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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望夫成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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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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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晴子-望夫成龍   
   
爹娘怎麼可以這樣!
人家還在肚子裡就把她許配給長大後不知是圓是扁的人,
不!她拒絕讓自己這樣嫁掉,
她決定腳底抹油先溜再說,
先是策馬飛奔來到尼姑庵暫時躲避,
可才一會兒工夫,
就發現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她根本無法在這生存,
她沮喪地到外頭透透氣,尋找一個容身之處,
突然,一個美男子出現在她眼前,讓她一見傾心,
她想這或許是老天給的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
於是她不顧該有的矜持,開口要他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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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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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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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4 00:11: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春光明媚的杭州大街上,今兒個是鑼鼓喧天、熱鬧非凡,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在舞龍、舞獅的帶領下,喜氣洋洋地朝著杭州首富沈宗承的豪府而來。

  只是此時張燈結綵的沈府內,火藥味卻多過喜慶味。

  「我不嫁!說不嫁就不嫁!」一身鳳冠霞帔的沈靈兒噘起了小嘴兒,仍跟著坐在紅木椅上的雙親討價還價。

  年近五旬、面方如田的沈宗承沉穩的臉上閃過一道怒意,「花轎即將上門,不得你不嫁!」

  「嫁嫁嫁!也不知嫁的人長得是圓還扁?肥或瘦?就要人家嫁嫁嫁?!嫁個頭啦!」

  沈靈兒嘴巴嘟嘟嚷嚷的啐念著,一邊還不開心的將那頂沉甸甸的綴珠鳳冠給拿了下來,「碎」地一聲,用力的扔回梳妝台上。

  「誰准你拿下來的?」沈宗承氣呼呼的站起身,直瞪著這個被他寵過頭的小女兒。

  「宗承,別這樣。」雍容華貴的王艾儀一邊安撫夫婿,一邊走到女兒身旁,「聽你爹的話,戴好鳳冠。」

  語畢,她向一旁的丫環小磊使個眼色。

  梳著兩條粗辮的小磊連忙彎腰拿起那只鑲滿金絲、翠羽等珠寶的鳳冠就要往沈靈兒的頭上戴,但她頭一偏,硬是不讓她給戴上。

  「靈兒!」沈宗承深邃的黑眸飛上兩簇怒火,而這通常都是這位修養甚好的慈父盛怒的前兆。

  一身喜氣紅綢的王艾儀連忙向愛女搖搖頭,在小磊的幫忙下,親自為愛女戴上鳳冠。

  瞥見她一張櫻紅小嘴又是嘀嘀咕咕的,料準了大概又是「不嫁之詞」吧!

  她直起身,細細的打量自己這個年方十五的掌上明珠,她在這身新嫁娘的裝扮下更是嬌艷驚人。

  桃臉蟬發、梨頰微渦,襯得那雙水靈靈的黑白大眼更是清亮有神,不時微嘀的櫻紅菱唇則為這張帶著貴氣的美麗臉蛋添上了可人的嬌憨味兒。

  非是老王買瓜,而是靈兒這張傾國傾城之貌也是名聞杭州,只是她自小便許給沈宗承的摯友張春之子張竹勳,雙方指腹為婚,任多少皇親貴族、富豪子弟擠破頭想說媒也是無用。

  不過,隨著她一日日長大,自主性也愈來愈強,對指腹為婚之事大加撻伐,堅決反抗,一向和善的親子關係也面臨重大的考驗。

  沈靈兒晶亮的秋瞳閃爍起淚光,扁著小嘴兒,哽咽的道:「我和張竹勳素未謀面,你們卻要我嫁他,還說你們愛我?!連你們也沒見過他呢!」

  沈宗承聽著愈來愈近的鞭炮鑼鼓聲,頭也愈來愈疼了,「再一會兒,我便見著他了,你將紅巾戴上,等著上花轎吧!」

  語畢,他便匆忙離開女兒的閨房,他心知肚明,再待著只會讓女兒繼續「拗」下去的,還是早早走人。

  「娘!」一臉委屈的沈靈兒抽泣著聲,窩入王艾儀的懷中,「我真的不想嫁嘛。」

  「乖,女大不中留,別讓你爹為難。」

  「可他讓我為難透了,我不想嫁嘛!」

  「靈兒——」

  「娘,求求你,再去跟爹說一說嘛!」她撒嬌的央求著。

  王艾儀低歎一聲,輕撫著她如絲綢般的烏絲,「這是你爹和他的好友間的承諾,你爹不可能讓步的。」

  唉,還是千篇一律的答案,了無新意!沈靈兒的心情真的很鬱悶。

  王艾儀慈愛的低頭凝睇著一臉不情不願的女兒,「娘也得出去招呼客人,你乖乖待在房裡,等吉時一到,就上花轎。」

  她悶悶不樂的點點頭,看著母親略顯寬心的轉身離去。

  上花轎?每個人都要她上花轎?幹麼不自己去嘛!

  哼!要她嫁?那她寧可出家當尼姑,也不要嫁那個什麼張竹勳!

  尼姑?嗯,不問世俗好像也不錯。

  她小臉兒露出一抹笑意,賊兮兮的一轉身,拿起架上一隻不大不小的古董花瓶。

  小磊困惑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呆呆的問道:「小姐,你想做什麼?」

  她微微一笑,雙手拿高了花瓶,以小巧的下巴努努花瓶底端,「你瞧瞧這兒,是不是破了?」

  小磊不疑有他,乖乖的湊近看,沒想到沈靈兒卻在此時可惡的放開手,「砰」的一聲,花瓶頓時用力的親上小磊的額頭,小磊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昏昏沌沌的便暈倒在地。

  沈靈兒湊近一看,老天,她的額頭上腫了一個大包呢!

  她吐吐舌頭,「對不起啦,誰叫你和爹娘也是同一國的。」

  聽著那愈來愈近的敲鑼打鼓聲,她一邊將厚重的鳳冠拎起來扔回桌上,一邊拿起櫃子裡的白色披風套上,遮住一身醒目的新娘霞帔直朝府第後門跑。

  由於府中的大大小小都湊到前門去看熱鬧,沈靈兒得以暢行無阻的直奔後門小路,還從馬廄裡偷了一匹上了馬鞍的白馬離開。

  雖然沒有騎過馬,但也看別人騎過,所以雖然一路上她的屁股痛痛,但一想到可以與世無爭的當起尼姑,擺脫這樁傳統禮教牽成的婚禮,她還是眉開眼笑的遠離了生活十五年的家園……

  * * *

  沈靈兒一路往山路跑,因為印象所及,尼姑庵都坐落在山林間,而上天也還真是眷顧她,不僅讓她順利的逃脫那場熱鬧滾滾的婚慶,在步入這條幽靜的小道不久後,便讓她看到一隻木牌上寫著「妙軒庵」。

  她露齒一笑,這一路上停停走走也有將近半天的路程,她自認為離杭州老家應該很遠了吧?!

  看著小徑上的野牡丹及小白花,抬頭看著在枝椏間跳躍的小鳥兒,再聽那幾聲清脆啁啾的鳥叫、青蛙呱呱的鳴叫,放眼望去,滿山滿林的青翠綠意……

  「好棒!在這兒當尼姑應該很不錯,每天都有這樣的山間美景、新鮮空氣可以呼吸,光這麼一想,日子可就覺得悠閒極了!」

  她眉飛色舞的跟著指示路牌繼續朝妙軒庵而行。

  左彎右拐的又走了近一盞燈的工夫後,一座靜肅古色的尼姑庵便矗立在眼前,沈靈兒樂的忍不住開心大叫,「我來了,尼姑們!」

  環顧四周,非林即木,偶有自然之樂輕輕的劃破這寂靜的空間,但這幾聲自然之樂是妙軒庵裡十多位尼姑們所熟悉的,而沈靈兒這句一聽就是不曾經歷人間疾苦的愉悅叫聲,可令眾尼們錯愕極了。

  下一秒,古色古香的青銅色大門大開,十多位尼姑們全出了尼庵,面露疑惑的看著騎在白色駿馬上的一位傾城佳人。

  「哇,真的是尼姑庵耶!好棒!」沈靈兒笑咪咪的看著眾尼。

  眾尼們的服裝全是樸素的土灰色道服,有的頭戴上灰軟帽,有的光溜溜的露出個光頭,胸前則全掛著一串佛珠。

  眾尼間,法號子芸的尼姑迎向前去,雙手合十的道:「阿彌陀佛,妙軒師太正閉關修練,不知這位施主有何要事?」沈靈兒朝她笑了笑,眾人覺得她笑得單純,一看便是個無城府之人,但看她掙扎著要下馬背,一不小心就要跌下馬,子芸身形一閃,快速的竄到她跟前,輕柔的助她下了馬背。

  沈靈兒嬌滴滴的臉馬上現出一抹崇拜,她細細的打量這名大約才二十歲上下的尼姑,她有著國色天香之貌呢!

  「哇,你長得好漂亮啊!」

  子芸臉色一沉,態度馬上變得疏遠,「那只是世俗之貌,而我已是方外之人。」

  她愣了一下,點點頭,「對對對,我也要成為方外之人了,說話就不能老在這種塵世的話題上打轉。」

  「你?」子芸柳眉一皺。

  她用力的點點頭,「我也要當尼姑。」

  聽她那聲稚嫩的語調,子芸和眾尼們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這語氣和「我要吃飯,我要睡覺」有什麼不同?

  「我是認真的!」見大家面露笑意,沈靈兒很堅定的邊點頭邊說。

  子芸注意到她披風裡的霞帔,忍不住再次皺眉,「施主看破紅塵?」

  她搖搖頭,想了一下又跟著點點頭。

  「但今日是你的成親之日,是嗎?」

  她吐吐舌頭,咬著下唇,「我不願意嫁,所以沒成親。」

  眾尼見她一臉稚嫩,說的話又寶裡寶氣的,真的很懷疑她到底有沒有想清楚自己在幹什麼?

  子芸再次搖頭,哭笑不得的道:「這麼著吧,妙軒師父再半個多月便出關,到時你再同師太說。」

  「可我現在沒有地方可以去啊!」

  她點點頭,「那這兒便收留你數日,讓你——」她提起嘴角一笑,「也順便讓你瞭解一下真實中的尼姑和你腦子裡想的有何差別?」

  眾尼們紛紛點頭,贊同子芸的處理方式。

  瞧她一身盛妝麗服,全身上下散發著嬌貴的千金之氣,可能連一丁點的苦也沒受過,就連她們這些修行晚輩也瞧得出來她沒有當尼姑的「慧根」,更何況是追隨師太身邊多年的大師姐子芸呢!

  沈靈兒沒有聽懂子芸話中的弦外之音,開開心心的跟著眾已們進去尼姑庵,當起「實習尼姑」。

  * * *

  後悔!才進去尼姑庵實習不到一柱香時間的沈靈兒一回身就又溜出尼姑庵。

  唉,她不知道原來當尼姑也那麼辛苦!

  子芸師姐要兩位小小師姐子明和子空帶她前前後後繞尼姑庵一圈,順便看看尼姑們的生活作息,結果……

  天,得自己種菜、挑水、撿柴、劈柴、洗衣……還得天天敲木魚頌經、抄寫佛書……

  沈靈兒小小的臉蛋上充滿沮喪,「怎麼那麼辛苦嘛,不是方外之人了?怎麼還那麼累人嘛?」

  長吁短歎的她把玩著披風上的帶子,在山林內遊蕩起來,她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怎麼當尼姑嘛?!

  這晃來晃去,連山間美景也無心欣賞了,只是這無意間一瞟,居然發現在竹林間還有一處竹林小居,說不上美麗,但樸拙下又帶有一絲文雅,潔淨的四方竹屋邊還有一處溪澗,流水潺潺,別有一番寧靜。

  她的目光移向竹林小居右方的一處竹棚平台上,眼睛倏地一亮,心跳也「咚」地漏跳一拍後,隨即失速狂奔。

  平台上坐著一名穿著樸素、挺拔帥氣的俊朗男子,她直勾勾的看著他,愈見愈欣喜。

  上天!原來男人也可以長得這般俊俏!

  他一身素雅白袍,全身散發著一股沉靜之氣,神采飄逸,俊偉不凡,雖然他現在雙眸微合,但可以預見的是那雙眼眸絕對也是明亮誘人。

  正潛心打坐的左敦揚可以感到一對熾烈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而這對目光與傅王爺之女傅炎紅的傾心愛慕、遁入空門的子芸那對深深怨慰的目光皆有分別,此目光坦率純真,毫無掩飾個中欣喜……

  左敦揚的心中有點兒激動,而這是自他貴為清朝開國元老的父親左言看淡名利偕同他及母親歸隱山林後,他的心境頭一次出現如此的起伏波濤。

  他與父母世居此處已有二十載了,一家三口一直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而在雙親安養天年、平靜離世後,這處竹林小居便成了他潛心修性之處。

  而善於卜卦的他在近日為自己的未來卜卦,卜象竟顯示他寧靜的生活即將泛起波濤。

  而今,她的到來,莫非就是波濤的開始?

  他對自己的平靜生活一向自得,但近日卻因此卦而顯得心緒不安,也因此,他更期待人生波濤早日出現徵兆,讓他能無懼面對……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左敦揚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在竹林間偷窺他的那雙晶亮的黑白大眼。

  沈靈兒乍見到這雙深邃又帶著平和之氣的黑眸,心頭小鹿亂撞一通,麗顏上也染上一抹嫣紅,不過,她水翦般的秋瞳倒還是直勾勾的瞅著他。

  天仙一佳人!

  這是左敦揚對這名俏佳人的第一印象,她純淨的黑眸有著坦率之光,整個人清新淡雅又帶著一抹嬌憨,挺得人緣。

  兩人目光對視久久,直到左敦揚提起嘴角一笑,沈靈兒才眨眨眼睛,笑咪咪的從竹林裡踱了出來。

  「你好。」

  他露齒一笑,「你好。」

  「嗯——」她把玩著披風的緞帶,瞧瞧他再瞄瞄他身後的平台,「你在練功嗎?」

  他搖搖頭,「我是靜心打坐,但不知姑娘怎麼會走到這裡?」

  她抿抿小嘴兒,眼神飄到他後面,表情有點兒窘,「我是來當尼姑的,只是沒想到尼姑——」

  當尼姑?引來他人生波瀾之人竟然是來此當尼姑的?!若是尼姑,求得便是平靜無求的日子,何來波濤之有?

  他皺起濃眉,不願相信自己一向準確的卜筮出了差錯!

  「姑娘話說一半,沒想到尼姑如何呢?」

  她歎了一聲長氣,乾脆踏上平台,在他身旁坐下,「原來尼姑也不好做,這下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隨著她這麼一坐,披風一開,露出裡面的新嫁娘精繡霞帔,左敦揚眉心攏緊,俊臉錯愕,「姑娘身穿霞帔?」

  她扁著小嘴兒,芙蓉臉臉上滿是委屈,「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到尼姑庵當尼姑?」

  左敦揚思忖了一下,看來她已有婚配?而且今日還極可能是她的大喜之日,當然,很明顯的,她逃婚了……

  她以手肘支著頭,側身直視著這張氣宇不凡的俊美臉孔,懊惱的道:「我爹很差勁呢,居然跟人家來個什麼指腹為婚?說我在娘胎時就將我許配給人,那個人這會兒長得是方是圓是扁,我都不知道呢,我怎麼甘願呢?我寧願削髮為尼也不嫁!」

  削髮為尼?!左敦揚凝睇著這張對他毫無戒心的麗顏,很難想像她削去了這一頭如絲綢般亮麗長髮的模樣。

  只是看著她映著霞帔的粉彩麗顏,他倒明白了白居易在「霓裳羽衣舞歌」中所言的「虹裳霞帔步搖冠」。

  「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對嗎?」

  她一臉哀怨的點點頭,「不過,我逃婚了,不然我怎麼會在這兒呢?我想這會兒家裡應該是雞飛狗跳才是。」

  「姑娘——」

  「別叫我姑娘,我叫沈靈兒,你呢?」

  「左敦揚,別號『平揚居士』。」

  「別號?」她柳眉一皺,「別說你也是什麼和尚,不對,你有頭髮。」

  對她的可愛說詞,他忍不住笑開了嘴,「我精通五行八卦,但淡薄名利,不希望塵世俗人老是邀約卜筮,故以別號,表明淡泊之名。」

  她微點螓首,輕咬豐潤好看的雙唇後,黑眸骨碌碌的轉了轉,「你這兒有多餘的房間嗎?」

  房間?他愣了一下,「呃——有。」

  「那我可以住下嗎?」

  「這——」對她這意外的問題,他有點傻眼。

  她吐吐舌頭,「我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但是我真的不以為尼姑庵適合我,可是我又沒有地方去,對你又是一見如故,你收留我好不好?」

  左敦揚露齒一笑,「靈兒小姐,你的要求真是為難了我。」

  她煞有其事的長歎一聲,「我想也是,可是怎麼辦呢?尼姑庵真的、非常的不好玩。」

  「那本來就不是玩耍的地方。」他忍俊不住笑意的頻頻搖頭。

  她嘟起了小嘴兒,瑰麗的臉卜有著天更浪漫的氣包,「那怎麼辦呢?我真的無路可走了。」

  他思忖了一下,看著愁眉苦臉的她,「就我所知,妙軒師太仍在閉關之中,但不久即將出關,也許你可以先做尼姑庵的座上房客,待師太指點一條明路。」

  她沉眉鎖眼的瞥他一眼,「子芸師姐也是這麼說的。」

  「子芸是嗎?」他俊臉上閃過一道難解的邑郁之光。

  「你也認識她?」神經大條的她並沒有注意到那道邑郁之光,反而笑嘻嘻的問道。

  他欲言又止,隨即苦笑,怎麼說?說她為自己情關難過而遁入空門?

  「怎麼不說話了?」她皺起柳眉,一臉不解。

  他搖搖頭,抬頭看著已悄然變暗的夜色,不過,山中明月、眾星璀璨,這自然之燈倒是映亮了尚未點燈的竹林小屋。

  「天黑了,我送你回尼姑庵吧。」他邊說邊起身。

  「這麼快?我還想跟你在一起聊天呢。」她直言自己的不捨。

  凝睇著她麗顏上的真誠,左敦揚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毫無心機的天仙佳人確實令他平靜的心湖泛起漣漪。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定定心神,「眾尼們知道你出來嗎?」

  沈靈兒一臉無辜的搖搖頭,「不知道,可是我出來得告訴她們嗎?」

  他看她跟著起身,尾隨自己的步伐下了平台後,才轉身正視著她道:「如果你打算在尼姑庵待下,恐怕就不能如此自由出入,那兒畢竟是修道之處,亦有門禁時間。」

  她吐吐舌頭,「門禁?那我不要回去了。」

  「那你有何打算?」

  「我?」她交纏著十指,「你又不肯收留,我又不能回老家去,這想來想去還是——」

  「只能留在尼姑庵。」他笑笑的接下她的話。

  她把玩著烏亮的長髮,黑白明眸直視著他,「你都不好奇我嗎!那很奇怪耶,因為我很想留下來,聽你談談自己。」左敦揚搖搖頭:「若你我有緣,日後該有許多機會可談。」

  「這樣啊。」她垮著雙肩,沮喪的道,「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打算讓我在這兒多待一會兒。」

  「天黑了,我不希望眾尼們在我這兒找到你。」他雖這麼說,但他最顧忌的其實只有一人,那便是子芸,她雖已修行多年,但他心知肚明她從未忘情於他。

  「好吧,那我回去了。」她又是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我送你。」

  聞言,她笑開了嘴,「你送我和眾尼們在你這兒找到我又有什麼差別?」

  「我送你到門口,但不打算讓眾尼們知道。」

  「為什麼?你們也算住的不遠,不是好鄰居嗎?」她的問題真的不少。

  「我和妙軒師太確實是好鄰居,只是——」他真的是有苦難言,尤其牽涉到子芸。

  「只是什麼?」她這個好奇寶寶貴的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吐了一口長氣,「請靈兒小姐別再過問,那是我私人之事。」

  「哦!」她失望的點點頭,「我不問便是了。」

  「那我們走吧。」

  「嗯。」不走成嗎?天地之大,居然只有尼姑庵是她的棲身之處?!

  她做人真的好失敗呢!

  * * *

  左敦揚送沈靈兒回到尼姑庵大門後便自行折返回竹林小屋,只是耳力敏銳的他,得知自己一直希望閃避之人還是跟著自己回到小屋了。

  樸拙的竹屋內,有一竹櫃陳列著各類卜卦算命的書籍,陳年的木製桌椅潔淨的放置在主屋中間,桌上有幾隻茶杯,一壺茶香,另有一隻四方桌置於竹窗前,上有書房四寶,乃是他平日撰寫心得卜卦之處。

  平實的竹屋長廊連接在後的是四間高雅的四合屋院,除了他的臥室之外,先前父母的主臥都仍保持著他們生前原有的擺飾,屋院中間種滿一些野花生果,倒有田園之趣。

  左敦揚一路往自己的臥室走,而身後施展輕功尾隨的人也仍默不作聲。

  左敦揚低歎一聲,返身走回主屋,在木椅上坐下後,倒了兩杯茶,「坐吧!」

  一個身形一閃,一身土灰袍服的子芸赫然端坐在木椅上,她白淨的臉上有著深深的怨對,端起桌上的茶杯輕啜了一口後,幽然一歎,「我還以為你不會開口請我坐下。」

  他的俊顏上沒有怒氣,只有相對的無力感,「你跟在妙軒師太的身邊七年了,仍看不過情關?」

  她美麗的眼眸泛紅,當年兩人山林巧遇一面,她便深陷情海,然而,他卻直言依他卦象,她非他命中注定之佳人,而且,他對她亦無男女之情。

  她明白他不願藕斷絲連,才說這番斷然拒絕之言,但倔強的她卻無法平靜離開。

  她憤而出家為尼,但一顆沉溺情海之心哪是茹素的寂寞歲月得以安撫的?

  尤其傅炎紅每兩個月必上山一趟探視他,兩人飲茶對詩,好不親密,讓她那顆原就不曾冷卻的心頻生妒意,而今山中又出現一個清麗可人的沈靈兒,教她這顆忐忑不安的心如何平靜?

  思緒百轉的她抿抿嘴,一臉苦澀的道:「是她嗎?她便是你卜象中,出現的女子?」

  他搖搖頭,「她身上有許多的不確定氣質包圍,我也無從斷定是或不是,不過,她出現的時間與卦象所提之日相近。」

  「所以,你對她便萬分溫柔。」

  聽出她話中的妒意,他俊臉一凝,「如我先前對你所云,你情關未過,本不該出家為尼,而是離開此處尋求生命至愛。」

  「我的情關便是你,我的生命至愛亦是你,只要你愛我,我便還俗。」她傷心欲絕的再次重申那說了幾千遍的求愛之詞。

  左敦揚面色凝重,他為自己卜出的三道情劫,怕是關關糾結,一關比一關難過了。

  他喟歎一聲,「夜深了,請你回去。」

  她嘲諷一笑,眼角仍噙著淚珠,「你只會用這招趕走一個又一個出現在你生命中的女人嗎?」

  左敦揚個性一向冷靜自持,但碰上深情相許的女人是例外。

  畢竟他已花了許多時間希望渡化僅是他人生過客的前兩關情劫,但情字難解,這愛情枷鎖惟有當事人的心結打開後,才有鑰匙開心鎖。

  抽離了思緒,他溫和的臉上飛上一抹冷峻。「如果你是要來冷嘲熱諷,那日後兩人見面就不須相談了。」

  聞言,她的臉上更現哀愁,「為了讓愛你的女人斷念,你就得換上這樣冷冰冰的神情嗎?」

  「你不願接受我的坦承,我只有盡力遠離。」

  「七年多了,你對我的耐心用盡了,是嗎?」

  情愛必是如此糾纏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撇開單方的情愛不談,你我也是相交七年多的朋友——」

  「我不要做朋友,我看得出來你凝睇著沈靈兒時,臉上出現的溫柔,那是如此的不相同,你對她一見鍾情是嗎?」

  「子芸——」他臉色倏然一變。

  「她是美麗、天真又無城府,單單一眼,連我也忍不住的喜歡她,可是你不可以,你不可以愛別的女人。」淚如雨下的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哭叫。

  他俊臉一冷,「我要送客了!」

  「不,除非你答應我絕不愛上她。」她哽咽啜泣。

  「你撈過界了,這是我的私事。」

  「不,這也是我的事,我靜靜的守候你七年。」她突地伸出手握住他的。

  他像被電極似地,整個人震了一下,隨即飛快的抽回手,「夠了!」他冷峻的直視著她,站起身,大步的走到門口,「送客!」

  「敦揚——」他眼中的漠然令她心痛。

  「我想你不希望我到尼姑庵找其他的女尼來帶走你吧!」他冷冷的指下話。

  她臉上血色「刷」地一下全無。

  七年來,妙軒師太已瞞著眾尼們,數次來此帶走喝得醉醺醺的她回庵裡,為無法斷了七情六慾的她在其他眾尼們保有一絲尊嚴。

  而這次師太入關前,還再三強調,如果她仍再次胡鬧,便要將她還出師門,可是身為孤女的她此生僅剩妙軒師太的慈愛而已,她已一無所有了……

  她哽咽一聲,「好,我走。」

  左敦揚看著她孤寂離去的身影,心中亦是沉甸甸的……

  卜象言明,他人生未來的命中佳人將會出現在此片竹林,而今坦率天真的沈靈兒果真出現,也令他不曾起伏的心海突起波浪,但傅炎紅及子芸的情劫都尚未開解,他又如何迎接他生命中本該迎接的命中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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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此時的杭州沈府雖值深夜但仍燈火通明,新嫁娘跑了,焦頭爛額的沈宗承夫婦一整天都在向賓客們道歉、對不起,只是在看到差點成了半子的張竹勳後,他們夫婦倆還真是為女兒捏了一把冷汗,心中暗讚女兒逃得好,逃得妙、逃得呱呱叫啊!

  原因很簡單,他面額狹窄,長相刻薄,膚色蒼白又骨瘦如柴,這橫看豎看,連個中人之姿都沒有,除了名字還稱得上「上等」外,這人可得往「丑」字堆裡放呢!

  莫怪乎他不像其他新郎倌都是騎馬迎親的,而是坐在另一隻迎轎裡,白簾遮窗,讓夾道爭睹娶得美嬌娘的張竹勳長啥模樣的鄉親父老也瞧不見其真貌。

  只是當十六人大轎抵達沈府,張竹勳是「醜女婿也得見岳父岳母」,一下紅花大轎,人山人海的夾道鄉親差點沒被他這張其貌不揚的小頭小臉給嚇得人仰馬翻。難怪!這個同樣居住在杭州邊城,但自小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到五歲便被其父送到北京城生活的張竹勳直到成親的這一刻還是這麼「保護」他的長相,不給曝光。

  沈靈兒的美貌可是遠近馳名呢!這和他一配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眾鄉親議論紛紛,對這樁指腹為婚的親事可替人見人愛的沈靈兒大表委屈、抗議,而在聽到她溜了,大夥兒更是叫好聲不斷,氣得張竹勳的臉色又是一陣青一陣白。

  直到敲打三更天後,看熱鬧的人才逐漸離去,但討不到老婆的張竹勳可是氣呼呼的坐在沈府客廳,賴著不走。

  「一定是你們兩老將她藏起來了,是不?」

  他那一張不順眼的臉又泛著鐵青,看在沈宗承夫婦的眼裡可直想著昏厥過去算了!

  兩人面面相觀,尤其是沈宗承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摯友長得也是相貌堂堂,怎麼惟一的兒子長大後竟是如此呃——令人一見難忘,無怪乎,他早早的將他送到北京去,直到他今年十八,成親之日才現身!

  看著他那張陰陰怒怒的瘦削之臉,沈宗承連一句「賢婿」也喊不出口來,只得喚道:「竹勳,靈兒真的逃婚了,馬廄裡少了一匹馬,我們也已派人出去找了,只是到這會兒也沒消息進來。」

  「是啊,我們也擔心她的安危啊,她一個女孩家——」王艾儀跟著接話。

  「是嗎?怎麼我覺得你們很高興她逃了?」他陰沉沉的怒視著二老。

  兩人心一驚,擔心是不是真的將心中的欣慰形於神色?

  事實上,從看到這個人品不才的半子後,他們發出的尋人令也有了改變,要家丁們「慢慢找」,就算有消息也要「慢慢回報」,最好是張家的人離開後,才進府回報。

  「呃——你爹娘怎麼還未到?我請他們過府一敘的。」沈宗承連忙陪起笑臉。

  他冷睨他一眼,「我爹娘早交代了,除非我將媳婦兒帶回去,否則他們是不會過來的。」

  言下之意是他們一定要討到沈靈兒這房媳婦了!

  也難怪嘛,他的長相曝光了,就算張府也算是富豪之家,但杭州府裡多的是這樣萬貫家財之府,誰願意將女兒嫁給他?

  再者,他長相醜陋,沈靈兒貌美,將來生的子女也許能稍微平均一下,生個中等之姿的孩娃也不錯!

  沈宗承是思緒敏銳之人,不難明白好友打的是何種算盤,但這番犧牲愛女的幸福,他這老父哪捨得?

  「這樣吧,我同你至貴府一談,不然,在此僵持也不是辦法。」

  張竹勳看看他,再看看愁眉不展的王艾儀一眼,只得點頭道:「好,就先回我家,不過,靈兒是我的人,我也派人出去找,找到她,我會直接接她到我府上生活。」

  沈宗承無奈的點點頭,真的是「目的糊到蛤蜊肉」,只是誰又知道當年才三歲的小男娃長得也還不錯嘛,怎麼十幾年過來會變成這等面目可憎之貌?

  王艾儀的眼神也透著無奈,雖然不該以貌取人,但光他這副陰狠及不耐,她便可以確定他不會是疼愛靈兒之人,身為一個母親,她真的希望女兒逃得遠遠的,千萬別讓他給找到……

  * * *

  天泛魚肚白,尼姑庵便響起了莊嚴肅穆的晨鐘聲。

  各個尼姑皆起床梳洗,準備做早課,但沈靈兒卻還窩在榻榻米上呼呼大睡。

  子明和子空這兩個光頭尼姑的年齡和她不相上下,她們一胖一瘦,笑容可掬的,對這個仍穿著漂亮衣服的小美人可好奇極了!

  不過,一看到子芸師姐沉著一張冷冰冰的臉走進睡房,兩人連忙挺直了腰桿,噤若寒蟬。

  子芸其實一直是個好師姐,但幾年相處下來,她們也深知她晴時多雲偶陣雨的不定個性,所以她們已很會看臉色了。

  「叫她起床!」她以冷眼睨著兩人。

  兩人連忙哈腰點頭,湊近床鋪便搖起了沉睡的沈靈兒,「起來了,起床,靈兒。」

  她眨眨眼,睡眼惺忪的瞅了兩人一眼,又倒頭繼續睡。

  「呃——師姐她——」

  「叫她起床!」她的聲音更冷。

  兩名小尼暗暗的交換了一下目光,真是糟糕,沈靈兒昨晚偷跑又回來不知是不是惹火了子芸師姐?不然,師姐的火氣怎麼那麼大?

  子芸半瞇著眼睛,強忍著對沈靈兒那張平靜甜美的臉孔摑耳光的衝動。

  只是一想到她昨天和左敦揚閒話家常,她便又怒火騰騰。

  子空和子明瞧她臉色愈來愈恐怖,這下又叫又喊的邊扯著沈靈兒的衣服,「起來了,快點啊!沈靈兒,起來啊!」

  兩名小尼一急,四隻手搖搖晃晃的,震得沈靈兒不離開周公也不成,她倏地坐起身,睜著晶亮大眼瞪著她們,「我要暈船了啦,你們還搖!」

  「呃——是子芸師姐——」尷尬的兩人忙將目光移向一臉鐵青的子芸。

  沈靈兒順著她們的目光看過去,想也沒想的就起身,跎起腳尖,摸了子芸的額頭,「你生病了嗎?怎麼臉色那麼難看?」

  子空和子明瞧她這白癡舉動,忍不住仰頭翻翻白眼,天啊,她看不出來子芸師姐氣得怒目切齒的?

  子芸粗魯的一把扯下她的手,冷冷的道:「要在這兒生活就得幹活,不然,就滾到外面去!」

  呼!沈靈兒詫異的吐了吐舌頭,「哇塞,你吃炸藥了?好凶——」

  子空和子明忙不迭的雙雙伸出手搞住她的嘴,「呃——子芸師姐,我們帶她先去挑柴。」

  「嗯唔……嗯唔。」被架出去的沈靈兒仍掙扎著要說話,但一見兩人頻使眼色後,終於乖乖的跟著她們走出了這間大通鋪房間。

  * * *

  子空和子明一直押著沈靈兒到頌經佛堂邊的小溪後,才放開她。

  「天,我差點被你們悶死呢!」重獲自由的她拚命吸氣吐氣,一副差點沒氣絕身亡的模樣。

  「還說呢,你是不是得罪了子芸師姐?」

  「還是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沈靈兒看著你一言我一句的兩人一臉呆呆的樣子,「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兩人皺著眉頭互看一眼,「對啊,她昨晚沒單獨和子芸師姐在一起啊。」

  「是嘛!」

  「咕嚕咕嚕!」沈靈兒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計,她眼睛一亮,連忙彎身,從清淨的小溪裡勾起些水,漱漱口、洗洗臉後,便轉身往後山跑。

  「你去哪裡?」兩人錯愕的大叫出聲。

  「找左敦揚,叫他請我吃早膳。」她笑咪咪的往山路跑。

  「不!別去啊!」兩名小尼急匆匆的追了上去,雙手大張的擋住她的路。

  「你們幹什麼?」

  「還說你沒得罪子芸師姐,你見到平揚居士了?!」子空送她一記白眼。

  她點點頭,但卻不明白她們為何這般大驚小怪?

  子明將她拉到一旁的大樹下,壓低聲音道:「他是子芸師姐的愛人,你別去招惹他。」

  「愛人?」她一臉呆樣,「可是子芸師姐是尼姑啊?!

  「這說來話長,總之,子芸師姐沒有斷了七情六慾,常常還往竹林小屋去,這是好多師姐妹都遇見過的。」子空一臉神秘。

  「可她出家了——」她還是呆呆的。

  「就是如此啊,所以雖然——」兩個小尼姑面露羞怯,子明不好意思的低頭道,「平揚居士長得很帥,可是我們也只敢偷偷的瞄,哪敢像你這麼大聲嚷叫的說要去找他吃飯?」

  聞言,沈靈兒更悶了!她不解的指著兩人,「你們不也是看破紅塵的尼姑嗎?」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子空才道:「我們兩人是妙軒師太撿到的孤兒,從小就在這兒長大,當尼姑好像很正常,一直到了我們有一天看到平揚居士,心頭小鹿怦怦亂撞後,才發覺不太對勁呢!」

  「那是塵緣未了,你們情竇初開呢!」沈靈兒笑逐顏開的大聲宣佈。

  「噓!」兩人連忙再次搗住她的嘴,子空又瞪她一眼,才和子明放開了手,「別胡說了啦,我們去挑柴,不然,子芸師姐會罵人的!」

  「可是我餓了!」她可憐兮兮的抱著肚子。

  「但沒有挑完兩擔柴回來,再頌完半本佛經,是不能用早膳的。」子明提醒她。

  聞言,沈靈兒怔愕的瞪著兩人,「你們在開玩笑?」

  「當然不是,我們的作息一向是如此。」子空聳了聳肩,覺得很平常。

  「那——那——」她潤潤紅艷艷的小嘴,對著她們擠眉弄眼一番後,便拉起裙擺往後山跑,笑盈盈的道,「那你們還是照你們的坐息走,而我肚子餓了,自然也要照我自己的坐息走嘍,拜拜!」

  子空和小明錯愕的看著她嬌俏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上,同時搖頭。

  「她當不成尼姑的,真的!」

  「我也這麼認為!」

  * * *

  左敦揚一向是早起之人,只是沒想到昨日的嬌客竟也是早起的鳥兒。

  看著她如五彩粉蝶愉悅的奔來,他不由自主的回以一個真誠的笑容。

  「早,左敦揚!」清晨的空氣沁涼,她一段山路奔跑下來,兩頰紅撲撲的,可愛極了。

  「早,靈兒姑娘。」

  她柳眉一皺,在他跟前站定,「叫靈兒便成,姑娘省去可好?」

  他微微一笑,點點頭。

  她上下打量起一身銀白長衫的他,眸中有著俏皮,「龍眉鳳目,氣宇非凡,果直不是池中之物!」

  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他揚起一道濃眉,「你話中有話?」

  「嗯,你長得這般俊美,雖隱居山林,怕是還是有許多桃花傾心相戀?對嗎?」

  他濃眉一揚,「怎麼才一晚上的工夫,你便得了許多傳言?」

  她嬌俏一笑,「我身邊就只有尼姑,但沒想到愛慕你的尼姑居然那麼多?」

  「那麼多?」就他所知只有子芸一人?

  「哦,其實是三個,子芸、子空還有子明,其他的我還沒問過,也許還有很多人呢!」她一臉煞有其事的樣子。

  子空、子明,原來是那兩個小尼姑,他笑笑的搖頭,沒有說話。

  沈靈兒凝睇著俊朗的他,「你不喜歡女人嗎?」

  「為何有此一問?」

  「不然,為什麼連子芸師姐那麼美的人你也不要?」

  她的問題很單純,卻也很真,他苦笑,「外貌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兩人之間的情緣深淺。」

  她頓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你一定也跟子芸師姐說過那樣的話,不然,不會我一讚她好美,她一張臉反而冷冰冰的。」

  「你——她沒對你如何吧?」想起她昨晚的怨妒,他不由得擔心起這個全無心機的小佳人。

  她聳聳肩,「她今天早上好凶哦,跟昨天的態度差了有十萬八千里,莫名其妙的叫人把我從暖被中挖起來呢,還一早要我擔柴——」

  「那你最好還是照做,不然,你可能很快就得離開這兒。」

  「為什麼?」

  「她是妙軒師太的大弟子,妙軒師太入關,庵裡便由她做主。」

  「這——」她面露遲疑,想起子芸今早的凶巴巴狀,她還真的有一丁點的害怕呢!

  她皺皺嬌俏的鼻子,眼神帶著請求之光,「還是讓我留在你這兒好不好?」

  他搖搖頭,「孤男寡女,就算我不為自己的名譽著想,也得顧及你的清白。」

  「那說來說去,我真的只有尼姑庵可待,也非得去撿回兩擔柴不可?」她小臉蛋滿是哀怨。

  「咕嚕咕嚕!」她的肚子適時的又叫起空城計,她抱著肚子,歪著頭看著他,一副賞點吃的成不成的樣子?

  他笑逐顏開,對這名嬌憨佳人還真是沒轍。

  「進來吧,我熬了些清粥。」

  「有肉肉嗎?」她很直覺的問,因為昨天在尼姑庵吃了兩頓素食已經有點兒想念暈味了!

  他搖搖頭,「全是清淡素菜。」

  「這樣啊——」她嘀起了小嘴兒,「好吧,沒魚蝦也好。」

  「也沒有蝦。」他很直覺的回答。

  她睜大了眼,隨即噗哧的大笑出聲,「不是啦,意思是有得吃就好了,不是真的要吃蝦啦!」

  聞言,左敦揚也大笑出聲,生活中有她,笑聲好像愈來愈多。

  * * *

  樸拙的前廳內,左敦揚目露柔光的看著吃完兩碗清粥,還將他煮的三盤自耕的青菜一掃而光的沈靈兒,見她終於放下碗筷,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他忍不住再露笑意。

  「呼,好飽哦!」她摸摸肚子,笑嘻嘻的看著他。

  「真的吃飽了?」

  「嗯。」她用力的點點頭,卻又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我以為君子遠庖廚,沒想到你煮的東西這麼好吃,比尼姑庵裡煮得都還要可口呢!」

  他微微一笑,「這裡只有我一人,民以食為天,煮久了自然便抓到訣竅,只是庵裡的素菜也很不錯,你對我的廚藝是太過捧場了。」

  「是嗎?」她搖搖頭,「怎麼你也吃過庵裡的素菜?」

  「廟裡每半年皆偕同眾尼下鄉為一些貧瘠老人煮食,妙軒師太通常會邀我一起下鄉。」

  「哦。」她開心的點點頭,看來她待在尼姑庵多些日子也挺好的,新鮮事好像不少,尤其還有左敦揚為伴呢!

  「對了,這兒算哪裡呢?是鄭州、北京,還是長安?我這一逃出來是有路就鑽,有山就爬,也不知到了哪兒了?」她邊問邊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他搖搖頭,「都不是,這兒是杭州市郊。」

  「噗!」她嘴裡的茶水當場成了一道水箭噴了出來,還好左敦揚問得快,急忙離座,身上才沒被她給濺濕了。

  他不解的看著一臉錯愕的她,一邊拿起乾淨的毛巾遞給她,「你還好吧?」

  她接過毛巾,擦拭滿嘴的水漬,再瞥了全見盤底的桌面一眼,吁了一口氣道:「好在,我們都吃完了,不然,我這口水一噴,可全完了。」

  他直視著她將長髮撥向身後,柳眉一皺,突地低頭,嘴巴嘟嘟嚷嚷的念起來。

  「怎麼了?」他不解的問道。

  她抬起頭來,一臉委屈,「我在說有沒有搞錯啊?我騎了好半天的路呢,怎麼可能才到杭州市郊?」

  他露齒一笑!「這兒確實是杭州市郊,下山的路是得耗點時間,不過,一下山就是杭州街道。」

  她咋舌,「那我離家裡就只有這麼一段山路?」她以手指比出一個小小的距離。

  「沒錯,從我這住處,繞到後面的山崖,還可以一覽杭州全景。」

  天!她還真是會逃呢!居然繞到自己家的後山來?

  「你住杭州?」

  她沮喪的點點頭,「完了,真的完了,我爹娘一定一會兒工夫就找到我了!」

  「他們會押你回去成親嗎?」

  「一定是的!」

  聞言,左敦揚的心沒來由的也沉甸甸的。

  她咬著下唇,「看來我真的只有出家為尼一途了,不然,我一定得嫁那個張竹勳的!」

  「張竹勳?」

  「嗯。」沈靈身扁著小嘴,交擰著雙手,「他那人很怪的,咱們全杭州的人都沒有人見過他,聽說他爹將他送到北京去唸書,直到他今年十八才回來成親,而且還是成親的前一日才回到張府,更匪夷所思的是,我差小磊去探探他長啥模樣,他們的鄰居居然也沒人見過他?!」她大大的歎息一聲,「一定是見不得人,不然怎麼這麼神秘!」

  「你爹娘呢?既將你許配給他,應該知道他的人品相貌?」他定定的望著她。

  她擺擺手,「甭說了,他們看到的是三歲時的他,還說不錯,但搞不好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啊!」

  他思忖一下再問:「這事沒有轉圈餘地?」

  她用力的搖搖頭,「我爹是個一諾千金之人,說什麼也不願意退了這門婚事。」

  問題確實有些棘手,她不是嫁給他人便是削髮為尼二途——

  他凝睇著一臉困擾的她,一時也無言。

  「算了,不多想了,我吃太飽了,該起來走走。」她站起身,動動脖子,晃到長廊盡頭,好奇的看著後面的四合院,再回頭看他,「我可以看看嗎?」

  「嗯。」他走到她身前,暫時將心中問題擱置後,帶領她在他獨居的雅靜舍居前後逛逛。

  兩人一路經過青翠的小田園、小橋流水、小亭台,還有四間素雅的大房間,而認真說來,每個房間的裝飾都很相同,皆是原木及竹製品,戶內明淨,顯示主人對樸拙的情有獨鍾。

  繞了一圈回來,沈靈兒的頭一句話卻是,「有那麼多間房間,卻捨不得讓出一間給我住下!」

  他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她剛剛的困擾似乎已完全的扔至九霄雲外了,不過,這樣也好,目前他也苦無對策,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問題浮現時自有解決之道吧!

  見他不語,她誤以為他又是想到那「孤男寡女」的世俗觀,便重重的點頭道:「是是是!反正男女就是授受不親,我不可以再做這種要求了,對不對!」

  話都被她說完了,左敦揚也不知該說什麼。

  他搖搖頭,笑道:「趁你精神還這麼好,我帶你到山林走走。」

  她挑起一道柳眉,「要我撿柴?」

  他點點頭,「我幫你。」

  聞言,她笑開了嘴,「好,有你陪,我很願意去撿柴。」

  對她的坦率,他再一次笑臉相對。

  只是兩人一踏出廳門,便瞧見在前方竹林探頭探腦的子空和子明。

  左敦揚朝她們點點頭,兩位小尼姑的臉頓時羞紅不已。

  沈靈兒大剌刺的走向前去,「你們在這兒很久了?」

  兩人點點頭,子空道:「你沒跟我們回去,我們也不曉得子芸師姐會不會生氣,便一直待在這兒了。」

  她吐吐舌頭,「糟糕,那你們一定餓壞了,可是我將左敦揚煮的東西全吃光了。」

  聞言,兩人想不嫉妒都難,異口同聲的道:「真好。」但這口氣還真是酸溜溜的。

  左敦揚搖搖頭,「算算時間,應該是吃早齋的時間了,你們還是先回去用餐吧!」

  「可是我們沒去撿柴——」

  左敦揚明白的走到平台後一角,綁結了兩擔柴出來,「這你們帶回去。」

  兩人欣喜的笑開了嘴,「謝謝平揚居士。」

  她們哈腰稱謝便轉身離開,但見沈靈兒還杵在他身邊不動,連忙又回轉身子問道:「你不走?

  她搖搖頭,笑咪咪的指指身旁的左敦揚,「他要陪我一起去撿柴,而且我吃飽了,也想活動活動一下。」

  她們詫異的看看他再看看她,再互視一眼,心想子芸師姐若知道這事,沈靈兒在庵裡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呢!

  只是能怎麼辦呢?腳長在她身上,而她一副捨不得走——

  兩人同時歎了一聲,「那我們先走了。」

  她笑盈盈的朝她們點點頭,對她們的歎息聲毫無所覺。

  不過,左敦揚卻想得多了,子芸自己放不下感情,他對沈靈兒的照顧,無異成了沈靈兒待在尼姑庵安住的變數之一。

  但是將她留在身邊似乎很自然,何況一旦她家人追尋而來,他日的變數又是如何?

  既是掌控不了的事,那便交由上天安排吧!

  * * *

  「老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總管阿泰慌慌張張的跑進沈府大門。

  沈宗承和王艾儀一聽這驚慌聲,心不由得揪緊,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出房門。

  跑得氣喘吁吁的阿泰滿身是汗,差點喘不過氣來。

  「怎麼了?是不是有小姐的消息了?」沈宗承急忙問道。

  中年發胖的阿泰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後,才喘著氣道:「張——張少爺查到小——小姐的去處了。」

  「什麼?!」兩人臉色一白。

  「他正帶著一大群人到後山去呢!」

  「後山?」沈宗承皺起了濃眉,「這——別告訴我,靈兒不見了一天一夜,居然只逃到咱們後山?」

  「是,咱們家丁也問到了小姐的行蹤,聽說一路朝妙軒庵去呢!」

  聞言,沈宗承夫婦差點沒暈倒,怎麼那麼長的時間讓她逃了,她就只跑到後山去?

  「老爺,這可怎麼辦?」王艾儀憂心忡忡的直拉著夫婿的手。

  一夜未眠的他,至張府一敘後發現好友根本是故意隱藏其子的陰沉與面貌,為的就是要讓兒子娶得美嬌娘。

  談了老半天又無共識,他只得沮喪的回府來,心中惟一希望的便是女兒在外平平安安的,也躲得過張竹勳,但看來是沒希望了。

  「老爺——」王艾儀也是兩眼的黑眼圈,心肝寶貝有消息了,但當下看來卻不是個好消息。

  「我們也準備上山吧。」他喟歎一聲,該面對的事還是躲不掉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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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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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4 00:12: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出來!沈靈兒!」

  尼姑庵外,張竹勳率領了近二十名家丁圍在大門外,大聲叫囂。

  「沈靈兒,你已是我的妻子,容不得你躲在尼姑庵裡!」

  緊閉的青銅大門仍是靜悄悄的,張竹勳那張削瘦的臉孔更是怒氣沖沖,他咬牙切齒的大聲咆哮,「好!你不出來是不?那我就燒了這間尼姑庵!」

  他向身後拿了火把的家丁使了一下眼色,兩名家丁上前,正彎身要將火把點燃木門時,大門突地大開,子芸站在門後,身邊站了許多面露懼色的眾尼們。

  她一臉冷霜的睨視著一身紅色綾羅的張竹勳,「沈靈兒不在這裡。」

  他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

  「信不信由你,不過,如果你要在這邊撒野,那可得先通過我這一關!」

  張竹勳冷睨著她,沒想到一個尼姑也能長得如此美麗,不過,穿了一身道袍倒是讓人激不起一點性慾。

  他撇撇嘴角,「我也是練武之人,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也是我要說的話。」她一臉鄙夷。

  「好!」他目露凶光,雙手握拳。

  「等——等一等!」挑了兩擔柴回來的子空和子明一見這名丑不拉幾的男子就要對子芸師姐不利,趕忙斗膽出聲。

  張竹勳半瞇起眼睛,回頭看著慌亂的扔下柴木,大步奔到那名冷凝的尼姑身邊的兩名小尼姑。

  「靈兒真的不在庵裡,她和平揚居士撿柴去了。」子明急忙的說道。

  子芸柳眉一皺,飛快的將目光掃向她。

  「平揚居士是誰?」張竹勳一臉凶狠。

  「他——他——他就住在那條小徑的後山坡上,你——你自己去看。」嚇得全身顫抖不已的子明指著他身後的小徑。

  張竹勳咬咬牙,「好,我就去看看,如果知道你誑了我,我不將你大卸八塊才怪。」

  子芸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率領一群家了往後山坡走去,薄冷的唇瓣抿成了一直線,倏地回轉身子,朝道觀而去。

  「這——子芸師姐,你不去看看嗎?」子空和子明連忙快步的走到她身邊。

  此刻的子芸妒海洶湧,怒氣騰騰,她怒甩衣袖,「他是他,我是我,我已是方外之人!」

  兩人暗暗吐舌,放慢了腳步,真是糟了個糕,剛剛擔心她會受傷,兩人才脫口說出沈靈兒的去處,倒沒來得及想到子芸師姐聽到後,心中可萬般不是滋味了!

  * * *

  左敦揚帶著沈靈兒在山坡一路撿拾枝條,只是她看起來比較像是來遊山玩水的,手中拿的不是干樹枝,卻是一束綻放的野牡丹。

  他身後背了一個專門架柴的井字竹簍,一路撿柴也順道清清山間小徑上的雜物。

  天朗氣清的,這一帶的森林長得青蔥蓊鬱,一片桃紅柳綠的,置身於此,確實冶然自得。

  兩人安靜的沉溺在此美景中,一路行往另一面有著湖光山色的東側山坡。

  而這兒也是眺望遠處的好地點,只是沈靈兒一看到那些頗為熟悉的川流街景後,忍不住吐吐舌頭,「天啊,走的真的不夠遠呢!真是的。」

  左敦揚明白她的心思又回到逃婚的事件上,便卸下身後的乾柴放到一旁,而後席地而坐,凝視著那代表著「塵世」的街景,他歸隱山林,不問世事己多年,也許會因沈靈兒而再入紅塵,他有此預感……

  他看著她拉起裙擺,在他身旁坐下。

  他將目光投向遠方,語多感慨,「杭州城裡多的是士紳富豪,北京城也是達官貴族居多,生活富裕,不過,就在京城郊外的一處山腰間的『秋海村』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貧困村落。」

  「秋海村?」

  他點點頭,「那算是個被世人遺忘的小村,年輕的男丁全到熱鬧的城市,留下的都只剩一些老弱婦孺。」

  她柳眉一揚,「我明白了,你和尼姑們下鄉的地方就是那兒對不對?」

  他提起嘴角笑了笑,「不錯,此行到那兒,我們雇的是簡陋無蓋的牛步車,載的是濟助的糧食,而妙軒師太她們卻徒步而行,是為『苦行月』,悲苦貧困之民之月,而到那兒需一個月的時間,不過,能幫助他們是眾人的心願,因路途遙遠,故每半年去一次,算算時間,這已有十多年了……」他突地住口,神情一凝。

  她凝睬著他,「怎麼了?」

  「有人來了,而且人數還不少。」他微攢濃眉。

  她愣了一下,一張小臉也飛上一抹不安,「不會是我爹找到我了吧?」

  他沉默的瞥她一眼,便站起身來,目光炯炯的直盯著前方樹林。

  下一秒,張竹勳便率領著二十名家丁步出樹林,只是怒氣沖沖的他萬萬沒想到映人眼簾的竟是儀表出俗的一對男女。

  不過,一瞥見仍一身紅彩霞帔的美女後,他那張陰冷的小臉馬上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沈靈兒,你果然是個朱唇粉面的大美人。」

  「你怎麼知道我是誰?」她想也沒想的起身問道。

  「他恐怕是你的未來夫婿張竹勳。」左敦揚一張俊臉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心中對此癩蝦蟆吃天鵝肉的搭配也感錯愕。

  「他?!」沈靈兒頭皮發麻,直指著他的鼻子,悶悶的問道:「你——你——你你真的是張竹勳?」

  「正是小生!」他目露淫光卻又裝出一副文質彬彬狀。

  她嚥了一下口水,撫著發疼的額心,以帶著驚慌的稚氣嗓音道:「天啊,讓我死了吧!」

  聞言,左敦揚因她語中隱含的「救命」之意而忍俊不住的笑出聲來。

  「噗——噗——噗——」接連著有好幾聲的憋笑聲一一發出,聲音竟全來自於張竹勳身後的數十名家丁。

  張竹勳眼內冒出火光,氣得全身發抖,他咬牙切齒的發出雷霆怒吼,「不准笑!」

  家丁們連忙搗嘴,個個低頭看地上,免得看到沈靈兒那張像看到鬼的神情又爆笑出聲。

  左敦揚好不容易止住笑意,但一看到沈靈兒像一臉被妖魔鬼怪嚇到的恐怖樣,笑聲再度逸出口中。

  「該死的!我說不准笑。」咬牙橫眉的張竹勳再次氣得大吼。

  「沒有笑!」眾家丁大聲回答。

  沈靈兒杏眼圓睜,笑意突地飛上水翦秋瞳,「哈哈哈……」一連串銀鈴似的笑聲從她口中溜出。

  左敦揚看著她,臉上也全是笑意。

  但張竹勳可火冒三丈,這絕色佳人這麼「大方」的笑他,要他這張醜臉往哪邊擺?

  左敦揚直視著張竹勳,心平氣和的道:「兄弟之外貌與靈兒的仙姿玉質實有天壤之別,若不說相貌,個性上恐也不適合。」

  「你是誰?叫靈兒叫得如此親熱?!」滿懷怒火的他半瞇著眼惡狠狠的睨視著他,隨即眉毛一擰,「呵,不會是什麼平揚居士吧?!」

  他點點頭再瞥她一眼,「我想我和她是朋友。」

  她柳眉一揚,「才不止呢,我喜歡他,而且,我不喜歡你,非常的不喜歡你。」

  「你這蕩婦,你已是我張家的媳婦!」他怒視著她。

  「蕩婦?蕩婦是什麼東東?」她一臉無知。

  「張兄此言差矣,就我所知,你們並未拜堂。」在一旁的左敦揚面露不院,冷光直視著張竹勳。

  沈靈兒想了一下,直點頭道:「本來就是,而且瞧你這半人半鬼樣,我寧願出家當尼姑也不要嫁你。」

  「恐怕由不得你,我們自小指腹為親。」

  「那又如何?我想我爹娘看你這模樣,脾氣又暴躁凶狠,一定會想盡法子解了這門親事。」說完,她還朝他做了一個大鬼臉。

  「沈靈兒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但對她這嬌俏又憨直的美顏卻又失了心魂。

  「這件事或許等靈兒父母出面再談,還是請張兄先回去吧。」左敦揚語氣平和。

  「你是什麼東西?我早跟她父母要人了,現在我就要將她帶回我張府去。」

  張竹勳話語一歇,身形一旋,便閃至沈靈兒的身側,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但一記虎虎生風的掌影隨即襲來,逼得他不得不放開她的手,側轉兩個身形,一一閃避那一記又一記的凌厲攻勢!

  「張兄既然強要抓人,我也只好得罪了!」左敦揚眸中現出冷光,單腳挑起了地上的一根長竹,氣勢萬鈞的攻向張竹勳。

  張竹勳拜師多年,也不是泛泛之輩,尤其他練的乃陰毒之邪功,幾年下來,全身皆帶有毒性,以至外貌陰冷削瘦,詭譎恐怖。

  左敦揚見他雙掌泛青,濃眉攏緊,他雙掌皆有毒,一旦中掌恐會七孔流血,全身潰爛而亡……

  當下心神一凝,仔細觀察他雙掌起落,不與他正面對擊。

  而手中的一竹枝刷刷揮舞,幻化成千條的白色光影反捲向張竹勳,逼得他步步而退。

  張竹勳雖未曾涉身武林,但一記毒掌及深厚的內力是人稱「陰魂手」的師父車密都讚譽有加的,沒想到今日一出手便逢強敵。

  他一咬牙,雙掌狂砸猛擊,但左敦揚仍氣定神閒,凌空倒飛,手中的竹枝成漫天棒影將張竹勳團團困住。

  「好棒!好棒!」沈靈兒笑盈盈的在一旁鼓掌大聲叫好。

  驀地,左敦揚身形一定,「嗤」一聲,竹枝正指著張竹勳的眉心,他的額頭頓時滲出一絲血光。

  「我不想取你性命,請你離開。」他直視著臉色鐵青的張竹勳。

  他氣得牙癢癢,但技不如人也只得識時務,他退後一步,冷哼一聲,「我不會就此做罷!」

  他陰冷的目光直視著如花似月的沈靈兒久久,看得她背脊泛起涼意,忍不住的躲到左敦揚的身後,他才收回了目光,轉身對著那些家丁怒道:「咱們走!」

  看著他們終於離開,沈靈兒鬆了好大一口氣,她直撫著胸前道:「嚇死我了,他離去時的那一眼好像要將我吞下肚去呢!」

  左敦揚神色凝重,「他不是正派之人,練的是帶毒邪功。」

  她杏眼圓睜,「你在開玩笑?」

  「不是,看來這件婚事要善了並不容易,他對你——」他將目光放在她身上,「是不會放手的!」

  「那多可怕啊,他練毒功,所以整個人也陰陰冷冷的,要我跟他成親?」她拚命搖頭,「我每天早上都會被他嚇醒的!」

  聽她稚氣的形容詞,他忍不住漾起一個笑意。

  「還笑?我很想哭呢!」她眼眶都泛紅了,確實是一臉的炫然欲泣。

  「我們好好想想法子,當然,最直接的還是由你父母出面解除婚約。」

  「那我得回我家求我爹娘,可是我爹——」

  「又有人來了!」左敦揚濃眉一擰,他又聽到一群人急奔而來的聲音。

  她一張臉頓時皺成一團,「完了,他又回來了,對不對?」

  「不,腳步聲不太一樣。」

  她咬著下唇,仍是一臉驚慌。

  見狀,他心中湧上一股不捨,他朝她微微點頭,俊臉上有著溫柔,「不用擔心,我會保護你的。」

  沈靈兒抬起頭來凝睇著他,想了一下,隨即笑開了嘴,「對啊,你武功那麼好,我有什麼好害怕的?」

  看她不再心驚膽戰,他回以一個粲然的笑容外,也因她對自己的信任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窩心。

  蓊鬱的樹林小道再次竄出一大隊人馬,不過,不同於剛剛張竹勳帶隊的藍衣家丁,此次出現的是穿著黑服的多名壯丁及一頂豪華的轎子。

  左敦揚注視著抬轎的壯丁放下轎子,眼角卻瞄到一旁的沈靈兒居然拉起裙擺轉身就跑。

  他愣了一下,伸出手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怎麼了?」

  她吐吐舌頭,「是我爹娘啦,此時不走,要待何時?」

  他放開她的衣袖,一臉鼓舞,「不,他們剛剛一定有跟張竹勳照過面了,你該好好的跟你父母談談,不逃避問題才能解決問題,你明白嗎?」

  她嘟起小嘴兒看看他,無奈的點點頭,「反正逃得了尼姑,跑不掉廟,對不?」

  他露齒一笑,「至少得盡人事,聽天命。」

  她大大的歎息一聲,伸出小指頭,「那我們打勾勾,你得幫我盡人事,說服我爹娘不讓我嫁給那個陰森森的男人,好不好?」

  他看著她那玉蔥似的纖手,啼笑皆非的學著她的手勢與她打勾勾。

  她的麗顏飛上一抹喜悅的神采,彷彿事情已經沒問題了。

  而甫下轎來的沈宗承夫婦看到的便是這幅俊男美女互打勾勾的美麗畫面,兩人一愣,目光充滿困惑。

  微風輕吹,樹葉發出沙沙的自然之樂,將沈靈兒的迷人長髮吹亂至臉頰,左敦揚沒有多想,輕柔的為她獲起黑髮放至耳後。

  而這一幕充滿柔情的畫面隨即引來沈宗承夫婦的蹙眉相對,還有隱藏在林蔭大樹上一雙充滿妒光的黑眸。

  王艾儀對這一幕雖感錯愕,但一見這俊朗文雅的年輕人,倒是打從心裡喜歡起他,她略微側身,在夫婿的耳畔說了些耳語。

  沈宗承濃眉一擰,神情複雜。

  「宗承,這可關係女兒一生的幸福,我們沒有時間考慮。」王艾儀朝他點點頭,眼眸堅定。

  他喟歎一聲,「是如此沒錯,可是不知他的意願?」

  她微微一笑,將目光移向四目凝視久久的那對儷人身上,「瞧這模樣,當是沒有問題才是。」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思忖再三,終於點點頭。「那我們過去和他談談吧!」

  左敦揚的眼眸幾乎無法從眼前這張桃腮帶紅的清純麗顏移開,若不是那對雍容華貴的中年男女連袂走近,怕是他還沉溺在沈靈兒那雙水靈靈的璀璨眸子裡。

  他心神一定,朝兩人微微點頭,「左敦揚見過沈老爺、沈夫人。」

  沈宗承夫婦上下打量他,真是愈看愈滿意,眸中同時浮現笑意。

  「爹、娘,他的名字好笑嗎?」沈靈兒不知道二老心中打的算盤,芙蓉臉上充滿困惑。

  「不,不是,只是——」沈宗承連忙搖頭,直視著左敦揚道,「呃——是否有個地方可以讓我們坐下談談?」

  左敦揚點點頭,「那就請到寒舍一坐。」

  「那好,那好!」二老直點頭,看得沈靈兒一臉迷茫,怎麼他們不是押她回去成親的?還要跟左敦揚談?談什麼?

  「請這邊走。」左敦揚帶領二老往竹林小屋去,然而,見他們讚賞的神情,他心中卻直呼不妙,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外貌慈善的夫婦對沈靈兒的婚事已有決定,而他恐怕也得膛個渾水……

  * * *

  一行人步入竹林小屋,而所有家丁則守在門外。

  左敦揚簡單的為沈氏一家人沏壺茶,一一將茶水放在三人面前,「請喝茶。」

  沈宗承夫婦心情忐忑,僅點點頭並沒有喝,倒是口渴了的沈靈兒很自在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神色凝重的沈宗承直視著左敦揚,開門見山的道:「我想請你娶靈兒為妻。」

  「噗——咳、咳、咳……」一臉震驚的沈靈兒將尚未嚥下的滿口茶水全噴了出來,還岔了氣,咳個不停。

  「靈兒!你——」王艾儀連忙起身,拿起絲網幫她擦拭,「怎麼這麼沒禮貌?」

  「我——咳——咳咳!」她咳得滿臉通紅,而且連她自己也不確定到底是咳嗽的關係令她臉紅?還是因為爹的話?

  左敦揚對沈宗承的話倒不感錯愕,剛剛見二老神色,他已親知一、二了!

  他拿起沈靈兒的杯子到她唇邊,「再喝一口順順氣,就不會咳了。」

  她雙頰緋紅的朝他點點頭,聽話的喝了一口茶水,喉嚨終於舒服多了,「謝謝你。」

  他笑笑的搖頭。

  沈宗承尷尬的頻搖頭,「你這閨女真是令為父不知如何是好?」

  她嘀起小嘴兒,一張臉還是紅撲撲的,「誰叫爹胡亂說話?!

  「我是認真的!」他神情慎重,「剛剛我們入林時,還和張竹勳對上,他直言不會放棄你,不管任何方式、不擇手段也要和你成親。」

  「所以這一路上,我和你爹就苦思如何才能讓你避開他的糾纏,但腸枯思竭,直到看到你和他——」王艾儀將目光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左敦揚身上。

  沈靈兒跟著母親的目光一轉,凝睇著人中之龍的左敦揚,這真要她嫁人,當然是左敦揚比較好,他長得好看,而且對她也好,可是——

  「你願意娶我嗎?」她不假思索的問道。

  「這——女孩子家要含蓄點。」王艾儀羞赧的看著女兒。

  「你是黃花大閨女,留點行情給人家探聽一下嘛!」沈宗承真是被她打敗了!

  「可是我要問啊,他有很多尼姑喜歡,但他都不要,我不知人家要不要娶我啊?」沈靈兒不覺得自己說錯話。

  「尼姑是方外之人,他不要尼姑是正常的,而尼姑不也該不能喜歡他,這……」沈宗承被她的一席話搞糊塗了,頻頻搖頭,「你別胡亂說話。」

  「我說的是真的——」

  「靈兒,別讓問題變得複雜,那會愈描愈黑的!」左敦揚和妙軒師太有不凡的交情存在,他並不希望自己的問題而傳出妙軒庵中的尼姑不守清規等傳言,他尤其得考慮到子芸的立場……

  她撇撇嘴角,一臉委屈,「好嘛,不說就不說。」

  「言歸正傳,我想知道左公子的意願如何?」沈宗承再次切入主題。

  他一臉正色,毫不遲疑的道:「只能感謝伯父錯愛。」

  這「錯愛」兩字便是婉拒之詞,沈宗承夫婦面面相覦,沒想到兩人會同時會錯意?

  「可是我以為你喜歡靈兒?」沈宗承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她是一位天更爛漫的俏姑娘,要人不喜歡也難,不過,婚姻非兒戲,我與她……」他凝重的目光移到神情略帶難過的沈靈兒身上。「我們相處時間只有短短兩日,如此草率的決定姻緣,總是不好。」

  左敦揚這一席話絕非推諉之詞,縱然卦象現佳人,不過,他一向是個嚴謹之人,尤其事關感情,何況子芸及博炎紅的事仍待解決……

  她咬著下唇,眼眶泛紅,「何必說這麼一大串?你就是不肯娶我嘛!」

  「靈兒——」

  她倏地起身,氣呼呼的對著二老道:「爹、娘,我們還杵在人家家裡做啥?」

  左敦揚見她甩袖就走,連忙一閃身擋住她的路,「靈兒,我話尚未說完——」

  「在我聽來早就完了,其實你只要簡單的說一句『不娶』就成了嘛!」

  「姻緣有待天賜,而天賜有待時機,你我也許有緣,然而種種跡象顯示,此時絕非是我左敦揚娶妻之時機啊。」

  「我聽不懂,我只知道你不肯娶我!」她可憐兮兮的瞅著他。

  他濃眉一擰,「目前的我真的不能娶你。」

  「看!」她泫然欲泣,「你又說不能娶了!」

  「靈兒,目前不能娶並不代表以後也不能娶。」他脫口而出,但一出口,卻後悔極了,如果命定佳人並不是她呢?他這句帶有希望的話不就又傷了一名多情女?

  聞言,她盈眶的熱淚在眼睛裡直打轉,她天真的問道:「意思是過些時日,你就願意娶我了?」

  「這——」他一愣,為自己的脫口之言感到忐忑。

  她交纏著十指,小嘴兒一扁,「不說話?是騙我的,對不對?」

  「不是,只是世事難料——」

  「還說要幫我盡人事,脫離這場婚事,原來你是有口無心!」她氣沖沖的再次奪門而出。

  「靈兒,我——」這一次,他沒有追上去,就算追上去,他也不知該說什麼,追上了又有何用?

  沈宗承見女兒都站到門回去了,自然起身,一臉歉然,「帶給你困擾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是我欠缺考慮,孟浪出口,傷了她的心。」他也一臉憂愁。

  「不,是我們夫妻倆為難了左公子,只是——」王艾儀一臉憂心,「張竹勳不肯罷手,你又不願即日娶她,我們該如何才能讓他斷了念頭?」

  「我當尼姑去!」站在門口、不甘寂寞的沈靈兒耳朵可豎得直直的,一聽母親這麼說,想也沒想的又踩進左敦揚的客廳,怒聲宣佈。

  「開什麼玩笑?」沈宗承馬上大聲斥責。

  「不然呢?要我嫁給那個一臉鐵青的張竹勳,那不用幾天,我就『嚇死』了。」她一臉認真,但說的話卻令人想笑。左敦揚看著她,他和妙軒師太是至交,他相當肯定妙軒師太絕不可能讓她出家當尼姑的,因為她全身上下沒有當尼姑的一丁點「慧根」存在。

  「靈兒,」王艾儀一臉緊張的走近她,「別嚇娘,娘可不許你去當尼姑!」

  「不然呢?還有哪條路可以走?」

  這問題可考倒沈宗承夫婦了,沒有主意的兩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移向左敦揚。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她可以暫時留在妙軒庵,妙軒師太和其弟子子芸的功夫足以擊退張竹勳,不過,這不是長久之計,解鈴還須繫鈴人,沈老爺可否跟張竹勳的爹商談解除婚姻一事?」

  沈宗承無奈的搖頭,「談過了,他不肯。」

  「這——」他頓了一下,「那只好讓靈兒長期待在妙軒庵了。」

  「真的要我當尼姑?」沈靈兒一聽到「長期」兩字,眼睛都瞪直了,當尼姑很辛苦耶,她隨便說說,他還當真了?

  他灑脫一笑,之「是緩兵之計,以時間來爭取空間。」

  「那如果他一輩子都不放棄呢?那十年、二十年後,我不就老了?」她咬著下唇,一臉的無措。

  「你堅持不嫁,而他堅持要你,你們之間又有婚配——」他凝視著沈宗承,「所以惟今之計也只能請伯父鍥而不捨的去解除婚約,不然,此事似乎難以轉圈。」

  唉,這就是所謂的請神容易送神難,沈宗承疲憊的點點頭,內心百味雜陳。

  沈靈兒看著父親,「爹,看張竹勳那個難纏樣,他爹肯定也勸不動他的,我想……」

  「你想如何?」

  她抿抿唇,委屈的瞥了左敦揚一眼,「反正他不肯娶我嘛,那你們的意思是我只要當了別人的妻子,張竹勳應該就會放棄了,對不對?」

  沈宗承夫婦倆同時點點頭。

  「那就隨便找個男的上山來娶我好了!」

  聞言,沈宗承夫婦和左敦揚同時一愣,這算什麼建議?

  「靈兒,別亂說,這次的教訓還不夠,到時又多了一個張竹勳怎麼辦?」王艾儀頻頻搖頭。

  沈靈兒莞爾一笑,「讓他們兩人去打啊,兩蚌相爭,漁翁得利,到時我可以兩個都不嫁!」

  左敦揚覺得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單純,「若是其中一人勝了,你就嫁他?」

  「我——」她愣了愣,一張小臉兒苦了下來,當然不嫁!誰要嫁給不認識又沒感覺的男人!」

  他笑笑的搖頭。

  見他笑逐顏開,她不客氣的送給他一記大白眼,「你最奇怪了啦,我想嫁你,你娶我不是很好嗎?所有的問題就解決了,何必要我爹娘和我大傷腦筋?」

  「靈兒!」二老對她的直言不諱實在有點受不了。

  她噘起嘴兒,「知道知道,我在為難他嘛,那我還是削髮為尼好了,遠離紅塵,斷了俗念。」

  「尼姑要斷七情六慾,你做得到?」左敦揚笑著提醒。

  「那有什麼難的?」她一臉有什麼大不了的樣子。

  「喜、怒、哀、懼、愛、惡、欲七種感情及眼、耳、鼻、舌、身、意所生的六種慾念,你皆能斷?」

  「那當然!」

  他笑笑的搖頭,「就單以『欲』來說,才一日未食葷肉便有吃肉慾之人是誰?」

  她雙手環胸,嬌俏的再送給他一記大白眼,「誰規定尼姑只能有一種?和尚也有好多種啊?吃肉喝酒都行,我當然可以做另一種尼姑。」

  「胡鬧!胡鬧!」沈宗承聽不下去,直言怒斥女兒。

  「我想這麼著吧,就暫時聽左公子的建議將女兒送至妙軒庵去,我們再多方和張竹勳交涉,也許在什麼條件下,他願意放棄這門親事。」王艾儀心知女兒的稚氣,明白多說無益,還是由他們去處理比較重要。

  「似乎只能如此了。」沈宗承點點頭,再次對著左敦揚道,「只是不知妙軒庵是否願意長期收留靈兒,她可能會為平靜的尼姑庵帶來不少風浪。」

  「妙軒師太年過半百,是個智慧悲憫的性情中人,一旦得知你們遭逢的困難,我想她不會拒絕的,再者,她武功高強,就算張竹勳前往挑釁,他也討不了便宜。」

  聞言,沈宗承懸掛在半空中的一顆心倒是定了下來,「那就好,另外這兒離妙軒庵不遠,而靈兒又是活潑好動之人,我想她可能會常常過來叨擾,因此,還是請你多多照顧。」

  或許他身上的凜然正氣,也或許是他言談舉止間的沉靜文雅,沈宗承很放心讓女兒和他處在一起。

  「不用了,爹,我才不會來找他呢!」沈靈兒倔強的以眼角餘光掃他一眼。

  左敦揚直笑不言,他倒挺相信她還會來找他的。

  沈宗承夫婦也不相信女兒的話,因此還是誠摯的向左敦揚點點頭後,才帶著一臉臭臭的女兒前往妙軒庵。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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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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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4 00:12: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沈宗承離去不久,左敦揚才突然意識到面又充滿妒火的目光追隨著自己。

  他喟歎一聲,「如果你動不動便要前來暗查我的一舉一動,那只會逼我離開此處而已。」

  「你捨不得的,尤其沈靈兒要長期留在這兒,你怎麼捨得走!」這一聲冷若冰霜又含著難掩嫉妒的女聲從濃密的森林傳了出來。

  左敦揚搖搖頭,「隨你怎麼想,不過,我不想奉陪。」

  「左敦揚!」神色冷青的子芸從林中掠出,適時的站在門口,阻止了他關門的舉動。

  他的目光快速的掃了她身上的道袍一記,「請你記得你現在的身份。」

  她哽咽一聲,伸手拉下頭上的灰色軟帽,露出光禿的頭頂,紅著眼道:「我也有同她一樣三千絲的如雲秀髮,可是——」她嚥下梗在喉間的硬塊,「我將它剪了,剪了……」

  「子芸,請你離開。」

  「為什麼?」她淚如雨下,用力的槌著自己的胸口,「你好慘忍,當你伸出手輕撫她的頭髮,當你溫柔的將她的長髮撥至耳後,你知道我的感受如何?我心如刀割,生不如死,恨不得接回七年前剪去的三千煩惱絲。」

  「夠了!」他神色漸冷,「別逼我對你說出不好的話。」

  「還有什麼不好的話?除了你不愛我以外?」她冷嗤一聲。

  「我也謝絕了和靈兒的親事,但我卻不見她如你這般胡鬧。」

  「是啊,她只是像當年的我,笨笨的傻傻的要去當尼姑。」她神色淒然。

  他搖搖頭,「她不會當尼姑的,就算她要當,妙軒師太也不會收她。」

  「為什麼?」

  「你很清楚為什麼。」他直視著她。

  「不,我不明白!」她拒絕聽心裡的聲音。

  他喟歎一聲,「她是個單純之人,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要她潛心修道、要她了斷紅塵恐怕比登天還難。」

  「那又如何?只要她願意,我就替她削髮。」她怒氣沖沖的道。

  「那就看她願不願意了。」

  「你——」

  「你也看到他們一行人朝道庵去了,你是代主持,還是回庵去吧。」他冷冷的轉身走進小屋。

  「我不會收留她的!」

  他停下步伐,回頭看她,「那也是你的決定,不過,如此一來,我會先收留她,直到十五天後妙軒師太出關,我再親自帶她去找妙軒師太。」

  「你——」子芸咬牙切齒的瞠視著他,「你在威脅我?」

  「『威脅』兩字是重了些,我只是將話說白了。」

  她一臉怨懟,他明白她聽完他這一席話,絕對會收留沈靈兒的,因為她不會讓她和他兩人單獨相處……

  「你請回吧!」他凝睇著她,一臉的面無表情。

  她幽然冷笑,「好,我會收,反正好戲要開鑼了,十五天後,傅炎紅又要來廟庵小住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擺平這對你傾心的兩名世俗佳人!」

  左敦揚半瞇起眼眸,神情並無太大的波動。

  她再次冷笑一聲,才甩袖離去。

  半晌,他才長歎一聲,「傅炎紅嗎?」

  傅炎紅一向溫柔婉約,從三年前她爹傅正,也是他爹生前的同儕友人要她經過妙軒庵順道拜訪他的那日起,兩人也有一段不淺的緣份,三年來,每兩個月,她必前來探訪,閒話家常……

  唉,子芸因沈靈兒的出現而日日糾纏,但不知傅炎紅在看到他的山中歲月多了一名嬌憨可人的沈靈兒後,又將如何看待?

  * * *

  子芸回到尼姑庵後,沒有二話的便答應收留沈靈兒,沈宗承夫婦對此雖感欣喜,但看她一臉冷霜,不得不擔心起女兒待在這裡的歲月。

  只是這心緒再一轉,出家人慈悲為懷,她該是個外冷內熱的慈悲者才是,因此——兩老還是感謝再三後才帶著家丁回返家門。而沈靈兒心無城府,但看到子芸師姐的臉又是處於「陰雨」狀況,這一次倒是很懂得看臉色,必恭必敬的問道:「子芸師姐,我要做什麼嗎?」子芸冷睨她一眼,「你的工作就是待在庵裡,哪裡也不許去。」

  「什麼?!」沈靈兒呆若木雞的瞪著她。

  子芸再怒視她一眼,「一步也不准踏出尼姑庵,知道嗎?」

  「呃——是。」她連忙點頭,但理由呢?在場的其他尼姑對子芸的話也是一頭霧水,因為除非閉關修行,庵裡的每個尼姑一天至少都得外出三次,撿柴、洗衣、挑水,雖然沈靈兒目前還不是尼姑,但她也直言要來這兒出家當尼姑,就算是帶髮修行也不該有差別待遇,不是嗎!

  一旁的子空和子明頭垂得低低的,眾尼不清楚,當事人沈靈兒臉上也寫著不解,但她們兩人可是一清二楚。

  子芸師姐要沈靈兒禁足根本是居心叵測,她無非是要阻止沈靈兒和平揚居士見面。

  這兒是尼姑庵,男人止步,就算平揚居士是妙軒師太的好友,但他們兩人茶敘通常也是到平揚居士的竹林小屋去。

  只是……她們的眼神同時溜向一臉天真又帶著困惑的沈靈兒身上,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千金小姐會乖乖的管好自己的腳嗎?

  懷疑,她們真的很懷疑。

  * * *

  杭州張府,這兩天顯得陰氣森森的,尤其張竹勳的房間還不時傳出一股惡臭味。

  張家二老也是心事重重,鬱悶極了。

  尤其兒子的容貌曝光後,他們二老只要一上街便遭來鄉親父老的圍觀斥責,活像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人人說他們惡劣、沒品、不厚道,要一個嬌滴滴的美姑娘嫁給他那個其貌不揚又陰狠惡鬥的兒子,搞得他們連上街都怕了。

  唉,說來說去還不是兒子差勁,人長得不怎麼樣就算了,脾氣又暴躁,這回來杭州才短短幾日,每上街一趟就傷了不少人,練那個什麼陰邪毒功,損人不利己的,光幫他付傷者的醫療費、和解費,就不知去了多少銀兩,但能怎麼辦?總不能讓人家給告到官府去。

  再說到沈宗承這兩日頻送邀請函要他們二老過府一敘,但他們二老哪敢出門啊?

  不是被鄉親辱罵,就得面對多年好友解除婚約的要求,他們也是有口難言啊!

  兒子可直言了,他們要是敢跟沈宗承解除婚約,他馬上送他們二老上西天!

  有子如此,人生一大悲啊!

  「老爺、夫人,沈老爺來訪。」老管家強忍著搗住鼻子的衝動,哈腰通報。

  「呃——說我們不在,不在。」張春嚇得連忙搖頭。

  「是!」老管家憋住氣,快步的離開這充滿惡臭味的客廳。

  二老互視一眼,頻搖頭,兒子練那邪功,托人買了什麼山間草藥、怪蟲蜈蚣等各式令人毛骨悚然、奇形怪狀的東西混合成一缸臭氣沖天的黑水在房間裡練功,近兩日來,這味道是愈來愈濃,怪味也愈傳愈遠,再過不了多久,這間屋子別說住不下去,恐怕還會引來鄰居的抗議,這該如何是好呢?

  * * *

  竹林小屋近日來意外的平靜,沈靈兒居然真的沒有前來。

  左敦揚坐在木桌前,手中的毛筆雖靜默的一筆一畫勾勒出窗前陽光映亮青翠綠竹的美麗景致,但他心中並不平靜。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對沈靈兒,他確有如此的思念之情,而這點卻讓自己錯愕萬分。

  難不成自己真的對她動了真情?

  世事多變,善於卜卦觀世事的自己,卻不曾單對感情卜過「情卦」,一來是情事已糾葛,二來,自己這顆沉定之心從不曾泛過漣漪。

  而今,他的心已有波動,情愫漸生,也許他該為自己再卜一情卦。

  可是若卦象顯示沈靈兒非自己未來之伴侶呢?

  左敦揚眉心攏緊,頭一日為了一名女子而感到侷促不安……

  * * *

  「這會兒總能出去了吧?」躡手躡腳的沈靈兒呻呻念的眼觀四方,耳聽八方,就是希望能暫時溜出妙軒庵,和左敦揚見上一面。

  十五天了,半個月耶,她真的好想他呢!

  而為了見他,她也不知溜了多少日,但子芸師姐就像有八隻眼睛、八個耳朵,就那麼一晃眼,她就佇立在自己跟前,冷冰冰的要自己回房去。

  不過,聽子空和子明說,今天所有的尼姑都要到庵裡一旁的「紫雲洞」,也就是妙軒師太閉關的地方恭候師太出關,好不容易捱到這個時間,她的動作當然得快一點嘍!

  一身尼姑灰色道服的她笑咪咪的輕輕打開庵院大門。

  「你去哪裡?」子芸冷若冰霜的聲音再次在她耳畔響起。

  她嚇了一跳,撫著怦怦直跳的胸口,愣愣的轉頭,看著冷睨著自個兒的子芸,吞吞吐吐的道:「你——你不——不是去接妙軒師太?」

  她冷嗤一聲,「我早奉師太之命得接待另一名貴客。」

  「貴客?」是哪一號人物,害她又偷跑不成?

  「那乃是皇親國戚,傅王爺之女傅炎紅。」

  她柳眉一皺,「沒聽過。」

  「拜託!沒常識也該有知識!」子芸沒想到她這麼無知。

  沈靈兒噘起了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何況天高皇帝遠,我家和皇族的人連點邊也沾不上,我為什麼得知道她是誰?」

  「你和皇族的人沒沾上邊?」她嗤之以鼻。

  「沒有就是沒有!」

  左敦揚就是皇族之人,他爹可是開國元老,讓皇上封為「開元王爺」,而在他爹過世後,左敦揚便繼承他父親之封號,而貴為王爺之尊!

  不過,知他身世之人在此大概只有她和妙軒師太吧,淡泊名利的他根本不願回皇室之中,縱然傅炎紅之父傅正多次差女勸慰他回朝輔政,但仍被左敦揚給拒絕了。

  一個念頭快速的閃過她的腦海,子芸面泛冷光,「你敢發誓你絕沒有、而且以後也不會接近皇族之人?」

  「發誓就發誓,誰怕誰?」她舉高起手,「我絕不會接近皇族之人」

  「如果接近呢?那就五雷轟頂、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聞言,沈靈兒可呆了,她吐吐舌頭,「發那麼毒的誓?太誇張了吧?」

  「你發是不發?」子芸一臉鐵青。

  「不要!」她頻搖頭,「我記得左敦揚說過『世事難料』,如果我不小心碰上了呢?要我死得那麼慘?不要!」

  子芸氣得牙癢癢的,她再次逼問:「那如果你真的接近皇族之人呢?你發的誓言的後半段呢?」

  「嗯。」她皺皺嬌俏的鼻子,「那就罰我三天不可以吃肉好了。」

  「你——」子芸氣得語塞,這算哪門子的誓?

  沈靈兒一臉無辜的看著她,「子芸師姐,你真的好愛左敦揚是不是?不然,你這些天怎麼對我那麼冷?而且還怒氣沖沖的?」

  「別胡說!」她大聲怒斥。

  「你惱羞成怒了!」沈靈兒笑逐顏開的瞅著她。

  「沈靈兒!」子芸突地一把抓住她的小手,粗暴的住她背後一扣。

  「好痛!」沈靈兒粉臉不變,痛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此時,妙軒庵的門前小徑傳來隱約的抬轎聲,七竅生煙的子芸才忿忿的甩開了沈靈兒的手,而由於她的力道不小,沈靈兒重重的往後跌坐地上,撫著發疼的屁股,一臉委屈的瞅著她。

  「起來,難道要傅炎紅看到你這樣子嗎?」

  「她看到又如何?」她邊說邊拉著裙擺站起身來。

  她冷笑一聲,「她可是你的情敵,你們相見的第一次總不需跪跌地上的行此大禮吧?而且她的父親傅正傳王爺乃是開國元老,更是朝政百官尊崇的一代文宗呢!」

  哇塞,聽起來這來頭還真不小,不過,重點是「情敵」兩字!沈靈兒拍拍衣服,再直起腰桿看著她,「她為什麼是我的情敵?」

  「哼!你不是大聲疾呼你喜歡左敦揚?」

  「哦,那這樣說來她也喜歡左敦揚了?」

  「沒錯!」子芸怒視她一眼,但不明白她聽了神色上為何無一點嫉妒之火?「你不懊惱?你不怨妒?」

  她笑笑的直搖頭,「怎麼會?他長得那麼帥,脾氣又好,武功又強,就算天下的女人全喜歡他也不奇怪呀。」

  「你——」她愣住了。

  「光聽『傅炎紅』這名字就知道她一定也是個天仙大美人,唉!」她煞有其事的長歎一聲,「難怪左敦揚不肯娶我,這天下愛他的女人那麼多,娶了我,他又怎麼擺平其他人呢?」

  子芸錯愕的瞪著她,她不明白,她為何會有如此想法?愛情是獨佔,愛一個人就想擁有一個人,但她為何能如此豁達?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沈靈兒雖是一身灰色道袍,但那張精靈古怪的美麗容顏可泛著誘人的青春神采,她笑咪咪的伸直五指!數起了手指頭,「一個子芸師姐、一個博炎紅、一個子空、一個子明,還有一個我!」

  她抿抿嘴又搖搖頭,「天,就我知道已有五個女人愛慕他了,這真是一個難題。」

  「沈靈兒,你少在那兒扮天真、裝大方,如果左敦揚選擇傅炎紅為妻,你會不怨不妒?」

  她想了一下!隨即皺起了小臉蛋,「哀怨是一定會啦,可是他選擇了他想選擇的女人,我就該祝福他啊,當不成愛人做朋友也行嘛,而且只要他幸福,我想我也會替他高興的!因為只要他笑了,我也會跟著笑!他難過,我也會跟著難過……」

  沈靈兒仍繼續發表長篇大論,但對子芸來說,她已經聽夠了!

  這算無私的愛嗎?沈靈兒的這一席話像當頭棒喝敲醒了她,她的糾纏不清帶給左敦揚什麼?她的悲憤怨慰又帶給他什麼?

  她痛苦,所以她也要他痛苦,這就是她愛一個人的表現?

  勉強的愛帶給自己什麼?一個遍體鱗傷的身心,成了一個既妒且恨的可悲女子

  她淚如雨下,上天!她竟如此愚鈍?

  如夢初醒的她凝視著突地擰眉汪視著自己的沈靈兒,我佛慈悲,是上天引領她來渡化自己的吧!幫她渡過此一糾葛情關。

  「子芸師姐,你怎麼淚流滿面?」沈靈兒一臉困惑。

  她連忙拭去淚水,「不是要去見左敦揚嗎?快去啊。」

  「呃——」沈靈兒呆呆的看著她,怎麼她臉上的線條一下子溫柔了許多?

  此時,傅炎紅的轎子也在大門前停了下來。

  子芸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後,便迎向前去。

  沈靈兒真的是一頭霧水,但她一向不是愛鑽牛角尖之人,因此不再多想,也跟著子芸的步伐,打算瞧瞧她的情敵長啥模樣?

  * * *

  哇塞,果然是天香國色,冰肌玉骨的大美人!

  沈靈兒看著走起路來、步步生蓮的傅炎紅,心中是直讚美。

  瞧她一身繡功精緻的紫紅綾羅,頭上插著金廂玉點翠珠寶髮髻,看起來富貴極了!

  相對於她的注視,傅炎紅驚艷的目光也對上了她。

  雖然她一身粗布道服,但那絲掩飾不了她粉妝玉琢麗顏上的誘人丰采,尤其她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嬌滴滴的憨純氣質,唇紅齒白,面如桃花,簡直讓人難以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子芸站在一旁,看著這兩名互相打量彼此的美女,心中倒無太大波動,她知自己的情關已過,也明白自己的依歸便是「修道」兩字。

  「我來介紹,她是傅炎紅小姐,而她是沈靈兒。」她口氣沉穩,神情平靜。

  聞言,傅炎紅倒是感到錯愕,因為她每兩個月來此小住,子芸通常冷面相對,經過她身邊丫環小杏打探,才知子芸對左敦揚的舊情未了,但如今觀她神色,難道她已自情海中泅泳而出?

  「靈兒,你不是要去見平揚居士嗎?」遠離了私情,子芸將「左敦揚」三字永埋心中。

  「哦,對,那我先走了。」她開心的點點頭,再對著傅炎紅道,「很高興認識你,傅小姐。」

  「呃——我也是。」傅炎紅連忙輕點螓首,明亮的黑白明眸閃過一道疑惑。

  她的貼身丫頭小杏上前一步,低聲道:「小姐,她去找左公子——」

  「嗯,我知道。」她點點頭,不知她和左敦揚兩人的關係如何?她面帶憂鬱,但不得不暫時壓抑住想前去竹林小屋探視的強烈渴望,「我們先進去吧,妙軒師太該是出關了,是嗎?子芸大師。」

  子芸點點頭,「我們進去吧。」

  傅炎紅微微一笑,但眼神仍不由自主的飄向竹林小屋的方向。

  * * *

  竹林小屋裡,左敦揚再見佳人、俊臉上不由得飛上一抹愉悅的神采。

  但這個小佳人卻一臉深思,在他身邊踱起了方步。

  他凝睇著她,雖是一身道服,但模樣卻更加清純可人。

  她突地停下腳步,雙眼直勾勾的瞪著他。

  他濃眉一皺,真的不明白她想做什麼?

  她雙手合十,煞有其事的歎聲道:「罪過,罪過。」

  對她這莫名之詞,他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你在說什麼?」

  「我說——」她再歎一聲,「阿彌陀佛,你長得這麼俊實在很罪過。」

  這是哪門子的話!他聽了語塞,根本不知該找什麼詞搭上!

  「美如冠王,這一個又一個的大美人全愛你,你怎麼辦呢!」她替他傷腦筋呢!

  「靈兒,半個月不見,怎麼你說的話我都聽不懂?」

  「是很難懂,尤其我也被搞迷糊了!」

  「你?」

  「嗯。」她用力的點點頭。「這些日子,我偷跑了好幾次,想來這兒見你,都被子芸師姐逮著了,她一張臉臭得跟糞坑裡的石頭沒兩樣,冰得跟高山的積雪也沒兩樣,可是她今天居然讓我來,而且還催我來?」

  「是嗎?」他也覺得難以實信。

  「嗯,這之前啊,她哭得淅瀝嘩啦的,但又笑了,我不懂,真的是搞不懂。」她搖搖頭,接著又聳聳肩,「不過,我也不想搞懂了,反正我終於溜出來見你了。」

  看她那嬌俏的模樣,他忍不住糗她,「是誰說絕不會來找我了?」

  「人家想你嘛,何必那麼計較我先前說的話?」她嘟起了小嘴。

  他爽朗一笑,「是我狹心了。」

  「這還差不多!」她也不記恨,臉上又是笑靨如花。

  左敦揚凝睨著這張嬌顏,對子芸態度的轉變仍感納悶,不過,妙軒師太今天出關,按照往例,她在明日便會前來一敘,或許他能問個明白。

  「你見到妙軒師太了嗎?」

  她搖搖頭,「沒有,我想乘機溜出來見你,不過,我倒是看到了另一個大美人。」

  「大美人?」他蹙眉,隨即明白她所指之人,「傅炎紅。」

  「你知道她來了?」她一臉錯愕。

  他點點頭,「每兩個月接近月圓之日,她都會上山一趟。」

  她的燦爛明眸快速的劃過一道奇怪的眸光,「她來很多年了?」

  「嗯,至少有三年了。」

  她低著頭,嘴巴嘀嘀咕咕的。

  「靈兒,到底怎麼了?」

  沈靈兒抬起頭來,卻是一張苦瓜臉,「怎麼辦?怎麼輪也輪不到我耶。」

  「什麼意思?」

  「子芸師姐還有子空、子明她們認識你七、八年,而傅炎紅也認識你三年多,而我只認識你不到二十天,這怎麼算,我都是倒數第一。」她神情沮喪。

  「那又如何?」

  「什麼如何?」她一臉難過,「一旦你準備娶妻了,怎麼也輪不到我。」

  對她的稚氣說詞,他忍不住露齒一笑,「時間、順序都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緣份。」

  她愣了一下,「說的也是,不過——」她頓了一下,「你不肯娶我嘛,而我也無法勉強你,所以如果你決定要娶別人,我也不能怎麼樣嘛,對不對?」

  「嗯。」他笑笑的點頭。

  「這有點兒奇怪。」她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皺著柳眉道,「我跟子芸師姐說這些話的時候還很開心,甚至說就算你娶別人,我也會祝福你,但這會兒看著你說,這兒卻悶悶的,好不舒服呢!」

  左敦揚明白人的思緒往往前後矛盾起伏,有時想得開,有時卻想不開,而這一切都取決於人的智慧。

  他傾身為她倒了一杯茶水,「喝口水,順順氣,一會兒便沒事了。」

  她接過杯子,啜了一口後,便將杯子放回桌上,「我剛忘了問你,這些天有沒有想我?」

  「呃——這——」真是直截了當,他一時傻眼。

  「沒有?!」她吐了一口長氣,「算了,當我沒問好了!」

  他欲言又止。

  「你——」她拉長尾音,小心翼翼的問道,「喜不喜歡傅炎紅?」

  「她是個知書達禮的名門淑女。」他回答得含糊。

  「那我呢?」她指著自己。

  「你——你是個憨直可人的俏姑娘。」

  「那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呃——」真是一大難題,尤其她又支著手肘,笑咪咪的看著自己——

  「很難選是不是?」

  「這——」他笑笑的直搖頭,「你今天前來,就是要明白我喜歡何人?」

  「也不是這樣,只是我很想知道,如果——」她直視著他,「你不喜歡我,那我得好好考慮是不是真的要當尼姑了。」

  「為什麼?」

  她垮著雙肩,「半個月了,我爹娘都沒來看我,那代表他們進行得並不順利,可想而知,張竹勳一定沒死心,而且也應該伺機而動了吧。」

  「當尼姑就沒事了?」他濃眉一揚。

  她點點頭又搖搖項,「也不是沒事,尼姑的日子很無聊,我不適合,但好像又沒有地方可以讓我容身。」

  「這過於急躁,事情也許另有發展?」

  「除非張竹勳看上其他家的姑娘,不不不!就算他看上了,別家的姑娘也看不上他,這一個銅板敲不響,還是沒用!」

  她長吁短歎的站起身,晃到他用於。卦的四方桌前,好奇的拿起平鋪在桌上的一紙畫著金、木、水、火、士,干;兌、離;震、巽、坎;艮、坤圖行的五行八卦圖。

  「這做什麼用的?」她好奇的轉頭問他。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旁,「這是卜卦用的。」

  「卜卦?對了!」她突然興致勃勃的將圖放回桌上,「我忘了你會卜卦呢,你幫我們兩人卜個情卦如何?」

  「這——」

  「拜託嘛,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們之間的情份深淺。」

  左敦揚仍一臉為難,情卦非喜即悲,他一向拒卜,尤其在卜得自己情關糾結後,而前些天,他雖有為自己再卜情卦的衝動,但在一番思索下,他還是放棄了。

  她突地高舉起手,一臉正經,「我發誓好不好?不管。起來的緣份是深是淺,我絕對不會哭鬧啼笑,會很平靜的看待,好嗎?」

  「可是——」

  「求求你嘛。」她嘟聲要求。

  人生頭一回,左敦揚發覺自己居然拗不過他人的請求,但見這一顰一笑的麗顏,雖有遲疑但卻說不出拒絕之詞。

  「好吧!」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這個卦對自己來說也別具深意,他對她日漸生情,若是卦象淺弱,他便知自己得將心中萌芽的情愫摘除了。

  他在桌前坐下,拿起放置在文房四寶邊的竹籤,嘴上喃念卜詞,將手上長短不一的竹籤一一的排列在五行八卦圖上。

  沈靈兒站在一旁,神情專注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望著排列而成的卦象,左敦揚濃眉一凝,神色刷地變白。

  見狀,她咬著下唇,心中跟著忐忑不安起來,「好了嗎?卦象如何?」

  他神色凝重,瞧得她心跳如擂鼓,擔憂的道:「不好是嗎?」

  他長歎一聲,直視著一臉抑鬱的她,他該如何說?他們兩人的情緣卦象居然是個「凶卦」?!

  卦象顯示「雁逝魚沉」,這代表他們兩人有緣無份,一旦離別,今生今世就杳無音訊,並無交集之日……

  而更令他驚愕的還是卦象顯現的「血光之災」,他們兩人在一起,她將因他而遭致殺身之禍,若與「雁逝魚沉」相對,他幾乎可以確定她將芳魂縹緲,遠離人世。

  「到底是什麼?你總得解釋給我聽吧,我都看不懂。」她著急的咬了下唇道。

  左敦揚仍舊沉默,看到如此凶卦,叫他如何不抑鬱寡歡?

  他們兩人緣深卻無結合之日,那這之間發生的情緣糾纏豈不傷心?

  而且她的生命還牽制在自己手中,這實在是好深好沉的莫大負荷啊!

  像卦如此,他哪能容她再伴自己左右?

  他收斂了臉上的柔意,換上了冷峻疏遠的刻意神情,「日後,還是請你不要來找我了。」

  「這——」她瞪著他。「怎麼回事?怎麼換你一張臉冷冰冰的?」

  他直起身,背對著她,「總之你我無緣,我們彼此還是少聚較佳。」

  她不開心的繞到他眼前,「這——意思是這卦象說我們兩人無緣?」

  他點點頭,一臉冷漠。

  「無緣也沒關係嘛,我們可以當朋友啊。」她雖這麼說,但心中可酸酸澀澀的。

  「最好——不要!」說這話,他的心也不好受。

  她頓時呆若木雞,波然流涕!

  「靈兒——」他濃眉一蹙。

  「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每個人都怪怪的?一向對我冷冰冰的子芸師姐突然變得溫柔了,而一向溫柔待我的你卻變得冷淡疏遠?」她愁眉不展的凝睇著他,聲音哽咽。

  他提醒自己得保有臉上的淡漠之情,畢竟她的生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請你離開!」

  「離開就離開!誰曉得今天的空氣是不是摻雜了什麼怪東西,讓你們每個人都變得怪裡怪氣的?」她氣呼呼的拭去頰上的熱淚,拉起裙擺,轉身大步的朝門口跑去,一不小心,差點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傅炎紅。

  「你哭了?」傅炎紅不解的看著淚汪汪的沈靈兒。

  她點點頭,回過頭給了左敦揚控訴的一瞥,無言的指出罪魁禍首是誰後,還好心的提醒傅炎紅。「今天的日子不好,你最好別跟他多談。」

  「日子不好?」她不解,但看她又一臉誠摯。

  傅炎紅搖搖頭,困惑的目光落在一臉冷凝的左敦揚身上,他的神色確實不佳,與以往那個溫文儒雅的左敦揚是有頗大的落差存在……

  哭得眼紅、鼻子紅的沈靈兒摸了損鼻涕,再次叮嚀,「他今天真的很奇怪,你要小心,我要回去了!」

  語畢,她像個被欺負的小可憐,無限委屈的再瞟了左敦揚一眼後,才邊落淚邊拭淚的往尼姑庵走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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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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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4 00:12: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隨著沈靈兒的離去,四周的空氣陡地凝滯,傅炎紅注視著靜默不語的左敦揚,在察覺到他一向沉靜的黑眸竟帶著一抹悲傷後,她的心猛然一震,難道他為那個沈靈兒動心了?

  半晌,左敦揚整理好煩雜的思緒,才正色的將目光放在艷光四射的傅炎紅身上,他倒了杯茶,遞給她,看了她的身後一眼,「你一個人來?」

  她點點頭,「我不讓小杏跟著,她那張嘴老是胡亂說,而我又不知道沈靈兒來你這兒談什麼,自然要她在庵裡待著了。」

  他明白的點點頭,在椅子坐下,「近日這兒恐怕不平靜,你出來還是帶小杏或家丁跟隨。」

  「不平靜?這兒一向靜寂,怎麼會?」

  他神情凝重的將沈靈兒逃婚至此的事簡單扼要的道來,「張竹勳不是個輕易罷手之人,我有預感,近幾日,他還會上山來。」

  「原來如此。」她明白的點點頭,但心中對他言詞中對沈靈兒不小心透露而出的關懷及憂慮而感到吃醋不已。

  才短短數日,他對她便有如此的深情?

  不!不對,他剛剛還惹她哭了,那這究竟是?

  「你對靈兒是?」她真的管不住自己那顆疑惑的心。

  他濃眉一擰,舉杯輕啜一口,「朋友而已。」

  「是嗎?」她神色幽然,「怎麼我感受到的不止是如此?」

  「炎紅,我不是輕易談愛之人。」

  「我明白,子芸大師守了你七年多,我也守了你三年多,但時間不是問題,不是嗎?一旦緣現,一見鍾情,一見傾心——」

  「別恁地胡言。」他神色略顯慌張的打斷她的話。

  見狀,她的心益發不安,「不會是她的,對不對?她不可能是你命中的佳人,對不對?」

  有緣無份怎會是命中之佳人?!他直視著她,悶悶不樂的坦言,「不是!」

  聞言,她心中的大石頭頓時落了下來,她喃聲道:「還好,還好。」

  只是見他俊顏上的邑郁之情,她神色頓時黯然,「可是你在意她,對不?」

  「我們不談她,好嗎?」

  他真的在意她!傅炎紅心中泛酸。

  「我想,前三年,我代我爹誠邀你回朝為皇帝輔政,你婉拒了,而今,她的出現,你更不可能離開此地了,是嗎?」

  「不管她出現與否,我都不打算回北京,我在這兒生活了二十年,早已習慣這兒的一切了。」

  「是嗎?這之中沒有一點她的因素存在?」她敏感的問。

  他濃眉一皺,「炎紅,我以為你是個理性之人。」

  她的眼中閃著淚光,「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相信上天會憐憫我對你的這份深情,而讓你對我也有一份情,可是我卻可以輕易的感到你對她有著不同於對我的感覺,這是為什麼?」

  他凝睇著這張泫然欲泣的瑰麗容顏,搖頭道:「你想太多了。」

  「我沒有。」她哽咽一聲,「分明是你對她的態度——」

  「如果你的話題一直要在這上面打轉,那你還是先回妙軒庵吧!」左敦揚神色一沉,冷峻的打斷她的話。

  傅炎紅眼眶泛紅,神色更顯委屈,她每兩個月上山一次,無非是想以自己這顆真誠的心感化他平靜的心湖,而今,看來是有人早她一步泛起他心湖的漣漪了!

  傅炎紅愈想愈傷心,一滴滴的淚珠潸然而下。

  左敦揚見她低聲啜泣,一時也手足無措了。

  這便是他難以衝破的情關之一,縱然他以言行舉止表明自己的立場,但博炎紅及子芸的心都相當癡迷,他實感無奈……

  * * *

  快快不樂、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回到尼姑庵的沈靈兒,在見到這個笑咪咪又帶著慈愛的妙軒師太時,淚水就停在眼眶間,聽她念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後,她真的肯定今天的空氣有問題,要不然妙軒師太也不會一直向她道謝。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因你的出現讓子芸得衝破情關,潛心的皈依佛門,我想她心中也有許多的感謝……」

  「師太,你別唸經了成不成?我的頭真的好痛哦。」聽了一大串話後,沈靈兒忍不住苦著小臉兒告饒。

  妙軒師太大笑出聲,「我說話像唸經?那真的要你頌經,你不就慘了?」

  「我也不要頌經!」她摸了摸鼻涕,一臉可憐狀。

  「可我聽子芸說你有出家念頭?」

  「那是不得己的念頭。」她眼中仍噙著淚,哽咽著聲音一字一字的強調,「要我嫁一個練邪功的陰森男人,那我是只有出家為尼一途了。」

  「你的事我全聽子芸說了,事實上——」她提起嘴角一笑,子芸也提及了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和左敦揚之間隱然可見的情愫,情海洶湧,那也是她見她淚汪汪卻不問理由的原因。

  她直視著她,「簡而言之,我是不會收你這名女弟子的。」

  「為什麼?」

  「你情緣未了,世俗之念未斷,根本無法成為方外之人。」妙軒師太那雙帶著智慧的黑眸直視著她,「就連你身上這件道袍也與你萬般不合,待子芸回來,也許得差她到山下為你買些換洗衣物,畢竟你留下來的時間長短還未知呢!」

  「不用買了,我好想回家,我好想我娘!」她可憐兮兮的扁著嘴兒道。

  還是個思奶味的小娃嘛!妙軒師太露齒一笑,「若是回去面對問題倒還值得嘉許,若是為逃避這裡的問題而回去,那便是再次逃避了。」

  沈靈兒愣了愣,直視著這張頗似彌勒佛的白眉老師太,看來,她對她的事、甚至是心事都好像瞭然於胸呢!

  「七日後,我要帶眾尼下山前往秋海村,你再一起下山吧,這幾日,你好好想一想,是否該回去面對問題。」

  「呃——好吧!」看著這張笑盈盈的慈愛臉孔,淚眼汪汪的沈靈兒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 * *

  日子一日日過去,沈宗承府中的愁雲慘霧卻是一日厚重過一日。

  「宗承,你看該怎麼辦呢?張春避不見面也不接受我們的邀請過府,我們總不能真的一直將女兒留在妙軒庵吧?」憂心忡忡的王艾儀短短幾日,便蒼老許多。

  沈宗承神情疲憊,「如今無計可施,尤其張春府上臭氣沖天,鄰近友人莫不圍堵抗議,我每走近一趟,回來便全身無力。」

  「官府呢?不是聚集好多人擊鼓告狀?」

  他喟歎一聲,「張春拚命送銀兩搓湯圓,官府的人是閉一隻眼睜一隻眼。」

  王艾儀憂鬱的臉上有著深深的擔懼,「張竹勳為人陰森,鄰人傳言他練毒功,才會搞得張府臭味四溢,這——他會不會練好了去找女兒呢?」

  沈宗承揉著發疼的額心,「他真要去,我們也阻擋不了他,只能求菩薩保佑了。」

  「我想再去看看女兒,我好擔心她。」

  「我們沒有和張春解除婚約,去了又怎麼面對她的詢問呢?」

  她語塞,依女兒的個性,她一見到他們肯定認為這件婚事已擺平了,那不是讓她空歡喜一場?

  她無奈的搖搖頭,「算了,我們再想想法子吧。」

  「也只能如此了。」沈宗承也感無力,這說來說去,都是他眼睛脫窗,才會招惹到張竹勳這個妖魔鬼怪!

  * * *

  而在張府,張春一看到兒子終於離開臥室,而且還主動要僕人們倒掉他房裡三大缸奇臭無比的混合水物後,差點沒有當場跪地拜天,感謝菩薩讓他們一家子脫離了被這臭味包圍了近二十天的可怕生活,

  只是一見到兒子臉上更顯陰沉的神情時,他和妻子還是起了一陣哆嗦,毛骨悚然。

  「我要上山。」張竹勳簡單的說完,就朝大門走去。

  「呃——這——這——兒——兒啊——」天底下大概沒有一個父親這麼怕兒子的,張春支支吾吾的,全身直發抖。

  他冷眼一睨,「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一臉福相的林玉也全身顫抖,她緊緊的依著丈夫,神色蒼白的道:「讓他去,別多話啊。」

  「可——可是——他畢竟是我兒子,我得提醒他——」他壓低了嗓音。

  「提醒什麼?」張竹勳耳朵可利得很。

  張春慌亂的將目光對上他的,「這大家都聽說了,靈兒躲在妙軒庵裡,而庵裹主持妙軒師太的功夫很好,我擔心你上山會吃虧……」

  「哼!」他神情青森、活像鬼魅,「老頭兒,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我離開的時須,你可別跟沈府的人搭上線,要不然,你的日子可不好過呢!」

  「這——」張春忙低頭,不敢再多話,只是天下父母心,他再壞也是自己惟一的獨子,張家的香火也還要靠他來傳承,若真有個三長兩短……

  行勳走了!」林玉輕拍丈夫的手臂,她那張仍見驚惶的臉上在短短幾日便增加了不少皺紋。

  張春看著敞開的大門,那兒還站著一群驚惶失措、急忙閃開讓路給兒子的鄉親父老呢!

  看著他們指著自己議論紛紛,他羞慚的連忙回身,直喚僕從將大門關上。養子不教,父之過,他這張老臉真的羞愧見人啊……

  * * *

  妙軒庵的左側坡地上有一塊十字形的稻田,朗朗晴空下,幾名尼姑在那兒揮汗如雨的彎身插秧除草,仔細一看,沈靈兒也赫然在列,不過,她負責的是比較輕鬆的灑水工作。

  子空和子明拔了田邊雜草放到小道上後,分別朝她瞥了一眼,她邊灑水嘴巴又哼哼念的,麗顏上的神情說不上好,而事實上,從傅炎紅小住這六、七天來,她的表情都怪怪的。

  而最令她們感到納悶的是,子芸師姐對大夥兒都是和顏悅色,對沈靈兒更是和藹可親的,偶爾在庵門前遇到了送傅炎紅回來的平揚居士更是一臉平和,這和以往傅炎紅小居時的冷妒神情可是有著天壤之別,她好像已全然退出了世俗情場……

  這一個人怪也罷了,她們認識沈靈兒的時間雖不長,但她人單純坦率,很容易察覺到她的心思,但近些日子,她也怪異極了,不只管得住自己的腳,不自再去拜訪平揚居士,居然還煞有其事的當起了「實習尼姑」,每天跟著她們吃齋念佛,雖然她常常突如其來的迸出一句,「好想吃肉肉哦!」

  也是這一句只差沒成了口頭禪的話,讓她們及廟裡幾個不曾吃過肉味的小尼也對肉味好奇不已。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你不找我,我也不找你了,有什麼了不起嘛!沒緣就沒緣,我當尼姑可以了吧……」嘴巴嘀嘀咕咕念個不停的沈靈兒看著那一小撮一小撮綠綠的秧苗,一邊拿起水瓢子勺些水再潑灑出去。

  「再潑下去,稻田就淹水了!」在她右側的子芸見她不停潑水,忍不住出聲道。

  沈靈兒瞥她一眼,「哦,對不起。」

  子芸是走過情路之人,自然看出她是為情所困,「你累了,先去休息吧。」

  她搖搖頭,瞅著一臉柔意的子芸,她眼睛突地一亮,「子芸師姐,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心情是如何變好的?我最近心情一直很差呢!」

  「是你啊。」

  「我?」她不解的瞪大了眼睛。

  她溫柔一笑,「你教會了我何謂愛的真諦,所以我不再困擾,自然也不再叨擾我愛的人,我的平靜由此而來,我的好心情亦是來自於此。」

  聽起來有點深奧,沈靈兒似懂非懂。

  子芸眸中帶笑的直視著她,「或許去找平揚居士談談,也許能解你心中所惑。」

  「找他?哼!」她噘起了小嘴兒,「我氣的人就是他嘛,害我心情不好的人也是他,我還找他?那不更氣人了?」

  她莞爾一笑,「那你更要去找他。」

  「為什麼?」

  她凝視著這張陽光下,嬌艷的芙蓉面,雖然左敦揚不曾坦言自己的感情,可是她在他身旁多年,她相信他對沈靈兒必有一段不同於她的情難自禁……

  「我不敢斷言,但也許你是他此生等待的有緣人——」

  「才怪!」她小臉兒一下子皺成了一團,「我和他無緣,他——的情卦是這麼說的。」

  「他為你卜了情卦?」她一臉錯愕。

  她重重的點點頭,「我求他的嘛,不過,早知道就不求了,那他也不會對我冷冰冰的了!」她是真的很後悔。

  聞言,子芸提起嘴角一笑,幾年來,她也求左敦揚卜卦情緣,但他一直拒絕,而今卻為沈靈兒卜了情卦?!

  由此看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必然不淺,只是真是如此,兩人之間為何無緣?

  沈靈兒突地將按在肩後的烏絲撥到胸前,「我看從今天起,我就一天天的將頭髮剪短。」

  聞言,在一旁豎直耳朵的子空和子明再也忍不住的出聲道:「為什麼?」

  「習慣嘛!」她沒好氣的瞪了兩人一眼。

  「習慣?」子芸倒是被她搞糊塗了。

  「我近日不是都跟著你們嗎?就是要習慣當尼姑的生活嘛,雖然真的一日比一日還要枯燥難過,但我還不是捱過來了?等到我習慣了,真的要當尼姑的時候,我就不會手忙腳亂了!」

  子空和子明聽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異口同聲的道:「當尼姑了又怎麼會手忙腳亂?」

  「會不習慣啊,所以我現在才要養成習慣嘛。」她又瞪了兩人一記白眼,再指指自己身上的道袍,「瞧瞧,我現在不是很習慣穿這灰濛濛的衣服了?再說,我思肉味甚濃,但我也沒去吃肉了啊,只是在吃那清淡的菜色時,幻想一下那是向而已嘛!現在也成了習慣了啊!」

  子芸對她的稚氣言語感到啼笑皆非,「所以你一天天剪短頭髮,以後好習慣沒有三千煩惱絲的日子?」

  她點點頭,「還是子芸師姐比較有慧根。」

  子空和子明眉毛同時一挑,意思是她們兩人比較笨嘍?

  子芸笑了笑,「我還是建議你去找他談談,不然,明日的秋海村之行,你也是會跟他碰一面的,你對他還有芥蒂——」

  「他也去?!」她撇撇嘴角,「對了,他上回也跟我說過,唉,怎麼辦?我真的對他很生氣呢!」

  「你不去,我也無法勉強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語畢,子芸便拿起一籃子秧苗繼續工作。

  沈靈兒搖搖頭,仰頭對著一望無際的蔚藍晴空,要去找他嗎!人家身邊這幾天都有傅炎紅這個大美女相陪呢,一定早忘了她這號人物了,更甭說還會花心思為她想什麼脫困之計!

  可是她真的很想他呢!雖然只要一想到他那天冷颼颼的態度,她就很生氣,可是——

  真的要去找他嗎?去?人家理不理還不知道呢!

  * * *

  竹林小屋內,茶香四溢,而木桌上還有一些山間野菜,左敦揚的座上客除了妙軒師太外,還有一身羅綺珠翠、光耀射人的傅炎紅及為眾人倒茶的丫環小杏。

  三人就著茶香熱絡談話,因為明日傅炎紅就將回轉傅王府,而這也是每月固定的送別餐敘。

  只是談著談著,眾人都注意到窗欞上有人躲躲藏藏、探頭探腦的。

  左敦揚早瞧見了那名嬌客,只是心中心緒起伏,多日未見,思念之情泉湧而出,但一思及凶卦,他不得不強抑住那顆難以自拔的愛戀之心。

  「進來吧,靈兒。」妙軒師太微微一笑,將那名躲藏得很失敗的小妮子給喚了進來。

  沈靈兒深吸了一口氣,才臭著一張臉走了進來。

  傅炎紅對這張嬌憨的臉孔仍有戒心,雖然數日來,左敦揚仍陪伴自己左右,但他數次的心不在焉卻是反常,而她相信這原因一定來自於這個不曾再來到竹林小屋的俏姑娘。

  身為丫環的小杏則不客氣的送她一記衛生眼,不明白她來攪什麼局?

  「請坐。」來者是客,何況又有妙軒師太及傅炎紅在場,左敦揚無法在此時戴上冷峻的面具。

  她怨慰的瞪他一眼,才在木椅上坐下,看著桌上的數道佳餚,她不由得想起以前他煮食給她吃的那一天,那時兩人好開心啊!

  想著想著,不爭氣的眼淚便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靈兒——」左敦揚濃眉一皺,沒有多想的便伸出手為她拭去頰上的熱淚。

  見狀,傅炎紅臉色一白,但妙軒師大卻露出一抹微笑。

  「小姐——」小杏咬著下唇。

  傅炎紅搖搖頭,神情凝重。

  沈靈兒怔了一下,愣愣的看著他那雙溫柔的眼神後,才不領情的別開臉,嘟起了足以吊兩公斤肉的小嘴兒,「我小家子氣啦,不用你幫我拭淚!」

  聞言,左敦揚才驚覺自己的失態,他的目光對上傅炎紅,也對上了她那雙閃著淚光的秋瞳。

  妙軒師大突然起身,笑笑的對著左敦揚道:「我想我這老尼該先行告退了,咱們明日再見。」

  「師太——」他明白這個亦師亦友的老師太要自己好好的處理這樣複雜的情感,可是目前的他著實手足無措。

  「切記『以心代眼』!」她向他鼓舞一笑,便轉身離去了。

  以心代眼?是要他聽從內心的聲音嗎?

  人生頭一回,左敦揚感到困惑無從,他並非刻意將自己的感情淨空,只是目前這情形怎好讓他聽從心裡的聲音?何況——

  凝睇著沈靈兒那張美麗的容顏,他更明白自己根本沒有聽從內心聲音的立場,如果一段真愛必須讓一個青春生命離世,這代價著實太大了,他也承擔不起。

  「你來有什麼事?」他再次戴上冷漠的面具。

  傅炎紅柳眉一攢,對他驟然變色的俊顏感到不解。

  沈靈兒柳眉擰得差點沒打結,她以眼角餘光睨他,「說你怪,你還不怪,剛剛又幫我拭淚,這會兒又變樣了。」

  他的唇抿成了一直線,「情緒起伏是我自己的事,如果你沒其他事,就請你別打擾我和炎紅的寶貴時間,她明兒一早就要回傅王府了。」

  「打擾?」她漂亮的黑眸竄起兩簇怒火,「我已經七天沒來打擾你們談情說愛了,難道我現在打擾一點點時間也算過分?」

  「我不歡迎。」

  他話說得太絕,讓一旁的傅炎紅更覺怪異。

  「你——」沈靈兒倏地起身,雙手用力的朝桌子拍打了一下,「砰」的一聲,桌上的茶點茶水全彈跳了一下,她氣呼呼的怒視著他,「你不歡迎是你家的事,我就愛待在這裡不行嗎?」

  「這裡是我的地方。」

  「那又如何!」她瞪著他,眼眶卻紅了,「我就想待在這兒嘛,我——」她哽咽一聲,可憐兮兮的啞著嗓音道:「我真的好想你嘛,你不要這樣冷冰冰的好不好?我們就別理那個什麼情卦好不好?都是它害你變得這樣——」

  「你為她佔了情卦?」傅炎紅神情一白,善於卜卦的他自己多次央求也是拒絕,可她卻——

  唉,沈靈兒還真會惹麻煩,她的直言不諱怕是引來傅炎紅的諸多揣測了!

  左敦揚心中暗歎,但神色上仍見泰然,「你別多心。」

  「我多心?」她難過的哽聲道,「她真的如此特別?」

  他心知肚明她指的乃是卜卦一事,只是此事不容多言,不然只會愈描愈黑罷了。

  沈靈兒看著傅炎紅臉上可見的哀傷,一臉錯愣,「怎麼回事?是我傷心難過,怎麼你也傷心難過?」

  「還不是你害的!」憋了好久的小杏,終於忍不住的出聲怒罵。

  「小杏,不得無禮!」傅炎紅瞟她一眼,隨即將視線移到沈靈兒身上,幽幽一歎,「你當真不懂?」

  「懂什麼?」

  「敦揚他對你……」

  「炎紅,請別擅自揣測!」左敦揚冷凝的打斷她的話。

  傅炎紅將到口的「動心」兩字嚥了下去,神色淒然,「若不是,你又何必如此緊張的打斷我的話。」

  「我只是不願聽你的揣測之詞。」

  「僅是如此嗎?」她不信!

  「信不信由你。」

  沈靈兒的眼睛在兩人之間瞄過來轉過去,愈聽是愈迷糊,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東東?

  「你們打什麼啞謎?」思索了老半天的她終於開口問道。

  傅炎紅做了個深呼吸,神情複雜的對著左敦揚道:「我不想回去了,明兒我要跟你們同行。」

  他濃眉一皺,但並無多言。

  「我放不下心,我很擔心下次來時,你已心有所屬。」她真的感到惶恐難安。

  左敦揚直視著她,「我已坦言她非我命中之佳人。」

  「可是你的心不是如此想的。」

  「喂,你們可不可以說我聽得懂的話?我站在這裡耶!」沈靈兒再度發出不平之鳴。

  小杏以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她,連她這個外人都聽懂了,她還不知道?!

  傅炎紅深吸了一口氣,突地站起身來,直視著沈靈兒道:「我很不喜歡你,如果可能,我真的不想再見到你,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妙軒師太收留了你,而我又僅能待在妙軒庵。」

  「呃——」沈靈兒真的傻了,這一席話不免莫名其妙?她不喜歡她?不願見她?

  「炎紅,你真的多心了。」左敦揚見她一臉困惑,忍不住對著博炎紅道。

  「我不知道,可是我一清二楚我得守在這裡。」她眼神堅定。

  左敦揚沒轍了,女人一旦拗起來時,怕是有理說不清了!

  「隨便你,只是別多話,我和靈兒這一生怕是連朋友也談不上。」

  「胡說,我當你是朋友,而且是非常喜歡、非常重要的好朋友。」沈靈兒想都沒想的就抗議起來。

  「那是你單方面的想法。」他還是一臉冷峻。

  「你——」她覺得頭上有好幾隻小鳥在轉啊轉的,她當實習尼姑變笨了嗎?不然,怎麼現在別人說的話,她全不懂。

  「我想不是單方面,而是你在自欺欺人。」傅炎紅看著他,對他黑眸深處隱藏的悲慟之光同感哀傷。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我不想多說了,只是我有話想私下和靈兒談,你請先回吧!」

  她抿唇,「我在這兒,都說你不愛聽的話,是嗎?」

  「炎紅,你並不是一個咄咄逼人的女子。」他說此話是要她細想她此時的言語舉止是否得當。

  她神情一白,心頓時沉甸甸的,她嚥下梗在喉間的硬塊。「我是過分了,對不起。」

  他歎息一聲,「沒事的,只希望你別多心。」

  她點點頭,酸澀的道:「那我先走了。」

  小杏亦步亦趨跟在她身邊,但經過沈靈兒身旁時,還是惡狠狠的瞪她一眼,才大步離開。

  左敦揚看著傅炎紅略顯孤寂的身影,心中的沉重感更重了,他長歎一聲,將目光轉到臉上寫著不解的沈靈兒身上。

  傅炎紅敏銳,她卻是遲鈍無比……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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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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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4 00:13:1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左敦揚目光定視著沈靈兒的臉上久久,久到她終於忍不住的側著頭,略顯嬌嗲的瞪他一記,「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在想什麼?你說我笨,對不對?」

  他眸中飛上一抹笑意,但很快的又不見了!如此佳人,他真不知該如何對她!

  「被我猜中了,對不?其實光看我這一臉疑惑,隨便誰來也看得出我是一臉呆樣。」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我實在無法對你惡臉相向,可是為了你好,你最好和我保持點距離。」

  「是為了我好還是你好?」她撇撇嘴角,「你剛剛可說了,我打擾了你和傅炎紅的寶貴時間。」

  他搖搖頭,「我只是希望你聽了之後會忿而離開,但看來是不可能的。」

  「那當然,我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來,怎麼會沒說完話就離開。」

  「靈兒,我說白了吧!」他直視著目露不悅的她,「你跟我在一起會有殺身之禍。」

  聞言,令他意外的,她竟噗哧一笑,「你在胡說什麼啊?」

  「這不是玩笑話,卦象顯示你會有血光之災。」

  「我想你一定卜錯了!」她笑笑的直搖頭,「沒有你在我身邊,我才有血光之災呢!」

  「靈兒——」

  「真的嘛,上回若不是你,張竹勳一定會將我帶回去的,留在他身邊,我不死也只剩半條命,很容易一命嗚乎的!」「不,你的命會因為我——」

  「左敦揚!」她嘟起小嘴兒不開心的打斷他的話,「老實說,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才用這樣的凶卦來嚇我,要我離開你。」

  「不,凶卦是真的——」他表情嚴肅。

  「真的?!」她皺起柳眉,陷入苦思。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我想你聽明白了,所以就算日後我倆有何交集,也僅是點頭之交,如同我和妙軒庵裡的其他眾尼們是一樣的。」

  「不!我不要。」她咬著下唇,大步的踱到他眼前,抿著小嘴兒,「我們不要理那個卦象好不好?」

  「我的卦奇準無比,我不能冒險。」

  「何必想那麼多?明天如何誰又知道呢?張竹勳也不放過我啊!如果我真的因你而生命垂危,我也無所謂。」

  「你無所謂,但我介意。」他一臉正色。

  「那怎麼辦呢?才幾天,我就好想你,你要我看到你時僅能點點頭,連聊都不能聊,而且最好是我離你遠遠的,對不?」

  他凝睇著柳眉愈皺愈緊的沈靈兒,沉重的點點頭。

  「那不行!我可受不了,我很愛你耶!」她頻頻搖頭,晶亮的黑白眼眸也漾起淚光。

  這個愛的告白可真直接,左敦揚聽得都傻了!

  「很奇怪嗎?」她一小臉兒飛上兩抹紅暈,眼淚掛在眼眶,「可是這幾天我想了很久很久,我想我對你一定是一見鍾情才是。」

  一見鍾情嗎?他對她又何嘗不是一見傾心?可是時不我予,他此生無法和她共結連理……

  「為什麼不說話?不是被我嚇著了吧?」她一臉無措,靜止的淚水也滴了下來。

  「不是,只是——」看來,他得說得更清楚些,好讓她能瞭解事情的嚴重性,「今生我們不是有緣人,兩人是不會有結果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一起?」

  「事在人為不是嗎?」她哽咽著聲音道。

  「靈兒,別為難我。」

  「我也好為難啊!上天也不知怎麼了,給了我一個青面撩牙的未婚夫,然後又讓我遇上了你,可你卻說為難,那我該怎麼辦?」她覺得胃一陣陣痙攣,難過極了!

  怎麼辦?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左敦揚也無言。

  「我告訴你,你該怎麼辦?那就是乖乖的跟我走。」張竹勳冷漠的聲音倏地響起。

  沈靈兒聽到這聲冷笑聲,雞皮疙瘩頓時掉滿地,她看著神色一沉的左敦揚,驚惶失措的呻吟一聲,「天啊,他又來了!」

  「多日不見,不知娘子是否想念我?」張竹勳清瘦的身影就像鬼魅似的在門口出現。

  她吐了一下舌頭,直覺的窩到左敦揚的身後,「我想都不敢想,怕會嚇死了呢!」

  「你——」張竹勳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

  左敦揚冷睨著他,「你還真是不死心。」

  「哼,你將我妻子扣在這兒,還迷惑她的心,簡直是無恥之徒。」

  「你少胡說八道,左敦揚是正人君子,是我自己愛上他的。」沈靈兒探出頭來,大聲抗辯。

  「靈兒,別理他!」左敦揚直視著臉色泛青的他,「我不會讓你帶走她的。」

  「是嗎?那就再來比試一次!」

  「你真是陰魂不散,上次輸了,這次還敢來這兒叫陣!」沈靈兒給了他一記白眼。

  他冷笑一聲,提氣在胸,原本白瘦的雙手突然變得黑黝黝的。

  左敦揚神色一凝,「你身上的邪毒之氣更濃了。」

  「拜你之賜!」張竹勳冷冷的瞅著他。

  「你以為我會怕你這雙毒掌?」他神色嚴峻如冰。

  「廢話那麼多做啥?!」他發起拳風,但沈靈兒突地跑到左敦揚的身前,逼得他硬生生的收回了掌勢。

  這個美嬌娘,他喜歡得很,可不希望一掌就讓她去見閻王。

  「靈兒,你在做什麼!」左敦揚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出一身冷汗。

  她沒有一絲遲疑,「我怕你受傷。」

  「我有功夫,你忘了?」

  「沒忘,可是我想到他和你交手過了啊,既是手下敗將為什麼還敢來找你,那一定是他有把握傷你才來的,對不對?」她真的很擔心。

  聞言,他神情趨柔,「他傷不了我的。」

  「我不相信,沒有人那麼笨的。」

  「靈兒——」

  「還是我妻子對我有信心,而且就如同她所言,這次我沒有三兩三,怎敢上梁山?」張竹勳冷笑插話。

  「誰是你妻子,別猴子不知屁股紅——」

  張竹勳的神情倏然一變,他怒視著她,「沈靈兒,搞清楚你的身份。」

  「你才要搞清楚呢,像你這樣,哪個女人要嫁你!除非她腦袋壞了!」

  「你——」張竹勳氣得火冒三丈,說不出話來。

  「聰明的就趕快離開,妙軒師太的武功可是很高的。」她朝他皺皺鼻子,卻是一臉不屑。

  「師太不在這兒,而且我也不怕一個老女人!」張竹勳語畢,再次出手攻擊。

  左敦揚連忙將沈靈兒拉至身後,發起掌風,迎向張竹勳。

  在左敦揚的猛攻之下,張竹勳卻也不見弱勢,他的招術奇詭,動作快速,左敦揚黑眸閃過一抹冷光,全神凝注的展開快攻。

  半柱香的時間下來,張竹勳逐漸趨於弱勢,而在近二十招下來,他已顯得有點捉襟見肘,招架吃力了。

  困窘的對招下,他的目光掃到一旁盯著兩人對戰的沈靈兒,既然他得不到她,那他寧可玉石俱焚!

  張竹勳面露陰森,在齊聚身上的所有邪毒之氣於雙掌後,他突地縱身躍向沈靈兒,暴喝一聲後,以不要命的一擊,挾著雷霆之力攻向沈靈兒。

  她神色一白,嚇得呆若木雞,連動也動不了。

  左敦揚倒抽了口涼氣,急忙躍撲,奮力衝到沈靈兒的身前,為她抵擋了那要命的一擊,

  「碎」一聲,左敦揚的身體往後倒仰,血雨噴灑的飛落地上。

  見狀,張竹勳露出一副殘酷的興奮神色,也好,內力雄厚的左敦揚也許死不了,不過,他身上的邪毒之氣已同時進入他的體內四處流竄,屆時,這個正派的平揚居士,將因體內的邪毒之氣而個性丕變,可惜的是,他看不到了……

  面色猙獰的張竹勳猛咳了一聲後,吐出一道血箭,氣絕身亡。

  瞬間,一切恍若都靜止了。

  張竹勳氣絕,左敦揚昏迷不醒,而沈靈兒是嚇傻、嚇呆了,她怔怔的瞪著倒臥在她腳邊的左敦揚,他的胸前有一大片血漬,而她根本沒有勇氣去探探他的鼻息,她怕,她好怕他死了……

  風靜,樹止,這一刻的寂靜令心驚膽戰的左靈兒只聽到自己那混亂不定的怦怦心跳聲……

  「靈兒、敦揚!」妙軒師大的聲音響起,接著一個身影一晃,她已然站立在沈靈兒的身邊。

  而在瞧見不省人事的左敦揚後,她神情大駭,連忙蹲下身子,探視他的脈搏。

  糟了,一股邪陰之氣正在他的氣脈中流竄!

  她急忙將他扶起端坐後,雙掌立於他胸前,想將那股邪陰之氣度化,奈何那股邪氣極盛極陰,她居然無法動它分毫……

  「他——他會死嗎?」沈靈兒小臉兒色如死灰,顫巍巍的跪坐一旁。

  她搖搖頭,收回掌勢,看著她道:「你得幫我將他扶回竹林小屋去。」

  「他……他會死嗎?」兩行清淚應聲而下,她哽咽啜泣。

  「靈兒,現在不是哭的時候,那個人——」妙軒師太敏銳的目光投注在張竹勳身上,「心術不正,練的是陰冷邪淫之功,實不是良相正派,如果任由敦揚體內的邪陰之氣四處流竄,一旦侵及腦部,怕是你我熟識之敦揚將會從此消失。」

  「這——這是什麼意思?」沈靈兒愈聽心愈驚。

  「此人練的是毒功,而看敦揚體內極盛之邪氣,可以想見的,他抱有必死之心,而將體內毒氣全數擊出,這股既邪且毒之氣,恐會將敦揚體內的正氣侵吞,或者將其壓制,甚至影響到他的記憶,屆時敦揚能否保有正派之心、正派之理,恐有變數了。」

  「師太的意思是他會變成跟張竹勳一樣的惡人?」

  她露出一抹苦笑,「這是最壞的打算,端看敦揚僅存的正氣能否戰勝邪氣了,不過,他的傷勢過重,我怕他會心有餘而力不足。」

  淚水迷濛了她的雙眼,「這該怎麼辦呢!」

  「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妙軒師太歎聲連連。

  沈靈兒淚如雨下,「不,我不要他變惡人,我喜歡他,不要他變惡人……」

  「別說了,趕快幫我將他扶進屋去,我再試試看能否將他體內那股邪毒之氣逼出。」

  「嗯。」

  沈靈兒連忙彎身,跟著妙軒師太扶起面無血色的左敦揚進屋去。

  * * *

  左敦揚在竹林小屋裡躺了一個月,不過,昏睡時間居多。

  這段時間,沈靈兒一直衣不解帶的照顧著他,而那張嬌憨的瑰麗臉蛋上再也不見稚氣,取而代之的是愁容與成熟。

  另外,妙軒師太也暫緩了秋海村之行,四處為左敦揚尋求草藥,甚至每日為他以內功療傷,但效果一直不佳。

  傅炎紅則是回京找來太醫診治,她父親傅正也焦急的趕來探試,也在那時,沈靈兒才知道左敦揚居然貴為王爺。

  但不管他們為左敦揚忙得人仰馬翻,他依舊沉睡,雖然太醫將他的傷勢治好了七、八分,外表看來也不見傷痕,不過,妙軒師太及太醫都無法將他體內那股邪毒之氣逼出體外。

  而這期間,沈宗承夫婦也多次上山探視為救愛女而受重傷的左敦揚,張竹勳已死,沈靈兒不必再屈就於他,但造化弄人,他們心中的良婿人選卻遭此劫難,二老是過意不去,卻又使不上力幫忙……

  「靈兒。」子芸踏入竹林小屋,便見到陷入思緒,臉上卻是兩行熱淚的沈靈兒。

  沈靈兒嚥下梗在喉間的硬塊,將目光投向子芸身上,「子芸師姐。」

  子芸走近她,拍拍她的手後,目光移向屋後,「他還沒醒嗎?」

  她搖搖頭,「妙軒師太說他這兩、三天就該醒的,可是——」

  「沒關係,我們再耐心的等一等。」

  她咬白了下唇,一臉歉疚,「都是我害他的,他早說過我跟著他會有血光之災,可我不聽,硬是賴著他,害了他,」她啜泣一聲,「不該是他的,躺在床上的人應該是我才是……」

  子芸深吸了一口氣,安慰的拍拍她的手。

  若不是她已闖過情關,此刻的她一定也跟傅炎紅一樣,不停的責怪、怨恨著沈靈兒。

  喟歎一聲,她的目光直視若像個淚人兒的沈靈兒,才短短一個月,她便成長了不少,俗言道,愛情讓人成長,何況她和左敦揚又經歷了這一場可怕的生死關頭。

  「靈兒,緣乃天定,而我佛慈悲,一切雖早有定數,但命運乃是操控在自己手中,扭轉乾坤並非難事,何況平揚居士若無幫你擋了那一掌,此刻的你早已魂飛魄散,你們更不會有結果。」

  「我寧願我魂飛魄散,也不要他變成那樣!」她一臉哀戚。

  子芸點點頭,「我明白,不過,往另一個方面想,至少你們兩人都還活著,上天既然如此安排,也會讓他清醒過來的。」

  「是嗎?」沈靈兒沉目鎖眼的看著她。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也要對平揚居士有信心,明白嗎?」

  沈靈兒點點螓首,但內疚與傷痛並無一絲減緩……

  * * *

  隔天,晨曦一劃破天際,左敦揚終於清醒過來。

  他在床上坐起身後,卻看到沈靈兒趴在自己的床邊疲憊的沉睡著。

  他凝睇著她那張美麗的容顏,深邃的黑眸一閃而過一道邪淫之氣,他勾起嘴角一笑,俯身將她抱上床鋪,攬進自己的懷中。

  沈靈兒眨了眨卷而翹的睫毛,緩緩的睜開了眼眸,但乍見左敦揚近在尺尺的俊逸臉龐後,她震懾的倒抽了口涼氣。

  「傻美人兒,有床不睡,怎麼睡椅子呢!」左敦揚邊說邊輕佻的撫著她的臉頰。

  她瞪著他,直覺有哪裡怪怪的,可是一想到他清醒了,「你醒了,太好了,我快被你嚇死了,我——」說著說著,她便哭了起來。

  他邪淫一笑,「好端端的,怎麼哭了?」

  「我……我好怕你會死,你救了我,卻差點害死了自己……」她抽抽噎噎,又哭又笑的。

  左敦揚濃眉一擰,試著回想他救她的一幕,但怎麼也想不起來,他聳聳肩,再次將目光放回懷中的大美人身上,「這既然是我救了你,那你是不是該懂得以身相許呢?」

  「以——以身相許?」沈靈兒錯愕的瞪著他,舌頭差點打結。

  「不是嗎?」語畢,他性感的唇瓣直接印上了她柔嫩的唇,一雙大手也不安份的在她身上游移起來。

  沈靈兒腦袋轟地一響,頓成一片空白。

  「有個女人陪在身邊,實在很舒服,尤其還是個身材凹凸有致的大美人。」左敦揚一邊低喃,一雙手探入她的衣襟,鑽往她的肚兜。

  而在他的大手覆蓋住她的柔嫩雙峰時,沈靈兒才從震懾中回到現實,她狼狽的推掉他的手,神色倉惶的連滾帶爬的下了床,直奔門口。

  左敦揚凝睇著猶如驚弓之鳥的她,嘴角一揚,身形一旋,一把將衝到門口的沈靈兒給抱回了床上。

  「你——你不是敦揚!」她嚥了一口口水,雙手環胸的抵擋他帶著色慾的大手。

  「我是左敦揚啊,而你——讓我想一想?」他吊兒郎當的想了一下,「沈靈兒,對不?你逃婚到我這兒來嘛。」

  「你——你記得?」她錯愕的瞪著他,「那你為什麼跟以前完全不一樣?」

  「會嗎?」他上下看看自己,「我跟以前沒兩樣啊。」

  「不,不對,以前的敦揚不會像你這樣說話,也不會有剛剛的齷齪舉動。」她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俊臉。

  「拜託!」他受不了的瞟她一記,「那是我以前太鈍了,不會享受人生——」他話語一頓,突地下床,走到一旁樸拙的櫃子裡,拉出抽屜,見到裡面擺放的都是白色或藍的樸素衣物後,不禁蹙眉,一臉不悅,「嘖,真沒想到我的品味也那麼差,這裡面沒有一件衣裳順眼的。」

  呆若木雞的沈靈兒坐在床上,看著他不耐的將所有衣物全都掏了出來。

  左敦揚撇撇嘴角,彎身從一隻小抽屜裡掏出一堆銀票,再勉為其難的拿了一件藍衣套上後,轉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裡?」沈靈兒不放心的連忙下床,追了上去。

  他停下腳步,回頭冷睨她一眼,「我可是名王爺,而你只是一名平民百姓,我想你還沒有權利問我去哪裡。」

  她愣了愣,這他怎麼變得如此?難道真如妙軒師太所言,他將變成一名她不識得的人嗎?

  「王爺我要去買點像樣的衣服,再回到北京的開元王府去當家——」他突地邪笑一聲,「我記得傅王爺之女傅炎紅對我可是有意的很,乾脆將她討來當王妃,然後再娶你當妾,這一下子來個齊人之福,肯定快活極了!」

  「敦揚,你——你別說這樣的話好嗎!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這麼說讓我的心理壓力好大,是我害你變得如此的。」沈靈兒想也沒想的就衝到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是嗎?可是我很喜歡現在的我啊,瞧這兒——」他挑剔的目光在這間撲拙的室內轉了一圈,「這哪是人住的地方,更何況我還是個王爺呢!」

  「可是你以前不稀罕當王爺,甚至對我隱瞞你是王爺的事實。」

  「是嗎?」他聳聳肩,「管他的,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而你——」他不耐的瞥她一眼,「別嘮叨個沒停,老談以前,我愈聽愈煩了。」

  「敦揚——」

  「快讓開,不然,我打你一拳!」

  「你會嗎?」她難過的反問他。

  「會!」他回的乾脆,俊臉上更現煩躁之情。

  她登登的倒退兩步,淒然的看著他,「不要!我不要你變成這樣,我要你變回以前的左敦揚,那個文質彬彬、那個淡泊名利的左敦揚。」

  「我可不想變回去,我這就去找傅炎紅,邀她一起回北京去,順道完成我們的婚事。」

  「不,我不讓你去。」她站在他面前,動也不動。

  「你很煩!」左敦揚面露嫌惡的瞪著她。

  「我要你留下來,讓妙軒師太治好你。」

  「無聊,我身上早沒傷了,我——」一個模糊的畫面突地一閃而過腦海,但他還來不及捕捉便消失了,他濃眉擰緊,覺得腦袋突然變得混混沌沌的,身子也不由得搖晃了一下。

  沈靈兒焦急的向前扶住他,可他卻不領情,反而粗暴的甩開她,但見她跌坐地上,他的心又是一揪,但那種感覺僅是一下下。

  他撫著胸口,思忖一下後,向前一步將她拉了起來,抿抿唇道:「看在你這麼關心我的份上,我就帶你一起去找傅炎紅,到時將我的王妃及妾一起帶回北京去成親,這也挺好的。」

  「不,我不要離開,妙軒師太到東山去摘取草藥,再過五天便回來了,我求求你,再待幾天等她回來好嗎?」

  「不可能的!這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住了,你不走,那沒關係,反正,我身邊還有美人就成了。」

  語畢,左敦揚轉身就走,沈靈兒愣了一下,還是追了上去,「等一等。」

  「要跟著我就加快腳步跟上來啊!」

  左敦揚帶著嘲弄的笑意在前方響起,沈靈兒頓了一下,只得拉起裙擺追了過去。

  * * *

  左敦揚直奔妙軒庵,因為他的記憶告訴他,傅炎紅還待在庵裡。

  他連門也沒敲,不管門上寫著男土止步的牌子,大步的走進庵廟,至於沈靈兒,這會兒還氣喘吁吁的走在半路上。

  「平揚居士?」眾尼們一見到他,全是一臉驚愕,因為她們與他比鄰而居多年,他可從未踏進庵裡一步呢!

  子空跟子明相視一眼,急忙的跑到頌經室將子芸給喚了出來。

  「平揚居士進人庵來?」子芸一臉錯愕,急忙的跟著兩人步出廳外,而在見到左敦揚果真佇立在前廳,甚至吃起眾尼們的豆腐時,她也呆了。

  「我說你們,各個長得美麗大方,幹麼出家當尼姑呢?」左敦揚對幾個年輕的女尼,玩起貓捉老鼠的遊戲,他追,她們尖叫,而他的哈哈大笑聲更是不斷。

  「平揚居士!請自重。」子芸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後,發出冷峻的怒聲。

  左敦揚停下步伐,回轉身子,在瞧見子芸那張國色天香的臉孔後,邪笑一聲,一步一步的走近她,「怪怪,到底是我這個王爺太久沒近女色,覺得你們庵裡的美人兒不少,還是這兒真是個美人如雲的尼姑庵?」

  「平揚居土,站住!」子芸見他欺身靠近,忍不住再出怒言。

  「呼,長得美美的女人,好像都挺凶的,不過,我記得子芸你也是溫柔體貼,對我舊情難了嘛,怎麼這會兒反而冷冰冰的?」

  「妙軒師太擔心的情形真的發生了,那股邪毒之氣已侵蝕了你該有的理智與正氣。」子芸難掩眸中的哀慟,直視著這張依舊帥勁挺拔的俊顏。

  「嘖!又來了!」左敦揚粗喝一聲,而這舉動可讓庵裡的尼姑們又是看傻了眼,這平揚居士的性子也轉變得太大了吧!

  左敦揚的黑眸一一掃過這些不知趣的尼姑,「算了,跟你們扯下去也沒意思,我還是早點離開這個無聊的地方好。」

  「你要離開?」子芸又是一愣。

  「沒錯,」他眸中突然出現笑意,「子芸,我看你乾脆還俗好了,我就將你跟沈靈兒一起納為妾,然後娶了博炎紅,一次得三美人,你說如何?」

  「你——」子芸語塞,她知道他是被那股陰毒之氣擾亂了心智,因此,罵與不罵又如何?此時的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左敦揚啊。

  「哦,對了,怎麼看了老半天,也不見傅炎紅呢?」左敦揚撫著下顎。

  子芸憂心忡忡的看著他道:「前些天,她受了點風寒,再加上憂心於昏迷不醒的你,使得病情加重,咳嗽虛弱不已,此時正在後山的客房休息——」

  「咳嗽虛弱?」他抿抿唇,聳肩道,「那就算了,我先離開了。」

  「等一等!」子芸閃到他身前,擋住他的去路,「我知道有些事你記不得了,因為你的心智被那股邪毒之氣蒙蔽了,可是我還是要告訴你,在你昏睡這一個月的時間來,她可是北京杭州來回奔波,為你找來數名太醫醫治,而若不是她老怪罪守著你的沈靈兒,迫得妙軒師太不得不將她和靈兒隔離,今日,她也跟著沈靈兒一樣,癡情的守在你的病榻前。」

  他掏掏耳朵,睨她一眼,「說了這麼一大串話,重點是什麼?」

  「你——」她難以置信的瞪著這張無情的容顏。

  「平揚居士,師姐的意思是你該去看看傅姑娘啊。」子空忍不住開口。

  「是嘛,是嘛,她跟沈靈兒都一樣為你茶不思、飯不想,睡也沒睡的。」子明也忍不住的兀自接話。

  只是這話語一歇,兩人不由得互祝一眼,異口同聲的問道:「靈兒呢?」

  他聳聳肩,「那個平民百姓邊走邊叨念一些我以前像個傻愣子的事,硬說要幫我恢復記憶,無聊透了,我乾脆施展輕功,將她甩在身後了。」

  語畢,他隨即感到自己成了眾矢之的,因為眾尼們不以為然的冷光在瞬間朝他凝聚。

  他不悅的撇撇嘴角,「幹麼?我記得你們以前對我還挺尊重的嘛。」

  「那還得自重才會人重。」子芸冷冷的道。

  聞言,他冷笑一聲,「好啊,我就去見見我那未來的王妃,跟她將話講清楚,要嘛,她就早點將病養好,不然,我可不想等她,到時王妃之位,我找皇上指個皇親國戚的美人兒給我便成了。」

  子芸臉色一白,「平揚居士你——」

  「哦,對了,別喊那麼無聊的封號,叫我——左王爺好了,明白嗎?」

  左敦揚吊兒郎當的瞥了眾人一眼,再以下巴努努一個小尼姑道:「你!帶我到後山的客房去。」

  「喂,你怎麼這麼沒禮貌?」子空忍不住又開口抱不平。

  「要帶不帶隨便,不然,我自己找著去。」左敦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就往裡面走。

  「子芸師姐——」眾尼們全看向佇立不動的子芸。

  「讓他去吧,妙軒師太已事先將他清醒後可能的情形全跟我們說了,所以他這會兒雖然仍有記憶,但已不是我們熟悉的平揚居土了,要他守禮,我想也是不可能!」

  「那他會不會對傅姑娘怎麼樣?他看來有股邪氣呢!」子明一臉擔心。

  「小杏在,他應該還不至於吧!」

  子芸雖這麼說,但心裡也沒啥把握,她咬咬下唇,對著子空跟子明道:「你們去找靈兒,平揚居士剛剛的一席話也不知是真是假?靈兒不知是否無恙?」

  「我們知道了。」兩名小尼急忙出庵去。

  子芸示意其他眾尼繼續自己的作息後,也忍不住的轉身往傅炎紅的客房走去。世事多變,若在她心中的俗念未全然消逝前,聽到左敦揚要她還俗的一席話,她定當欣喜若狂,不過,她現在並沒有一絲喜悅,相反的,她滿懷哀傷,不為情愛,而是失去了一個多年好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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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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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4 00:13:3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左敦揚尚未踏進素雅的客房,便聽到傅炎紅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咳咳——」她的聲音顯得很孱弱。

  一股煩躁飛上他那張俊顏,他抿抿唇,開門走進,而映入眼簾的便是半坐臥在床上上臉蒼白的傅炎紅,丫環小杏一臉憂心的站在床頭。

  「左公子!」小杏注意到他,開心的叫了起來。

  「咳咳……敦……敦揚?」傅炎紅急著要起身。

  「甭起來了,我看一眼就要走了。」他的口氣相當淡漠。

  她愣了一下,看著左敦揚轉身走到自己身前,一臉不耐,「怎麼病成這樣?我可不要一個病西施當我的王妃。」

  「什麼?!」傅炎紅主僕錯愕的看著這張冷峻的俊顏。

  左敦揚直視著一臉驚訝的傅炎紅,瞧她臉上連點血色也沒有,這——

  他濃眉一皺,「看來我還是拜託你父親幫我找個皇親國戚的美人兒來當王妃,至少能幫我這個王爺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兒。」

  「你——你說什麼?你要找他人當妻?」傅炎紅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張雖熟悉卻顯得生疏的俊顏。

  他聳聳肩,「沒法子,這兒我待不住了,我要走人了。」

  「等一等,左公子,我們小姐為了你而病得這樣……」小杏急忙出聲。

  「胡扯什麼,她的病干我何事?」

  「這……」

  「我看也看了,這地方真是無趣的緊,我還是早早走人。」左敦揚真的一刻也待不住,轉身就要走。

  「敦揚!」傅炎紅眼眶泛紅,這難道就是妙軒師太要她先做的一番心理準備嗎!可是她不要,她不要他變成這樣……

  左敦揚一出客房門口,便看到一臉臭臭的子芸,他冷冷的道:「讓開。」

  「我知道我的功夫攔阻不了你,可是我還是要請你留下來,妙軒師太已前往東山查尋可以讓你身上的陰毒排解的草藥,請你務必耐心等她回來。」她好言留他。

  他嗤笑一聲,「可惜我沒興趣,而且我這會兒就想找樂子去。」

  「樂子?」

  「沒錯,妓院、賭坊都去走一走,這人生樂事可少不了這兩樣。」

  語畢,他越過她就走。

  子芸頓了一下,還是出手擊向他,他身形一閃,回身,快速的回送她一記掌風,子芸急忙閃身,左敦揚再出一掌,不僅擒住她,而且還輕浮的將她擁入懷中,低頭就給她一記親吻。

  子芸一愣,急忙的再出一掌,左敦揚冷笑一聲,閃身放開她,迅速施展輕功而去。

  「還俗後,記得到開元王府找我,我定讓你當我的妾。」他促狹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子芸氣憤的拚命擦拭唇瓣,彷彿想拭去他那突如其來的吻印,而一顆顆傷心的淚珠也跟著滑下。

  「咳……咳……子芸師姐。」傅炎紅的聲音突地響起。

  子芸急忙回身,卻見傅炎紅主僕一臉的哀傷,「你們?」

  「敦揚果真變了樣了,這該怎麼辦呢?妙軒師太又還沒回來。」傅炎紅哽咽。

  子芸語塞,左敦揚此番離開,若做出什麼傷天害理或是逾越禮儀之事,一旦他恢復成原來的左敦揚時,又該如何自處呢?

  「子芸師姐!子芸師姐!」子空和子明氣喘吁吁的直奔進來。

  她擰眉,「又發生什麼事了?」

  「靈兒本來跟著我們要回到庵裡來了,可是平揚居士突然現身,抱起靈兒施展輕功離開,說是要帶個女人同行,晚上睡覺才有——呃——伴——」子明邊說臉兒邊紅了起來。

  「糟糕!若是他毀了靈兒的清白——」子芸急忙的施展輕功追了上去。

  傅炎紅哽咽無言,她是真的恨沈靈兒,若不是她,左敦揚怎麼會被張竹勳那一掌擊中而性情丕變?!

  今日,左敦揚若真的毀了靈兒的清白之身,他日一旦恢復理性,定當娶她為妻,屆時,癡情守候的她不就什麼也沒有了?

  她恨,她真的好恨!

  * * *

  左敦揚的內功深厚,而在張竹勳那傾盡全力的邪毒之氣侵入體內後,功力更高一層,因此,他輕易的擺脫了尾隨追來的子芸,擁著沈靈兒直奔山下,不過,他並沒有在杭州停留,反而直行朝北京的方向走。

  這杭州離他那無趣的竹林小居只有短短的一截山路而已,要他每逢一人就聽人道他以前如何如何,他可沒耐心聽,所以,他乾脆離這兒遠遠的。

  左敦揚一路疾行,離開杭州後,他便雇了輛馬車,輕輕鬆鬆的坐在轎中,舒服極了。

  不過,他不解的目光飄到身旁的沈靈兒身上,這一路行來,她倒意外的安靜呢!他勾起嘴角一笑,「小美人兒,怎麼?喉嚨不舒服嗎?」

  沈靈兒瞅他一眼,神情顯得無奈,「沒有,只是心事重重。」

  「說來聽聽,王爺我這會兒的心情好,可以幫你開解開解。」

  沈靈兒看著他,其實他這會兒的情形比妙軒師太所言的最壞打算下的模樣是好得太多了,至少他不偷不搶,言行間也還在讓人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不過,他身上的淫氣較重,這點倒令她手足無措。

  左敦揚等了半天,也沒聽她吭一聲,乾脆將她再次的攬進懷中,「小美人,我的耐心不好,你要說可得快點說啊。」「是嗎?你以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

  他眸中一沉,「別以前以前的談個沒停,煩都煩死了。」

  「我很後悔!」

  「什麼?」

  「我真的好後悔,你卦象早言明,我們不適合在一起的,而我會有血光之災,所以你一直以淡漠的態度想將我趕離你身邊,可是我不聽,結果受傷的人變成了你,也將你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那有什麼關係,我們可以重新認識啊。」他一點也不以為件,閃爍著邪欲的眸光瞥向她,而雙手也不安份的欺向她的胸襟。

  沈靈兒臉色一白,掙脫了他的懷抱,淚水也急湧而下,「我求你別這樣好嗎?你不是色慾之人啊!」

  左敦揚濃眉一擰,雙手也停在半空,這不知怎的?見她淚汪汪的,他的心就悶悶的?

  他撇撇嘴角,「哭什麼哭?不讓我碰便算了,反正妓院多的是女人!」

  「你說什麼?」她一臉驚愕。

  他雙手當枕的靠在馬轎上,「嘖!你和子芸怎麼同一個樣?男人上妓院是天經地義的事,何必大驚小怪?!」

  她頻頻搖頭,「不,你不是真的——」

  「閉嘴!」左敦揚神色一沉,「你真的很煩,再淨說些不中聽的話,你就在這兒下車好了。」

  「不,我不會離開你的,我這條命是你救的,所以我得緊跟著你,絕不讓你做出日後你恢復真性情而後悔不及之事。」

  「無聊!」他怒視她一眼,突地起身,拉開轎簾,對著馬伕小傑吆喝道:「停車!」

  年輕的小傑連忙拉緊韁繩,將馬車停了下來。

  「你想做什麼?」沈靈兒咬著下唇,不安的看著一臉鐵青的左敦揚。

  他冷笑一聲,「我可不想一路上有個女人對我唸唸有詞的!」

  他抓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拉出轎子,毫不憐惜的將她扔到路旁的草地上,「再見!」

  跌坐地上的沈靈兒瞪著他怔愕無言。

  「我記得我挺喜歡你的,不過,你這樣子,真的很惹人嫌,所以,咱們有緣再見了!」左敦揚冷冷的瞟她一眼,便對著小傑道,「走。」

  「是!公子。」小傑憐憫的瞥了沈靈兒一眼,便策馬而行。

  馬車一動,沈靈兒才回過神來,天啊,這是哪裡,她都不知道,而且她身無分文……

  「等一等,敦揚,別丟下我,我不會再談以前的事了,求求你。」

  小傑耳根子軟,直覺的回過頭來,瞥了坐在敞開簾子的轎前的左敦揚一眼,「公子,她——」

  「怎麼?換你捨不得?」

  「不,怎麼敢?」

  他揚嘴一笑,「算了,讓她上來好了,不然,我記得她逃婚只逃到她家的後山呢,這會兒要她回家,她可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他倏地住口,神情一變,搞什麼?他在擔心她嗎?那太扯了吧,他可不想讓個女人給絆住呢,何況還只是個以後要拿來當妾的女人?

  「公子,那我可以停轎了?」小傑囁嚅的再問一句。

  「停停停,沒看到我在想事情嗎?」他煩躁的瞪他一記。

  小傑停下馬車,卻不敢回頭,就怕這個一會笑一會怒昀俊美大少,又給他一記白眼。

  沈靈兒在見馬轎停下後,便狼狽的起身,拉起裙擺追了上來。

  但一到轎前,卻見左敦揚一臉冷峻,她也不敢上轎,就杵在原地看著他。

  她從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畏懼他的一天,不過,在他病情未癒之前,她畏懼他之日恐不只有一兩日了。

  左敦揚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點頭緒,他的腦袋裡只記得他對沈靈兒依稀有情愫存在,但可沒有承諾。

  算了,再想下去,他的頭都快炸了!

  他撇撇嘴角,沒好氣的對著動也不動的沈靈兒道:「像個木頭人杵在那兒幹啥?」

  她愣了一下,咬著下唇道,「可以拉我一把嗎?」

  「是我將你扔下去的,而你現在卻要我拉你一把?」他的口吻滿是嘲諷。

  「我信任你。」她直勾勾的定視著他。

  「信任?」他忍俊不住的大笑出聲,「你在胡扯什麼?」

  「我信任你,一如以前——」

  「女人!」他突地俯身一把將她拉人懷中,冷眸直勾勾的盯著她,「別再讓我聽到『從前』兩字,不然,你會再回到草地上,你明白嗎?」

  她再嚥了一下口水,覺得胃起了陣陣痙攣,眼眶泛紅。

  他冷哼一聲,粗魯的將她塞到轎內後,冷峭的道:「你自己在轎內好好想一想,我可不想見你那張淚汪汪的臉!」

  沈靈兒背貼著轎子,兩行熱淚應聲而下,她會不會太自不量力了?她哪有能力阻止他做什麼呢?

  「別讓我聽到你的哭聲,不然,我一樣將你扔回草地去。」

  她的淚莫名其妙的讓他的心揪得緊緊的,令他煩透了,但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不將她真的扔掉就算了?!

  他這顆心也變得莫名其妙了,

  沈靈兒搗著嘴,忍住啜泣聲,不行,她得堅持下去,她得等到妙軒師太,她相信她一定會來找他們,也會治癒他的。

  * * *

  位於北京的傅王府今兒是一團亂,因為傅正收到女兒傅炎紅從妙軒庵差快馬送來的親筆信函。

  信中提及左敦揚個性丕變及打算回開元王府繼承王位及納妃等事,而她病體仍弱,無法及時回來,尚請他這個做爹爹的幫她注意左敦揚,切莫讓他有傷人或傷己之事發生……

  因此,傅正一閱信完畢,便差府中奴婢等人到久無人居的開元王府去打掃乾淨,因為那裡自從左言偕妻兒歸隱山林後,便無人居住。

  除此之外,傅正再派出一些府中奴僕四處打探消息,看已離開妙軒庵半個多月的左敦揚是否已至北京?

  而一臉方正的傅正在吩咐完所有的事後,忍不住撫鬚長歎,若是左言尚在人世,見愛兒性情變得如此,恐會傷心吧!

  * * *

  左敦揚帶著沈靈兒雖一路往北京的方向走,但興致來時,他隨意差遣馬伕左彎右拐,就是要他帶他們到「好玩」的地方走走,因此,這半個多月下來,左敦揚留連不去的地方全是妓院跟賭坊。

  沈靈兒雖有心勸慰,但每每他一個冷光掃來,她便束口不言了。

  瞧這會兒,她一個大姑娘家卻身在一家妓院裡,而這自然是左敦揚近日迷上了「春香院」的花魁薔薇,夜夜笙歌,完全忘了被他扔在客棧的她,所以今日,她只得在眾人指指點點的目光下,踏上春香院的上等廂房。

  瀰漫著旖旎氣息的紅紗帳廂房內,半裸著上半身的左敦揚正懷抱著軟玉溫香,因此,在乍見到沈靈兒那張生氣的怒顏時,倒也不生氣,反而笑嘻嘻的瞅著她看了看,再比一比懷中也是沉魚落雁之姿的薔薇,嘖嘖稱奇的道:「王爺我真是好運呢,這圍在身旁的女人全都是美人呢!」

  老鴨見這個貴客在沈靈兒硬闖進來並無一張臭臉後,心裡可也鬆了一口氣。

  她笑咪咪的直視著沈靈兒道:「王爺說的是呢,瞧這位美人有著花容月色之貌,若真的到咱們春香院來,肯定也能引來如潮佳賓呢!」

  「無恥!」沈靈兒單純歸單純,但她還沒笨的不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而且她一路從大廳上二樓這間廂房來時,一些噁心的打情罵俏畫面她可也瞧見了不少!

  「你這句話罵的是誰啊?」左敦揚不開心的睨她一眼。

  「看誰適用啊!」她意有所指的目光移向他懷中的薔薇。

  僅著一件紅肚兜的薔薇不依的在左敦揚赤裸的胸膛畫起小圈圈,「王爺,她在罵我呢!」

  「是嗎?不過,她也沒罵錯,你今天窩在我懷中,明日我一走,你不就換窩別的男人懷中了?」

  薔薇一愣,隨即嗲聲的撒嬌,「王爺,若是你將我贖身,那薔薇可是心甘情願離開這兒,到你王爺府上當你的寢妃呢!」

  「是嗎?」他冷笑一聲,將她推離懷抱後起身,走到衣架前,將一身藍色綢緞的錦衣穿上後,一言不吭的便朝門口走。

  薔薇及老鴇愣了愣,急忙追了上去,「王爺,怎麼了?」

  左敦揚聳聳肩,「待在一個地方膩了,想換個地方消遙去。」

  語畢,他還故意瞟了站在一旁卻沉默不語的沈靈兒。

  「這——王爺想換個姑娘?呃——我可以安排啊。」老鴇可不想丟了這個好客人呢。

  「媽媽,你——」薔薇不悅的咬白了下唇。

  「不用了,我想到別的地方走走,別擋了王爺我的路。」左敦揚邊說邊朝外走,沈靈兒頓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見狀,老鴇氣呼呼的瞪了薔薇一記,「瞧你是怎麼伺候人的,連個財神爺都給我弄跑了!」

  薔薇悶悶不樂,但也無話可說,左敦揚並不是個好掌控之人,她早知自己留不住他的。

  * * *

  左敦揚上了馬轎後,沈靈兒雖跟著上轎,但一張小臉兒可臭得跟糞坑裡的石頭沒兩樣,不過,她還算聰明,懂得以臉色顯示她的不滿,而不是以話激他。

  左敦揚也不想多言,反正跟薔薇玩了數天後,他也累得很,趁此走到鄉間小道的機會,他倒是可以悠閒的睡個小覺。

  沈靈兒一聽到他平穩的呼吸聲便明白他睡著了,她憂鬱的目光移到他那張俊美的臉上。

  她該拿這樣的人怎麼辦呢?他的脾氣時好時壞,而且雖然直言要回北京,可一路上卻是吃喝嫖賭玩不完,偏偏她又身無分文,連想雇個人捎個信給妙軒師太告知他們的下落也沒轍……

  她咬白了下唇,若他一輩子都是這個樣子,她要一生尾隨著嗎?究竟誰可以給她答案呢?

  她喟歎一聲,看著轎窗外,陡地注意到大路旁的一條小道上佇立著一隻「秋海村」的牌子。

  她看了沉睡的左敦揚一眼,連忙拉開簾帳,對著馬伕道:「小傑,請你往秋海村走。」

  「這——」小傑詫異的看著她,「可是那裡面是個貧瘠的小村落,而且一路上山路迴旋,位處深山,進去少說要有三灶香的時間,左王爺他不會想到那個地方去的。」

  「我知道,可是那裡有許多人都認識他,我想讓他去那兒走一走,也許多少可以喚回一點點以前的敦揚——」

  「這——好嗎?萬一王爺動怒,那你——」

  她也擔心這一點,不過,這樣任他玩樂下去,他心中的正氣恐將永遠蒙蔽了。

  「不管了,一切的責任都由我來擔,你進去吧。」

  小傑見她一臉堅決,只得無奈的點頭後,掉轉馬頭,進入秋海村。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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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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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4 00:13:4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秋海村確實相當貧困,也許是特殊的地質關係,幾乎是一片乾涸,灰色的土質上根本無法種植稻子蔬果等物,僅在瀕臨山澗的一小處沿水床而下的綠地上能種點雜糧。

  村落看來殘破不堪,斷井頹垣,放眼看去,只有幾名婦孺面黃肌瘦、穿著補丁的素服坐在自家門檻上,而還有三、四名發禿齒搖的老人也是病奄奄的獨坐在破舊的長木椅上。

  這算算不到二十人的小村落裡,幾名小童一見到小傑及沈靈兒時,都是一臉錯愕,沈靈兒明白他們不識得他們,恐怕也好奇他們為何會到這個貧瘠的村落來。

  她不安的眼神瞥向仍在轎子內呼呼大睡的左敦揚,若是他醒來後,見到此情景,他可會記得他跟妙軒庵眾尼來到這兒濟助這些貧民一事?

  左敦揚的確花了太多的氣力在女人身上,因此這一路左彎右拐的上山來,他仍睡得深沉,不過,三灶香的時間也睡足了,他眨眨眼睛,坐起身後,卻發現轎子動也沒動的!

  他濃眉一皺,一拉開簾帳,映入眼廉的卻是那些垂垂老矣的老人、村婦及幼稚的孩童?

  奇怪,這些人挺眼熟的。

  而老人及孩子們在看到這個十多年來都偕同妙軒庵的尼姑們過來濟助他們的左敦揚時,不由得都綻開笑容,開開心心的朝他走來。

  「平揚居士,我們還在納悶半年時間已到,你們怎麼沒過來呢!」

  「是啊,我們還擔心是不是你出了事,還是庵裡出了事呢!」

  「左哥哥,你去年有答應我要做玩具送我們的。」

  「還有我哦。」

  「還有我們,你說要教我們種菜的上

  幾名老人及幾個小蘿蔔頭興奮的圍著他,你一言我一句的好不熱絡。

  左敦揚看著這一群咧嘴歡迎他的老老少少,神色倒無太大的波動,剛睡醒的他腦袋還有些混沌,不過,在他們繼續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時,他可受不了的發出雷霆大吼,「你他媽的給我安靜點!」

  此言一出,四周頓時跌入一股滯悶的寂靜之中,靜得似乎連一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也聽得見。

  秋海村的老老少少,還有一些聽到興奮的呼叫聲,而開心的放下手邊工作跑出來的一些老婦們,全因他這一記怒吼而嚇得呆若木雞。

  左敦揚見大家一臉錯愕,倒不怎麼為意,反而扯扯嘴角笑了起來,「這還差不多,總算安靜下來了。」

  「你——」沈靈兒忍不住出聲,「這些人,你都忘了嗎?」

  他看了那些仍呆得像木頭的老弱婦孺一眼,「有記得的必要嗎?」

  「你——」

  「平揚居士,你生病了嗎?」一名老人也忍不住搭腔。

  「你才生病呢,死老頭!」

  「這——」老人一臉的不可思議。

  聞言,眾村民議論紛紛,簡直難以相信以前那個慈善的左敦揚竟變成這等模樣。

  左敦揚摸摸肚子,再以不屑的目光瞧了這座差不多快垮了的頹廢村壯一眼,「這什麼鬼地方?小傑!」他不悅的目光飄向一旁的馬伕。「誰叫你將馬車開來這兒的?」

  「是我。」沈靈兒交纏著十指,無畏的直視著他。

  「搞什麼?哪時候輪到你來指使我的馬伕了?」

  「我以為你會想到秋海村看看你的一些老朋友。」

  「秋海村?」他蹙眉,隨即笑開了嘴,「嘖,原來就是這座要死不死的舊村莊嘛。」

  他吊兒郎當的踱到那群像在看怪物的村人眼前,「我記得我施捨了不少東西給你們嘛,這會兒我肚子餓了,你們是否該拿點東西來孝敬一下?」

  「施捨?」村中幾名老人一聽這刺耳的形容詞,老臉同時丕變。

  「對不起,他生病了才會如此說,絕不是罔顧你們的自尊——」沈靈兒可以感到他們的沉痛,連忙出言解釋。

  「自尊?他們哪還有什麼自尊?全是一些等死的老廢物了,尼姑們送那些糧食來,可是浪費食物呢!」左敦揚冷冷的揚一揚眉毛。

  「你——平揚居士,你說的太過分了。」老人不悅的怒叫。

  「什麼平揚居士,我是王爺,不會叫就別胡亂叫,聽得不順耳極了!」左敦揚一臉不肩。

  「王爺?」村人是愈聽愈糊塗了。

  「敦揚,我求求你回想一下這邊的事好嗎?」沈靈兒不希望他永遠這麼跋扈膚淺下去。

  「這兒的事有什麼好想的?像個神經病來這兒發食糧,像個農夫的幫他們種菜,這種生活說有多無聊就有多無聊!」他撇撇嘴角,完全沒有以前的認同感了。

  沈靈兒抿緊了唇,求助的目光轉向那些老人家,「請你們說些事情來提醒他這裡曾有的溫馨歲月好嗎?他的心被一些不好的東西給佔住了,這段日子來……」

  「夠了,沈靈兒,你當我是隱形人嗎?大剌刺的當著我的面將我說得像得了絕症似的。」左敦揚不悅的打斷她的話。

  「你是得了絕症,而且我相信認識以前的你的他們,在看到此時的你時,一定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村人們紛紛點頭贊同。

  左敦揚咬咬牙,怒視著沈靈兒道:「看來你還是比較喜歡離我遠遠的,而且也挺喜歡這裡,那你就待在這個廢村好了。」

  「怎麼?你不敢面對現實?你怕聽到大家都識得以前的你有多樸拙慈善,而今的你卻不是如此?」

  他沉喝一聲,「胡扯,不管我以前如何,我很喜歡現在的我。」

  她苦澀一笑,「是嗎?那你有問過你的心了嗎?」

  「我的心?」

  「你的心以前就是這般的冷酷、這麼的無情嗎?」

  他嗤笑一聲,「愈說愈好笑,心怎麼會說話?」

  「會,它有聲音的,它一定很痛心被一顆邪毒之心給侵佔了它原有的淡泊及平和。」她嚥下喉間的酸澀,喑□著聲道。

  「平揚居士——」一旁的一名老人家也跟著說道,「我想你真的得了心病,要不然,你不會變成這樣的,記得在你們和妙軒庵的眾居尚未來到秋海村以前,我們家中的壯丁一個個離開,幼童一成長也離開,對只能守在這兒的老弱婦孺來說,日子是和分離連在一起的,而且我們也相信這兒最後只會成為一個廢村,沒了食物,也許我們也能早日解脫,不必看到我們土生土長的家鄉被灰塵的泥土給覆蓋了,說穿了,當時的我們並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沒錯,」另一個老人家接過話繼續道,「當時這兒散佈著絕望的空氣,被濃愁的氣壓籠罩著,要我們寬心釋然的過活並不簡單。」

  「可是——」另一個老人指著放置在一些瓦礫邊的幾籮筐米糧,「你們帶來了糧食,為我們開導說道,告訴我們許多事都是可以自己掌控的,在這兒坐以待斃,不僅浪費了生命也浪費了光陰,你要我們好好的度過每一天,以珍惜無價的生命!」

  三名老人家的一席話莫名的扯動了左敦揚的心靈,他濃眉攏緊,頗感錯愕的看著三名老人。

  「這些話,是你一直掛在嘴裡說的,在前幾年,你總是不厭其煩的一說再說,一直到改變了我們對生命的態度後,你可記得?」第一個老人家再次說道。

  「你記得嗎?敦揚?」沈靈兒心裡惴惴不安,瞧他神色冷漠,卻又皺眉不言。

  左敦揚抿抿唇,這些話確實很熟悉,不過那股愀動感僅有一下下,一會兒,他又覺得這些話無聊透了。

  他煩躁的瞪了帶著期待神情的沈靈兒一眼,「我很煩,也很餓,別再說這些有的沒有的,我想下山了。」

  「可是……我們在這兒待一晚不好嗎?」

  她希望他能多多感受一下這兒曾帶給他的一些感覺。

  「我可沒興趣睡在一堆殘垣斷壁中。」他神色淡漠的瞥了眼那些還帶著傷心神情看著他的老弱婦孺,聳聳肩後,便跳上馬轎,示意小傑駕馬車離開。

  「呃——沈姑娘她?」小傑看向動也不動的杵在原地的沈靈兒。

  左敦揚瞟她一眼,「看來她不想跟了,何必理她。」

  「呃——」

  「走!」

  「等——等一下!」沈靈兒愧疚的瞥了秋海村的村民一眼,「對不起,我以為可以幫他——」

  「還捨不得走就留下,王爺我還不怕找不到女人暖被。」

  她臉色一白,「你何必將我們的關係講得那麼齷齪,我們根本沒有肌膚之親!」

  「那是以前,再來,我可打算直奔王爺府,這段路上也有好幾天的路程,難保我不需要暖被的女人。」

  「你——」

  「所以你還是想清楚點再上來。」

  「沈姑娘,請你還是陪著平揚居士,他有病,就要有人在他身邊照顧著,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善良的姑娘,對平揚居士也有一份心,請你跟著他走吧。」一名老人向前朝她點點頭,村民也跟著同時點頭。

  左敦揚勾起嘴角一笑,「哈哈哈……看來你做人還真失敗,連這些老老少少也不要你待著呢!」

  「你明知他們的意思不是如此!」她生氣的怒視著他。

  「哪有差別?我告訴你,他們這兒糧食都不夠了,還要多你這一口人生活?!你還是跟我走,雖然是暖被的,但吃住絕沒問題。」

  「你已經讓他們知道你變得多下流了,還需要再多說這些話嗎?」她冷冷的看著他。

  他冷笑一聲,「怎麼,我的大美人兒,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臉上的冰霜愈結愈厚了?」

  「那是因為你任由你的心沉淪墜落!」

  「又來了!」他嗤之以鼻。

  「敦揚,我們回妙軒庵好嗎?師太能治好你的病——」

  「我不願意,我才不想回去那種爛地方。」他雙手環胸的坐在小傑身旁,「你要真捨不得走,我也不想再費唇舌。」左敦揚凝睇著她那張既怒又悲的臉孔,心裡莫名的沉重。

  他知道自己一定哪裡怪怪的,因為他早該甩了她的,可是他卻不願意,而且更怪異的是,他寧願找個妓女來暖被,也不碰身邊現成的大美人?

  他曾試過要碰她,但只要她一流淚,內心便有一股強烈的聲音要他放了她,甚至別再碰她,

  他的性格似乎分裂了,一個要他碰她,一個卻要他離她離遠遠的,而最後自然是第二個聲音強過第一個聲音,所以他只得上妓院買春去了!

  沈靈兒不知他的心緒洶湧,她真的很傷心,是她害他變成這樣的,可她卻想不出法子改變他!

  「到底上不上來?」左敦揚的口氣難得有一絲無奈,不過,他已經搞不清楚自己的思緒了,但眼前的美人好像比他還要思緒煩亂。

  「上吧,沈姑娘。」老人們一一勸慰。

  她沉重的點點頭,上了馬轎。

  左敦揚側著頭,瞅她一眼,真不知道是誰比較委屈!

  「走吧,小傑。」

  小傑點點頭,驅動馬車離開。

  秋海村的老老少少看著馬車漸行漸遠,心中莫不祈求,平揚居士再次來訪時,病情已恢復了。

  * * *

  一身盛服的張春夫婦站在沈府大門前,神情惴惴不安。

  直到管家出門請他們入內後,兩人才鬆了好大的一口氣。

  只是一進入金碧輝煌的客廳內,一見到一旁放了好幾箱的金銀珠寶,兩人的心又揪成了一團。

  沈宗承夫婦一臉凝重,看著這對要求多日見面未果的友人,心中並無怒火,只是對兩人的來意,已有了謝絕的準備。

  沈宗承指著那好幾箱價值不菲的金銀珠寶,「這些是支付貴府的賠償,婚事解除,也請你們收下後就離開。」

  張春神情黯然,「我不是為了這此一而來的,宗承——」

  「我知道,街坊鄰居的傳言甚囂塵上,竹勳已死,可是你們卻希望以『冥婚』方式為他取妻,這事我們是怎麼也不能答應的。」沈宗承雖感同情,但語氣卻透著堅定。

  王艾儀向前一步,坦言道:「你我同是為人父母,異地而處,你們又怎麼慘忍的要求我們?更何況,自竹勳傷了左敦揚後,我們也等於丟了靈兒這個女兒了,她現在究竟跟隨他去了哪裡,我們也不知道!」

  「我知道我這要求是過分了些,但他們早指腹為婚——」張春哽聲提醒。

  「那是我的愚昧!」沈宗承坦承自己的迂腐,「張兄,這事我絕不會答應的,一次教訓已夠了,你又怎好回來要求我?」

  「可是他畢竟是我的獨子,而且他生前真的很喜歡靈兒,我——我只想幫他完成生前的心願。請你們答應吧,求求你們。」張春涕泗縱橫的直道。

  「求求你們!」林玉也是哭哭啼啼的。

  沈宗承搖搖頭,「靈兒行蹤成謎,妙軒師太又被你兒之師父糾纏,要她說出左敦揚的行蹤,請你們想一想,因你兒子而引起的波濤有多少?左敦揚性情丕變,靈兒一路尾隨,連平靜的妙軒庵也成了竹勳的師父挑釁之地,這事情一樁又一樁,還不夠嗎?」

  張春夫妻被說得愧疚不已,兩人對視一眼,傷心的轉身離去。

  沈宗承夫妻望著兩人沉重的背影,心也沉甸甸的,靈兒跟著左敦揚,他們也無話可說,畢竟他救了她一命,可是如今連她的行蹤都不定,他們二老懸在半空中的心何時才能放下呢?

  * * *

  妙軒庵近日確實不平靜。

  張竹勳的師父卓密都意外的坐北京前來這兒探訪,沒想到見到的卻是張竹勳的葬禮,而在得知張竹勳的死因後,他便長駐妙軒庵門口,定要裡面的尼姑們吐出左敦揚的行蹤,誓言血刃左敦揚為弟子報仇。

  妙軒師太一見到他,震愕的識出他竟是江湖三大惡人之一的「陰魂手」後,便打定主意不與他硬碰硬,否則自己極有可能跟左敦揚一樣,失了心志。

  不過,她們一日日困居廟庵也不是辦法,連傅炎紅主僕也都困居在庵裡,就怕一出去就讓他給盯上了。

  「師太,怎麼辦呢?靈兒肯定等著你的藥草去醫治平揚居士,可我們卻出不了庵門。」子芸一臉憂愁。

  妙軒師太喟歎一聲,「現在的問題有兩個,一是我這苦尋而來的藥草不見得能將敦揚體內的毒氣全數逼出,因為那股毒氣太盛了,二來,『陰魂手』卓密都的毒功在江湖上可是惡名昭彰,他與我雖是正邪兩道,但功夫及輩份都差距不遠,我們兩人相鬥,可能兩敗俱傷……」

  「這——那該如何呢?」傅炎紅的病早好了,轎夫也早就候著了,她是恨不得飛到左敦揚的身邊,無奈卻來了一個惡霸。

  「這幾日,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妙軒師太智慧的目光一一掃過擔憂的眾人,桌密都練的是陰毒之功,攻擊時,便將是毒氣佈於雙掌,令中掌之人因這股毒氣而中毒身亡,不過,敦揚的內力深厚,加上又是純陽之氣,因此,那股陰毒之氣雖無法傷他但卻也盤踞體內,所以——」

  「師太是說,如果讓平揚居士跟卓密都交手,那股陰毒之氣也有可能在兩人對掌之時,竄入卓密都的體內?!如此一來,平揚居士身上的陰毒一解,便能恢復原來之性情了。」子芸心喜萬分的接過話。

  「這是極有可能的事。」

  「那我們還等什麼呢?」傅炎紅不解的問。

  「妙軒師太搖搖頭,「我指的是最佳的狀態,但他們兩人真的對打時,我也沒有把握結果是否一定如我所料——」她頓了一下,「我比較期望的是,敦揚體內的正陽之氣能甦醒過來,壓過那股邪毒之氣,如此一來,他便能恢復我們所認識的平揚居士了。」

  「可是,目前我們都不知道他的情形。」子芸凝睇著她道。

  她點點頭,「罷了,長此久候也不是辦法。」她走到傅炎紅身旁,「敦揚應該會到開元王府去,而那兒離貴府傅王府不遠,我就順道送你們主僕一程回府去。」

  「師太,我也想去。」子芸也不放心。

  她搖搖頭,「不,你留在廟裡便行,我陪傅炎紅主僕同行,是因為卓密都是個喜好漁色之徒,我帶他前去找敦揚這一路上,他也較有顧忌,不會對她們主僕下手。」

  聞言,傅炎紅主僕臉色都現不安之情,她們偷偷瞧過那個卓密都了,他看來四十多風度,但虎背熊腰,長相兇惡,眸中確有一股邪淫之光,令人瞧了不寒而慄。

  「你們甭擔心,我會保護你們的,而且,他也不是個傻子,炎紅是金枝玉葉,他一旦玷污了你,可成了皇室大敵,他這輩子想樂逍遙可沒啥機會了。」

  妙軒師太這一席話,終於讓心中發毛的傅炎紅主僕定下心來。

  她瞧瞧她們,再點點頭道:「我們各別去收拾一些簡單的行李後,便出庵門帶領卓密都去找敦揚,也好讓庵裡的眾弟子平靜生活。」

  「師太?」眾尼眼中都有著不捨。

  「好了,別依依不捨的,往好的方面想,也許我返回妙軒庵時,帶回來敦揚跟靈兒這對璧人呢。」

  聞言,傅炎紅的心眼著一沉,神情蒼白。

  小杏忍不住的出口,「師太,你這麼說,我家小姐的心怎麼會好過呢?」

  「這是實情,難道你還看不破嗎?」妙軒師太直視著眼眶泛紅的傅炎紅,「敦揚的個性雖起了變化,但當日探視你一眼便無情離開,可他卻帶走了靈兒,這箇中原因難道你還不明白?」

  「我……」兩行熱淚流下她姣好的臉頰。

  「他的心還是主宰了自己的舉動,所以我也相信敦揚心中的正氣並無消失,而是稍居弱勢,而也是如此,所以他無法克制自己想帶走靈兒的心,因為,他若可以主宰,他絕不會讓靈兒跟在個性丕變的自己身邊。」

  「請師太別再說了。」傅炎紅愈聽心愈痛。

  「此番話是慘酷了些,但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語畢,妙軒師太便回禪房。

  子芸是過來人,見傅炎紅一臉傷心,不由得拍拍她的肩給予一個撫慰後,便指示眾尼們離開。

  「小姐——」小杏好後悔自己多嘴,才會惹得她如此傷心。

  「我們回房收捨行囊吧!」傅炎紅拭去了熱淚,快步的回房。

  妙軒師太說的一句一字,她都想過了,也因此,她才更恨沈靈兒的出現,為什麼左敦揚的個性在正邪丕變間,她仍存在他的心中?

  她守在他身邊也有三年了啊,難道她求不到一份情緣嗎?

  仍處在室內的子芸察覺到她眸中的不甘心後,語重心長的道:「傅施主,感情的事是不能強求的,既無先來後到,也無順序可言,在我尚未闖過情關之前,我守在平揚居士的身邊長達七年,你明白嗎?」

  傅炎紅一愣,熱淚再次傾洩而下,是啊,子芸師父守了他七年,得到的又是什麼呢?

  她不得不看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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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7-1-14 00:14:0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哈哈哈……你們終於想通了是嗎?」

  守候在庵外,大口大口的喝著酒的卓密都一見妙軒師太偕同傅炎紅主僕步出庵門後,不由得發出狂傲的大笑聲。

  妙軒師太直視著這張全身帶著一股邪陰之氣,高大壯碩的卓密都,在見他眸現淫光定視在博炎紅身上時,她冷冷的道:「她乃是傅王爺之女,你若想被皇家侍衛追殺,大可碰她。」

  卓密都凶暴的大眼不悅的瞟她一眼,「我不是呆子,不過,聽說沈靈兒那個小女娃的面貌更是賽天仙,竹勳為她而死,我這做師父的早打定主意要了她。」

  「哼,那就看你有沒有法子要了她。」妙軒師太冷眼睨他。

  左敦揚武功高強,再加上她,他們兩人合力還怕治不了卓密都嗎?

  妙軒師太抽離了思緒,冷言道:「我們這就帶你前往北京,敦揚目前應該已在那兒了,你們有何恩怨當面了結吧。」

  「好,聽說沈靈兒也被他帶走了,我就將竹勳被他拿走的東西一併要回來。」

  卓密都指指前頭,飛身上了自己的黑馬後,示意要她們帶路。

  妙軒師太朝傅炎紅點點頭,她惴惴不安的上了馬轎,小杏及妙軒師太則坐在轎夫前座,一路往山下走。

  卓密都則策馬尾隨,眸中閃爍著邪淫之光。

  他相信張竹勳深厚內功裡的邪毒之氣肯定困在左敦揚的體內,要不,他怎麼會在昏迷一個月,清醒過來後卻變了另一個人。

  所以,他打算以「吸星大法」將他體內的那股邪毒之氣吸回自己體內後,再殺了左敦揚為張竹勳報仇,一來,自己的功力大增,二來,他又可擄走沈靈兒好好享用一番,這豈不是一箭雙鵰!

  * * *

  北京

  古色古香的開元王府內,傅正終於等到了姍姍來遲的左敦揚及沈靈兒。

  傅正對這張俊美卻帶著一絲邪氣的冷峻臉孔雖早有一番心理準備,但乍見之下,還是不由自主的出聲歎息。

  短短一個月多的時間,他的變化確實很大,從他目前不耐的神情看來,要他仍識禮儀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傅王爺。」沈靈兒依禮欠身問候,他們倆在左敦揚臥病之時,曾有一面之緣。

  傅正直視著這張才一個月沒見,神色便不再見嬌憨卻見一股堅強的麗顏,不由得搖搖頭,看來她吃的苦頭不少。

  「一切安好吧?」他體貼的問道。

  她點點頭,不過,憂鬱的目光卻移向早將在意力放在這棟豪華又不失典雅的宅第的左敦揚身上。

  左敦揚一身錦綢豪服,襯得他那張貌似潘安的臉蛋更加俊美引人,只見他勾起嘴角一笑,神色滿意的在雕刻精美的紅木大椅上坐下,「這棟宅子還像樣些,符合我這王爺的身份。」

  「敦揚——」傅正走近他。

  他抿緊了唇,口吻不悅,「我想傅王爺跟我爹雖是同輩,不過,我現在可也是王爺,你直呼我名諱會不會太隨便了點?」

  「呃——」他愣了一下,隨即點頭道,「賢侄說的是,我該稱你一聲左王爺才是。」

  他挑起眉毛,點點頭,「嗯,順耳多了。」

  「敦揚,這兒真的適合你嗎?」沈靈兒邑郁的聲音響起。

  他瞅了一眼背對著自己的沈靈兒,「總比那間竹林小屋適合多了。」

  沈靈兒轉過身來,直視他道:「來這兒的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既然你打算在這兒繼承王爺之位,找個皇親國戚當妃,成婚生子,一到這兒,我便離開。」

  他挑起一道濃眉,「我是不是聽到一絲醋意?」

  她哀傷的搖頭,「對你,我只有滿懷的抱歉與傷心,至於醋意,那是一絲也沒有。」

  「說得好聽,那你為什麼要走?」

  「既然改變不了你,再留在你身邊也沒意義。」

  他俊臉一沉,「別說得一副我無藥可醫的樣子。」

  「事實擺在眼前。」她直視著他,一身豪服,一臉傲氣,這哪是她熟悉的左敦揚?

  他不悅的抿緊了唇,再瞅了一旁的傅正,不客氣的下起逐客令,「我和靈兒有事談,你難道看不出來?」

  傅正忙點頭,「呃——好吧,那我晚一會兒再過來拜訪好了。」

  「不用了,有需要傅王爺幫忙時,我自會到王爺府上去找你。」左敦揚一臉不耐的拒絕了。

  傅正尷尬不已,向左敦揚及沈靈兒點點頭後,便離開了。

  「你的性子變得真不少,連敬重長輩這點也做不到了。」沈靈兒雖告誡自己別再談他個性轉變之事,但見狀,她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他冷冷一笑,起身走到她眼前,「那就看我心情好不好了,好的話,什麼該做的禮儀我都會做,但我現在心情不好——」

  「是因為我嗎?」

  他嘲諷一笑,「沒錯!我在想是不是這一路上我只有對你指狠話說要你暖被,卻始終沒碰你絲毫,所以你自以為真的認為可以離開我了?!」

  她神情一黯,「我留下來做啥?」

  他點點頭,「好問題,不過,我不是說了要納你為妾?」

  她苦澀的搖頭,「不可能的,不過,如果你是以前的左敦揚,別說是為妾,就算是沒有名份的跟你在一起,我也不在乎。」

  聞言,他的神情倏地一變,欺身到她眼前,粗暴的一把執起她的下顎,冷冷的鎖住她的目光道:「我說了我討厭以前的左敦揚。」

  「錯了,你想找回來,而且你心裡早有那樣的聲音出現了,不然,你清醒已有近兩個月的時間,而你雖然討厭我,卻沒有真正的扔下我。」

  他粗魯的甩開執起她下顎的手,「嘖,敢情你是得意了?」

  「不是!」

  「不是,我看就是!」他眸中一閃而過一道邪惡之光,饒富興味的道,「如果我真的要了你,我心裡那老是擾亂我思緒的聲音會不會就此消失呢?」

  她臉色一白,「不!」

  「不?」他勾起嘴角一笑,「我早該這麼做了,免得那個聲音煩得很!」

  他突地打橫將她抱起,她嚇了一跳,色如土灰的奮力掙脫,但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哪掙脫得了他那像鐵一般的鉗制?

  左敦揚抱著她,左轉右彎的,這才發現這棟四合院豪宅大得很,但卻不見半個僕從奴婢。

  不過,四處打掃得乾乾淨淨的,而瞧那個傅正老頭早在這兒等他的情形看來,這宅子可能就是他叫人打掃的——

  哼!既是如此,幹麼不再做個順水人情,撥幾名僕從給他?瞧他這兒空空蕩蕩的,哪像個王爺府?

  思緒間,左敦揚將懷中的美人兒抱到東廂房的床上躺下,不過,沈靈兒馬上一躍而起,神情倉惶的下了床,目露恐懼的盯著他。

  他甩了甩衣袖,在她怔愕的目光下,自己在床上躺了下來,側過臉看著一臉戒心的她,「你知道武功裡有一招叫『點穴』?」

  她想了一下,搖搖頭。

  「那玩意兒可好玩了,隨便點你身上的幾個大穴,就能讓你不言不語,甚至連動也不能動的任我恣意妄為。」

  「騙人!」

  「是嗎?我可以先跟你玩一玩。」語畢,他突地從床上躍起,身形一旋,竄到驚愕的她之前,擁住她的纖腰,飛快的將她帶回床上躺下後,連點了她身上幾個穴道,才笑咪咪的道:「你覺得我的話有沒有騙人?」

  沈靈兒張口欲言,這才發現自己真的出不了聲,而且身體也動彈不得。

  他得意一笑,但隨即又皺起濃眉,「這樣跟你辦事是無聊了點,瞧你連個浪叫聲也喊不出來,身體又無法反應情慾,這不是太無趣了嗎?」

  她咬著下唇,心驚膽戰的看著他。

  他突地低頭,從懷中揣出一個白玉瓶,倒出兩顆藥丸後,一顆塞入她口中,一顆則自已嚥下肚去。

  然後,出乎她意外的,他出手解了她的穴道,她慌亂的起身,他卻好整以暇的在她旁邊躺下。

  左敦揚意識到她想越過他下床,舉高了手阻止,「何必麻煩呢,等藥效開始後,你還會爬上床來。」

  她愣了愣,「什麼意思?」

  他搖搖手中的瓷瓶,「這可是薔薇送給我的催情好東西。」

  「催情?」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邪笑一聲,凝睇著她花容失色的臉孔,再指指自己的腦袋,「你說的對,我這兒確實有雜音出現,它老要我離開薔薇,不過,只要吞下這麼一顆藥丸,那個聲音就不見了,剩下的就只有流竄全身的慾火——」

  「你怎麼這麼無恥!」她怒聲的打斷他的話後,就急著要將那顆藥丸子吐出來,但談何容易?

  而且她愈急著要吐,一股莫名的燥熱感更是如火如荼的席捲全身,她身子晃了晃,不由自主的臥倒在床上。

  而左敦揚身上的藥效也跟著發作了,他俊美的臉上全是情慾,他帶火的手將顯得無措,但已面泛情慾紅潮的沈靈兒給擁入懷中。

  沈靈兒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自己要離開這個溫熱的胸膛,但她的雙手卻違背了自己的意思,反而摟緊了他,而在他火熱的唇吻上自己的剎那,那股理智也飛至九霄雲外,她回吻了他……

  在催情丸的藥效下,兩人的激情猶若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在如沸點般的愛撫纏綿下,沈靈兒獻出了自己的處子之身,而左敦揚則滿意的征服了心中那個討厭的聲音……

  * * *

  愛情讓人難以自拔,而情慾則令人沉淪,此後的半個月,沈靈兒沉溺在左敦揚的情慾之中,不過,兩人同享巫雲之樂時,她可以不想以後,不想未來,但一旦離開他的懷抱,那股想離開他的意念便蠢動不已……

  短短半個月,她已從一名黃花大閨女變成床上蕩婦,而王府裡也雇了不少奴婢僕從,他們雖不敢當她的面指指點點的,但她一個沒名沒份的女子窩在王爺的宅第裡,也不像樣吧!

  何況,左敦揚的交際手腕好,短短數日,一些有頭有臉的豪門子弟便登門聚會,而他倒沒忘了賭博之樂,買了些賭具、請了些做莊的高手,將王爺府變成了賭坊外,順道再招來怡春院的姑娘來服侍……

  而她是他一人專屬的妓女!

  思緒間,躺在床上的沈靈兒沉痛的閉上了眼睛,而再睜開美麗的秋瞳時,眸中已全是淚水。

  夜已深沉,她卻沒有睡意,她側過身,小心翼翼的將左敦揚橫在她腰上的大手移到他赤裸的胸前後,便從床上起身,走到屏風將衣服一一穿上後,她神情淡然的朝門口走。

  「去哪裡?」左敦揚的聲音突地響起。

  她停下了腳步,「走走。」

  他坐起身來,下了床,走到她身邊,「府裡幾名王公貴族在這兒過夜,喝得醉醺醺的,到時搞不清楚你是我的女人,可會將你拉到房裡去呢。」

  「那又如何呢?」她哽咽一聲。

  他將她轉個身,擁入懷中道:「怎麼又想哭了?」

  「我好累了,如果你厭倦我了,大可找別的姑娘幫你暖被。」

  他蹙眉,「什麼意思?」

  她看看這個地方,「反正這兒跟個妓院也沒差別了,可我沒打算當花魁,所以我明早就要離開。」

  「又要離開?這句話你說的不膩?」他放開了她,一臉無趣。

  「我知道,原先我留下,那是因為一女不侍二夫,而我的身子已給了你……」她咬咬牙,忍住心中泛酸的苦澀後,才道:「不過,現在的我不這麼想了,再在這裡跟著你一起墮落下去,我對不起我的雙親,還有妙軒師太……」

  她一直在等著師太的到來,可是日復一日,她還是空等待……

  他撇撇嘴角,俊美的臉上佈滿不悅,「你要走可也得看我願不願意讓你走呢,去,到床上睡覺去。」

  沈靈兒淡漠的搖頭,「別再試著指使我,不然,我今晚就離開王府!」

  「你在威脅我?」

  「我不敢,我只是一個平民百姓,我有什麼資格威脅一個王爺?」

  「靈兒,你愈來愈冷漠了,當然——」他嘲諷一笑,「床上是熱情多了。」

  她倒抽了口涼氣,惱羞成怒地朝他怒吼,「是,我是蕩婦,你高興了嗎?可是我不想再作踐我自己了!」

  「是嗎?讓我看看你的身體是不是也是這麼說的?」他揚一揚眉,不顧她的掙扎,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便往床上走。「放開我!」盈眶的熱淚刺痛了她的雙眼,心知肚明她是抗拒不了他在床上的熱情,女人一旦嘗過了激情的滋味後,就很難抗拒情慾的挑撥。

  「到床上就放開你,不過——」他俊美的臉龐閃過一道得意的神色,「就怕你上了床後,捨不得離開我。」

  她的下頷一緊,一股難堪急湧入心田,她咬白了下唇,憎恨的瞪著眼前這張深愛的容顏,卻也因他被那股邪毒之氣掩蔽的心靈而感到傷心。

  左敦揚將她放到床上後,她抿了抿唇瓣,飛快的起身即衝出門口,她不要再當他的女人了,她要離開這兒!

  「愚蠢的女人!」左敦揚俊臉一沉,心中也莫名的襲上一股落寞。

  不可諱言的,她是個很容易讓男人上癮的女人。

  而且她貌如天仙、氣質出眾,那些妓女是怎麼也比不上的,而最讓他訝異的是,沈靈兒在他近日所交的皇親國戚的同輩朋友中,竟也是個饒富盛名的大美人。

  這其中,上她家門求媒的人數不少,而若不是她爹堅持她下嫁給指腹為婚的張竹勳,沈靈兒可有機會成了皇室中人。

  不過——他勾起嘴角一笑,在他們得知她成了他的女人後,倒也想嘗嘗她的滋味,可別說他心裡那個煩躁的聲音阻止他成全他們,就連他自個兒也捨不得!

  「不要,放開我,救命啊!」沈靈兒的失聲尖叫陡地劃破寂靜的夜空。

  「呵呵呵……那怎麼成?是你自己撞入我的懷中的,不是要讓我那個嘛……」一個打著酒隔又帶著邪笑的聲音跟著又起。

  「是啊,是啊,大美人!」幾個吆喝的嘲笑聲也隨即附和。

  左敦揚濃眉一皺,急忙飛身縱出門外,映入眼簾的竟是公侯之子展玉龍輕浮的摟著沈靈兒,一張色嘴還急著想親上她的,而一旁還有幾名鼓噪、敲邊鼓,直喊著「親親親……」的貴族子弟。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沈靈兒使盡全身的力量想要掙脫這名全身都是酒味的展玉龍,一邊還得躲避他那張想一親芳澤的嘴。

  「放開她!」左敦揚怒不可遏的聲音響起,而眨眼間,他身形快速的閃到左玉龍的身旁,一把將沈靈兒拉回自己的懷中。

  展玉龍錯愕的看著突然空空的雙手,再看到伏在左敦揚懷中哭泣的沈靈兒,不悅的撒撇嘴道:「左王爺,你太不夠意思了吧?」

  「我說了她是我的女人,誰也不許碰,再說,怡春院的姑娘不是都任你們叫喚嗎?」左敦揚是一張臭臉。

  「那些女人哪比得上你懷中的女人啊,是不是?」展玉龍借酒裝瘋,吆喝起一旁的那些酒肉朋友。

  「沒錯,沒錯,左王爺說王爺府任咱們吃喝嫖賭,但就是不讓出沈靈兒讓我們玩!」眾人異口同聲,可見心中對沈靈兒早有慾火。

  「出去!」左敦揚簡單呃要的下起逐客令。

  埋在他懷中哭泣的沈靈兒不由得愣了愣,他要他們走?

  「左王爺,你在說什麼?現在可是二更天呢!」展玉龍的神情也轉為不悅。

  「出去,我這個王爺府不想招待你們了,出去!出去!」左敦揚出言咆哮,把一些已在睡夢中的家丁如婢嚇得從床上滾了下來,急忙穿衣後,匆匆前來。

  左敦揚看到他們,也不顧那邈神情皆帶有怒火的王公貴族子弟,隨即指示道:「叫轎夫全將他們送走!」

  「左王爺,你以為可以對我們呼之即來,揮之則去?」展玉龍一臉鐵青。

  「要不然呢?你們之間哪一個的武功可以贏過我?」他出言恐嚇。

  聞言,眾人面面相襯,他們之間雖不乏會武之人,但他們在數日前可也玩過比武遊戲,左敦揚可是裡面內力及武功最好的人,要跟他鬥,可沒半點好處!

  「嘖!」展玉龍怒甩衣袖,「走就走,你們到我的地方去,包準讓你們玩得痛快!」

  「好好好!」眾人紛紛送給左敦揚一個不以為然的白眼後,便跟著展玉龍離去。

  走了?沈靈兒詫異的瞪著眾人離去的背影,再抬起頭來看著俊臉上仍有怒意的左敦揚,她仍舊不敢相信他為了她而趕走這個半個月來在這兒聚賭又嫖妓的酒肉朋友?!

  左敦揚低頭看著這張錯愕難信的麗顏,他心中可是懊惱極了,他是哪根筋不對勁,居然為了她,將他好不容易交到一些志同道合的友人給趕走了?

  他咬咬牙,低低的詛咒一聲,「該死的,肯定又是那個莫名其妙的聲音!」

  沈靈兒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不過,她真的很高興,也許她的存在,真能改變他也不一定……

  左敦揚半瞇起黑眸,冷峻的目光一一掃過一些杵立著不動的奴婢僕從,沉喝道:「還站在這兒幹麼?」

  眾僕相視一眼,急忙離開,回到他們溫暖的床上去,這個脾氣陰晴不定的主人,他們其實也習慣了。

  寂靜的迴廊下,就只剩左敦揚跟沈靈兒兩人。

  沈靈兒的神情略顯欣慰,但與左敦揚那張怒氣沖沖的俊顏相比,卻是大相逕庭。

  他撇撇嘴角,冷冷的將她推開自己的懷中,「這下你開心了?」

  她愣了愣,「你——」

  「不是嗎?那些人,你原本就看不起,當然,連同我在內,這下,我莫名其妙的將他們趕走了,你一定高興極了。」

  她潤潤乾澀的唇:「我是高興,因為你的良知及自覺都還在——」

  「呸!」他粗眸一聲,「我沒興趣聽你說這些,再者,你也別高興的太快,也許明兒一早,我就將他們全找回來了!」她怔愕的瞪著他。

  「會,我會的,因為我這會兒已後悔極了!」他指指自己的腦子,嗤之以鼻的直視著她轉為傷心的麗顏。

  「你知道這些日子來,我最想念的是什麼嗎?」她眼眶泛紅。

  「我知道,還不是什麼『以前的我』?!無聊!」

  「不,我懷念的是幾個月前,因為逃婚而跑到竹林小屋的沈靈兒。」她哽咽出聲。

  他濃眉一揚,頓覺好笑的瞅著她。「我有沒有聽錯,你想念『以前的自己』?」

  她點了點彷彿千斤重的螓首,淒涼的道:「那個天真爛漫、那個嬌憨可人的沈靈兒再也回不來了!」

  「那又如何?」他實在看不出這有什麼值得想念的?

  「如果我還是當時的我,而你也還是當時的你,那該有多好呢?」語畢,淚如雨下的她嗚咽一聲,飛快的轉身奔人房間。

  左敦揚凝睞她那帶著傷慟的背影,沒來由的,腦海突然閃過一幕幕兩人初見面的畫面——

  沈靈兒眨眨眼睛,笑咪咪的從竹林裡踱了出來。

  「你好。」

  他露齒一笑,「你好。」

  「嗯——」她把玩著披風的緞帶,瞧瞧他再瞄瞄他身後的平台,「你在練功嗎?」

  他搖搖頭,「我是靜心打坐,但不知姑娘怎麼會走到這裡?」

  她抿抿小嘴兒,眼神飄到他後面,表情有點兒窘,一我是來當尼姑的,只是沒想到尼姑——」

  「原來尼姑也不好做,這下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但我真的不以為尼姑庵適合我,可是我又沒有地方去,對你又是一見如故,你收留我好不好?」

  「尼姑庵真的、非常的不好玩。」

  「你都不好奇我嗎?那很奇怪耶,因為我很想留下來,聽你談談自己。」

  這句句字字問,沈靈兒多半是嗯起小嘴兒說的,瑰麗的臉上有著嬌當可人的神情,一會兒困窘、一會兒懊惱、一會兒又是笑靨如花,而她全身散發著天真爛漫的氣息……

  隨著畫面一幕幕掠過,左敦揚濃眉一皺,太陽穴的地方突然劇烈的疼痛起來,而體內的一股陰邪之氣及正陽之氣也在體內突地衝撞起來,他連忙席地而坐,定下心神,試著凝聚內力控制那兩股似乎正在對決的正邪之氣,但兩股勢力皆盛,他根本無力阻止!

  此時的他汗如雨下,色如土灰,而在體內一陣又一陣的血液翻騰下,他再也阻止不了一股想衝出體外的盛氣,幾次乾嘔下,一道挾著陰毒之氣的血箭突然狂噴而出,左敦揚隨即倒地,昏厥過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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