,就是上一世的謝嫮生的也不比她差,可為何獨獨她入了李臻的眼,這是謝嫮到死也沒想明白的事情。

  謝衡見謝嫮沒了反應,只盯著自己的臉出神,不禁暗自推搡了她一下,謝嫮這才回過神來,對謝衡笑了笑,說道:

  「三姐姐說笑了,既是大哥哥宴客,我這做妹子的如何去演繹什麼?又不是伶人藝人,姐姐別說這個了,叫人聽了笑話。」

  說完這些話,謝嫮這才收回了遞在謝衡臉上的目光,轉過身去,坐回了謝莘身旁,絕口不提她這兩年癡戀李臻的事情,那模樣,就好像這兩年做出那些丟人事,罔顧名聲的人不是她一樣。

  倒不是謝嫮不想替自己辯駁,而是因為癡戀,尤其是單向癡戀這種名聲,一旦傳了出去,基本上說多少自清的話都是挽回不了的,就算她現在賭咒發誓,說她不喜歡李臻,也是沒有人相信的,人家只會繼續笑她,說她是換了一種以退為進的方式,骨子裡還是那個花癡。

  而謝嫮不敢否認,她上一世的確就是個花癡!滿心滿眼全是李臻,從九歲喜歡到三十六歲,二十七年,上天給了她一個嫁給他的機會,可是,卻連半年都沒有熬過,就死在了自己愛了一輩子的男人手裡。

  再活一世,謝嫮是真的覺得自己可以放棄了,李臻愛的是謝衡,不管什麼原因,就算她為了他蹉跎了一輩子,等候了一輩子,臨了也如願嫁給了他,可是卻還是抵不住他的深情,另有所愛。

  要說,這輩子謝嫮對李臻沒有一點心思了,那現在也是不敢說絕對的,只不過,她如今是真的已經死心罷了。情之一事,初時動人,會叫人蒙蔽雙眼,喪失理智,可後面等待的無非就是寸寸斷腸。即便她為李臻熬死了性命,他也未曾喜歡過她一星半點,如此愛上痛苦一世,不如趁早放手,謝嫮是真的怕了,死心了。

  李臻再好,他是夜空中的明月,藍天裡的驕陽,是不染纖塵,不沾塵世的謫仙,但這些卻是都只屬於謝衡,永遠不可能是她謝嫮的。

  所謂看透,便是這個道理吧。

  只可惜,世人多被世情蒙蔽,執拗自信,鮮少能有看清自身的,直到離開以後,失去以後,或者像她這樣再來一世,也許才能真正的看清自己的斤兩,不再做那無妄的期盼吧。

  顏九卿今日講的是玄言詩《秋月》,疏林積涼風,虛岫結凝霄。湛露灑庭林,密葉辭榮條。撫菌悲先落,攀松羨後凋(注1)。

  她一字一句的講解,溫潤的聲音在空曠的湖面上迴盪,她的聲音是這樣柔和,知識是那樣淵博,可為何這樣一個才學高明,溫雅如斯的女子會成了他人的下堂婦呢?可見感情一事,真的不能用才學的高低來判斷。

  謝韶這一回可是玩兒大了,失蹤了將近一個半月才回來,回來之後,不無意外的給謝靳喊去了書房,一頓打是肯定的。

  謝嫮聽說謝韶回來了,放下了手裡正調製的香蜜就趕去了書房,聽見書房裡頭戰況正激烈著,謝嫮就躲在院子裡的假山後頭偷看,沒一會兒,就見謝韶捂著屁股,一瘸一拐的從書房裡走出來,雲氏隨後而出,雖然心疼,卻也板著一張臉,謝嫮只聽到她說了一句:

  「你爹爹這回罰你,我真想拍手叫好,罰你面壁十日都是輕的,要我說,就應該打斷你的腿,叫你還敢這樣沒規矩!」

  謝韶不在家的這一個半月,雲氏幾乎天天派人出去找,在她面前就不止念叨了多少回,這回也是動了真怒。謝韶偷偷看了一眼親娘,確定一下出了書房說的話不會被謝靳聽見,他本就是個賴子,臉皮於他而言不算什麼,剛被打了也不長教訓,上去就摟住雲氏的胳膊無賴的撒鬧,好話說了一籮筐。

  「娘,您快別說了,我這背上都跟冒火星兒似的,爹這回可是下了狠手,兒子可憐,不過是出去玩了幾天,就叫爹爹這樣惱火,可是,我那幫朋友都出去了,就我一人兒留在京裡,多沒趣兒啊,憑的還叫人說我沒膽色,您兒子怎麼能讓旁人說我沒膽色呢?這不是丟爹娘的臉面嗎?我也是……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雲氏氣結:「你一聲不吭,從京城跑去了揚州,一個半月啊,你還敢說是為了我們?哎喲,真是氣死我了,你快快再去書房,將這番話說給你爹聽聽,看看他會不會再賞你幾十籐板。」

  謝韶暗自吐了吐舌,被雲氏推開,又粘了上去,這回,乾脆把腦袋都擱在雲氏肩膀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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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注1:玄言詩在東晉後期就已經漸漸消失了,這種體裁不是唐詩宋詞裡常見的,我也是偶然看見的,這種詩寫的好,是因為它富有佛學哲理,言之有物,當然了,這是表面的理由,而最真實的理由是因為……這種詩用詞艱難……身為文盲的我……根本看不懂。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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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跪了下來

  「娘,您真的忍心讓爹打死我呀!我爹那籐板你不是不知道,下手重著呢,我這後背肯定是廢了,將來留疤,娶了媳婦兒人家肯定要嫌棄我的,您要是真忍心,那我現在就去爹那兒,橫豎也沒人心疼,打死我活該嘛。」

  「你!」

  對於自己兒子的不要臉,雲氏也不是第一次見識了,被他噎了個透,看著他臉色發白,又想起剛才挨打的時候,終是於心不忍,伸手在謝韶的耳朵上擰了一下,謝韶也知道賣乖,配合著雲氏的動作,滑稽的讓自己被她的手吊了起來,不住求饒:

  「哎喲,哎喲,娘,輕點兒,您輕點兒,耳朵要掉了!」

  雲氏鬆開,憤憤道:「哼,我巴不得揪掉了你的耳朵,反正留著也是個擺設。」

  謝韶一手捂著屁、股,一手捂著耳朵,看雲氏這樣子,他知道自己這關總算又是過了,摟著雲氏的胳膊,撒嬌著要她給自己上藥,又纏又磨,雲氏終於歎了口氣,認命了。

  他們走了之後,謝嫮才從假山後頭走出,心裡咋舌,她這哥哥還真是人才啊。一聲不吭的離家一個半月,竟然去了趟揚州?是去玩兒的?還是去……

  帶著疑惑,謝嫮回到了巽芳居,果不其然,半個時辰之後,謝韶就從外頭鑽了進來,把謝嫮喊出了閨房。

  涼亭中,謝嫮坐著,謝韶站著,謝嫮不禁打趣道:

  「怎的不坐?」

  說著話,眼睛往謝韶的下身瞧去,被謝韶鑿了一下額頭,說道:

  「你不都看見了嘛,明知故問。就知道你這丫頭也是個沒良心的。看見我挨打,不替我求情也就算了,竟然還躲在外面偷看,偷聽,不厚道。」

  謝韶嘴上埋怨,眼裡可是沒少看著這個妹子,心裡也是驚奇,不過這麼些時候沒見,竟然漂亮了不少,氣質端莊,白皙潤澤,倒真有點野鴨子變天鵝的感覺,再這麼長下去,將來得漂亮成什麼樣兒啊,從前她油鹽不進,軟硬不吃,走哪兒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高傲模樣,面對那樣一副討厭的表情,誰會覺得她好看啊,可是現在不一樣,冷傲沒有了,嘴角那抹笑就跟抹了蜜似的,看著親切的想叫人捏她的小臉蛋兒,仔細的搓揉捏扁,欺負欺負才好呢。

  謝嫮不以為意,說道:

  「我怎麼沒良心?你不在家的日子裡,我可沒少跟娘說你的好話。」花意奉了茶來,謝嫮親自給謝韶斟茶,遞到他手上,說道:

  「你膽子倒是大,爹爹讓你去面壁,你竟然就直接面到我這裡來了,要是給爹爹知道了,沒準兒得連我一起教訓呢。到底是誰沒良心啊?」

  謝韶喝了那杯子裡的水,突然想起自己來的正事,後背和屁股被打的火辣辣的疼,謝韶也坐不下來,乾脆蹲了身子來到妹子面前,說道:

  「好妹妹,這一回你可一定得幫我!事關咱們倆以後的終身幸福,你可以定要幫幫哥哥呀。」

  「……」

  謝嫮滿頭黑線,冷言看著這個蹲在自己面前的哥哥,他還真是不講究,什麼話都能信口拈來的說,終身幸福?扯哪兒去了?

  不等謝嫮發問,謝韶就接著說道:「你知道爹讓我面壁,我讓小六穿了我的衣服在房裡替我,我現在要出門兒,晚了就虧了,可是爹不讓出,院門和院牆外頭都是他的人,我出不去啊。」

  謝嫮瞇眼看著謝韶,似乎有點明白謝韶的意思了,試探的問道:「所以,你是想……」

  謝韶連連點頭,謝嫮卻猛地站起,直接拒絕:「別說了,不行。」

  說完,謝嫮就要回房,卻被謝韶拉住,哭喪著臉,看著謝嫮好長時間,謝韶才頹然的垂頭站了起來,在謝嫮耳旁說了一句話之後,謝嫮的眼睛才亮了起來,臉上有了些血肉的謝嫮,眼睛依舊很大,卻是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瞪得像是要掉出眼珠子似的了,如今雖然目光也很凌厲,可是看著是舒心很多,夾雜著那種純淨的清媚。

  「你說真的?」謝嫮心中一喜,不放心的對謝韶確認。

  謝韶無奈的點點頭,說道:「不騙你,真的,不能再耽擱了,賈三就要分利了,我若不在場,必定要比旁人少分,同樣是辛苦了這麼久,我可不想便宜他們。」

  謝嫮斂眸想了想,剛才謝韶在她耳邊說了三個字:十萬兩。若是他說別的,謝嫮也許不動心,可是他直接說了數字,並且是這樣一個叫她沒有想到的龐大數字。

  心念轉的很快,在謝韶下一次開口催促前,謝嫮就做好了決定,看了他一眼,說道:

  「跟我進來。」

  謝嫮帶著謝韶入室,招手喊來了花意,說道:

  「你去和夫人說,我想去書齋買畫紙,讓夫人派人通知門房套車馬。」

  花意領命去了之後,又對竹情說道:「去跟福嬸兒找一身大些的衣服過來。」

  花意和竹情如今是最聽話的兩個丫頭,對謝嫮的吩咐那是奉若聖旨的,領了命就去了,謝韶一聽她讓門房去準備車馬了,心也稍稍定了下來。

  半個時辰之後,謝嫮帶著一個婆子,從謝府的側門出去,一溜就上了車,車子往城中趕去。

  在車子裡,謝嫮才得知她的好兄長這回偷溜出京城去揚州到底是做了怎樣一番大買賣。

  他竟然販起壽全堂的了壽山石,從北至南,少說也有千里,日夜兼程,六千三百件精雕壽山石就這樣一路運去了揚州,每一件以五百兩計算,那數目可以說是天價。

  而謝韶只是投入了那五兩金子,佔了小一成的利,如今的回報,竟然是這樣巨大,怪不得他連傷都不要養,說什麼也好出來了。

  在車子裡換上了自己的外衣,謝韶讓馬車去了鴛鴦胡同,賈三的家就在那裡,他們約好了巳時分利,誰不來的話,可別後悔。

  謝嫮自然不會跟著謝韶去賈三家,謝韶下車之後,她就在車上等他,等了大概有半個時辰,他才一臉饜足的從賈三家出來,與他一同出來的,還有幾個面生的公子,看樣子應該也是世家子弟,賈家下人牽出了客人的馬,幾個年紀都不大的少年,就翻身上了馬,拍馬而去。

  謝韶鑽入了車裡,喜氣洋洋的對謝嫮揚了揚手裡的東西,不等謝嫮相問,他就主動蹲在了坐席前頭,財迷心竅的分起了錢。

  他按照入股的錢數,真的分到了十萬零八百兩,輕飄飄的銀票送入謝嫮手中的時候,謝嫮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抱著銀票,對謝韶真誠的說了一句:

  「哥,我覺得爹爹讓你讀書,真的是埋沒你了。」

  這句話是發自謝嫮內心的,怪不得上一世謝韶十四歲的時候沒有做出過什麼大事,因為上一世的謝嫮在他最需要資金的這個檔口,根本沒有給他那些錢,他哪裡來的本錢參與這一次的大買賣呢,原本她也只是想還上一世的恩情,可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竟然讓他們兄妹倆一下子就賺了個盆滿缽滿。

  各自將銀票藏入懷中,謝嫮還是覺得好像做夢一樣。

  「那麼多壽山石,這一回你投了這麼點,收益就這麼大,那其他人豈不是賺的更多,我從前只聽說過賈家富貴,可沒想到竟然一筆買賣就富貴成這樣。」

  謝韶將手放在藏銀子的胸口,滿足的歎了口氣,說道:

  「什麼呀,這筆買賣哪裡是賈家的呀,賈三兒和我一樣,都是替人跑腿兒的,真正的大頭在這裡。」

  謝韶指了指先前他帶上車的那只包裹,謝嫮不解,稚嫩的臉上露出可愛的疑惑,謝韶心情實在是太好了,也顧不得想其他,只知道有今天的收成,這個妹妹居功至偉,自然也就不對她隱瞞了。

  「那麼多壽山石,還是壽全堂的,賈三家憑什麼本事一下子拿到那麼的量?憑什麼運去了揚州就有人接應呢?這背後自然是有門道的。我們是替人跑腿,賺了個腳前,真正賺的就在這包裹裡,你掂量掂量,全是……這個!每一張都是這個數。」

  謝嫮把那包裹放手裡掂了掂,然後就看謝韶一隻手放在胸前,一隻手比出了一個五字,他的意思是,這包裹裡全是銀票,每一張都是五萬面額的?那這裡面……比了比,少說也有兩寸高……

  幸好謝嫮不是真的十一歲的孩子,但是饒是她比旁人多了那麼幾十年的記憶,說真的,兩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啊。

  「那這些,怎麼會在你這裡?」這麼多的錢放在她哥哥這兒,這位幕後的金主心眼兒可真夠大的,就不怕她哥哥卷款私逃嗎?

  不過,謝嫮也隨即想到,那人既然有本事搗鼓出這麼大一樁買賣來,自然不是能讓謝韶卷款私逃的小人物,果然,就聽謝韶說道:

  「我得給他送去啊。」拍了拍車門框,對車伕說道:「去壽全堂。」

  謝嫮也想見一見這位財大氣粗的金主,就跟著謝韶下車了。

  畢竟壽全堂在朱雀街上,她和謝韶是親兄妹,她這個年紀跟在親哥哥身後逛街著實不是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情,所以,也就不怕了。

  謝韶想了想,一個小丫頭帶著應該也沒什麼,就帶她一起走入了層層飛簷的京城第一大古玩鋪子——壽全堂。

  壽全堂樓高三層,每高一層,所售古玩的檔次就高一層,一般二層裡販售的就該是市面上千金難求的寶貝了,可是,謝韶帶著謝嫮直接去了第三層,要知道,第三層裡賣的東西,可全都是一些有市無價,或者價值連城的極品寶物了。

  壽全堂的夥計似乎認識謝韶,所以在謝韶登樓時,他們並未有所阻攔,因為這項買賣的特殊富貴性,所以這層樓裡從管事到夥計,無一不是高等練家子出身,若不是上頭示意,別說是人了,就是一隻蒼蠅也休想越過層層關卡往上走去。

  謝韶走上三樓,去到最東面的一間奢華屋子,對站在外頭外頭的兩名守衛抱了抱拳,兩名守衛便替他開了門,謝韶帶著謝嫮走了進去。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燦爛的陽光自窗牖射入,照的室內十分敞亮。

  只見一個清雋背影正站在西窗前翻看著手裡的書,那背影便如松鶴般傲然而立,身上穿的是一襲月白裹金底松竹水墨褂衣,更是將之頎長挺拔的身姿襯托的絕世獨立,蕭蕭肅肅,身軀凜凜,只是背影,就叫人覺得驚才風逸,秀頎如松。

  聽見身後有人走入,那松竹水墨之人轉過身來,容貌更是一等一的俊美,眉目如裁,色若春山,神采內斂,如日月郎郎入懷,豐姿如儀,雅人深致,朗逸獨絕,那眼若星辰,彷彿可以吸納深海般的深邃,只瞥一眼,就叫人魂不守舍,夜夢相隨。

  這張臉,謝嫮自然是見過的。這種外貌上的衝擊,她自然也不是第一回受到,甚至當初看見這張臉時發愣,還差點因此丟了性命。只是她從未想過,自己和這位主子竟然會在這樣一個環境中再見面。

  雙腿不受身體控制,完全由著那曾經深入骨髓的意念……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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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某呆萌女主:我怎麼就跪了下來呢?

  某騷包男主:……呵呵,不好意思帥到你!

  花叔:喂,你要點碧蓮,我家女主也是很萌噠,她只是還沒長開,像跟豆芽菜,像片飛機場,像個小學生而已,你憑什麼那麼說她?

  女主:求你別誇我了,好嗎?

  男主:既然你都這麼自黑了,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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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迷樣人生

  「燕綏兄,讓你久候了。」

  謝韶漾著笑容,大步迎了上去,可還未走到那謫仙般的人物跟前兒,就聽見身旁『撲通』一聲,回頭一看,謝韶也愣住了……

  片刻的安靜之後,謝韶才艱難的對跪在地上的妹子問了一句:

  「不年不節的,你跪誰呢?」

  說著,趕忙彎下腰去,把像是失了魂的謝嫮給拉了起來,心裡一萬個丟臉,就怕這妹子不合時宜的犯花癡。

  謝嫮被謝韶拎了起來,心中涼了一半,她還真是奴性堅強,一打眼看見了伺候了十幾年的主子,一時沒忍住,就跪了下去。

  嚥了下口水,謝嫮努力平復心情,對謝韶彎起一個難看的苦笑,然後才又飛快的看了一眼窗邊的松竹男子,臉上倒是沒有多餘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喜形不於色,不過,謝嫮通過自己十幾年的工作經驗來看,主子似乎並沒有生氣的現象,這就好。

  「燕綏兄,這是舍妹,謝家小五,年紀小,還不老成,讓你見笑了。」

  松竹男子沈翕對謝韶微微勾了勾唇,說道:「無妨。」

  黑眸掃過一眼謝嫮,並未有多餘的打量,只是單純的出於禮貌掃一眼,但也就是這一眼,讓謝嫮又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了。這位主子的脾氣,著實算不上好,年紀輕輕登上帝位,就是一路殺伐著過去,坐穩的江山,脾氣能好到哪裡去,一個不留神,衝撞了,那就離死不遠了。

  謝嫮被他們撇在一邊,倒是沒敢上前去找死,就那麼垂首肅立在一旁,努力的調整情緒,告訴自己,一切已經回到了始點,下回她可不能再這麼莽撞了,因為這個時候的皇帝陛下還沒有登基,甚至於,他的身份都是成迷的。

  現在他還是定國公府那個出類拔萃,十六歲考中解元,十七歲考中狀元的,被人們傳說成神一般的沈大公子,沈翕,字燕綏,此時的他,與天家封氏還不是一路。

  因為謝韶帶來的花紅金額過大,所以沈翕便喊了兩個專業的賬房上來算賬,謝韶守在一旁等候,沈翕就端著一杯茶坐到了西窗底下,原本似乎是想繼續看書的,可是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抬頭瞥了一眼謝嫮,驚得謝嫮又是一陣激靈。

  被那樣一雙美則美矣,卻不含人氣的眸子盯住著實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謝嫮只覺得頭皮發麻,但過硬的心理素質(?)還是讓她表現出了一個十一歲小女孩最鎮定的一面,對他咧嘴笑了笑,然後將雙手交疊置於腰側,規規矩矩的給他行了一個禮,然後便用最規矩的姿勢,退出了這間房。

  沈翕瞇著眼睛一直盯著這個奇怪的小姑娘,直到她用莫名其妙的姿勢退了出去,躲到門外讓他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吹了吹茶面,澄清的茶色泛起漣漪,他優雅的喝了一口,才將茶杯放在一旁,便又埋頭看起書來。

  一刻鐘之後,兩個賬房與謝韶核對好了賬目,謝韶拿著那只空掉的包裹布來到沈翕身旁,如釋重負的說道:

  「沈兄,賬目核對清楚了,我就不多留了。」

  沈翕將手中的書放到一旁茶几上,站起身與謝韶抱拳回禮,溫和的點頭,說道:「有勞維楨兄。」

  謝韶聽他稱自己為『維楨兄』,心裡別提多得意了,趕忙漾起了大大的笑容,連連搖手,說道:

  「不勞不勞,下回燕綏兄若還有這事兒,千萬記得再通知小弟,小弟定當鞍前馬後,替燕綏兄效犬馬之勞。」

  沈翕點頭,聲音溫潤如玉:「那是自然。」

  兩人又說了一會子話,沈翕親自送謝韶他們下了二樓,這才叫管事替為送出壽全堂的大門,謝韶與管事們一一打過了招呼,才領著謝嫮上了馬車。

  馬車上,謝韶還沒等坐穩,就迫不及待又拿出了懷裡的銀票,開心的親了一口,見謝嫮一臉嫌棄,謝韶突然就又板起了臉,拿出了兄長的架勢,對謝嫮說道:

  「阿瞳,你今天怎麼回事?」

  謝嫮自然知道,謝韶問的是她無緣無故跪下來的事情,這事……沒法解釋,可以說是天性使然的,她在宮裡伺候了十多年,奴性已經侵入骨髓,損害了精神,讓她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去。

  但是,這些又不能和謝韶說,只好靠著車壁,轉移話題對謝韶問道:

  「哥,你稱呼他叫燕綏兄,莫不是就是那個沈家的燕綏公子?」

  謝韶訝異的看了一眼謝嫮,隨即撇嘴:「切,你個小丫頭知道的還真多。」橫了她一眼,謝韶緊接著又道:「我跟你說,你這丫頭可千萬矜持點,要知道,這個比你那春山公子還難接近,打個比方,這麼說吧,你是地上的野雞,那春山公子就是鴻鵠,定國公府沈大郎那就是天際的鳳凰,你可千萬別再錯付了芳心,再添幾樁笑柄出來。」

  「……」

  謝嫮竭力忍住撲上去咬死謝韶的衝動,什麼人哪,竟然說他自己的妹妹是野雞!!那他成什麼了?

  不過,謝韶之所以會這麼說,謝嫮還是能夠明白的,畢竟定國公府的沈家大郎的才學人品全都是擺在那裡,是不能否認的,推算年齡,他今年應該是十六,十六歲他中瞭解元,而李臻和他是同榜,只是個舉人,他二人明年都會參加會試和殿試,到時候,這位沈大郎的風采更是無人可及的,連中三元,一舉拿下了狀元之位,而李臻則是同榜探花,亦名列三甲。

  所以,謝韶說李臻是鴻鵠,說沈翕是鳳凰,謝嫮一點都不覺得過分,要說沈大郎是鳳凰,她都覺得委屈,沈大郎他是金龍啊!鳳凰的比喻都嫌埋汰!

  「聽見了沒有!」

  謝韶沒有得到妹妹的應承,不禁又推了她一下,惹得謝嫮對他怒目相視,謝韶才摸摸鼻子,又說了一句:

  「不是哥小瞧你,而是你挑的人都不對!沈兄是定國公府的大公子,嫡長孫,又是那樣的才名,咱們有什麼?就是同為侯府出身的李臻,咱們拍馬都趕不上,是不是?哥也是真心疼你,才這麼沒臉沒皮的跟你說這些話,咱務實一些,好嗎?」

  「……」謝嫮真是不知道說什麼了,她這哥哥看來是真誤會她先前的反應了,這個時候,就是她長了一百張嘴也和他解釋不清楚,重重歎了口氣,無力的垂下了肩頭。

  謝韶見她這樣,也覺得有點說的過了,但他知道此時若不把這丫頭心頭的那邪火壓下去,將來還指不定惹出什麼大亂子來呢。見她鬆口,不禁又在她肩上拍了一拍,說道:

  「好妹子,哥哥一定努力掙家業,爭取讓你今後嫁戶好人家,咱不攀比,只要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成了,行不?」

  謝嫮無奈的開口:「哥,扯得有點遠,我是問你,你怎麼認識那隻鳳凰的。」

  既然說她是野雞,那麼她哥哥難道不是野雞?她就想知道,他這只野雞怎麼攀上人家金鳳凰的。

  謝韶對謝嫮瞪了幾眼,明顯是不太願意把那『渠道』介紹給這花癡妹子聽,只囫圇說了一句:「爺們兒的事,你別管。」

  「……」

  謝韶不說,謝嫮只能自己在腦子裡琢磨。努力將從前的記憶拼湊起來,最後繼承大寶的,的確就是這位定國公府的沈大公子,後來搖身一變,變成了大皇子封璩,他登基之後,首先做的不是別的,就是發落了定國公府,罪名是什麼,她已經忘了,可見這發落的理由並不是那麼振聾發聵的,只是可憐定國公府三百二十條人命,一夕之間,盡數人頭落地,菜市口的血洗了兩天兩夜,那慘況,謝嫮沒有親眼見著,皇帝殺人之時,她已經拖了關係,入宮去了,但只是聽人說起定國公府的慘況,就知道當時畫面有多殘酷了。

  也是從定國公府那件事上,這位主子就奠定了他殺伐一生的基礎,若是撇開他那些傲人的政績不談,他真的可以稱得上是一位暴君了,他登基之後,手中染的鮮血絕對不止定國公府一樁就是了。

  讓謝嫮想不通的是,沈翕為什麼要殺了定國公府一門,那裡在旁人看來,可是養育他的地方,讓他成人,讓他明理,叫他才名遠播的地方啊。

  縱然世人說他身世不明,可是他有先帝親口宣讀的詔書,先帝身體康健之時,就對群臣承認了沈翕的身份,將他迎入中宮,做了太子,有這些難道還壓不住悠悠眾口,非要將那地方滅的那樣殘忍乾淨才罷休嗎?

  謝嫮想了一路,也沒能想出什麼頭緒來,馬車顛簸,就這麼回到了歸義侯府。

  謝韶又換上了婆子的衣服,隨著謝嫮一同入了院子,走到青竹林之時,兩人分道揚鑣,謝嫮回了她的荀芳閣,謝韶回了他的面壁房。

  一天的奔波,才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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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迷樣的男神,請大家腦洞開起來吧!!!!!

  小劇場:

  謝韶:小野雞。

  謝嫮:你才是野雞,你全家都是野雞!

  謝韶:所以你還是野雞!!!

  花叔:提問,女主智商上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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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所謂機遇

  在謝韶面壁思過的日子裡,謝嫮過的倒是十分充實。

  每天早上醒來首先打一套養身拳,然後吃豐富的早點,再和謝莘去玉瓶齋上學堂,國文詩詞方面,她上一世學的很多,這一世自然是佔了便宜的,不用刻意死記硬背,不用夜夜挑燈夜讀,也能很輕鬆的跟上顏九卿的進度。而其他的課程對謝嫮來說,就更加不是問題了。現在就出了寫字,畫畫需要腕力的精進來配合,琴藝這方面也是突飛猛進的。

  所幸,從前謝嫮只是高傲,各門功課學的都很不錯,如今有所進益也並未引起多大的波濤。

  玉瓶齋的課,基本上就只有上午,下午的時間都留給女孩們自己安排,像她們這種侯府,公府裡的姑娘,從懂事開始基本上就都會有自己的應酬,自小接受母輩們潛移默化的交際能力,為今後獨當一面,成為一家主母,當家塚婦打下基礎。

  不過,雲氏本就不是一個善於交際的人,說好聽點叫溫柔,說白了就是木訥,所以,要她主動去結交,一般不太可能。所以,謝嫮自然也不需要應付交際上面的事宜,一整個下午都可以自由安排。一個時辰練字,一個時辰看書,再來一個時辰彈彈琴,日復一日。

  現今的歸義侯老夫人邢氏是個凌厲的人,她是繼室出身,沒有嫡親的孩子,所以,對於已故夫人嫡出的大房二房和庶出的三房,並沒有什麼大的分別,只是老侯爺偏寵三房,所以,三房看著勢頭才大了一些。

  這日老侯爺回府,招了三個兒子到跟前兒,大老爺謝邰是世子,將來就是他襲爵,所以,現在只在工部領了一個不高不低的職務掛著;二老爺謝靳,也就辛酉年考中了舉人,原想一鼓作氣再考個功名出來,可是遺憾的是那之後就再沒有進益,考了七八年都不中,最後還是求了老侯爺走恩蔭之路,在城防營的市場監理處掛了閒職;三老爺謝權是庶出子,按理說應該走的路子更加不如大老爺和二老爺才是,可是偏偏老侯爺寵,在二老爺百考不中的時候,老侯爺不聲不響的就給三老爺求了個肥差的恩典,刑部提勞廳副手,專管獄卒和稽查監獄罪犯,囚衣,囚糧及藥物的發放。

  要知道,刑部雖比不上戶部有錢,比不上吏部有權,比不上兵部有人,但是比禮部和工部可不知要好了多少倍了,尤其是三老爺謝權所在的刑部提勞廳,那又是刑部中公認的肥缺,提勞廳管著獄中的吃喝拉撒睡,獄卒上趕著孝敬,犯人上趕著巴結,各路財源不就暢通起來了嘛。

  府裡這風向,也就是老侯爺縱出來的,三房得了實利,說話硬氣了,勢頭不就大了起來,三老爺的官級雖然沒有大老爺高,但卻比大老爺實惠多了,不過,好在大老爺將來是要襲爵的,左右歸義侯的爵位跑不了他的,所以,現如今得多得少倒也沒那麼在意了,可是二房就不同了,老侯爺給整的差事不如三房,又沒有大房的運氣襲爵,所以,就只能幹吊著,鬱鬱寡歡的跟在大房和三房後頭,說話也硬不起來。

  別看謝靳在二房裡是老爺,可到了主院,老侯爺面前,他就是個悶葫蘆,看著老三口若懸河,老大溜鬚拍馬,他就只能站在一旁看著,插不上話,偶爾說一句也沒什麼力度,久而久之,二老爺在主院這兒就更加沒有話語權了。

  這回也同樣,雖說是招的三個兒子見面,可話頭全都被老三說了,話茬兒全被老大接了,二老爺謝靳就只好捧著茶杯子坐在一旁聽他們說了。

  老侯爺清了清嗓門兒,不急不緩的語調說道:

  「吏部尚書左翁告老還鄉了,刑部裡頭換了不少人,現如今還有驗封司和稽勳司有空職,侍郎赫章乃我多年好友,可以跟他提一提,讓他向上稟報,成不成,就要看你們各自的造化了。」

  一席話,讓三個兒子都饒有興趣的抬起了頭,各自在腹中打著小九九。

  要知道,吏部從來都是六部之首,掌管著官員陞遷,調任,考核,處分,議敘,監理京察大計,這裡頭的門道自不用細說了,從前的吏部尚書左翁在這個位置上做了十年,桃李遍天下,朝中官員六七百,有五百是他的門生,如今已是九十高齡,身子實在是撐不住了,這才卸了這重任,領了閣老的虛銜,告老還鄉去了。

  而吏部總共分為四個司部,文選清吏司,驗封司,稽勳司和考公司,先前老侯爺口中說的驗封司和稽勳司兩處分別管理的內容不同,驗封司,專管封爵、世職、恩蔭、難蔭、請封、捐封等事物;而稽勳司則是掌文職官員守制、終養、辦理出繼、入籍等事。

  就從這兩個司部檯面上負責的東西來看,自然是驗封司的權利要大些,稽勳司的話,說白了就是管雜務,事情繁瑣不談,還不容易出功績,人家官員由其他三部決定了調配出任之後,才會找到稽勳司登記,其中的油水早就被其他三部分刮乾淨了,典型的活兒多錢少,還成日勞累受罪。

  所以,當老侯爺這麼說了一句之後,大老爺和三老爺的目標直接都衝著驗封司那個空缺奔去了,問了一大堆問題,老侯爺被問得有些不耐,說道:

  「橫豎我也只是從赫章那兒聽來的,具體的也不清楚,你們自己好歹也是個官兒,有能耐自己打聽去,我替你們遞話兒,我知道你們都打什麼主意,驗封司那個缺是個肥缺,可上眼盯著的不止咱們一家,我也不好說指定你們兄弟誰去,都是我的親生兒子,手心手背全是肉,我就遞個話,你們自己掙去!掙到了算你們本事,沒掙到今後可別再說我這個做老子的不給你們指路啊。」

  「……」

  老侯爺說完這番話之後,就讓三個兒子各自回去想想,這件事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

  謝靳若有所思的回到了二房院子,他在城防營擔的真是閒職,以至於沒有公務的時候全天在家也沒什麼。

  屏退了丫鬟,謝靳坐到了交椅上,頭靠著椅背,閉目養神起來。

  雲氏前來奉茶,見謝靳這樣子,就屏退了丫鬟,親自端了茶來到他身旁,放下茶杯,去到謝靳身後,蔥白軟手就開始一下一下的替謝靳按一按頭上的穴位,謝靳沒有睜眼,享受著妻子的溫情慰藉,舒心的呼出了一口氣。

  拉著雲氏的手,將她拉入了懷,總的來說,謝靳對這個妻子還是很喜愛的,不說出身,就是性子也好,出嫁從夫,什麼事兒都聽他的,不管外界評價,始終以他為天,以他為尊,總是無慾無求的守在他身旁,陪著他,不給他任何壓力。

  雲氏也不是古板的人,在閨房中和丈夫親熱,怎麼樣她都願意,有的時候男人累了,需要的是一個能讓他輕鬆的妻子,而不是一個去用自己的想法說服挑釁他的妻子。這一點上,雲氏自問做的很足夠,一般只要是謝靳說的,做的,她都不會說不。

  安靜的靠在丈夫懷裡,感受著他溫熱的手在她的後背游移,觸碰著她的敏感,一番親暱的溫存之後,謝靳撫著她依舊光滑的肌膚,看著她因嬌喘而緋紅的臉頰,將今日在書房中老侯爺說的話也跟雲氏說了一遍,雲氏不急著判斷,首先是問他:

  「老爺是什麼打算?」

  謝靳歎了口氣,說道:

  「哪裡由得我打算的。老侯爺也說了,讓我們兄弟全憑本事。我的本事擺在這裡,一窮二白,兩袖清風,沒有老三的闊綽,沒有老大的氣派,吏部的缺向來都是香餑餑,若是這事兒老侯爺肯替我作保,那興許還有一搏的機會,可老侯爺說了,不願意厚此薄彼,讓我們自己去掙!單就這個說法,就已經把我摒除在外了。他怎會不知,我拿什麼去和老大老三爭呢?」

  雲氏靠在謝靳懷中,兩人共坐一把交椅,靜靜的聆聽,默默的感受著丈夫語氣中的不平與氣餒,沒有說什麼多餘的話,雲氏乾脆把自己送到了謝靳面前,用實際行動告訴他,自己對他的支持。

  謝靳最喜歡的就是雲氏這一點,不聒噪,不會像其他女人那樣自作聰明的說話替你排解,其實,大多數男人都喜歡雲氏這種用實際行動來安慰人的做法,可是事實上,這種女人並不多就是了。

  謝靳覺得自己很幸運,擁有這樣一位妻子。

  不再忍耐,一把抱起了四肢如水般癱軟的雲氏,走入了內間,心煩意亂之時,來一場午後的溫存才是最實際的紓解。

  激烈的雲雨過後,謝靳撐著脖子,看著沉睡過去的雲氏,眼中漸漸有了計較。

  就是為了妻子,他也不能再繼續這樣渾噩下去了,妻子無條件的信任他,安慰他,但他也不能理所當然的接受,並絲毫不為她做什麼。

  她為了他孤身一人從遠方嫁來,孤身一人面對夫家的一切陌生,身為她的天,她引以為傲的夫君,他要做的就是盡自己所有的能力,讓她過的更好,過的更加滋潤。

  無論如何都要努力一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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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謝老爹雄起了!

  女主:這章鏡頭不多,不開森。

  謝爹:有你兩個鏡頭就不錯了,我和你娘都這樣犧牲了,你還想怎麼樣?

  謝媽:……哎呀,太難為情了。

  謝爹:有本事你們也來?

  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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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3 00:51:48 |顯示全部樓層
  ☆、第16章 借題發揮

  謝嫮這日實在學堂上完了課,聽說大房的出嫁的姐姐謝柔回來了,謝柔是府裡的大姐,雖然是庶出,但是她為人很和善,在家時總是帶著妹妹們玩兒,謝嫮對這個大姐也頗有些印象,記得她人漂亮,性格好,和謝莘差不多。

  老太太邢氏差人來了玉瓶齋,給姑娘們告了假,特准她們去主院見一見謝柔,行個禮,敘一敘姐妹情分。

  謝嫮是跟著謝莘走的,穿過了垂花門,入了主院,便是嶙峋怪石,老侯爺喜歡怪石,所以,主院的兩個園子裡除了有花,就是假山石比較多了,每一尊都各有說頭,價值不菲。

  謝柔正坐在下首與老太太說話,邢氏是個嚴肅的人,頭髮一絲不苟,穿著一身降色繡金團花錦的衣裳,她身子骨架大,穿衣服有衣相,有派頭,臉上施著厚粉,掩蓋了不少皺紋,看起來年輕了不少。

  謝柔則是一襲華貴的小婦人裝扮,烏黑的髮絲梳著一個凌雲髻,髮髻上帶著幾枚金邊包裹的珍珠頭釵,看著清雅動人。她的五官也是十分柔美,氣質古典,舉止談吐也相得益彰,怪不得她憑著歸義侯府庶出大小姐的身份,也能嫁入尚書令府,做了府內長媳。

  女孩們對邢氏行了禮,就都去到謝柔身邊,謝柔一個個與她們牽手回禮,每人都帶了禮物,當輪到謝嫮之時,謝柔看著這個與從前氣質完全不同的謝嫮,有些微愣,也是謝嫮出落得太好,五官靈動沒話說,肌膚白裡透紅,小小的臉說不出的精緻漂亮,一雙大眼睛彷彿那天邊的一泓溫泉,瞧著就讓你覺得像是徜徉在春山般愜意,儘管她沒有穿華麗的衣裳,但她整個人就像是一顆明珠般,無需任何雕琢綴飾,穿最普通的衣服,戴最普通的首飾,也不能讓她綻放出耀眼光華。

  遞了禮物,謝柔牽著謝嫮的手,回禮說道:

  「五妹妹出落的越發漂亮了,雪一般的人兒,可是女大十八變了。」

  謝嫮對謝柔笑了笑,當然明白這位大姐姐是說的客套話,她的模樣雖然長得還行,可是之前玩命的折騰,讓她失了不少元氣,明明已經十一歲,可看起來卻還是個沒長大的小矮個兒,能漂亮到哪裡去呢,自然生不出絲毫驕矜的氣兒了,收了謝柔給的小物,就自動自發的跟謝莘站到一起去了。

  姑娘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倒沒那麼多規矩,熱熱鬧鬧的湊在一起聊天兒,今兒這是有長輩在場的,大家還收斂著點,若是遇上個長輩不在場,那笑鬧起來才沒個顧忌呢。

  隨謝柔一同回來的還有尚書令府的麼小姐李蔻,這位可是尚書令府上上下下捧在手裡的眼睛珠子,尚書令的老來得子,府裡寵的厲害,如今十三歲,說話行事就像個大人似的,衣裳穿的也好,身上手上頭上佩戴的也全都是時興款兒,將她整個人打扮的像是福氣娃娃似的,喜慶又奢華。

  看她說話的樣子,對謝柔這個大嫂還是比較服帖的,不過對謝府的其他姑娘,就沒那麼熱絡了,按理說,謝家是侯府,在品級上自然是高於尚書令府的,可是,侯府畢竟只是個名兒,受了祖宗蔭功保全下來的人家,哪裡比得上憑自身努力爬上二品大員的尚書令呀,雖說是二品,但是誰都知道,尚書令的權利,等同於副相,專管傳達帝意的內閣臣子,再加上李蔻是尚書令府的老麼,自小受寵,言語之中的驕矜那是不用說的。

  不過,李蔻對邢氏倒還是很客套的,三句話不離的誇獎邢氏,直把邢氏哄的時常發笑,一副恨不得要當場認下李蔻這乖乖孫女一般。

  謝莘不多話,謝嫮也沒什麼想說的,兩姐妹就坐在邊角上兀自喝茶,謝嫮湊近了謝莘小聲問了一句:

  「姐,大姐姐今日把李小姐帶來做什麼呀?帶來了,又不與咱們玩兒,只纏著老太太,難不成真要認老太太做奶奶?」

  謝莘看了一眼正坐和老太太一同坐在雕花籐木馨香軟榻上的李蔻,放下了手裡的杯子,左右看過沒有人注意到她們姐妹,這才回道:

  「前兒我聽說大伯母有意要給大哥哥定親了。這不,估計是瞧上了這李小姐,你大姐姐才趁機會將人帶回來相看相看的。」

  謝嫮聽完這些後,倒沒有覺得奇怪,畢竟公侯將相子弟的婚事從來都是利益開頭的,撇開李蔻才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娃不談,她的身份倒是擺在那裡的,誰娶了她,保管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可是饒是如此,謝嫮也覺得那個人精兒似的大夫人這回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她打這心思,就好像咱們謝府的事情,旁的人家都不知道似的,大房嫡出單薄,僅一個四公子是嫡出,其餘三人都是庶出,謝柔和謝仲的姨娘尚在,謝衡的姨娘卻是去了,所以,大老爺才憐惜她,將她直接劃到了大夫人名下養大,可是,與謝柔同樣出身的謝仲,卻是不可否認的庶出長子。

  尚書令家的寶貝疙瘩,養女兒就是要高嫁的,怎麼說也不會落在一個沒有前途的庶出長子頭上才是。只不知這一齣戲,是大夫人真的想給大公子尋一門好親事,還是使了小心眼兒,存心要給大公子一個下馬威——你不是要找好的嗎?行啊,我把好的找來,看人家要不要你!

  「我看大伯母這回的心思得打水漂,懸著呢。」

  謝莘又看了一會兒她們說話,然後側過臉來對謝嫮說了這麼一句。謝嫮不用姐姐解釋,當然也明白是什麼道理。因為這位李小姐,從頭到尾對於老太太想親近她的話都是打著馬虎眼兒混過去的,人精兒似的不留半點把柄。

  「前日我在家中閒來無事,就在園子裡逛,卻不成想逛到了爹爹議事的書房外頭,這些日子也不知怎的,一天到晚的都有人求見爹爹,就拿府上的二老爺來說吧,客氣的不得了,帶去了幾盒子山參,這麼大個兒的,還有幾罈子老酒,我可聞不得,據說是什麼酒莊的,我不喝酒,也沒聽過,反正不好聞,我爹爹想著大家都是親戚,上門見面何必帶禮呀,怎麼都不肯收,可是二老爺非得孝敬,又跪又求,又拉又扯的,鬧得我爹爹也無可奈何,只好收下,這回聽說我和嫂子來府上,還囑咐我要跟二老爺說謝謝呢。」

  李蔻的一番話說的囫圇圓,口齒清晰,雖然說了一大堆,可是卻句句相連,叫人一聽就懂了。

  謝莘和謝嫮感覺到廳裡人的目光都掃向了她們,兩人全都不好意思的臊紅了臉,這李小姐哪裡是來相看人家的,分明就是來上趕著打他們二房的臉的。

  雖然不知道謝靳為什麼要去尚書令家送禮,可是這小姐來說的話,可不把人家的心思都說出來了嗎?嫌棄二老爺送的禮少,磕磣人,人參比劃下來才手掌大的個兒,就是一籮筐也不值幾個錢兒,還上趕著送好酒,可那酒也不是名家出手,不知道什麼酒莊裡出去的,大小姐聞都聞不慣那不值錢的味兒,更別說說二老爺在尚書令大人的書房又跪又求,又拉又扯,雖然知道謝靳不可能真的這般去做,但是被個小丫頭這麼說出來,那可真是沒處解釋,形象就那麼給定了下來。

  大房和三房的姑娘們雖然嘴上都沒有說話,可是那嘴角邊流露的嘲笑和不屑是真沒掩飾,邢氏的臉上也掛不住了,她向來不偏袒哪一房,只講究維持個表面公平,她當然是知道二老爺前幾日造訪尚書令府是為了求什麼,事情求成了那也就罷了,可如今事情沒求成,還給人家的姑娘當場說破了出來,這丟的可就不只是二房的臉面了,這是丟了整個歸義侯府的臉面,她又如何能給出好臉色來呢。

  謝衡是個尖鑽的,雖然知道邢氏臉色不好,但是她卻是不會放棄這個刺痛謝莘和謝嫮臉面的機會,掩著帕子,像是偷偷的說,可聲音卻大到讓廳裡每個人都聽見。

  「李妹妹有所不知,咱們府裡的二房素來簡樸,不興鋪張,那人參和酒想來已是盡了二房最大的心意了。」

  李蔻一聽果然睜大了雙眼,張著嘴,就差哼哼出聲兒來了。

  謝莘低著頭,絞著手裡的帕子,臉色漲的通紅,想與謝衡理論,可是卻不敢在客人面前發作,謝嫮垂眼一想,這要是擱在從前的她,怕也會跟謝莘一樣的反應,覺得爹爹給她們丟人了,可是,她畢竟不是一個真正的孩子,她重活了一世,上輩子活到那個歲數,該懂得事情也早就懂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個道理她瞭解的比任何人都要通透。所以,以她現在這個心態來看,這件事當然不會去怪謝靳了,他想出頭,想走路子,那是好的,可是他卻找錯了人,事情沒辦成不說,還給人家的小姑娘做了筏子在眾人面前顯擺說破,明顯就是被人算計了,要不是沒人教,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如何會跟著嫂子回一趟娘家,盡酢貊這般刻薄的話來呢?

  想著既然她家裡已經有人授意她這麼說出來打謝靳的臉,可見謝靳想求的事情是一百一千個不成了,不僅不成,那人還有意想打壓謝靳,若是此時她們做女兒的再退縮認下這件事,那當真是叫這些人太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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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初顯鋒芒

  謝嫮站起了身,謝莘拉了拉她,對她搖了搖頭,意思是說,此時不可出頭,謝嫮對謝莘微微一笑,將謝莘的手拉開,便走到了李蔻面前,先給在場長輩行了個禮,姿態規矩的沒話說,然後才對李蔻笑吟吟的說道:

  「李姐姐,你口中的二老爺可是說的咱們謝府二老爺?」

  李蔻將她上下打量了一圈,先前進來的時候,兩人打過照面,李蔻也知道這就是二房的姑娘,眸中含著些許輕蔑,說道:

  「是啊,就是府上二老爺。」

  「府上二老爺是我爹爹,我排行第五,先前就是聽李姐姐在說我爹爹,我才湊上前來聽一聽的。不知李姐姐剛才說我爹爹去貴府送禮,可現下不年不節的,我爹爹去送什麼禮呀?」

  謝嫮一派小女孩的天真姿態,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就叫人覺得純真,李蔻一曬:「我哪兒知道你爹爹去送什麼禮,你回去問問他不就知道了嗎?何苦來問我呢?」

  「好姐姐,你就告訴我吧。我爹爹總是告誡我和姐姐,女子當恪守內宅,外宅一切不得干涉,我就是去問,爹爹也不會告訴我的,既然我爹爹又跪又求,又拉又扯的,指定是遇上什麼難為事了,雖說女子不得干涉男子外宅事宜,可是為人子女又如何真的對親爹爹不聞不問呢,由得旁人說什麼是什麼,那豈非和禽獸無異?」謝嫮說的聲兒又甜又軟,語調也是不急不緩的,叫人聽了不由自主的就跟著她的話頭走了。

  她這番話連消帶打,弄得李蔻面上也露出了紅緋,謝嫮那句『女子當恪守內宅,外宅一切不得干涉』確實有些叫她汗顏,她因著被謝府的老夫人纏的緊,那大夫人趙氏也是像盯著香餑餑似的盯著她,不禁想起臨行前母親的吩咐,並告訴了她謝家此時正打的主意,叫她千萬仔細,不可應下謝府的任何事情,正一路打諢,苦思破解之計時,偶然間想起她父親對謝府二老爺的評價——寒磣。李蔻想對癡纏不休的邢氏她們表一表自己的立場,免得她們真以為她是個好糊弄的。

  本以為自己說了那些話,老夫人和大夫人應該是懂了她的意思的,謝府二老爺不受寵,自然是不會有人站出來替他說話的,若是換了謝府的大老爺和三老爺,她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說的。

  可是沒想到,這謝家二房裡倒還真出個勇士,瞧著眼前這花骨朵般的小姑娘,李蔻那是輕視到了心底了,心想,就是她老子此時在眼前,她都敢當面去說,何況是這小丫頭,雖然被她刺了一下,但李蔻很快就尋回了氣場,對謝嫮說道:

  「你這姑娘好生奇怪,你爹爹有什麼難事我怎麼知道?」

  謝嫮腦袋一歪:「可是,李姐姐先前不是說的有頭有尾,還說我爹爹又跪又求什麼的,你都見著這麼私隱的事兒了,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姐姐不說個清楚,那我們怎麼能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呢?怕不是說了耍著我們玩兒的吧?」

  李蔻面上一怒:「胡說,我怎麼說的不是真的,我必是瞧見了,聽見了,這才會說那番話的。你爹爹為了官職,自己不要身份和臉面,他敢做,還不許我說了嗎?」

  謝嫮鬆了口氣,終於等到她提起『官職』的事情了,彎起了嘴唇,做恍然大悟狀,說道:「我可真是孤陋寡聞,原來李姐姐的爹爹竟然還有權利封官進爵啊。」

  說到這裡,在場眾人全都一片嘩然,大夫人趙氏一直默不作聲的坐著,直到聽見這句才覺不妙,想要上前去訓斥一番謝嫮,後宅妄論官事已是大忌,她竟然還口無遮攔的說出那句話,什麼李大人封官進爵都出來了,好一張利嘴,硬是將黑的說成了白的,明明是她爹送禮走後門不成,可被她這麼一帶而過,最後,竟然變成了李大人賣官弊爵,要是今兒這話傳出去,那他們謝府可真就和尚書令府對立了。

  李蔻也是被那句話嚇得六神無主,她已經十三歲了,知道臣子不可能給旁人封官進爵,若是此話被傳出去,傳到了聖上耳中,那李家該當何罪名她還是知道的。

  一時腦子糊塗,就是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給那丫頭繞進去了,如果與她爭執謝二老爺走後門送禮一事,那就更加映證了她爹爹徇私舞弊,這若是鬧起來,可是軒然大波,不可收拾的。

  急得小臉漲的通紅,指著謝嫮怒道:

  「你,你胡說!我什麼時候說我爹爹……是,是……」

  再怎麼生氣,李蔻也不敢將那句話再重複一遍了。

  謝嫮見她這樣,整個人倒是更加輕快了,就像是花瓣上的晨露,清新的叫人心曠神怡,微微一笑,用帕子掩了掩唇,說道:

  「本來我也不相信李大人會做那大逆不道的事。若不是李姐姐一口一個我爹爹又跪又求,我也不會那麼猜想,如今看來,倒想再請李姐姐說一說,我爹爹當時可是又跪又求的了?」

  李蔻只覺得四肢發軟,整個人像是被泡在了冰桶之中,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麼和她說話,說的話那麼嚇人,可偏偏又叫人不知道該怎麼回,生怕再鬧大了。

  她掃了一眼老夫人邢氏,只見她抬手按著大夫人趙氏,擺明了是不想攙和小女孩兒之間的事兒,更何況李蔻想起來,自己先前想拿謝二老爺做垡子譏笑,也是想落一落邢氏的臉面,省得她一直糾纏,如今再要她開口求助,那是萬萬不能的。更何況,李蔻還有理智,知道這件事不能再癡纏下去了,眼前這謝五根本就是個滾刀肉,她年紀小,才不怕鬧出什麼,事後只要一句『年紀小,不懂事』就可以糊弄過去,可是她不同,她已經是十三歲,明年就可以議親了,此時若是傳出什麼事,可是害了她一輩子,可不敢再意氣用事了。

  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萎了肩頭,小聲的囁嚅了一句:

  「是,我突然想起來了,是我記錯了,府裡的二老爺沒有又跪又求,只是尋常說話。但他送那些禮我可沒有說謊,改明兒我便叫人送回來,免得你這丫頭,又說我們李家稀罕你爹爹的東西,到時候咱們可說不清楚了。」

  相比於李蔻的失意,謝嫮就明顯輕快許多,說道:

  「李姐姐客氣了,原本就不是多大的事,我爹爹自幼苦讀聖賢書,受聖人禮道訓導,上門做客自然是要攜禮而入的,李姐姐的爹爹比我爹爹大那麼多,我爹爹就算是個晚輩上門拜見也是該攜禮的,李姐姐若是代為退還,那……就不知是個什麼禮兒了。」

  「你!」

  李蔻被謝嫮這麼裡外一逼,眼淚竟然就撲簌簌的掉了下來,生生的被氣哭了。

  邢氏看著謝嫮,瞇了瞇眼,這才站出來說道:

  「好了好了。你也太沒規矩了,在客人面前都在胡說什麼?沒的辱沒了你爹娘的臉面,還不下去。」

  邢氏這番話,自然是和謝嫮說的,語氣雖然不善,但是明眼人還是能聽出她話中對這件事的態度,畢竟李蔻是外人,她出言辱沒歸義侯府是真,一個小丫頭,竟然存了這種惡毒心思,縱然她是天仙公主,謝家也是不敢再想她了,這樣的媳婦娶進門,將來目中無人,家無寧日的日子還遠嗎?

  若不是李蔻存心要下她歸義侯府的臉面,她又豈能容謝嫮這樣放肆的說下去,現在看來,謝嫮確實有點口舌上的本事,從前只覺得她不愛說話,卻不成想,一開口就殺退了這打上門的軟刀子。

  謝嫮得了邢氏的訓,也不敢再多說,行了禮,就又挺著脖子回到了嚇得臉色發白的謝莘身旁。

  邢氏雖然站出來說了『公道話』,可是李蔻卻不想謝她,早幹嘛去了?存心讓她丟臉才是!

  哭著哭著,就再也不顧什麼禮數,掀了裙擺,就哭著跑了出去,謝柔無奈,只好跟著後頭哄去了,心裡直叫苦,這位小姐的脾氣,可不是那麼好哄的啊!

  一場聚會,就這樣鬧得不歡而散,姑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約而同的開始偷看起了那個不過說了幾句話,就讓人提心吊膽到現在的謝家小五來。

  紛紛在心中暗叫一聲:果然會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謝嫮從前沉默寡言,看誰都像是在看地底的泥,傲的沒譜兒,對身邊的任何事情鮮少有動心,動怒的,如今看來,怕只是沒戳到她的心罷了。

  真要戳到了她的心上,這姑娘的戰鬥力可不輸任何人。憑著三言兩語,就把人家氣哭,甩袖而去,謝衡和謝鈺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奇怪,心中微凜。

  謝嫮既然有如此辯才,如此心計,那為何從前會那樣受她們的擺佈呢?當真叫人費解。

  就在眾人對謝嫮的勇氣感動震驚的時候,謝嫮卻在心裡打起了突突。

  她這麼鬧,也不知是對還是不對。明顯的,李大人根本就不會去幫她爹,李蔻的態度,肯定就是李大人在家裡的態度,她爹求的事情,定然是做不成的。既然做不成,那又何苦還擔上這送禮寒磣的銜兒,自然是要補救一番的,能撿回多少面子,就撿回多少,總比沒有一點面子要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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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再出侯府

  從主院出來,謝莘還是驚魂未定,卻也一路忍著沒有說話,直到回到了二房的院子,這才看著謝嫮為難的歎了口氣,說道:

  「唉,你又何苦惹上這事兒呢。李小姐若是回去一番哭訴,李大人要與爹爹為難的,爹爹所求之事必定辦不成了,這可怎麼辦呀?」

  謝嫮看了一眼從堂屋走出的雲氏,對謝莘搖了搖頭,臉上滿是無奈:

  「姐,你以為李小姐對咱們爹爹的那番評價真的是她自己說的嗎?必定是李大人在府裡評價過,她才會這般明目張膽的說出來,咱們爹爹所求之事原就不成,再給那小丫頭添一筆諂媚,那爹爹今後才為難呢。咱們做子女的幫不了爹爹上進,可是像這樣詆毀名聲之事,咱們是斷不能容的。」

  雲氏走到兩姐妹身旁,就聽見她們在說什麼『小丫頭』『詆毀名聲』什麼的,心中一緊,問道:「怎麼了,詆毀誰的名聲了?」

  謝莘和謝嫮對視一眼,謝嫮對雲氏行了禮之後,便就退了出去。謝莘則留下與雲氏訴說先前在主院裡發生的一切。

  雲氏聽後差點驚呼出來,掩著唇,瞪著眼,難以想像她的阿瞳竟然會說出那番話來。

  「娘,您看這事兒怎麼辦?要不要上門去道歉?」

  男人們之間人際交往的事情,雲氏不是很懂,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等你爹回來,我去問問他再說吧。你也先回去歇歇吧。」

  「是。」

  謝莘行過了禮,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去。

  中午的時候,謝靳面色凝重的回了院子,雲氏迎上去又是替他解衣,奉茶,等謝靳坐下了之後,她才跟謝靳把今日在主院發生的事情又說了一遍,謝靳端著茶杯,卻是不喝,耐心的聽雲氏說完了之後才垂眸喝了口水。

  雲氏見他不說話,於是又道:

  「唉,也是阿瞳沒成算,說出了那番話,得罪了李小姐,要不咱們再備些禮,帶著阿瞳上門道歉去吧。」

  謝靳放下茶杯,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眉頭似乎更加緊鎖了。

  「沒成算的人是我。不是阿瞳。也是我太天真了,以為李大人會看在我叫他一聲恩師的份上,幫我一把,卻終是自己托大,跌了臉面,怪不得阿瞳。」

  雲氏原來在心裡給閨女想了無數個解釋的借口,可沒想到相公並不怪她,見他眉頭緊蹙,雲氏不禁依過去,謝靳摟著她,又開口說道:

  「這回大哥說他不參與官職的競爭,給我指了尚書令李大人這條路,老三盯著驗封司的職位,我倒願意去稽勳司,縱然是做雜事,但總能成算大些,只可惜,如今尚書令這條路是走不得了,那就只剩下張慶光張大人這條路了,左翁歸鄉之後,張大人和前文選司主考翰林徐大人皆上任尚書一職,徐大人清廉公正,他那條路走不通,張慶光那裡卻是可行,他雖有能力,可是自幼家貧,喜收斂錢財,他剛上任,在各部自是需要心腹的,只不知他現在的胃口到底有多大了……」

  雲氏不懂這些,靜靜的聽謝靳說著,只聽謝靳又是一聲歎息,說道:

  「唉,張慶光與我是辛酉年的同科,第二年他就考中了探花,而我,考了七八年都考不中,如今十幾年過去了,他是越爬越高,而我靠著祖宗恩蔭也不過混了個七品小官,如今還要上趕著去求人家施捨一個職位,真是諷刺啊。」

  雲氏對丈夫有著盲目的崇拜,只聽她抬頭說道:「夫君是有大才,厚積而薄發,如今就等一個機會,不管成功與否,妾身都願為夫君傾注一切。」

  謝靳在雲氏臉上親了一口,對於雲氏,他是打從心底裡喜歡愛護的,成親這麼多年,他眼看著雲氏添的衣服首飾越來越少,穿來穿去,戴來戴去還是早年那些款,看著她在妯娌面前越來越沉默寡言,他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

  飯後,謝嫮回到了巽芳居,還沒坐穩,就看見謝韶在院門口探頭探腦,見她回頭,這才摸著鼻子走了進來。

  謝嫮對他勾唇一笑:「哥,爹爹不是讓你每天都要去演武場跑圈兒嗎?怎的現在來找我?」

  謝韶嘿嘿一笑,也不遮掩,直說道:「有事兒。」

  謝嫮斜眼看著他,小小的臉盤上透著機靈狡黠,叫人恨不起來,白裡透紅的臉蛋像顆誘人的珍珠般,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若是又想叫我帶你出去,那可是不成的。上次回來之後,娘親就來問我怎的去了那樣長時間,已經是懷疑了。」

  謝韶被罰面壁之後,謝靳依舊沒饒了他,繼續罰禁足,說除了每日學堂裡的活動,其他時間必須都在家裡待著,哪兒都不許去。

  一聽自己還沒開口,就給妹子拒絕了個徹底,謝韶有些挫敗,跑到謝嫮面前哀求道:

  「哎呀,好妹妹,你就忍心看著哥哥在家裡悶死嗎?今兒賈三兒請喝茶,說不定又有生意上門,你想想上回賺的怎麼樣,這回若再來,咱們兄妹倆可就真發達啦。」

  謝嫮看著謝韶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不禁說道:

  「你還想再來一回私自離家,就不怕下回回來,爹爹真把你腿打斷了?」

  謝韶是個有主意的,已經不是孩子了,謝嫮這些話可嚇不到他,一曬,說道:「不怕,爹捨得,娘可捨不得。」

  「……」

  遇到這麼個二皮臉的哥哥,謝嫮也是無奈的,看著他自動自發換上了福嬸兒的衣服,頭上戴個頭巾,就跟街上買雞蛋的村婦毫無二致,虧他還是侯府的公子,說出去,真怕笑掉旁人的大牙。

  雖然妥協了,但是謝嫮卻還是有些不情願:「你們去喝茶,讓我怎麼辦?我可不想在馬車裡乾坐著。」

  謝韶一副包在我身上的神情,說道:

  「我的姑奶奶,你就放心好了,我都安排好了,你待會兒就去壽全堂的書齋裡坐坐,你不是愛看書嗎?壽全堂的書齋裡藏書多著呢,一般人進不去,虧得是我和掌櫃的認識,他才肯破例的。你在裡面看看書,喝喝茶,我和他們聊完了就去找你。」

  提起壽全堂,謝嫮想起了那日在裡面遇見的主子,頭皮一陣發麻,說道:「壽全堂啊。那……他……也在?」

  謝韶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是誰,但看見謝嫮扭捏的神態時,就突然悟了,說道:「啊,你說沈兄啊。他當然不在了。壽全堂只是他其中一處產業,不可能每天都在,就是因著他今兒不在,掌櫃的才做主把書齋借給我的。」

  聽說他不在,謝嫮才放心的點點頭,謝韶見她這樣,不禁又是一段苦口婆心的勸說:

  「妹子,真不是哥囉嗦,沈兄那兒你可千萬別惦記了,前兩年你年紀還小,也就罷了,如今你都十一了,再過兩三年都能議親了,這幾年壞了名聲,那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千萬別犯傻帽兒,知道嗎?」

  「……」又來了。

  謝嫮在心中哀嚎,幾乎是求饒似的說出:「哥,你說什麼呢?我對他……真沒那個心思。」對主子有非分之想,她倒是敢啊!

  「沒有最好!這才是聰明姑娘,咱不求高嫁,身份太懸殊,今後過的肯定不舒坦,還不如找個差不多情況的,相敬如賓,互相扶持,就像咱們爹娘一樣,小日子過的不也挺好嘛。」

  「……」

  得,他就鑽那死胡同裡出不來了。這麼著急就開始替妹子做打算了,雖然謝嫮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句句在理,和她如今的心境倒是差不多的。

  經過了上一世的磋磨,她是真的體會到了那句話,嫁個你愛的,不如嫁個愛你的,不缺吃喝,太太平平的把日子過順了就行。

  **

  馬車把謝嫮送到了壽全堂,謝韶領著她入內,掌櫃的見了謝韶,就迎了上來,謝韶問沈翕在不在,掌櫃搖搖頭,說道:

  「不在,我這就領著姑娘上去,謝公子有事兒就忙去吧。」

  他似乎對謝韶的處境很明白,並且對謝韶還很信任,謝嫮不禁又對謝韶刮目相看了,反正不說今後怎麼樣,就此時而言,謝韶確實是個有運氣的,稀里糊塗的就攀上了十年以後天下最高的高枝兒,這運氣要能維持,那將來謝家還怕沒有安生之地?

  謝韶把謝嫮送到了二樓書齋,謝過了掌櫃,就走了。

  掌櫃讓人給謝嫮送了茶,謝嫮就在書齋裡坐了下來。

  轉了一圈後發現謝韶還真的沒騙她,書齋裡的藏書確實很多,並且有好些都是孤本,謝嫮愛看書,上輩子就是個書獃子,進了宮以後也是,但凡得了誰的恩典,問她要什麼,她總是求兩本書就完了,以至於她在宮裡那麼長時間,御前待了十多年,出來的時候,總資產少得可憐,書倒是裝了一肚子。

  正拿著一本時文選集看的入神,書齋的門突然打開了。走入一個人來。

  謝嫮抬頭一看,整個人都嚇傻了,不是說人不在的嗎?坑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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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嚇傻了,這是見著誰了?女主:爭取這回忍住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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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3 00:52:26 |顯示全部樓層
  ☆、第19章 書齋相對

  沈翕也沒想到書齋裡有人,一雙清雋秀雅的眸子微微瞇起,就對上了一雙驚恐萬分的黑亮瞳眸,眼珠子像黑曜石一般,比一般人的似乎要大些,黑白分明,看著就覺得清澈純美,對著這樣一雙小鹿般的眼睛,沈翕就是有再大的火也是發不出來了。

  謝嫮慌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好不容易忍住了跪下的衝動,有些侷促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掌櫃原本在三樓整理,聞詢趕來,就見沈翕站在門口,暗叫了一聲不妙,硬著頭皮上前行禮,賠笑道:

  「公子不是說今兒去城南鋪子?謝公子來了,說讓他妹子在書齋裡看會子書,這……」

  謝嫮嚇得面如死灰,沈翕覺著這姑娘怕是膽子小,呼出一口氣後,對掌櫃的揮手說道:「行了,你去忙吧。」

  掌櫃的見沈翕沒下逐客令,心也稍微安了下,抱歉的瞧了一眼嚇壞了的謝嫮,也不敢多留,兀自回身下樓去了。

  書齋裡就剩下他們兩人,沈翕走進來,謝嫮往後退了一步避讓,沈翕也不管她,逕直走到書案旁,將手裡拿著的兩本古文集放在了桌上,他愛潔,入了內室就要擦一番手,所以,他在的內室裡都會擺放著叫他淨手的棉巾,正要去取,就看見一雙瑩潔修長的小手已經取了一塊遞到了他跟前,動作流暢熟練,就好像這件事她已經做了若干年,都習以為常了一般。

  猶豫了片刻,沈翕還是接過了那塊棉巾,擦過了手之後,那雙小手又恭恭敬敬的遞過來,將用過的棉巾接了過去,整齊的掛在角台之上。

  沈翕一邊看她,一邊坐入了書案後的太師椅中,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拿書,正要起身,就見那小小的身影又走了過來,去到書架前,沈翕眉頭微蹙,以為她要自作聰明,心中不悅,想著待會兒就以這個理由趕她出去,可是當謝嫮從書架上取下了兩本書籍遞到他面前的時候,沈翕還是不禁愣了好一會兒才接過去。

  謝嫮又拿起了他先前擺放在書案上的那兩本書籍——通鑒紀事本末(三)(四),按照規矩,踮著腳放入了書架之上,而先前她替他在書架上取的便是這套書的第(五)和第(六)本。

  沈翕拿了書就開始看了起來。她很聰明,沒給他找到趕她出去的理由,那就姑且看看,她到底想幹什麼。成年之後,沈翕的身邊總不乏向他獻媚示好的姑娘,但眼前這個,未免年紀也太小了些吧。

  如果這姑娘真有目的,那她一定會開口,沈翕就是想等她憋不住了自己開口,可是一本書看了一小半,她還是那般老僧入定般鼻眼觀心,端正的站在一側,安靜的就好像不存在一樣。

  沈翕還是第一次打量一個姑娘,將她從上到下看了幾眼,衣裳不見華麗,勝在氣質貴重,五官生的也好,眼眶大而長,眼角開闊,眼珠子黑亮的驚人,鼻子是正宗的懸膽鼻,嬌柔精緻,削尖的瓜子臉,唇瓣缺頗有些肉感,卻又不厚重,有著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粉嫩潤澤,皮膚也是少見的白,頸項兩側似乎都能看見青色的血管一般,也不知幾歲了,身量不是很高,更沒什麼起伏,撇開那張叫人驚艷的臉來看,這身材簡直和豆芽菜沒什麼兩樣,目光一直往下看去,覺得這姑娘的一雙手倒是生的很好,指頭尖細,指根圓潤,掌心帶著紅潤之色,指甲也是修剪的很整齊,和她人一樣,看起來乾乾淨淨,纖塵不染。

  「你叫什麼名字?」

  開口問出這話之後,就連沈翕自己都驚住了,他怎麼會開口和她說話?

  謝嫮一個激靈,側移兩步,規矩的站到他的書案前,用那種近乎虔誠的神態對沈翕恭敬有禮的回道:

  「回公子的話,我叫謝嫮,家父是歸義侯次子,有一個嫡親哥哥和一個嫡親姐姐,侯府未曾分家,我在家排行第五。」

  駕前問答必須克詳克盡,條理清晰,這是宮女在御前伺候的規矩。雖說現在昔非今比,但謝嫮一刻都不敢忘。不管今後她還會不會入宮伺候,但小心應對這位主子總沒什麼錯就是了。

  沈翕看著她這副如臨大敵的謹慎模樣,心中大為奇怪,竟然歇了看書的心思,將書放在書案上,深吸一口氣後,又問:

  「幾歲了?可有字?」

  「回公子的話,我今年十一了,臘月初六的生日。侯府學堂裡的先生替我取過小字,叫做攸寧,我爹娘兄姐在家中則叫我的閨中小字,叫做阿瞳。」謝嫮恪盡職守的匯報。

  沈翕聽她說了這麼一長串,不禁又一次瞇起了眼,凝視她好一會兒後,才揮揮手,說道:

  「行了,你繼續看書吧。」他真怕繼續問下去,這丫頭會把歸義侯府的底細全都透個底朝天出來,真沒見過她這樣的姑娘,明顯是和她閒聊的話,她非要事無鉅細的全說出來,生怕他會因聽不詳細而怪罪她似的。

  「啊?」謝嫮一門心思在想主子接下來該問什麼問題了,沒想到等到這麼一句話,一時沒反應過來。

  沈翕見她瞪著兩隻大眼睛,嘴巴微張,模樣蠢鈍,卻可愛的叫人心疼,臉蛋也紅撲撲的,真想上前捏兩把,用下巴比了比窗前的軟榻,先前她就是坐在那上面看書的,一本看了一半的書就那麼半合著。

  「我說讓你繼續看書,你不是在這裡等你哥哥嗎?」

  沈翕好脾氣的又把話重新說了一遍,防止她還聽不懂,就說的更直白了些。

  原以為這姑娘會順勢對他千恩萬謝,誰知道,她接下來的反應又讓他驚奇了一番,只見謝嫮如釋大負般對沈翕行了禮,說道:

  「哦,不了。若公子沒有其他吩咐,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去樓下等著就好。」

  「……」

  沈翕不置可否的看著她,這小姑娘似乎急著從他眼前消失一般,說了那句話之後,就動作迅速的向他行了一禮,拿起了軟榻茶几上的那本書,將之撫平放入了書架,然後便邁著不急不緩的步伐,姿態優雅的走出了書齋。

  沈翕看了一眼她放書的位置,這所書齋的書全都是他親自整理的,因此每一本放在什麼地方他都知道,瞧著她放置的絲毫未錯,就知道這姑娘是個心細如塵,身上沒有一點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浮躁和驕矜,沉穩的不像個孩子。

  她不願與自己待在同一房間裡看書,怕也是為了避嫌吧,就算她年紀小,可畢竟屋子裡還有另外一個成年的男子,若是被人瞧見了,總歸是說不清的,是個穩妥性子。

  既然她不願留下,那沈翕也沒有強留的道理,見她出門後,還很體貼的替他把房門關了起來,沈翕便收回了目光。

  **

  幸好謝韶還不算太沒良心,去了沒多久就回來接他妹子了。

  進入壽全堂,看見自家妹子端正的坐在一樓客椅上喝茶,看了一眼掌櫃,掌櫃的搖搖頭,對他比了比樓上書齋的位置,謝韶用嘴型問了一句:回來了?

  掌櫃的又點頭,謝韶吐了吐舌,陪著笑領謝嫮走到掌櫃面前,說道:

  「沈兄那兒我就不去打擾了,今次的事難為掌櫃了,我謝韶記下您的恩,今後咱們常往來。」

  掌櫃的今兒也覺得有些對不起眼前這位嬌滴滴的小姑娘,連連搖手說道:「今兒是我的錯,原以為公子去了城南,沒成想又殺回來了,嚇著姑娘了。」

  謝嫮淺淺一笑,臉上並未露出任何不快,對掌櫃的福了福身子,說道:「掌櫃的言重了,是我來的不是時候。」

  幾人又寒暄了幾句,謝韶就領著謝嫮坐上了馬車。

  謝韶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妹子的臉色,試探的問道:「被趕出來的?」

  謝嫮沒有說話,竟用一眼瞥了瞥他,謝韶就明白了,一拍大腿就說道:「那沈兄也忒不解風情了,怎麼能把我妹子這麼水靈靈的小姑娘往外趕呢。就是他有才有貌,那也不能這樣兒啊!太叫人傷心了,是不是?不地道!」

  「他對我不解風情,你不是最高興嗎?省得你一天到晚的擔心我攀高枝兒,現在又來說這些,埋汰我嗎?」謝嫮其實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怪謝韶的,畢竟今兒她這是上趕著往主子面前送,幸好沒惹他生氣,要是生氣了,將來謝家指不定都要跟著遭殃,也就這傻哥哥成天腦子裡想那些有的沒的,什麼不解風情,虧他說的出口。

  瞧著妹子這樣兒,看來氣性兒還不小,謝韶又賠笑著安慰道:「哎呀,你也別往心裡去。沈兄那個人吧就那樣,對誰都是不冷不熱的,但是有才,有大智慧,一般這種有大智慧的人,都是這樣不近人情的。你個小姑娘給他趕一次也沒什麼。」

  看著竭力解釋的謝韶,謝嫮有點無奈,歎了口氣,似乎賭氣般的音調說道:

  「可我書還沒看完呢。」

  見妹子終於走出了『被趕出門的陰影』,謝韶就覺得心裡好受多了,拍著胸脯說道:「包我身上!你想看什麼書,回頭哥哥給你找家去,咱不看人家的,成不成?」

  「那我要崔始著的那套《簪花集》,你想法子給我找來,成嗎?」

  謝嫮也不想再繼續糾纏那個問題,乾脆也就順桿兒往下爬了,再和謝韶糾纏主子,還指不定他這張狗嘴要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呢。

  「成啊!包我身上!」

  謝韶對自己人從來都是大方的,雖然看出了妹子眸中的古怪,知道那什麼簪花集肯定不好找,但他還是一口就答應了。

  謝嫮沒有說破的是,崔始的簪花集是她在宮裡看到的,崔始是新帝登基之後的第一任狀元,簪花集是他做了狀元以後才寫的,而那時崔始不叫崔始,而叫崔三牛,簪花集也不叫簪花集,而是叫沉痾錄,後來傳入內廷才被內府改的名字。也就是說,這套書根本就不可能在外頭找到!即便在外頭找到,也不是叫這個名兒!就是謝嫮有意刁難謝韶的。

  兄妹倆一路說著話,也就回到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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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看到這裡不知道大家發現沒有,咱們男主其實挺悶騷的,喜歡偷偷的看人家!

  極品悶騷男,你值得擁有!

  女主:嗚嗚嗚,謝謝花叔開恩,我的膝蓋這回終於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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