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128|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沈亞]我抓得住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7-1-17 00:29:1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我抓得住妳 作者:沈亞

想也知道有哪個老板會像他這樣照顧員工的!  
三不五時點心伺候,半夜還有熱呼呼的粥吃……  
看來,也只有她這呆頭鵝不知其中的用意。  
但,無妨,總有一天她會領悟……吧?  
只是,在她領悟之前,他恐怕得因她的見錢眼開而承擔很大的風險。  
是的,見錢眼開的她把他這個老板給賣了!  
在連合約內容都沒看清楚的情況下,替他接下為人“隨身拍照”的案子,  
根本沒考慮到其中是否有陷阱。  
唉!她眼中果然只有錢,隱憂啊……  
果然,讓她見識了何謂有錢人的一切之後,  
他感覺得出她的心受到了巨大的震蕩——  
華麗豪奢的住家、俊美多金的男人、雲泥之別的生活……  
他看錯她了嗎?純然的天真終究抵不過撒旦的誘惑?  
看著張張他在不經意間為她拍下的照片,  
他內心仍存有一絲希望,希望她能及時看清這一切只不過是鏡花水月。  
況且,事實已證明,一連串的事件,確實是有心人布下的局……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7-1-17 00:29:40 |只看該作者
楔 子

  雪白豪華游艇停泊在距離海岸不遠處,夕陽流瀉著金光,遍灑在空無一人的沙灘上,放眼遠眺,景致如畫。

  甲板上的男女正享用著大廚親手烹飪的晚餐。

  這是他們相處的最後一夜,雖不能說離情依依,但確實有幾分難舍,畢竟對方可能是這世界上與自己最相配的人。

  他們相逢得那樣早,卻又那樣的不湊巧,幾番風雨波折都不能將他們分開,但他們最後卻還是無法相守。

  「敬妳。」他操著不流利的中文,深情款款地望著她。「謝謝妳這三天的陪伴,這是我一生中最快樂難忘的日子。」「你這麼說是想教我難過嗎?」她嘆口氣,輕輕搖晃著水晶杯,從杯緣望著他那充滿魅力的臉孔,眼神溫柔。

  「妳會嗎?」「嗯……」她發出思考的聲音,慢慢笑了起來。「說不會是騙人的,裝瀟灑罷了。但真要說會,卻又顯得有點虛情假意。你不會喜歡我騙你的,對嗎?」「對。無論這世界上的事如何變化,我都只希望妳不要騙我——」話聲停頓,他俊逸無儔的臉微微一側,淡笑。「不過,如果能騙一輩子,當然是另當別論了。」「我答應你,如果要騙你,我一定騙你一輩子。」「真不明白為何我們兩個不能在一起。」男人嘆口氣,目光悠遠。「我明明這麼喜歡妳……」她忍不住噗哧一笑,剛巧壯碩如山的大廚板著張臉出現,陰惻惻來到桌邊。「請問還有什麼需要嗎?」他操著香港口音,滿臉橫肉,怎麼看都覺得應該是拿著西瓜刀四處去砍人的角色,卻沒想到是個少數擁有米其林三星廚師執照的家伙。

  米其林的廚師除了廚藝精湛,態度及相貌也是很重要的。這家伙鐵定是個雙面人,不然以他這張與人有深仇大恨似的撲克臉,怎可能取得執照呢。

  她指指廚師。「你也很喜歡他對吧?」「唔……」男人勉為其難地應聲。

  「要是能跟他共度一生,你會很樂吧?」男人昂首大笑。「這倒是真的!」廚師忍不住翻白眼,他真恨透了這種「外派」!偏偏他的「主人」不這麼認為。

  「瞧,你喜歡的人太多,我也只是其中一個。」「妳是很特別的一個。」男人微笑舉杯敬她。「非常特別。喜歡也分等級的,妳的等級最高,位於金字塔頂端。」「我真是榮幸。」她同樣微笑舉杯回敬。「可惜我們都不是能只安於『喜歡』的人。」「我說……請問還有其它需要服務的地方嗎?!」橫肉廚師耐著性子咬牙再問,眼神越來越陰沉。

  「沒有了。」男人終於嘆口氣回頭朝他微笑致意。「等一下船就會靠岸,謝謝你這三天來的協助,需要我派車送你回去嗎?」「不用……」廚師猶豫著,禮貌上他應該要說些「很榮幸為您服務」之類的場面話,但那幾個字梗在喉頭無論如何就是吐不出來,他只好微微鞠躬,硬是讓鐵打的腰彎曲了十五度。

  「我明白……我明白。」男人望見他僵硬的姿態,忍不住悶笑。「辛苦你了,請代我轉告『那人』,這三天我過得非常愉快。多虧了她那麼大方把你借給我,如果哪天她虧待了你,我家的大門永遠為你而開。」男人對男人說出這樣的話真是吊詭極了!廚師臉上的橫肉不住跳動,看不出到底是感動得快流淚了,還是氣得隨時會跳上去往那張俊臉一陣痛毆。

  廚師終於退下,她望著那高壯的背影道:「你的朋友真特別,居然願意把廚師借給你。能請到這樣的廚師一定是大餐廳吧?少了主廚怎麼做生意……當然啦,除非你給對方更大的生意。」「不不不,我與她早就沒有生意上的往來了,現在只是單純很好的朋友。」男人搖頭。「如果真要說的話……嗯,金字塔的頂端可以容納兩個人,一個是妳,一個是她。」「……」半晌,她忍不住爆出一陣大笑!

  那個「她」當然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非常出色的女人。這家伙向來都是這樣的,對感情這檔子事三心二意、舉棋不定,原因是他太博愛,而且很有本錢博愛,他對每個喜歡的人喜愛的程度真的可以做到分毫不差。

  只可惜「分毫不差」對她而言絕對是不夠的,就算他可以做到完美的滿分,她也沒辦法接受;她最低要求是一百零一分,偏偏這是他所缺乏的能力。

  這世間真愛多麼難尋,即便如她,也寂寞如斯。要找一個眼裡只有她、再也容不下別的女人的男人,竟是這般不易。然而街上滿滿都是幸福之人,他們如何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莫非她真的缺乏此等智慧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7-1-17 00:30: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夕陽西斜,游艇慢慢靠了岸,廚師也早在他們不知不覺中溜得老遠,而他們分離的時刻也近了。

  這三天的纏綿、深情繾綣都將告一段落,雖然非常美好,但也僅止於非常美好而已。

  他們站在船頭緊緊依偎,享受著海風送涼、彩霞光輝斑斕。

  他低下頭來將她擁入懷中,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他希望這世界就此靜止。

  如果這裡就是他的歸屬,那該有多好。無需再次出航尋覓,無需再一次空虛嘆息。

  他深深地吻著她,探索著她依然緊閉的那扇心扉;其實他可以做到她的要求,他真的可以再多愛她一點——是的,「愛」,不只是喜歡。

  她再一次融化在他的柔情蜜意之中,依偎著他寬闊溫厚的胸膛,幾乎要感動落淚。他們相識的日子如此長久,占據她人生當中一半以上的時間,他之於她,已經像是親人——突然,某種奇異的閃光喚醒了他們。

  閃電?

  這麼好的天氣會突然閃電?

  他警戒的目光四下搜尋,這才發現原本空無一人的沙灘上不知何時突然多了許多人,幾盞亮晃晃的攝影燈擺在沙灘上,架出了一個戶外攝影棚,攝影師手中的相機正不斷啪啪啪地拍攝著。

  她錯愕地望著那群人,攝影師的方向正好對著他們;天色已晚,他也許什麼也沒拍到——這是想騙誰啊!那麼大一艘雪白游艇會沒拍到?!

  「我想他沒拍到我們。」男子安慰她。「他根本不知道我們是誰,看來也不是狗仔隊偽裝的。」「……」「要我派人去把膠卷取回來嗎?」他貼心地問。

  「不。你就要離開了,沒必要節外生枝,我會處理的。」她淡淡說道,卻不再投入他懷中。夜風微涼,兩人突然都感到有些寒意。

  「那我走了。」男人嘆息。她的注意力已不在他身上,轉而凝視沙灘上的人群。

  他的愛霎時發冷,溫度又降到「很喜歡」的程度。唉!沒辦法,他從來就不是容易高燒的人啊。

  而她的燃點更高,瞬間的意亂情迷點燃不了什麼感情。凝視著沙灘上的人群,她注意到靠船最近的陰暗處搭著一個戶外休息棚,棚沿大大的印著:情「真」意深?攝影。

  「真」攝影。那個「真」字,此刻顯得格外刺眼。

  女孩推開玻璃門,一陣滾燙熱風率先卷入門內;她熟練地繞過擋在路中間的超大花瓶,迅速在吧台上就位;還沒開口,臉上已經先堆滿快樂的笑容,雙手不住拍著桌子。「超級夢幻冰咖啡,超級夢幻冰咖啡,特大號!虎仔,你回來啦!」櫃台後如山似的高壯男子微微頷首,雙手抱胸。

  「你好幸福喔,居然可以放三天大假耶。」女孩誇張地露出一臉痛苦表情。「有樂音姊姊這麼好的老板真是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老板無良啊!唉,我想你是不會明白我們這種人的苦處的。」虎仔微微瞇起眼,致命的眼神往櫃台底下的女子冷冷掃瞄。

  咖啡店的老板娘岳樂音笑咪咪地放下了手中正在練習的小楷,直起了身子。「滿滿今天這麼晚下班啊?

  」「苦命咩。」女孩涎著一臉楚楚可憐的表情。「我那個老板好沒天良喔,這種天氣居然去沙灘上外拍,我們全都烤成人干了,真的很可憐很可憐。」「嗯,是滿可憐的。」樂音依然一臉和藹可親的笑容,伸手拍拍女孩的頭,當她是小狗似的安撫。

  「妳知道他是怎麼虐待我的嗎?」女孩板起臉,橫眉豎眼,壓低了聲音咆哮:「陳滿愛!這個模特兒的頭是怎麼了?!」接下來換成嬌弱的女聲:「可是老板,這個發型是——」又換成粗暴男聲:「是個屁!

  我要的是一個人,不是一只刺蝟!馬上重做!」咖啡屋的老板娘笑彎了腰。

  「都已經這麼可憐了也討不到一塊蛋糕啊?」女孩嘆口氣,雙手托著粉腮,一臉淘氣的笑。「到底要怎麼樣可憐才能騙到妳一塊蛋糕?」「嘻嘻,那是騙不來的,只有真心真意的人才有機會吃到蛋糕喔。」「我是很真心真意啊。」女孩一臉真誠地舉起手,另一手認真撫胸。「我,陳滿愛,真心真意祈求善良美麗的老板娘請我吃一塊蛋糕。」老板娘一愣,忍俊不住笑了起來。「唉唷!拿妳沒辦法耶,妳可真是直來直往啊。」「那我可以吃蛋糕了嗎?」「不行。」「唉唷……」滿愛愁苦嘆息。

  常客都曉得,「遺忘咖啡屋」的蛋糕是不賣的,只有美麗的老板娘得以饋贈;偏偏那蛋糕好吃得無與倫比,吃過的人全都贊不絕口,令沒吃過的人垂涎不已。於是乎,來這裡騙一塊蛋糕已經成了常客們日日勾心鬥角的戲碼。

  「這蛋糕美得簡直是一種罪惡。」滿滿忍不住指著玻璃冰櫃裡的蛋糕指控。「一進門就看見了。這麼大的草莓、這麼美的雪白糖霜跟俊俏得迷死人的巧克力搭配在一起,卻又不准人吃,很殘忍耶。不然妳不要擺出來嘛,這根本是引誘犯罪。我再吃不到的話,真的會上來搶了。」「我沒地方放嘛。」老板娘無辜辯解。「蛋糕當然放冰櫃,總不能跟冰箱裡的食物擺在一起啊。」玻璃門再度打開,女孩渾然不覺,依然一臉楚楚可憐的表情繼續控訴:「我今天真的好慘好慘。泡在海水裡大半天,牛仔褲全黏在身上,被太陽烤、被海風吹,還要被不斷碎碎念的『麻豆』荼毒;傍晚的時候天氣突然變得好冷好冷,我一定得了重感冒,但是這時候如果有一塊像這樣的蛋糕——」一只大手沒好氣地敲在她的頭頂上,賞她一個爆栗。「夠了沒有?」女孩雙肩一縮,吐了吐舌頭。「唉……今天停車位那麼好找啊?」男人沒好氣地放下扛在肩上的大背包。「早知道妳會來騷擾人家。」「不要緊。」樂音笑咪咪的。「滿滿好可愛,聽到她的聲音,整個人都精神了。」「那有沒有蛋糕可以吃?」「妳還討。」男人舉起手猛地壓在她頭上不准她吭氣。「真是夠了!妳是被豬附身了嗎?在車上吃得還不夠啊?」「兩杯特大號冰咖啡。」廚師粗聲粗氣的將咖啡推過來。

  晶瑩剔透的水晶杯被推到他們面前,香氣頓時飄散開來。女孩努力深呼吸,發出幸福的嘆息聲。「這咖啡真是好香好香啊,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香的咖啡啊。虎仔,這是『超級夢幻』冰咖啡——」她回頭露出小虎牙對著男人低聲咆哮:「我要喝咖啡!不要再壓我了!都被你壓矮了啦!」虎仔冷眼一瞟,帥氣地轉身走回他的玻璃廚房。

  「虎仔什麼時候才會笑?」「妳管太多了吧妳。」男人搖搖頭。這家伙有時候真是過動得讓人受不了;不但行為過動,腦筋也同樣過動。

  「樂音姊姊,這樣吧,改天如果我能讓虎仔笑,妳就賞我一塊蛋糕好不好?」她又涎著臉,露出小狗般討好的表情。

  岳樂音忍俊不住。「好啊,妳要是能讓虎仔笑,我就賞妳一塊蛋糕。」「妳說的喔,妳說的喔,千萬不能反悔!」女孩的表情像是中了頭獎,喜孜孜得彷佛蛋糕已經擺在眼前。

  「妳千萬不要賞給她,不然這輩子妳都要被她騷擾。」男人嘆息著,從地上將背包內的相機掏出來,開始檢視今天的成果。

  「蛋糕蛋糕,我最愛的蛋糕,超級美味無與倫比、全宇宙最好吃的蛋糕……咦?我的相機呢?」「……」滿滿在包包裡東翻西找,到最後不得不將大包包裡的所有東西全倒在吧台上,各式眼影、口紅、粉撲、腮紅、粉餅、項練、戒指、奇怪的小紙條、搭配服裝用的絲巾、手帕、帽子等等等等,族繁不及備載;她所帶的東西數量之多,令人瞠目結舌!只見她不斷在成堆成堆的物品中翻找,掃過來又掃過去,可惜還是沒見到那台小小的桃紅色相機。

  「哇!不得了了!相機不見了!慘了啦,我一定是忘在海邊了。怎麼辦怎麼辦?今天拍到小雪耶!名模小雪耶!我還答應同學要把相片借他們看的!」她從吧台上跳下來,不斷跳動著,希望相機會從她身上奇跡式的掉出來。

  男子又是無聲嘆息。

  「哇!快點快點!送我回海邊去找,說不定現在去的話還可以找得到!手機!對了,打手機給小許他們,說不定他們收器材的時候有收到我的相機——」桃紅色相機趴地一聲貼在她額頭上,發出好大的聲響。

  「哇!好痛——相機耶!我的相機耶!哇!太棒了!喔,對了,老板,你的2?!記憶卡明天能不能借我?

  我們要拍海報,我好窮好窮……」「妳好像忘了說什麼?」男人沒好氣地冷哼。

  「你真是個好人?」女孩將相機捧在胸口,眼睛骨碌碌地轉著,露出天真無邪又造作到極點的無辜表情。

  「……」岳樂音忍不住大笑。「天哪!滿滿,妳真是太可愛了!妳放心,如果他願意開除妳,我這裡很樂意雇用妳喔。」「能為美麗動人又大方的樂音姊姊服務是我的榮幸。我每天都要吃很多蛋糕喔。不供三餐不要緊,蛋糕是一定要的——請問一天幫妳化三次妝、做三次造型可以嗎?」滿滿開心地笑著,重新跳回吧台的座位上。

  「喔喔,那就不用了。妳只要提供妳源源不絕的活力跟幽默給我,我就感激不盡了。」岳樂音笑著指指身後的玻璃廚房。「後面這家伙挺需要的。有妳在身邊,說不定我可以少看一點臭臉喔。」「我一定讓他笑!准備好蛋糕吧,姊姊,我很快就會來領獎品。」她摩拳擦掌,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聽著兩人嘰嘰喳喳的聊天,男人只是低著頭檢視相機屏幕,他臉上的表情有幾分深沉,眼神黯了黯。

  這次拍攝的結果果然如他所預期……滿滿已經很努力想做到他要求的感覺,但畢竟還太年輕,呈現出來的效果——真是糟透了。

  整體服裝的搭配雖然前衛新潮,但以他對客戶的了解,這樣的搭配恐怕並不符合名門淑女所需要的格調;模特兒臉上的彩妝太過濃艷,幸好絕大多數的相片是在黃昏時分拍攝的,暗色系色彩讓這些照片看起來透著一股異國綺麗的風情,後制的時候他可以在計算機上再更強調這樣的效果,將敗筆轉為特色。雖然機會十分渺茫,但也許可以說服客戶大膽啟用這樣的風格。

  然而他心知這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既然他給滿滿機會磨練,就該接受磨練的過程中必然會有許多失敗作品產生。

  滿滿所做的發型、彩妝跟服裝搭配在基本的配色學上來說都是正確的,但「正確」跟美是兩回事。這次模特兒們整體看起來就是太工整僵硬、土氣十足,缺乏自然流線與美感……她們看起來活似人體模型。

  他是個攝影師,不是服裝設計或造型設計師,但他知道凡與美有關的事務都是需要天分的;如果沒有天分,那就只能用嚴加磨練來彌補先天上的不足,顯然滿滿不是那種天才型的設計師。

  「哇!好美好美喔。雖然我的相機很爛,可是拍出來還是很……美耶。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化妝術有這麼高明。」滿滿看著相機裡的照片,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技術當中。「哇!這條披肩轉成頭巾的用法真是太出色了。你想我去買的話可以享受員工價嗎?」滿滿轉向他,有些意外地發現他臉上並沒有什麼太驚喜的表情。「那……打八折?」「……」「成海闊老板,難道你不覺得本小姐第一次出擊的表現簡直是無懈可擊嗎?」話雖然說得理直氣壯,但他從她臉上細微的表情、從她眼底那一絲脆弱卻看出了她的緊張,她其實沒有十成的自信,她其實很需要被肯定。

  「糟糕透了。」滿滿的心刷地往下沉,笑容僵在臉上。

  望著她低垂的頭,他有些於心不忍,但他只是繼續,沒有留情。「在現場我就告訴過妳了,妝不要化得那麼濃,跟妖怪沒什麼兩樣;妳應該盡量配合客戶的要求,套裝就是套裝,別自作聰明硬要拆開來穿,除非妳想當街頭藝術家,不然就應該知道客戶至上的道理。」「……」滿滿的頭越來越低,差不多要貼到桌上去了。

  「這次的拍攝算是失敗了,得找時間重拍。」「對不起……」滿滿泫然欲泣地輕聲說道。

  「別跟我說對不起,跟妳自己說對不起吧。學了四年的服裝設計,妳到底學了什麼啊?」「……別這麼嚴厲嘛,人家也很努力——」抬起頭,恰好望進樂音有些尷尬的眸子裡,滿滿可憐兮兮地苦著臉。「我被罵得好慘,可憐成這樣……能不能分我一塊蛋糕?」噗地一聲,虎仔噴出了口中的酒。他很努力地扭著有些扭曲的臉,想把嚴肅的表情扭回來,但無論如何就是辦不到,只好轉過身去佯裝沒事,但雙肩的顫抖很明白的泄露了他的心情——他正在笑。

  岳樂音不可思議地瞪著虎仔。「你……真是遜爆了。」於是,滿滿賺到「遺忘咖啡屋」的第一塊蛋糕。她眼裡含著眼淚,但臉上帶著大快朵頤的笑容。

  她到底有沒有一點點反省的意思啊!成海闊忍不住嘆了口氣。遇到這種女孩,真是冤孽。

  「妳仔細看圖片嘛,真的不一樣。」滿滿瞇起眼,原本就已經十分狹長的眸如今瞇到只剩下一條細縫,左右打量著雜志上的服裝。美心的縫紉手藝果然很好,真的做到了十成十的像,但穿在模特兒身上卻有說不出的怪。

  「我也覺得不一樣,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哪裡不一樣。」美心苦惱嘆氣。

  一旁的大樹嘴裡皎著尺,正在剪裁另一塊布枓;蘇格蘭風的布枓美極了,也貴斃了。他每個動作都經過小心謹慎考慮,每一刀都剪得小心翼翼,務求將布料的功能發揮到極致,就算是只多出一塊十公分的布都能多做一朵胸花或者發簪,絲毫浪費不得。「大樹大樹,你來看問題到底出在哪? 」滿滿搖頭放棄,她的眼睛都看得酸了,卻還是看不出問題所在。

  大樹只獺洋洋瞄了一眼便答:「氣質不像。」「什麼叫氣質不像啊?說得很抽像耶。」「關於氣質這種事 … … 」大樹慢吞吞地開口:「是要講天分滴。」嬌小的美心跳起來,手上的針線包暗器似的飛出。

  「喂!」大樹嚇了一跳,手上的剪刀歪了歪,他大驚失色連忙跳開。

  「哇!剪歪了!」「什麼?」滿滿跟美心都大為焦急,連忙衝上前去察看。「剪歪多少?沒有很多吧?只一刀--」「搞什麼嘛,你要小心點啊,很貴耶。」「還怪我啊!是誰沒事那麼沒氣質用暗器傷人啊?」三人圍著布料仔捆檢查大樹手上的剪刀到底偏離了幾「釐米」。

  攝影棚內的冷氣早就關了。他們付不起額外的冷氣費用,三人一擠在一起,汗水就從額際冒出來。雖然成海闊早跟他們保證過不會收取額外的租金,但他們幾個還是謹守分際不敢逾矩。

  這個地點離學校那麼近,免租金,場地大得可以讓模特兒穿上服裝走台步練習,有免費的燈光可以測試效果,還有免費的攝影師不時過來替他們拍幾張超水平的照片,他們簡直是走了狗屎運,再也不敢有半點奢求。

  「呼…真的好熱喔……」美心首先受不了,連忙衝到窗口深呼吸。她個子十分嬌小,怕熱的她經常滿頭大汗,表情總是槐疚非常,沒有任何一個服裝設計師會像她這樣會流汗的。有時候其實天氣並不熱,但只要她稍微緊張些,手心就會湧泉似的冒出水珠。

  「才五月天,怎麼會這麼熱呢?」 滿滿也來到窗口透氣。

  「怎麼辦?只剩下一個多月,我們真的來得及嗎?」美心沮喪地托住下顎。

  滿滿只能苦笑。身後的大樹倒是開口了。

  「不要那麼緊張,還有一個多月啊,我看其它人的進度也不會比我們快到哪裡去。」「我們是不是選了太難的題目?」「就是因為很困難所以才要做啊。」迎著夜風,舒爽的空氣讓滿滿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

  越困難的事情越有價值,如果一點都不難,豈不是誰都會做嗎?又怎麼彰顯得出我們的能耐?」門外的人聽得唇角不由得微微往上彎,彎出一抹笑。滿滿雖然成天喳呼喳呼的挺吵人,可是遇上正經事時卻是很有骨氣的。

  「話這樣說啦,可是 … … 」「來喝咖啡吧。」攝影師的門始終開著透氣,成海闊直接提著紙袋進來。「袋子裡還有兩條蛋糕,客戶送的,你們吃吧。」「哇!太幸福啦!」滿滿歡呼一聲,立刻衝上來,餓鬼似的搶了紙袋轉身就跑。「老板,你真是個好人,居然這時候送消夜來慰勞我們。」大樹跟美心無奈地相覦一眼,這家伙的腦袋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啊?成海闊為何要「慰勞他們?除了滿滿之外,他們都不是他的員工,硬是占據了攝影棚害他晚上沒生意可做不說,還得三天兩頭帶食物來「慰勞」他們?這種老板真是好命苦。

  「老板,你晚上還出去幫客戶拍照啊?」塞了滿口的蛋糕,滿滿親昵地欺上來,一臉小人諂媚的笑。「好辛苦喔,要不要吃蛋糕?」閃光燈一閃,相機喀噤的聲響就是成海闊的回答。他不置可否地抽出拍立得拍出來的相片,甩了甩,對她的問題恍若未聞。

  「不要亂拍人家吃東西的樣子啦!」滿滿抗議。

  成海闊睨她一眼。「就剩一張底片,很占空間。」一張薄薄的底片會占空間嗎?這疑問閃過滿滿的腦際,但也僅止於一閃而過,半點痕跡也沒圈下。

  「這年頭沒有人用拍立得了。」「妳管我。」滿滿大口大口地吃著蛋糕,咖啡的香氣讓她整個人精神為之一振!不管成海闊如何給她冷眼此時此刻的她全都不在乎了,只把幸福的笑容堆得滿頭滿臉。「喔天,真的好香喔。嗚,真是太幸福了。」「走之前記得--」「把攝影棚收抬好。」滿滿笑嘻嘻行禮。「晚安了老板,祝你好夢喔老板。」成海闊股著她,半晌之後搖搖頭,轉身走出去。

  成海闊一走,美心立刻趨前。「滿滿,妳老板對妳真好。」「還好啦。」滿滿笑嘻嘻地,又回到桌前繼續進攻蛋糕。

  「喂!可羅還沒回來,妳放尊重點。」大樹手上的皮尺百發百中啪地一聲在她手背上彈了一下。

  「嗚,人家還沒吃飽啦 ……」「蛋糕是讓妳吃飽的嗎? 」 大樹沒好氣地瞪她。「我看妳那個老板對妳十成十、心懷不軌,說不定他是糖果屋裡的老巫婆轉世,先把妳養得胖胖的,然後再一口吞掉。」說到最後,他意有所指地竊笑,眼裡閃著有趣的光芒。「說的也是。我到這裡工作之後好像真的胖了不少 … … 」滿滿低頭看看自己纖細的腰肢。之前她可是水蛇腰,一百六十五公分高的身材卻配上 23 吋的小蠻腰,多少人看著她的腰,羨慕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不過那是半年前的事了,到「真攝影」之後不知道怎麼搞的,越吃越胖,只不過半年時間,腰圍足足多三吋。

  「所以我說妳老板真的很疼妳啊,都十點多了還專程替妳買咖啡送蛋糕。」美心笑道。

  「妳想太多。昨天我才被他狠狠的削一頓。」滿滿嘟嚷:「殘忍死了,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是喔…… 」美心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老板也是為妳好嘛。」「什麼為我好?那麼凶,一點面子也不留 … …滿滿嘆口氣。「我也知道自己不長進,可是我有在努力了啊,給我一點贊美是會死啊。」「做不好就是做不好,贊美妳什麼?」可羅從外頭回來了,滿身大汗照樣俊美得無懈可擊。「贊美妳很努力的失敗了嗎?」「唉唷!不要這麼說啦。」滿滿抱著頭呻吟。

  「滿,如果妳連這問小小攝影棚的工作都不能做好,將來想當一流設計師的機率很低吧?」「嗚 ……你們怎麼都把我說得一無是處。沒那麼糟吧?真那麼糟的話,老板早就開除我了訪還留我在這裡混吃等死嗎?」「所以說妳老板很疼妳啊。」大樹賊兮兮地笑了起來。「不是那麼疼妳的話,妳早就失業嘍。」夜深了,樓下的攝影棚久無聲息,一直埋首在計算器前處理相片的成海闊起身伸個懶腰。從窗口往下探,棚內還有盞小燈亮著,想必滿滿又打算留在那裡熬通宵。這丫頭真傷腦筋,仗著年輕有本錢就這樣摧殘自己的身體。

  創作是講靈感的,腦袋空空的時候熬幾個通宵還是一樣熬不出來。

  他起身往樓下走,走到門邊又回頭抓了件薄毯。現在都已經凌晨兩點多了,這時間再要滿滿騎車回市區也太危險,樓下攝影棚的床是現成的,床單也剛換過,干脆讓她在那裡過一夜好了,反正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滿滿侵入他的生活大約是半年前,她一點一滴蠶食鯨吞他的生活空間,慢得幾乎看不出來;等發現的時候,滿滿已經成為這裡的一部分,她真是 個懂得令人完全不設防的危險家伙。

  躡手躡足來到二樓,門虛掩著,裡頭燈光幽暗,沒半點聲息;滿滿想必是累壞了,竟然連門都忘了鎖,樓下的大門可別也敞開著吧?

  成海闊輕輕推開門,忽地眼角竄過一條人影,他直覺不對勁,那人身材太高,動作也太快。

  他的眼睛迅速在室內繞過一圈,滿滿正趴在攝影棚內的道具床上睡得香甜,棚內的擺設如常,唯獨放置攝影器材跟膠卷的櫃子被打開,裡頭亂成一團。

  小愉!成海闊扔下手上的毯子,正低下頭尋找可以防身的武器,門內的人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過來筆直往門板上撞。

  砰地好大一聲,門關上之前成海闊也以肩膀抵住門,這一下撞擊不輕,他顧不得肩膀上傳來的劇痛,猛然跳進屋內。「滿滿!」那人見苗頭不對,甚至不願轉身與他相對,直往窗口衝去。

  成海闊心焦如焚,根本不想去追趕小偷,只狂奔到床前握住滿滿的雙肩一陣亂搖。「滿滿!滿滿!」那麼大的聲響都沒驚醒她,該不會是那小偷對她做了什麼事吧?成海闊不斷搖著她的肩膀,另一方面眼光在她身上四處搜尋,深恐會看到一攤血,或者一把刀之類的。

  「 咦?不要搖了,頭很痛耶。」 滿滿突然醒了,睡眼惺忪地打個呵欠。「啊?老板,我又睡著啦? 」「 … … 」他確定她身上沒有半點傷,頭上也沒有被敲擊的痕跡,但那麼大的聲響竟然吵不醒她,到底有多累啊?成海闊跌坐在地上,努力深呼吸了三十秒。一方面是因為恐懼,一方面則是因為怒氣;不這麼做的話,他可能會親手焰死她吧。

  「怎麼了?」 滿滿傻乎乎地貶著眼睛努力清醒。

  「沒事 … … 」「那你干嘛那麼大聲叫我?」滿滿揉著被握疼的肩膀嘟嚷。

  「我沒有很大聲,是妳在作夢。」他撒謊,心髒不住狂跳。

  「是哦?」滿滿繼續用力貶服睛,眼皮很重啊,怎麼努力都掀不起來的感覺。

  「睡吧。」成海闊嘆口氣,走回門口,把扔下的毯子拿回來扔給她。

  「小心別感冒了。」「我有鎖門喔老板--」滿滿一把抱住毯子,又爬回床上倒頭就睡。

  妳有鎖門?那小愉大概會穿牆術。成海闊哭笑不得地望著她、滿滿的頭一沾到床,立刻又沉沉睡去。

  走到被打開的櫃前,大略掃視了一下,最貴重的攝影機沒丟,呼--?幸好沒丟。這小偷真是沒眼光,這台相機三十幾萬呢,可說是他最貴重的身家,連這也不偷,可見小偷是隨意闖空門誤以為他們是一般住宅吧。

  滿滿輕輕地打著呼,可見真是累翻了。算了明天再來檢查到底損失了什麼東西吧。

  只是,當成海闊檢查好一、二樓的門窗,確定沒問題之後再回到三樓,他卻愣住了!

  三樓的暗房跟計算器室居然在短短的時問內被徹底的翻過一次!

  近期拍的相片跟計算器主機全被搬走了!這個賊,未免也太大膽了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7-1-17 00:30: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真」攝影。

  位於都市郊區,占地不算大,小巧的庭園、小巧的樓閣,跟一問小小三層樓、刷成藍白相間房子,完全是豪華別墅的縮小迷你版,而且位於住宅區內,周圍清一色是同樣的小型別墅.雖然風景跟地點都不錯,但也不是什麼很上得了台面的豪宅,可見這裡的主人的經濟狀況不算太好。

  這麼小的場地能拍出什麼好照片?

  她慢慢走進屋內,步履不疾不徐,任周圍景物一點一滴融入她的背景當中。

  她太亮,四周的一切反而變得模糊。攝影棚內的工作人員望見她,被那懾人氣勢給驚得呆掉,一個一個全都慢慢融入她的背景,頓時無聲。

  連滿滿也被閃到,她不由得咋舌,成了 ○ 形嘴,下巴簡直要掉到地上。

  遠遠地,先看到女子身上的服裝。毫無疑問,那是 nhloe 最新一季的夏裝,真絲材質讓短洋裝格外貼身,卻又不露半點低俗肉欲。nhloe 的特色就是剪裁總是修長利落、款擺有型;藍白相間的海軍風橫紋正是已經橫掃全球兩年的海軍風,明明已經覺得看得膩了的款式,穿在這女子身上卻是如此的理所當然。她看起來是那麼舒適自在,彷佛身旁襲來的正是帶著鹹味的海風,彷佛耳畔傳來的正是海鷗的呼唉。

  然後是那個包--天哪!滿滿簡直要流下眼淚了。這怎麼可能啊,她從來沒想過在自己有生之年(尤其是還這麼年輕的時候)居然有幸親眼看到「那個包」--Christiall Dior 最著名的設計師 John callianl 在 2007 年所推出的十二國限量紀念馬鞍包。

  居然還是她最愛的摩洛哥版!神賜給她的恩寵啊!

  神啊,這是恩寵!

  滿滿睜大了眼睛,眼看著絕品包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她的目光也就像是雷射一樣一吋一吋鎖定包包的每個部分:參考了摩洛哥著名磁磚跟風暴元素所創造出來的圖案,深鈷藍藍得如此充滿時尚感,白色絲紗的純淨透。

  一見簡直讓人移不開目光,整個包包的協調性完全到達頂峰。這哪是個包,這根本是個極品藝術品!

  怎麼可能會讓議她看到這個包呢?而這陌生的女子又怎能拿著這個舉世聞名的包包,卻還顯得如此雍容自在、華貴非凡!這包包應該是捧在手裡細細欣賞、用心感受,每天都應該仔細瞻仰膜拜數十回才對。

  若非是這樣的女子拿著,任誰都會覺得是暴珍天物吧?然後滿滿看到了她的鞋-- Salvat oreFerragamo。白色緞帶手工版細低跟涼鞋,同樣也是才在春季發表會上現身過的鞋。

  她不敢相信自己會如此走運,竟在同一天、同一個人身上看到這麼多時尚名品,而且搭配得如此精致華美。

  女子的頭發是深紅色的,要怎麼染才能染得如此自然?飄逸的長發披肩,隨風揚起,一派優雅;精巧細致的裸妝將她的皮膚襯托得有如陶瓷一般細致;濃眉,大眼,高挺的鼻梁,弧度美好的橙色唇瓣,纖細巧致的頸項,陽光輕巧地吻著她凝雪般的玉膚,引人遐思啊!

  這是一個從時尚雜志中款步走來的名模,然而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股優雅華貴卻更令人著迷。

  滿滿完全醉了。這是她追求的極致,這根本超越了所謂「美人」的標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流了口水沒有,就算她真的流下口水,她也完全不會感到半點羞愧。

  極品,真是天生極品啊。

  神啊,你太不公平了,怎麼可以在一個人身上施予如此大的恩典?

  這直一是超美好的一天,真是太幸運了。

  這女子美得令人咋舌,美得令人完全移不開目光,她好想…… 好想衝上去狠狠抱住她,然後大叫:姊姊!妳真是美得教人感動落淚啊。

  然後她看到了女子的眼神,那雙深邃如星的眸筆直盯著成海闊;雖然她沒看過真正的獵人,但這無疑是獵人打量獵物的眼光。

  那一剎那間,滿滿突然醒了過來。

  取下太陽眼鏡,第一眼她就認出這裡的主人。

  那男人一點都不亮,很沉、很穩,大地似的存在,他順長的身軀、挺直的背脊給人一種頂天立地的感覺。

  好個男子漢--起碼單看外表的確如此。

  成海闊不算挺帥,而是很有型的男人。他的五官十足的陽剛、男性化,大刀闊斧劈鑿而成的痕跡甚至懶得修飾,完全棱角分明;狹長的眸在眼角拉出一條向上飛揚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十分嚴肅的臉孔隱約問帶點吊兒郎當、滿不在乎的況味。

  原來這麼小的場面也能養出這麼有型的男人,她這一趟不算白跑。

  她很早就學會了不要以貌取人,而他也是。

  她的閃亮並沒有灼傷他的眼睛,成海闊還是一臉淡然,微微側了側頭,算是打量了眼前的女子,眼底除了淡然,居然還是淡然。

  完全不為她的美色所動,簡直不是男人!

  她開始覺得有趣。「多少錢?」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有價格,有的甚至有價格表,就算是人也一樣。沒寫價格的通常貴點,不過並不保證物超所值;問得出價錢的都好商量,用時間下去磨,有時甚至可以打折;問不出價錢的總是得稍微費心些,有時是價格太高有行無市,有時則是價格太低,問出來之後忍不住要令人滿心失望。

  關於「價格」這種事,打從她出生開始就不曾過問,甚至懶得費心去多看一眼,但眼前這男人不同,一看就知道必定是價值不菲,但她買得起,於是她微笑;見他不回答,她居然很願意降貴紆尊再問一次:

  「多少錢?」「那就要看小姐妳想拍什麼嘍。」男子身後突然探出一張瓜子臉,杏仁狀的眼睛彎成半月形,眼角往上斜飄,純然一雙東方美人才擁有的鳳眼;飽滿的額頭光亮光亮的,俏皮的馬尾垂到左肩上,典型青春無敵的可愛少女,帶著點惑氣,看似調皮,但腦袋鐵定不大靈光。

  拍人像寫真的話,價格表門口的桌上就有,七十二張含相本跟美術設計只要一萬二喔。婚紗照的話貴一點,看要不要出外景、幾套衣服。拍商品寫真的話門口也有價格表,型錄、目錄之類的就照張數計價。

  」「不可以對我們家小姐無禮!」門外突然衝進來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子,蹙起眉喳呼喳呼地嚷:「妳亂七八糟的在說些什麼啊?我們家小姐哪裡是要拍那種東西!」「喂,什麼叫亂七八糟的東西啊?」滿滿從成海闊身後跳出來,雙手插腰,擺出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道:「這都是我們的營業項目耶,請問到底是哪裡 『亂七八糟』了?」「妳有沒有眼睛?」男子熱得頻頻拭汗,臉都脹得通紅了卻還故做正經。「我們家小姐看起來像是那種只不過十八歲、卻不停搔首弄姿的愚蠢自戀少女嗎?我們家小姐又是哪一點讓妳覺得她要拍婚紗照?什麼商品!什麼目錄!--男子越說越氣,頭伸到滿滿眼前嚷:「我們家小姐看起來像是那些每天為了吃飽飯而到處奔波的 OL 嗎? ! 」滿滿的兩道眉頭倒豎起來,猛地伸手拍在男子的額頭上,使勁將他往後推。「離我遠一點,你太靠近了吧。有沒有必要這麼義憤填膺啊?我哪知道你們家小姐要拍什麼!她問多少錢,我回答多少錢,這也錯了?」「當然錯!錯錯錯! --」「少勛。」「是。」男子連忙退到女子身邊,恭敬地鞠躬。「對不起小姐,我停車晚了,居然讓您在這裡被這無知的小女孩打擾,不過您實在應該等一等我。」女子輕輕晃了晃手裡拿著的墨鏡,扇形睫毛輕輕編了編,表現出十足的耐心。「我說,包下你來幫我拍照一個月,需要多少錢?」「嘩!」滿滿忍不住驚呼。一個月哦?這小姐聽到價格可能會大大的嚇一跳吧!老板絕對不會接這種案子,他最恨被人綁住,才寧可做自由攝影師。要是願意被綁住的話,他又何必屈身在這間郊區的小小攝影棚?

  成海闊的眉毛果然動了動,狀似抽搐,那是他忍耐的表征。「我們沒有這種方案。」「以前沒有,現在不就有了?」被叫做少勛的助理(司機?)橫著眼睛看他。「你就開個價錢,我們家小姐要把整間攝影棚包下來一整個月。」「我們老板說了,沒有那種方案。」滿滿朝他吐舌頭扮鬼臉。

  「這一個月內你們原有的案子還是可以如常進行,只不過扣除那些案件之外的時間就全屬於我。我生活周遭的一切都要拍下來,巨細靡遺。」女子懶洋洋地說道,連眼神也是慵懶的,不經意中卻帶著股權威,不容反駁。「為了彌補你們可能產生的損失,我想八十萬應該是個令人滿意的數字。當然,因為工作而產生的交通費、器材費用是另外算的;如果合作愉快,也許我們可以長期合作,不限一個月。」八十萬? 不限一個月。所有的人全愣住了!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慷慨大方的客戶啊!

  成海闊的眼神卻漸漸陰鷥了起來,熟識他的人會蠢覺他眼底有火花隱約在跳動。

  滿滿連忙再度擋在他面前,正義凜然地挺起了胸膛道:「一百萬,出外景的話,食宿當然要另外算喔。

  」「滿滿 --」「行。」「成交!」深怕成海闊反悔,滿滿再一次「連忙」握住女子的手用力晃了晃,這才發現女子的手纖細修長,柔弱無骨,相形之下,自己勤於工作的手簡直形同砂紙了。她有些羞愧,怔怔地望著她們交握的手發呆。

  「妳干什麼妳。」梁少勛趕著上來分開她們的手,一臉氣急敗壞。

  「那就從明天開始吧。」女子淡淡微笑。「少勛會給你們地址。」說完,她!她轉身,蓮步款擺,打算離開。

  「等一下。」成海闊出聲喚住她。

  「沒事沒事。」 滿滿笑著從梁少勛手上奪下名片。「我老板的意思是問幾點閑始?」「八點,不要遲到了!」梁少勛沒好氣地瞪了他們幾眼,轉身連忙大步追上。「小姐小姐,妳等等我啊!」「滿滿!」「王彌生。」滿滿低頭望著名片,上面只有簡單的一行地址、一組電話號碼跟一個人名。

  「這是女孩子的名字嗎? 」「喂! 」 成海闊不由得惱怒。「誰叫妳隨便幫我接案子?快去回絕。」「我不要! 」「什麼? ! 」 他體大了眼睛。

  「我才不要!」滿滿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你說你說,未來一個月攝影棚有什麼大『案子 』可接?沒有!半件都沒有!再加上我們前幾天遭小偷的損失,很慘耶!你想暍西北風,我還不想被資遣呢,你根本付不出資遣費吧? 」成海闊有些氣短。這正是他沒有當機立斷拒絕的主因,當他腦海中百轉千回衡量得失之際,滿滿已一口答應,根本不讓他有機會拒絕。

  經濟不景氣的確使得攝影棚的生意一落千丈,但這世界依然運轉著,更何況他怎麼可能會讓她失業流落街頭。這臭丫頭始終不能理解他的心意,是不是得寫張大字報貼在他臉上讓她看,她才能搞懂啊?

  成海闊更有幾分氣悶,怪自己沒在第一時間嚴詞拒絕。這麼好的案子突然從天上掉下來,怎麼可能會是好事!

  但滿滿卻一點也不在乎,她拎著雪白色、散發著淡淡香氣的名片,整個人快樂得輕飄飄一百萬!哇哈哈哈哈!一百萬耶!老板半年的淨利也沒有一百萬,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啊!

  有了這一百萬,老板短期內就不用再出去奔波、看人臉色,也犯不著兩張照片的取舍而跟客戶大眼瞪小眼,這果然是美好的一天啊。

  相對於滿滿的樂觀,成海闊顯得陰郁不快樂。

  「別這樣嘛,一百萬是很多錢耶,好幾個月拍下來也不見得賺得到一百萬,干嘛這麼悶?」 滿滿有一搭沒一搭地在紙上塗鴉,嘴裡咬著沒什麼營養的面包。

  「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突然就有人跑來給一百萬?」「你的生活態度真是太悲觀了。」滿滿咬著面包,鉛筆在他眼前搖了搖。「正因為很意外,所以才叫『幸運』嘛。」看不下去她老是吃那些半點營養也沒有的東西,成海闊沒好氣地從她嘴裡搶下面包,再將自己的便當推到她跟前。「跟妳換。」「喂,我不要吃便當啦。會發胖,把面包還我。」成海闊三口並成兩口,三兩下就解決了它。

  「抱歉,沒了。」「唉唷!」滿滿一狠嚎著。「我最近胖好多喔、」「有營養的東西不會一議人發胖,妳吃太多垃圾食物。」「我不是吃太多垃圾食物,我是吃太多食物。」滿滿沒好氣地嘟噢。

  「快點吃,怎麼那麼啰嗦。」這家的雞腿便當好吃極了,雞腿總是又酥又嫩,可是好貴喔,一個便當索價一百元,吃面包可以吃兩餐。滿滿嘆口氣,又高興又難過。

  中午休息時間,攝影棚裡只剩下她跟老板,其它人都去吃午飯了,安安靜靜的攝影棚感覺有些寂寥。

  「老板,你沒想過嗎?」正在擦拭鏡頭的成海闊懶懶望她一眼。「想什麼?」「有錢。有很多很多錢。」「然後呢?」「然後 … … 」滿滿想了想。「就不用為了三餐煩惱,不必擔心薪水發不出來,可以想去什麼地方就去什麼地方,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如果只是那樣的話,不需要很有錢也可以辦到。」「可以辦到的話就算很有錢啦。」成海闊忍不住笑、滿滿的價值觀挺單純。「那我已經是個有錢人了喔。」「哪有?你窮死了。 」 滿滿嘟嚷著。 「 穿的衣服就那麼幾套換來換去,請個工作人員也要考慮再三,而且半無多了,我從來沒看你出國去游玩過。」「請不要侮辱別人的審美觀,我覺得我穿得挺帥的。請工作人員當然要考慮再三,連每天都要相處的人都不慎重考慮的話,那是笨蛋,跟有沒有錢沒有關系;還有,不是只有出國才叫度假,只要能放松心情享受,哪裡都是度假天堂。」滿滿抬起頭瞪著他。「老板 … … 你好八股。」成海闊不由得笑了。「我知道。」「一點都不浪漫。前中年期的男人都是這個樣子嗎?」這下他笑不出來了,沒好氣地微瞇起眼睛。 「 什麼叫 『前中年期的男人』我有那麼老嗎? 」「呃… … 有人生氣嘍!」滿滿笑著朝他扮鬼臉。「現在是前中年期,再來就要變成禿頭啤酒肚的正宗中年期了喔。」「把雞腿還我。妳這不知感恩、沒心沒肝的壞家伙。」成海闊笑罵。

  「 吃掉嘍!」滿滿滿意地舔舔手指。「哇,真是好吃極了呢。」「富貴」這兩個字於她,原本只是形容詞,形容一個人很有錢很有錢很有錢,如此而已,其實打心裡激不起太多想像。很有錢很有錢,然後呢?

  紫服女子招呼他們往內走,滿滿得強壓下心中強烈的衝擊才能讓自己不像個土包子一樣左顧右盼。這樣很老土,這樣真的很老土啊,她在心中不斷這樣告訴自己,但事實上她覺得自己有點腿軟。

  這房子真是超、級、大!位於市區精華地段的豪門大樓頂層,挑高的建築美輸美奐,淺褐色原木散發著淡淡的擅香,幾乎整間屋子都由原木手工一斧一鑿雕成。她不知道這到底有幾坪,也不敢想像這樣華美絕倫的房子到底要多少錢,她只知道這裡與她生活的世界截然不同。如果說普以成為模特兒的女孩,輪廓極為深刻,是目前最流行討喜的「全球性」長相,既不東方又不西方,融合了兩者的優點,可以英氣勃發,也可以嬌悄動人,成為一種在五官美上無懈可擊的新人種。這女孩穿著 Tsumori Chisato 充滿濃濃東方味的純黑色褲裝,灰黑色的刺繡盤據著她細致的腰身,將她襯托得不盈一握。

  滿滿簡直要昏倒了。

  這不是 2008 年春裝走秀上的那一套嗎?

  「拍照做什麼?等老了以後來看自己年輕的時候長什麼樣子?那多感傷。」「只是拍張照片,你們也有那麼多話說?」另外兩個年輕人也算是人中龍鳳,如果是在這間屋子外頭看到,她一定會認為她們美若神人;只是,在王彌生、始雨跟那少年跟前,他們相形失色。滿滿不敢想像自己現在的樣子像什麼,用醜八怪來形容會不會太含蓄了?

  「隨你們去哪。」王彌生淡然說道:「溯風跟始雨陪這位--」「滿滿。」她低聲說出自己的名字。

  「陪滿滿在屋子裡到處參觀一下,我跟成先生有事要談。」「我沒興趣。」始雨打著呵欠,褊褊那雪白如玉的手。「無聊透項。我要去睡覺了。」說著,她移動身子,懶洋洋懶洋洋地飄走。

  滿滿感覺自己的雙腿在顫抖,她望著面無表情的成海闊。這地方不是龍潭虎穴,但比龍潭虎穴還要危險幾倍。

  「富貴」就是很有錢很有錢、住著很豪華很豪華的房子,身邊圍繞的都是美得像神仙似的人。

  然後像王彌生一樣,成為這樣可以顛倒眾生的女子,住在天堂似的屋子裡,周圍流瀉著美好的音樂,穿著樸素紫服的侍者神態從容地立在一旁,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鯛緞。

  「滿滿,我有這榮幸可以帶妳到處去參觀一下嗎?」名叫溯風的少年低頭凝視著她。他的眸子好美,五官輪廓又是如此地俊雅無匹。

  滿滿低著頭,眼睛死盯著自己腳上的刺繡拖鞋。她開始覺得自己脆弱幼小的心靈正在動搖,某種邪惡、貪婪的惡魔正悄悄蘇醒,那惡魔會陷她於萬劫不復!這不是她的世界,但她卻有機會一窺堂奧,她感覺自己開始變得面目可僧 … …刺繡拖鞋底下是整個繁華都市,車水馬龍的街道變得好小好小,人更是渺小得有如螻蟻。君臨天下原來是這種感覺。如果她光是見識到這個她從未想像過的新世界就受到如此震撼,那如果她生活在當中呢?

  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裡,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7-1-17 00:30: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長桌上只剩下王彌生與成海闊。她慢條斯理地啜飲著咖啡,而他則百無聊賴地擦拭著相機。

  三分鐘過去,五分鐘過去,他們都沒有先開口的意願,簡直像一對已經相對幾十年的老夫婦一樣。

  突然,他舉起相機,清脆地按下快門,留下她斂眉垂眸的模樣。

  我並不是要拍『那種』照片。」「我也沒要拍『那種』照片。」他們密碼似的交談,很難確定彼此真的能了解對方的心意,但這樣的談話很有趣。王彌生不由得放下咖啡杯,雙手交握頂在桌面上,支著形狀姣美的下顎。

  如果我說我希望往後你都自己過來,不要再帶那個女孩過來,可以嗎?」「她叫 『滿滿』。」成海闊英氣的雙眉微蹙,這女人甚至連滿滿的名字也不屑記住。「答案是不行。」「你不覺得讓她處在這種環境其實不太妥當?」「不覺得。」「如果我命令你呢?」 成海闊的兩道劍眉一挑。「那麼接下來妳就會『命令』我只能用某廠牌相機、某廠牌底片、只能拍某些角度的照片。」他放下相機,表情冷峻。「要我把律師的電話留下來嗎?」王彌生淡淡一笑。「不用。隨你吧,只是定力不夠的人在這裡是很危險的,那女孩可能會變得 … … 很奇怪。」「滿滿不會。」王彌生又笑了。在他跟前,她似乎特別容易笑 。這次是笑他這毫無道理的自信。

  無知的人是有福的,不知道珍珠有多美、不知道鑽石有多耀眼,可以安於平淡、享受粗茶淡飯,吃兩口過期的鮭魚卵便滿足得以為那是人間珍饈;牆上大大的掛著「知足常樂」四個大字,藉以安慰自己永遠平凡的人生,可以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曾有過機會,只不過不屑雲雲;一切都只因為沒見過、不了解。

  汲汲營營的眾生擠破了頭,為的就是那一點點榮耀,能擠進財富金碧輝煌卻又狹小無比的大門,過一過天堂般富麗堂皇的生活。像他們這樣連「 富貴」二字的真義完全不了解的人,竟敢如此大言不慚。

  即便是你,成海闊先生,在一個月之後也會變,變得粗暴、貪婪、難以控制,屆時突然被逐出天堂門扉的你們,還能過普普通通、粗茶淡飯的生活嗎?

  思及此,王彌生悠悠嘆息。要怪也只能怪他在不恰當的時間拍下了不宜的照片,那是命運的捉弄,而命運的齒輪一日一旋轉,是任何人都無力阻止的。

  「在這個月之間,只要你在我身邊所拍下的照片,任何一張都是屬於我的。」「任何一張?」「沒錯。」「恕難從命。」「與你談生意真困難。」王彌生嘆息。「合約已經簽了,你現在反悔的話要賠二百萬。」成海闊微微瞇起眼。真該死!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又是滿滿干的好事。

  「當然,你也可以把『真攝影』結束,合約是以公司的名義簽訂的,除非你認為你的攝影公司真的值二百萬,否則你可以不用忍受這種麼口約。在這方面我是很厚道的,公司倒了就倒了,我不會派人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他再度按下快門,留下王彌生談生意時看似淡然卻又胸有成竹的表情。

  「這算是同意? 」「我沒什麼好選擇的。」滿滿回來了,她整張臉似煮透的蝦子,青澀少女臉上有著桃花之色。

  她怯生生地靠近王彌生。「請問,可以開始准備了嗎?我可以幫妳整理頭發。 」「別鬧了! 」 一旁的梁少勛突然沒好氣地瞪了滿滿一眼。 「用妳那種扮家家酒的手藝? ! 」滿滿不由得瑟縮了一下,被重重刺傷。

  王彌生不由得嘆息,對小女孩楚楚可憐的表情感到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裡,真是挺無辜的。

  「來,陪我去換衣服吧。」滿滿求助的眼神飄向成海闊,而他的薄唇抿成一條帶著怒意的直線。

  滿滿連忙跟著王彌生離開,如果她再不走,老板可能會衝過去,在梁少勛的鼻子上痛擊一拳。

  老板最是護短,對他們誰都一樣。

  PUB 內光線昏暗,閃爍的燈光與火辣香艷的熱舞全被隔絕在厚厚的玻璃之外。她發現他們似乎特別喜歡玻璃,不只是在外流連的地方要用玻璃,連自家屋內也得建造一間玻璃屋才行。

  透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頭的世界,卻將那世界完全隔離;隔著一層玻璃,外頭的世界廝殺得多麼慘烈也與他們無關。他們愛用玻璃,是因為這個緣故嗎?

  這裡的年輕人穿著的全是時下最流行的服飾--貼身的彈性上衣、皮褲,胸前掛條金色或者銀色、誇張搶眼的造型煉,手上戴著皮環的是屬於猛男派,大胸肌、渾圓壯碩的腿,十足龐克風;學院風在此地當然也很盛行,胸前繡著復雜華美胸章的 Polo衫,有型有款的條紋長褲是這一派的代表。這樣打扮的人通常都外型俊美、斯文。

  貴氣的、豪邁的、儒雅型、或者誇張得像剛從化妝舞會跑出來的美型男女擠滿了整間 PUB , 他們陶醉、他們狂野、他們渾然忘我,彷佛已臻極樂之境。

  這樣的地方她從來沒有來過,也沒想過要來。但溯風此刻半躺在大紅色沙發上,迷蒙的雙眼凝望著她。

  「妳很可愛啊,滿滿,我好喜歡妳。」這是他這個晚上第幾次說這句話了?滿滿突然覺得有些厭煩。他說這話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呢?大概跟喜歡路邊的一只小貓或者小狗一樣吧?

  很喜歡很喜歡,然後轉頭就忘了。

  「我想回去了。」滿滿嘆息。

  真不該答應他的邀約的,但溯風的邀請多麼吸引人,誰能抗拒他那雙深情款款的眸呢?更何況他還開了一輛帥氣得令每個少女都想尖叫的蓮花跑車。

  「為什麼這麼快就想回去?妳不喜歡這裡嗎?」 溯風訝異得睜大了眼睛,好似有人不想跟他在一起是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似的。

  「也不是不喜歡,只是… … 」大樹、美心、可羅他們現在應該都在挑燈夜戰吧?她為了不忍令溯風失望便跑了出來,心裡的愧疚正一點一滴的啃噬著她的良心。還有老板,出來的時候沒跟老板說一聲,雖然她並不住在攝影棚裡,但最近夜裡他們都在攝影棚工作,她突然跑出來玩,老板會 … … 不高興嗎?

  「只是什麼?」溯風突然靠近她的肩。他看似纖細瘦弱,其實胸膛還是滿有份量的。他靠著她的背,一股溫暖的熱氣從他身上傳來。

  「妳只是不習慣。」溯風在她耳畔低喃,搔得她的耳朵好癢。他溫熱的唇輕輕貼住她的耳垂,滿滿嚇得跳起來!

  「我 … … 我 … …一定要回去了!」溯風的表情好有趣。他先是驚愕然後爆出一陣笑。「天,妳真單純!」被一個二十歲還不到的「少年」嘲笑,真有點下不了台。但滿滿來不及生氣, VIP 的門就被推開了。

  率先湧入的是震天價響的音樂,咚咚咚的鼓聲敲得人心慌意亂。接著,始雨頂著一頭藍綠色的誇張爆炸頭,被一名雄壯威武的男人擁著進來,將那些鼓聲關在門外。他們根本連話都獺得說,兩人糾纏著躺在沙發上,成了一頭四腳獸。

  滿滿驚喘一聲,月彎似的細長眼眸不由得睜大!她掩住後,深怕自己忍不住會大聲呼叫。

  始雨那雙又圓又大的眸子塗成暗銀色,她 1 以笑非笑地啾著滿滿那張慌張失措的臉,壓在她身上的男人發出野獸似的低聲咆哮。

  她寧願相信此刻壓著始雨的那個家伙是個吸血鬼或者狼人,就算那樣,都比知道始雨這黑暗的另一面要來得好過得多。

  「我們別打擾他們。」溯風微笑著上前擁住她。「我知道了,妳不習慣這樣的地方,是我的錯。我們走吧。」「我…… 可以回去了嗎?」滿滿強自鎮定,努力深呼吸,不讓自己哭出來。她討厭這裡,討厭這樣的始雨跟溯風。他們好美好美,但為什麼要這樣摧殘自己?

  「跟我來。」溯風拉著她的手,穿越擁擠的人群,離開了那迷幻得像是地獄的地方。

  門口的侍者將他的蓮花跑車開過來,原本在門口排隊等著進入的人群突然爆出女孩子們的尖叫聲。 「溯風!溯風!」溯風 … … 溯風 … …那充滿愛意、興奮、瘋狂的叫聲追逐著他們,那些聲音像是隨時會跳上車,隨時會過來摟著脖子用力啃咬。

  大紅色跑車在夜色中像飛彈一般胞哮著激射而出。

  滿滿忍不住閉上眼睛。如果她沒先因驚嚇而死,大概也會因為這輛跑車恐怖的速度而香消玉損吧……回來的時候,攝影棚裡的燈已經熄了,只剩下門口兩盞小燈亮著。

  大樹他們大概都已經走了,畢竟已經深夜十二點多。滿滿有點後悔了,也許她應該讓溯風送她回市區的租屋處。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願意讓溯風知道她住的地方。

  「這不是妳上班的地方嗎?來這裡做什麼?」「我 … … 還有工作還沒有做完。」這是實情。一整個晚上都沒有做事,她的良心愧疚得厲害。

  「都已經這麼晚了,是人都應該睡覺,而不是熬夜工作。」溯風嘆口氣。

  「妳的工作有那麼多、那麼忙嗎?妳老板一個月花多少錢雇用妳這樣賣命?」「不是攝影棚的工作,而是我自己的工作。我快畢業了,幾個星期後有畢業展,絕不能耽誤。」溯風有趣地望著她。「不作畢業展的話就不能畢業嗎?」「當然……不是。」滿滿搖搖頭,隨即輕輕蹙起眉。跟溯風說話,好似與外星人對話,一字一句都要好好解釋,免得他聽不懂。他們的距離真有那麼遠嗎?住在同一個都市,卻是不同的世界?

  記憶中好像沒有人說不作畢業展就不能畢業但畢展對他們每個人來說都非常重要。那是驗證自己四年來所學的最好機會,不作畢業展就不能為這四年的生活劃下句點。

  「滿滿,妳好認真。」溯風含笑望著她。

  她真希望溯風不要再這樣對著她笑,她被他笑得心旌動搖。拒絕溯風好困難!她很難對他使用含有「否定」意味的用詞。尤其當他笑的時候,那簡直不可能。他們才第一天認識,再這樣下去,自己會不會在溯風面前融化成一攤無用的爛泥?

  滿滿搖搖頭。「我得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嘿。」溯風握住她的手,漂亮至極的臉蛋湊上來。 「妳不跟我道晚安?」「嗄?這 … … 沒必要吧?」滿滿立刻羞紅了臉。

  「這是禮貌喔。」溯風的凝視帶有某種魔力,他的眼眸清亮,那幾乎帶著銀色的瞳眸是那麼的美,當中彷佛有水銀流瀉,彷佛有星光停駐。

  漆黑的發絲落在他光亮飽滿的額上,天使般精致的臉孔在夜色中更顯聖潔。她彷佛被催眠了,身體無法自主地傾身向前,輕啄他溫暖的肌膚,就在那一瞬間,溯風回過頭來,輕輕地吻住她的唇瓣。

  溯風的吻帶著幾絲甜味,蜜一般的氣息竄入她腦海中,滿滿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身子抵住車門,她無路可退、溯風的手輕柔地攬住她的腰,將她拉向自己,吻得更深。

  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要屈服。溯風的吻是那麼的甜美,不帶一絲猥褻,如夢般使人陶醉。然而她心裡有什麼東西在大聲呼喊著,像針刺般的疼痛!

  「不要!」她猛力推開溯風,感覺自己的心髒似乎就要從胸口蹦跳出來。

  「滿…… 」滿滿咬著唇,某種揉合著驚險、刺激跟背叛的感覺猛然襲來,炎熱的夜風中,她竟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

  溯風微怔,不明白自己哪裡犯了錯。他的眸子裡寫著迷惑。

  「晚安。」她說著,然後頭也不回地往攝影棚內拔腿狂奔,撫著胸,深恐她那即將叛逃的心真的會就這樣拔腿飛奔。

  他有那麼恐怖嗎?溯風仰躺在車子的皮椅上,被拒絕得如此不明不白,這還是頭一次。

  這一生中,他所見的人全都是喜歡他、恨不得與他更親近,為何滿滿卻是個例外?她看起來不像紂厭他啊。

  如果他夠努力的話,再過一陣子,滿滿也會追著他,天涯海角也不放棄吧……但現在這樣很好,很舒服。他喜歡這樣的滿滿,不把他當成世界中心的滿滿--或者該說他喜歡這世上所有把他視若無物、甚至洪水猛獸的人。

  古董火紅色蓮花跑車終於慢慢驅動,緩緩駛離了郊山的別墅區。

  二樓窗畔,一縷紫煙緩緩上升,心痛如絞的感覺久久難以平息。

  他錯了嗎?把話說得太早、太滿?

  滿滿在財富權勢與夢幻美少年的誘惑之下,竟同一般女孩沒有兩樣的,那麼容易淪陷。

  她等在門口,等蓮花跑車嚇死人的引擎聲遠去之後又等了五分鐘,直到確定攝影棚內完全沒有聲響,她這才悄悄、悄悄地打開門。

  她的唇依然火熱滾燙,劇烈跳動的心在進了門之後才肯放慢速度。

  呆站在門口好半晌,等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她才感覺到自己的腿虛軟無力,冷汗竟浸濕了她的衣衫。

  溯風的吻,威力好大!讓她的三魂七魄跑走了大半,此刻才終於能夠清醒。她覺得自己好羞愧,在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小的少年之前,竟慌張得心跳失速!她感覺自己像個愉嘗禁果的叛徒。

  錯綜復雜的感覺難以釐清,她索性放棄了,嘆息一聲,伸手開燈。

  開了燈,眼前的景像果真很令人嘆息。

  大樹他們離開的時候完全沒有整理,衣服、布料散落一地,搬出來的工作桌上還有熨鬥、針線等雜物。

  「厚……很沒品耶,臭大樹、臭美心、臭可羅,超沒品的。」滿滿喃喃自語,開始一一收拾這些瑣碎的東西。

  其實收拾這些東西令她心安,她又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難怪俗諺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而這裡其實也不算她的狗窩,認真說來要算是老板的狗窩才對。

  想像著老板變成一條狗的樣子,她的心情就整個好起來,甚至還可以哼歌。

  攝影棚裡寧靜的氣氛真好!柔軟的燈光,柔軟的氣味,沒有耀眼光燦得幾乎令人目盲的燈光跟震耳欲聾的音樂,一切都顯得靜謐安詳。

  把物品一一歸位之後,她坐在攝影棚裡的道具床上,陽光混合著熟悉的洗衣粉味道感覺好溫暖,這是什麼香水都比不上的。

  肚子不由得餓了起來。整個晚上她都沒有吃什麼東西,溯風那群人大概真的都是神仙,除了酒之外,好像什麼食物也不需要,最多就是吃幾顆花生米…… 嗯!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種生活不要也罷吧?

  不知從哪裡突然傳來好香的味道。

  鹹粥!那是山腳下那間愛開不開、率性小吃店所煮的超級好吃鹹粥!

  滿滿立刻跳起來往門口衝,衝到一半,想想不對,又回到攝影棚內。

  她打開通往二樓的樓梯間木門,老板嘴裡叨著煙,手裡正捧著一碗熱騰騰的粥。

  「抽煙有害健康。」滿滿瞪著那碗粥,感覺自己的腸子正在大聲呼喊著需要增援,嘰哩咕嚕 … … 嘰哩咕嚕。

  「不吃拉倒。」成海闊轉身上樓。

  「老板--」她立刻哀哭著趴倒在樓梯上。

  未幾,滿滿捧著香噴噴的粥狼吞虎咽,成海闊靠在窗邊噴口煙,忍不住嘆息。「慢慢吃,又沒人跟妳搶。」「好好吃喔!老板,你怎麼知道我會肚子餓?那個老板今天有開哦?好難得喔。」他當然不會告訴她,那是他專程下山去買,等她回來之後立刻在樓上溫熱後再雙手奉上。

  他不會。他收到的好人卡已經夠多。

  「誰說那是今天買的?那是上個月我沒吃完的,一直放在冷凍庫裡。」滿滿抬頭瞪他。「你騙人。」成海闊聳聳肩,不置可否。

  「在冷凍庫裡放了一個月的粥怎麼可能這麼好吃。」滿滿嘟嚷著,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吃光了它。「你要是害我肚子痛要請假的話,不准扣工錢,還要賠償我醫藥費。」「我干脆毒死妳,那就省下可觀的遣散費,這樣好不好?」「嗚 … … 老板你好惡毒。」成海闊一直藏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一個巴掌大的蛋糕盒子。「上上上個月剩下的大理石蛋糕,吃不吃?」「吃!吃!」看著滿滿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嘗著蛋糕,成海闊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家伙為了吃,什麼尊嚴都可以不要,真是個單細胞生物;但也因為單純,所以格外危險 … …「為什麼回來這裡?都這麼晚了還不回去睡覺? 」「呃 … … 我想大樹他們一定不會收拾東西,也不會鎖門,所以就回來了。」「原來如此。妳真好心。」滿滿點個頭,一臉端莊斯文地收下他送的好人卡?「哪裡哪裡,應該的。」「晚上的約會好不好玩?」他忍不住還是開口問了,他整個晚上妒火中燒,從一數到一百,又從一百倒著數回一,就這麼數來數去,不知道數了幾百個數字,他覺得自己真像個白痴。

  當那輛該死的古董蓮花開過來的時候,他竟然沒從樓上扔個盆栽下去,他不得不為自己的風度喝釆--喔,那該不會是因為二樓窗台上正好沒有盆栽 … …「不好玩。」想到這一天所發生的一切,滿滿伸伸舌頭,那像極了一場夢。

  「溯風是妳的白馬王子吧?每個小女生都喜歡那類型的男孩,帥得不像人,從漫畫裡走出來似的。」「他是很帥。」滿滿肯定地點頭。「簡直帥呆了。我們從 PUB 出來的時候,還有好多小女生對著他尖叫。好誇張,追星族的熱情大概也不過爾爾吧。」「那妳呢?」「 我怎麼樣?」最後一塊蛋糕入了口,滿滿將塑料小湯匙整個含在嘴裡,意猶未盡。她閃躲著老板的眼神,不敢讓他發現自己的臉正慢慢燥紅,很快就會泄露秘密。老板應該沒看到吧?方才那一幕。

  「那麼帥的帥哥出現在妳身邊,妳會不會著迷?」滿滿佯裝側著頭想了想,丹鳳眼飄過來飄過去,最終只能嘆口氣坦承:「我不知道。」成海闊感覺一把槌子咚地一聲敲在他心坎上,心跳隨即加快,不由得恐慌。看到是一回事,聽到她親口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你呢?」 這次輪到滿滿問。

  「我怎麼樣?」他用同樣漫不經心的語氣回答。

  「有彌生跟始雨那樣美得難以形容的女生出現,老板不可能不心動吧?」滿滿挑著眉,賊兮兮地笑著。

  「我們看過那麼多模特兒,但沒有任何一個像她們那麼美、條件那麼好。」成海闊淡淡睨她一眼。「妳以為我是妳啊,那麼沒定力。」手上的煙消失得特別快,泄露了他的心思,他得很努力很努力深呼吸,才不至於讓自己被滿滿方才所說的話給嚇呆。還得更努力更努力才能讓自己不對著滿滿咆哮、嘶吼:妳怎麼可以? !

  「喂,怎麼這麼說嘛……」滿滿沒發現,嘴裡的蛋糕湯匙變成棒棒糖似的含在嘴裡一上一下。

  「我不會對她們心動。」成海闊拋下她,轉身慢慢踱回樓梯,用盡畢生的自制力。「我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她也知道啊。她知道自己喜歡的就是像王彌生、段始雨跟溯風那樣的人;她向往他們的生活,至坎慕他們神仙般的模樣,他們所代表的一切都是她盡一切努力想要追求的。

  誰不喜歡功成名就?誰不喜歡富貴榮華?能變成那樣的人一定很棒!既是如此,為何今天晚上的她會那麼不快樂、那樣慌張失措?

  溯風說那是因為她不習慣 … … 真的只是因為不習慣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7-1-17 00:30: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這一天,滿滿他們來到城市宮殿時,裡頭已經先來了訪客:一男一女兩名中年人端坐在沙發上。那女人一見到滿滿,便忙著從沙發上起身。

  「唉啊,這是誰家的孩子?出落得這麼漂亮可愛。瞧瞧這雙可愛的單眼皮,真是惹人疼。」 中年太太滿頭滿臉都是笑,迎上來對滿滿親熱地拉手於莫臉。

  「彌生彌生,這是哪個叔叔伯伯還是阿姨的女兒?咱們家家大業大,人口實在太多啦。表姨老嘍,總是記不住一這位又是?」不待他人回話,她轉向成海闊,又是一番品頭論足,露出別有心思的笑容。「高大英挺,真是帥得不得了。你又是誰啊?該不會是我們彌生的 … … 」王彌生嘆了口氣。「他是我請來的攝影師成海闊先生,滿滿是他的助理。」中年婦人的臉色變了變,不由得抿抿唇,有點下不了台。她親熱握著的手連忙松了,像是滿滿身上有病毒似的。 「怎麼連家裡也請攝影師來?是想拍什麼啊? 」「咦?你們沒聽說過嗎?」躺在沙發上的始雨眼裡突然閃過一絲淘氣的光芒開口:「成先生很有名的,很多人稱呼他為 『幸運攝影師』聽說被他拍過的人或者公司都會大發特發,很奇妙。」「真的?!」婦人連忙轉身,眸子閃亮亮地望著成海闊。 「什麼都行?那拍我!拍我!快拍啊!」「…… 」成海闊蹙眉,一抹陰鷥閃過他的臉。

  「他已經被我簽下來了,我沒說拍,他就不能按快門。」「那不然拍他!」婦人完全沒聽到彌生所說的話,她只拉著成海闊的手,指著端坐在沙發上一臉肅穆的男人。 「拍他比拍我還要緊!快拍快拍!彌生,妳快叫他拍啊!」始雨懶洋洋地側著頸子露出一截香肩。「表姨丈用不著拍,表姨跟表姨丈都是天生富貴,拍了只會於妳有損罷了。」婦人的臉色沉了下來,一臉陰霾地轉向始雨。「妳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惡毒。再怎麼說妳也要叫我一聲表姨,別太放肆了。」始雨吐吐舌頭,笑嘻嘻道:「一表三千裡,我們家『婊』字輩的人好多。」「始雨。」彌生嘆息。

  「好好好,不說不說。」始雨只好從沙發上躍起,拍拍屁股走人。

  「別怪我沒警告妳喔,婊字輩的人啊 … … 嘿嘿嘿。」「妳讓妳那個不倫不類的堂妹這樣對待我。就只許妳富貴,不准他人沾光。王彌生,妳好忘本。」滿滿被她突如其來的陰毒給嚇住了,原本笑臉迎人、一臉彌勒佛笑容似的女人,牽專眼就陰沉了起來,速度比翻書還快。

  「彌生,這次姨丈親自來求妳救命也是經過妳媽媽准許的。只不過三千多萬,對妳來說只是小數目,可是卻關乎著我們一家的生死。妳就真的忍心看我們走上絕路嗎?」男人嘆口氣說道。

  成海闊輕輕拉住滿滿往另一頭走。這是他們的豪門恩怨,最好連聽都不要聽到。

  但滿滿卻滿心躊躇。彌生外表看起來雖然平靜,但她的臉色有點蒼白,眼神也與平時不同,連始雨都走了,剩下彌生一個人對付那個惡毒鬼… …於心不忍哪。

  「我不會給的。 」 王彌生淡淡開口。

  「王彌生! 」 婦人惱怒得幾乎尖叫。「要我找妳媽媽來求妳嗎?」「找誰來求我都沒有用。」「妳-- 」「你們夠了吧?三百萬、五百萬的從我這裡掏,掏走了全都中飽私囊,建築公司的債還了嗎?工地垮了一次又一次。我上次已經說過了,那是最後一次。」「彌生,姨丈知道自己不對,這次姨丈真的學到教訓了,妳別… … 別這樣趕盡殺絕。妳也不忍心看著姨丈跟妳姨媽流落街頭吧?對不對?」「別跟她說!跟她說有什麼用!我表姊真是命苦!為了生孩子連命都拚上了,卻生了這麼個不孝順的女兒!早知道妳這麼冷血,當初不應該鼓勵妳媽媽拚命生妳,早早打掉妳,說不定還可以懷個男孩。」「妳--妳好惡毒!」滿滿揮開成海闊的手,跑到那女人面前。「妳 … … 妳怎麼可以這麼講!這樣……這樣太… … 太沒禮貌了!」女人哪肯聽滿滿的話,猛然一把推開滿滿。比這更惡毒的話還多的是。她正待開口,彌生卻站起來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她唇上。

  「別逼我做出對您不禮貌的事。」她冷冷開口,眼底一片冰冷,墨黑雙瞳深不可測。

  「我當然可以不講,妳把支票開出來,我們立刻就走!」女人竟理直氣壯地挺起了胸膛,睥睨的表情卻有一雙怯懦的眸子,泄露了她真實的,必情。

  「妳覺得我欠妳嗎?」彌生比女人足足高上半 個頭,她慢慢俯下臉逼視她。

  「我 … … 我們是親人 … … 」「妳剛剛還想打掉我呢,現在就成了親人了。」「妳不要不識好歹!我跟妳姨丈這樣求妳--」「少勛,送客。」一直在旁邊忍耐著握緊拳頭的梁少勛連忙跳起來,架著婦人往外推。

  「張太太好走,張太太不送。」「王彌生!妳不能這樣對待我!我會去跟妳媽媽說的!妳好大的膽子! 」「唉。」沙發上的男人見大勢已去,終於也起了身。他原本還稱得上英俊的臉此刻顯得有些扭曲,眼神裡透著一股惱恨、幾分忿忿不平!眼前這塊肥肉鮮嫩如斯,光是這樣看著已經叫人難以忍受!叫他就這樣放棄?怎麼可能?

  「姨丈好走,不送了。」彌生淡淡開口,轉身離開了客廳。

  場面終於安靜下來,客廳裡只剩下滿滿跟成海闊。滿滿不自覺地顫抖著,她從來都不擅於爭吵,只要脾氣一上來就開始發抖、想哭。

  「真是的,明明不是吵架的料子,跟人家逞什麼強啊。」成海闊嘆息,大手揉揉她的發。

  「可是他們……真的……很壞,很壞。」相心到那些話,她的眼眶居然有些濡濕,唇瓣不自覺地抿起。

  「我就是看不過去嘛。」明明很弱,卻還是無法坐視別人被欺負。盡管被欺負的人比她強上千百倍,她還是要忍著恐懼強出頭。

  「呆子。」成海闊微笑又嘆息。

  滿滿轉身抬頭,老板的臉還是一如往常,透著股寵溺的表情。她終於安心,忍不住用手指戳戳他的胸膛。「你怎麼可以看著彌生被欺負?這樣很沒男子氣概。」彌生?已經熟到可以叫彌生了嗎?還真快。

  成海闊只是挑挑眉。「那件事跟我們有關系嗎?」「在路上看到有人踢小狗,你也不會上前阻止嗎?」「王彌生絕對不是什麼可憐的小狗。」成海闊翻番啊白眼。

  「說不定她就是。只不過你們全都認為她不需要幫忙。」滿滿不滿意地哼了一聲,忿忿然走開。

  也許她真的就是啊!就好像玫瑰一樣,長著滿身的刺,卻是那麼的美麗動人;大家都以為她身上的刺足以保護自己,於是誰都不去在乎她是否直一的會受傷。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彌生不是太可憐了嗎?

  想到這裡,滿滿連忙在宮殿裡到處尋找。「彌生姊姊?妳在哪裡啊?妳說我們今天穿什麼好呢? 」成海闊望著滿滿的背影,忍不住又要嘆息。

  妳這傻瓜,就算王彌生真的需要幫忙,需要的也不是妳這小丫頭的正義感,她需要的,妳根本給不起啊… …彌生無言地坐著讓滿滿梳理她的頭發,滿滿好細心,拿著梳子的手溫柔似水,慢條斯理地將糾結的發絲一一梳直;她的表情慎而重之、珍而惜之,好似捧在手裡的不是頭發而是什麼絕世珍寶。

  她在心裡嘆息,明知道自己該向她道謝,但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她不想用商場上的場面話應付滿滿,那會讓她覺得自己虛偽、可僧。

  「彌生姊姊,妳的頭發真的好美喔。」滿滿著迷地替她盤發,選了根細細的銀簪替她別上。

  「妳每天看到那麼多模特兒,她們也一樣美。 」「那是不同的,美得有靈魂的人可不多。」滿滿真心誠意地說道:「 雖然我經常看到美女,可是真正有氣質、美得有內涵的人是很少很少的。」「多謝妳的誇獎,但我沒妳想像的那麼好。」這是實話,她但願滿滿能聽進去。

  「真的嘛!不信妳可以來我們攝影棚看,明天攝影棚就會來一大群模特兒,看了她們的樣子妳就曉得我沒有說謊了。」彌生側著頭相心了相心,皎白如玉的頸項曲線美得就算不是吸血鬼也很相心撲上去咬一口。

  滿滿不由得吐吐舌頭自言自語道:「這樣也迷不了老板的話,真不知道他的審美觀到底長什麼樣子了 …… 」彌生念頭一動,突然感到有點惱火,她盲目地擺弄著梳妝台上的瑣碎物品。「妳老板眼光很高? 」滿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連忙搖搖頭:「才不是。他沒有審美觀可言,老板的眼光怪到無與倫比。」所以他才會喜歡妳這種呆頭呆腦的小女孩嗎?彌生透過鏡子望著滿滿曬得有些黝黑的臉孔,若有所思。

  「那我真的得去你們攝影棚看看了,歡迎嗎? 」「歡迎!當然歡迎!」滿滿歡喜地用力點頭,只要能陪著彌生,去哪裡她都歡迎。

  說起來她對美女的抵抗力可真是比老板微弱無數倍啊。

  「不過…… 」彌生微笑起來。「在那之前,妳能不能先陪溯風去逛街?他說想買衣服,很需要妳的建議。」滿滿瑟縮一下,眼神驚慌起來。「呃 … 可是 … … 我、我 … … 」「妳討厭溯風嗎?」「不是不是!」 滿滿只能死命搖頭、「我是說… …我還在上班。」「沒有關系,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不過這個月我才是妳的老板。」彌生有趣地打量著她迅速桃紅的臉。

  「我希望妳能陪溯風去逛街、喝茶。」鳴,天哪!為什麼要這樣考驗她?她很軟弱的,她實在是禁不起考驗啊。

  從玻璃屋裡當然看不到火紅色的蓮花跑車駛離,但成海闊卻死盯著相距幾十層樓高的距離,彷佛這樣真的可以看到滿滿坐在蓮花跑車上的模樣。

  這男人,只要是跟滿滿有關的事物,他根本完全嗽得隱瞞。

  「你不幫我拍照嗎?」相機從他身前穿到腰際,鏡頭對著她喀擦一聲算是回答。彌生差點將口中的果汁給噴出來,她又好氣又好笑。「成大攝影師,你這樣太不敬業了吧?」算算時間,滿滿他們應該已經離開了大樓,方才他眼角飄過去的那抹火紅色影子大概就是那車兩該死的跑車了吧?

  跟那個家伙去逛街,當滿滿告訴他的時候,她的頭低得快掉到地板上去。既然表現得愧疚到快死掉了,為什麼還是要去呢?這可惡的臭滿滿--「過來喝咖啡吧,剛煮好的哥倫比亞,最新鮮的咖啡豆,炒好之後新鮮現煮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招呼他,她從來不需要招呼任何「下屬」;但成海闊不同,成海闊在她面前似個隱形人,追著滿滿而去吧?他現在巴不得立刻從她眼前消任何一個男人,即便心有所屬也免不了要對她青眼有加。他們抗拒不了她的魅力,他們喜歡與她相處,是因為她深深明白自己的魅力所在,所以特別不能接受成海闊這種巴不得消失的態度嗎?

  幸好他終於坐下來了,將相機放在桌上,舉杯啜了一口一他臉上的表情會讓人以為他喝的不是咖啡而是劇毒巴拉松。

  彌生的唇忍不住狠狠抽搐,她強忍著爆笑的衝動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並不覺得有何異狀。「沒那麼糟糕吧?」妳 … … 其實是想毒殺我吧?」王彌生噗地爆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淚珠迸落眼角。

  愛著別人的男人啊,總是這麼的可愛。

  老板總能透過攝影機看到與眾不同的風景,他專注於鏡頭前的模樣真的是超帥,沒見過任何一個男人拿相機帥成這副模樣。

  老板的帥跟溯風那種神人似的美是完全不同的。老板帥得很真實,可以看到缺點、看到毛細孔、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溯風就顯得夢幻,就算他明朋站在身邊,卻像是隨時會忽然消失似的不真實。

  此刻老板正細心地調整相機的每個細節,從觀景窗彷佛可以看到真理;他拍的相片極為出色,瞬間被凝結的人物靈魂飽滿,每張相片都能述說一個故事。

  他極少指揮被拍攝的人物應該怎麼做,他總是任他們在鏡頭前自由發揮。有時遇到放不開的模特兒,他也只是端來涼茶,淡淡地與對方閑聊,半點壓力也不給。說也奇怪,老板從來都不是多話的人,長相又嚴峻,但手拿著相機與模特兒攀談的他卻顯得格外溫和,有種令人放松的奇特魅力。

  許多模特兒都喜歡讓老板拍照,說是老板拍的照片特別出色,因此他在模特兒的平面世界裡占有重要地位;光是五月份,老板就幫兩位當紅的模特兒拍了她們生平首次的清涼寫真專輯,真的「很、清、涼」的那種。

  許多模特兒明示、暗示著喜歡老板,卻從來沒見過任何一個人成功。

  老板好像從來都沒有女朋友。這是為什麼呢?

  如果老板的打扮能更帥一點,恐怕會有無數的美女擠破門想成為她的老板娘吧 … … 要怎麼樣才能讓老板更帥?他其實已經夠帥了,只是穿著上實在太漫不經心。看看他身上穿的襯衫,那已經是N年前的青蛙牌吧?布都已經洗破了。

  還有那條西裝褲,嘖嘖!老板的腿多麼修長好看,怎麼可以埋沒在那件完全無型無款的破褲子裡呢。

  某種念頭在她腦海裡漸漸成形,她幾乎可以看見老板穿著她為他精心設計的服裝的模樣。

  「滿滿?」「噫?」王彌生望著她。「妳不是要帶我們參觀攝影棚?」「喔對喔。」滿滿連忙眨眨眼。她看老板竟然看得出神,完全忘了還有這回事。

  她領著他們在攝影棚內漫無目的地亂繞。老板跟模特兒正在後半部拍照,今天恰好要來補拍上次在海邊拍過、卻被退件的服裝目錄。唉,老板上次沒罵錯,果然被退件了。這次他們指派了一位專屬造型師過來負責,她完全被晾在一邊了。

  「那他們現在在拍什麼呢?」成海闊的背影也好看,寬闊的肩、精瘦的腰跟雄健有力的雙腿。唉,她想到哪去了!

  「下一季的服裝目錄。」滿滿領著他們上樓。提到這件事,她便扮個鬼臉。「其實我們前陣子已經拍過了,還在海邊刮了半天風,拍得美極了,卻被退件。」「哦?」王彌生心念一動。「為什麼會被退件?」「那位設計師說拍照的風格與服裝不合。」「哦?沒想到成海闊也會拍出不搭調的照片。」「才不是才不是。」滿滿連忙抗議。「是那位設計師的眼光真的有問題啦。唉 … … 算了,我承認就是了,是我有問題啦,我的技巧太不成熟了,我們老板拍的照片可半點問題都沒有喔。」王彌生意味深長地瞧著她,半晌之後才開口:「我可以看看照片?」「當然可以!」滿滿率先上了二樓,打閑老板的工作室,裡頭另外一個小隔間正是暗房,不過暗房的門一向都是鎖著的,就連她也不能未經老板許可就進入那個神聖禁地。

  工作室內一如往常,非常整齊,跟她的混亂比起來,老板可真是井井有條,每樣東西都有專屬的位置,就連一只筆都不會隨便亂放。

  「照片 … … 上次的照片應該在這裡。」滿滿到處翻找,而王彌生則在工作室內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滿滿,等一下陪我去吃飯?你們中午應該有休息吧?」溯風跟在她身邊。

  「唔 … … 」昨天他說要逛街買衣服,結果火紅色跑車一開就開到山高水深的某花園別墅,喝了一下午的花茶。在那種世外桃源似的地方凝視著天使般的溯風的確是人間難得的享受,但也讓她可憐脆弱的心靈激烈起伏,簡直要發心髒病!

  「我保證這次真的就是吃飯。我晚我知道一家很好的餐廳,廚師超棒的。怎麼樣?」溯風笑吟吟地望著她。

  「不」,但她卻說不出口。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晚一點來接你。」沙發上的彌生望著失神的她淡笑。我來沒見過他用這種口氣跟人說話。哪種口氣?

  滿滿失神地甩甩頭,雞皮疙瘩還沒退,這下連頭皮都發麻了。可怕的感覺喔。

  看著她的樣子,彌生忍不住又笑,轉身打量這問工作室。

  工作室有整面牆都是訂制的書櫃,裡頭滿滿的擺滿了各種書籍,以攝影、旅游為大宗,甚至不乏大部頭的文學作品。樣的藏書量對一個男人來說算是非常龐大了,原來成海闊竟然是個愛書的男人?

  他的工作桌頗大,正對著窗戶,底下便是訂制的工作台,上頭擺了一盞小燈、幾個文具盒,一本正在研讀中的書隨手放置在桌面上,窗明幾淨的感覺跟成海闊本人十分不搭調;她還以為他會是那種一屋子混亂,美其名亂中有序、亂得有格調,其實又髒又獺的男人。

  「找到了!」滿滿從另一頭的櫃子裡翻出一整本相片交給她。「妳看,這就是我們上次拍的作品。」翻開相片,她大致看了一下,立刻明白被退件的原因。然後她找到了她的目標一偌大的游艇比她所想像的還要更靠近岸邊,雖然他們並不是主角,但船頭上兩人的身影依然入了鏡,四六比例的照片看不大清楚他們的五官,但熟悉的人只要細看,還是可以認出他們來。如果這照片放得再大些,恐怕她跟那人的模樣就一清二楚了。

  這些照片 … … 留不得 … …滿滿站在她面前,看起來坐立難安,她扭動的模樣十分有趣。王彌生停下手邊的動作。「妳 ─ 擔心趕不上溯風的約會嗎?放心吧,下午─」「不是的,不是的!」滿滿連忙搖頭,她雙眼閃亮,此刻正充滿干勁。「我可以先離開一下嗎?很快就回來。」「好,妳去忙,不用理我。」是想去好好打扮一番嗎?

  滿滿如獲大赦,轉身便跑了出去。

  不知道她又想做什麼了?王彌生想著。這陣子跟他們相處下來,覺得滿滿頗可愛,只是有時少根筋這一點一講人覺得頭痛。

  那現在該拿這些照片怎麼辦呢?

  王彌生半躺在沙發上,抱著相本慢慢想著。

  她可以現在就把這些照片拿走,但底片怎麼辦?要用什麼理由取得那些底片?當然,她也可以讓這些照片就留在這裡,反正這些照片已經被退件,絕不會出現在某個品牌的目錄當中了。但這要冒的風險太大,如果照片無意間流出去,還是有可能引起軒然大波的。

  唉!只怪她請的業余小偷─段始雨小姐,實在太不專業,竟然沒找到這些照片,害得她得親自出馬。

  其實如果她什麼話都不說的話,這些照片最終很可能會變成一堆垃圾,但她委實擔不起這個風險。

  用錢跟成海闊買?這樣一來,他就會知道照片當中有鬼 … … 但那也許是最好的辦法。成海闊是個坦蕩的男人,跟他直說的話,他會很爽快的把這些照片全送她吧……想著想著,王彌生慢慢閉上眼睛。這地方給人的感覺舒適極了,是個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的地方 … …而她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 … 其實她可以慢慢想,他們還有三個星期可以相處,甚至更長… …如果真的想不出好辦法,那就干脆毀掉這裡,雖然她不大願意這麼做,但 … … 那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滿─」成海闊停在工作室門口,訝異地發現王彌生半躺在他的沙發上睡著了,而滿滿正趴在地上畫圖。

  「噓。」滿滿示意他低聲,自己則抱著畫冊起身來到他跟前。「彌生姊姊睡著了。」「看得出來。」成海闊有點不解,她怎麼會在這裡睡著?難道她的床不比這裡舒服嗎?大老遠跑來他的工作室睡覺?這女人真怪。

  「我們不要吵醒她,她睡得好甜喔。」滿滿笑嘻嘻地,回頭溫柔地凝視著彌生的睡顏。

  她睡著的樣子是那麼的可愛!長長的頭發隨意披在身上,幾根散亂的發絲襯托得她絕美的容顏更有種夢幻般的美,她的五官平和寧靜,完全放松的姿態像個安詳的天使一樣。

  MIU MIU 紫羅蘭色低跟涼鞋一只還穿在那纖細雪白的腳上,另外一只跌落在地。正午的光霧從窗外透進,如此燦斕又迷蒙,為什麼這樣的景像看起來會那麼好看啊?

  「超可愛的。真的是超超超可愛的啊。」滿滿壓低了聲音,但她的口氣卻是愛到骨子裡去了。

  「 … … 她不是什麼寵物。」成海闊忍不住敲她的頭。「不要隨隨便便就把別人當成妳的寵物。 」「我沒這麼說啊 … … 」「妳明明就是這麼想的。」「啊?又被你看穿了嗎?」滿滿嘟起唇。 「真的很可愛嘛,欣賞一下也不行。」成海闊沒好氣地瞪她,轉身走開。

  滿滿委屈地追上來,哭喪著臉嘟嚷:「老板,你好嚴格喔。」聽到這話,他真想好好 K 她一頓!王彌生可不是路邊什麼可愛的小貓小狗之類的,這家伙一下子為人家義憤填膺,一下子又愛得入心入肺,到底要說幾次她才會懂呢?真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老板,你看。」突然轉個話題,她用自己畫好的圖擱在他面前。「你看這個。」成海闊看了幾眼,眼睛不由得瞇了起來。

  「妳畫的不是我吧?」「耶,正好是你耶。」滿滿笑得春花般燦爛。「怎麼樣?好看嗎? 」「妳畫我做什麼?」「我是說衣服!我只是剛好借用你的頭套在我設計的衣服上面。」成海闊的眼睛瞇得更厲害,滿滿只好嘆口氣。「好啦,別瞪我嘛。這套衣服是專為你設計的啦。」圖畫上的男子穿著瀟灑的圓領衫,外搭一件多口袋式的筆挺外套,毛茸茸的領口,袖口看起來很像獵裝,但又少了幾分厚重的感覺。多口袋的設計市面上很多,但多數看起來都不怎麼稱頭,太過瑣碎,好好的一個人穿得像個衣物袋似的怎樣也好看不起來。但她的設計不同,她把口袋流線化,外套側邊兩個彎月形的口袋是主要設計,墨綠與卡其的配色看起來陽剛味十足又不至流於瑣碎。

  她知道老板從來不願穿厚衣物,即便是極冷的冬天,他也只穿普通的毛衣、夾克。他穿的衣物向來都以簡潔利落為主要訴求,換言之,就是越隨便越好。但一件棒球外套一穿就是五年十年,那已經不是「隨便」這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成海闊挑挑眉。這是滿滿所設計過的衣服當中最好看的一套了。尤其是為他設計的。這真是破天荒頭一遭。「還過得去。」「嘿!什麼叫『 還過得去」啊,根本是帥呆了好不好。」滿滿得意非凡地仰著臉,雙眸閃閃發亮。「我幫你做這套衣服,你幫我去畢業展走秀!」 老板絕對不會看到裡頭的圓 T 設計得有多「驚人」,但那無所謂,等他上了賊船,想跳船也來不及了。

  「想都不要想。」成海闊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 喂!老板。」滿滿立刻追上來。「別那麼小氣嘛。」「 我看起來像是在台上走秀的人嗎?我是在台下拿相機的,妳別搞錯了。」「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偶爾角色對調一下有什麼關系呢?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就當是為了我嘛,你幫幫我的忙。」趴地一聲,成海闊回頭,大手准確無誤地拍中她的額頭。「不、可、能。」「哇!你怎麼每次都那麼准啊。」 滿滿哭喪著臉。「我的額頭真的那麼容易拍嗎?」「沒錯。對我來說,那就像是箭靶上的紅心一樣,想故意拍不中都難。」「你這麼說真是太囂張了…… 鳴,被你拍了大半年的頭,智商都減退了,身為害我變笨的始作俑者,難道你不需要負一點責任嗎?」他很願意「負責任」,但他們兩人對「責任」的定義卻有很大的不同。

  「妳死心吧,就算老天下紅雨,我也絕不會答應妳的。」「老板!」 他轉身又想走,滿滿立刻跳到他面前,仰著臉惱火地瞪他。「你別耍脾氣嘛!那麼任性,當一次好人又不會死!」當好人的確不會死,不過她已經發了很多「好人卡」給他,多到拿來當成撲克牌說不定都還有剩,他拿得已經感到有些厭倦 … …成海闊再度微微瞇起眼。沒錯,他真的對那些「好人卡」感到厭倦極了,如果可能的話 … …現在就應該好好扭轉一下劣勢。

  「在妳心目中我就是個『好人』而已,我干嘛要幫妳?」「呃… …」 老板的眼神看起來怪怪的,好像有點 … … 邪惡?滿滿不由得倒退幾步。

  「老板?」「我沒有妳想像中的那麼好,我連妳想像中的那個人都不是。」他步步進逼,慵懶的神情、微瞇的眼睛,眼前這人長得跟平時的老板的確一模一樣,只是那神態卻是她從未見過的。啊!大白天的,老板突然被什麼怪東西附身了嗎?

  「那 … … 那是什麼意思啊?」她臉紅心跳,肚子裡突然多了好多咯咯亂跳的青蛙。她的腿怎麼有些不聽使喚?快跑快跑啊,她腦袋裡警鈴大響,老板被外星人附身啦!但她偏偏跑不動,好像中了定身術,又像是原本就懷有某種期待。

  終於無路可退,她的背抵住窗台,再往後就得往下跳了,「意思是說我不想再當斕好人。」他的身體大靠近了,她的鼻間傳來老板身上特有的氣息,眼睛躲無可躲,只要一抬眼,就望進他那雙深邃的眸裡。

  「說不出話來了?」他低下頭靠近她,嗅到少女清新的發香,他感覺自己突然解脫了似的發出輕笑聲,終於不用再當滿滿的「好老板」,這感覺真是太令人愉快了。

  他們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吧?那擂鼓般的響聲已經快掩沒世界上其它的聲音了。

  在成海闊面前從來不知「語塞」為何物的滿滿竟然詞窮,她感到震驚、錯愕、緊張、恍惚、惶恐、驚喜、期待、害怕─剛剛她腦海中真的閃過「期待」這兩個字嗎?

  「那…… 那… … 」她張口結舌,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或者不該說什麼。她的唇瓣干澀無比,這時候如果不說些什麼的話 … … 會不會就真的「什麼」了呢?

  壓力正漸漸蓄積著,陽光從窗外透進來,她感覺自己的背被曬得發燙,然而她的臉也在發燙,原因自然不會是因為陽光。

  老板的臉越來越靠近她,突然之間,她感覺自己非要說些什麼不可,於是她開口了:「如果老板吻了我,那老板會當我的模特兒嗎?」成海闊愣了三秒。

  一、二、三 … … 他抬起頭,忍不住掩臉爆出一陣狂笑。

  魔力的網瞬間解除了,壓力消失,但她卻感到悵然若失。

  望著笑倒在地上的老板,她沒好氣地嘟嚷:「干什麼件。有那麼好笑嗎?」!唉!剛剛不說蠢話就好了。老天哪!她在想什麼。也就在這個時候,隱身在工作室門口的王彌生悄悄地退回沙發。

  照片這件事,好像變得不太重要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7-1-17 00:31: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她從來沒看過那麼多「活生生」 的名牌在眼前走來走去, PRADA 、 GUCCI 、CHANEL 、 COACH 、 LV……簡直就是一場時尚盛宴!滿滿的眼睛閃閃發亮,完全沒辦法停下,眼珠子不住地轉啊轉的眼花撩亂。

  「那個 LV 包包好美喔。原來有那麼大啊,我還以為是小小的。西方人身材高大的關系嗎?東方人拿了就覺得大。哇!柏金包耶,柏金包柏金包!」「嘻,滿滿,妳真的好單純喔,那很多都是假的啦 。」段始雨,之前曾在彌生家裡見過面的女孩如今躺在沙龍裡,裸著身子正享受著 SPA 按摩。

  「假的?」滿滿回過頭。「這地方的人也用假的嗎?」始雨的皮膚真好!雪白溫潤,真想咬一口 ……彌生的當然更不用說了,好看的程度已經到引人犯罪的地步。

  「當然啦。妳沒聽過 A 貸嗎?她們許多人用的都是 A 拷。樣子呢,當然是很真,但實際上卻是假的。

  但有誰會知道呢?拿在她們手上,人人都以為是真的,又何必花大錢。」滿滿甩甩頭,強迫自己忘記眼前她們那身任何名牌都比不上的肌膚,鎮定心神回頭凝視著反射鏡外的繁華世界。那些會是假的?誰會拿著假包包來這種地方啊?萬一被識破,那豈不是很糗嗎?

  「這是她們之中的許多人親口告訴我的喔。還有一位官太太很以自己能拿得到最新的 A 拷為榮呢。春季發表會剛過,一周之後那些衣服啊、鞋子啊、包包就全上了拍賣網站,一件洋裝只要一千塊。」段始雨打個呵欠,舒服得瞇上了眼睛,模樣似只貓。

  身為服裝設計系的學生,她當然知道什麼叫A 貨、什麼叫仿冒。她還買過始雨所說的衣服回來參考版型,而她的好伙伴可羅還經常為了生活費去制作那些仿冒的服,只是她真的無法想像外頭那個錦繡繁華的花園裡竟然會有假花。

  假的東西應該出現在大街上、路邊攤、菜市場買菜的阿桑手上都可以提著LV,腳下踩著 CUCCI,那才是那些貨品的去處才對。

  這間沙龍隱藏在市中心某大樓的俱樂部會館之內,外頭的招牌小得幾乎看不見,任誰都會輕易略過它,但這裡卻是許多政商名流、名媛貴婦最喜歡來的地方。

  能知道這裡、能進得來,一定要有雄厚的財力、恆赫的家世才有可能,那麼為什麼還要用假的呢?

  「滿,妳真的不來試試看嗎? SPA 很舒服的唷。」始雨微笑著建議。

  「彌生帶妳來就是想讓妳也享受一下啊。」飽受打擊的滿滿搖搖頭。「我並不覺得累。」「 … … 等到累了再來作 SPA ,那不是太辛苦了嗎? 」滿滿想了想,滿臉疑惑。「可是不累的話,為什麼要作呢?」彌生聽到她們的對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妳們兩個如果要討論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這種問題的話,要不要找個禪師來作仲裁呢?」嘻嘻,不然怎麼會叫『享受』啊。一定要等到餓了才吃、累了才睡,豈不是很無趣?滿滿真的好可愛喔。她的想法超有趣的,難怪妳跟溯風都喜歡她。」我的想法很有趣嗎?滿滿撇撇唇。她的想法很普通,是始雨跟彌生的想法很奇怪吧。怎麼突然提起溯風?想到那俊美如神人的溯風,她的臉不由得又紅了起來。

  「滿滿,妳想當服裝設計師嗎?」「唔 … … 或者是造型師。」現在對她來說「造型師」的誘惑力大點。

  如果能為彌生跟始雨這樣的女子作造型,那真是太幸福了。

  「為什麼呢?」「呃……那是我喜歡做的事,妳問『為什麼』是什麼意思?」始雨又打個呵欠。「不管想做什麼事,最後的結果都是為了有錢或者有權對吧?」「好像是 … … 」滿滿托著腮,腦筋開始打結。

  「既然是這樣,那何必那麼辛苦繞遠路?找個有錢人,一切就都解決了。溯風不錯喔。」「咦!」 這是什麼說法?

  始雨翻個身,雙眼炯炯有神。「怎麼樣呢?妳可以設計自己想設計的任何衣服,要開幾家店也隨妳高興。開發表會、登雜志,名設計師做的任何事妳都可以做。」滿滿的心跳漏跳了一拍,接著噗通噗通加速跳動。這建議真是好誘人!

  「不用出去外面風吹雨打被人踐踏,想要任何東西都唾手可得。外頭的男人沒有一個比溯風更帥,外頭的女人也沒有幾個會比彌生更有權勢。

  滿滿小姐,快捷方式就在妳眼前,何苦去跟外頭那些人擠破頭?」她的手微微發冷,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因為害怕。始雨所說的話令人難以把持,她的確可以清楚看到鋪設在自己眼前的道路─平坦、光明,且耀眼奪目。

  她不用等到三、四十歲才驚覺自己一事無成,不用在都市叢林中舉步維艱,攀上這家人,她可以少書鬥幾十年。

  彌生雖然半閉著眼睛,但她的注意力卻在她們身上,她在等著滿滿的回答。

  始雨見自己的話產生了影響力,表情十分得意。她湊近滿滿耳邊,呢噥細語,那些話像充滿魔力的小蟲子鑽進她的腦海裡,吱吱輕笑。

  「想想看,妳才二十幾歲就可以成為一流的設計師,許多人爭先恐後想穿妳設計的衣服、想變成妳。妳將會受人崇拜,就如同妳此刻崇拜別人一樣。其它人終身努力才能得來的辛苦冠冕只不過是妳華服上的一顆綴飾罷了 … … 」滿滿跳起來,臉色蒼白。此刻裸著身子的始雨看起來簡直像是惡魔了;美得恐怖,卻又令人垂涎欲滴。

  這是惡魔的誘惑 … …「夠了,始雨,別太過分了。」王彌生終於嘆息。

  「我很過分嗎?」始雨笑嘻嘻地躺回 SPA 床上,嘆息似的說:「干嘛那麼虛偽?為了生活拚個妳死我活是為了什麼?難道是為了清高。」「滿滿,妳先走吧。」彌生閉著眼睛淡淡說著。「別把始雨說的話放在心上,她胡扯的。

  滿滿慢慢地轉身離開房間,走到外頭看見那些似真似假的活名牌,她們有些是天生富貴,有些則是拚了命才能擠身上流社會,但也有些只是出賣了自己的品格。

  真的,假的,差距很小;有些偽裝得當,外人根本看不出來。

  真的,假的,用什麼方法抵達的,外人沒有興趣知道,即便知道了也是一笑置之。是啊,她是賣身,那又怎麼樣呢?

  一個貧窮、飢餓又貪婪的少女終於攀上了貴公子。他們談起了她的夢,那麼卑微可笑。

  滿滿的手始終都是冰冷的,回復不了溫度,她的抱負。

  始雨在她腦海裡放的小蟲子正飢餓地啃食著她的理想、她的報負。

  真的……假的……同樣都需要付出代價。

  「妳何苦這樣作弄她? 」彌生躺在 SPA 床上閉著眼睛,腦海裡閃過滿滿那張充滿了掙扎的臉。

  「始雨…… 」段始雨從床上跳起來,修長的雙腿移動到玻璃前,「作弄?沒有啊,我只不過提供她建議。」「始雨……」「段始雨從床上跳起來,赤裸的身子油光滑亮,緊實又充滿了彈性;她修長的雙腿移動到玻璃前,倨傲地站定。「就是作弄了又怎麼樣?」「始雨…… 」「不要始雨始雨的叫」她厭煩地一揮手。

  「無聊死了!我又沒說錯,如果她能令溯風開心令妳我開心,扶她一把也無妨,等有一天厭了、膩了,她最多也只是被打回原形,過程中還是享受到了嘛。」「不要把人拿來當玩具好嗎?對妳來說只是游戲,對滿滿來說─」「怎麼樣?」始雨轉身,一臉有趣的笑。

  「別告訴我妳並不覺得有趣。上次我去偷照片沒偷到,妳不是還很生氣?是誰把他們找來的?妳就沒有玩弄他們嗎?」「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提供他們機會。」彌生住了口。方法或許不同,但效果其責沒什麼兩樣。

  「知道了吧?」始雨輕笑。「彌生彌生,我比妳坦白、誠實得多。妳是假裝的天使,而我是真實的惡魔。」「我沒有妳那麼惡劣。」彌生凜著臉起身。

  「我想把傷害減到最低,他們只是無意間犯了錯不需要毀掉他們的整個人生。」「毀掉?」始雨嘆息了,走到彌生跟前,俯下身子凝視著她。「有什麼東西可以毀掉?他們根本一無所有。」「愛愛,妳回來啦。」攝影助理小林見到她,熱情地打招呼。

  他正在幫客人拍大頭照,一家四口,每個人收五百元。這樣的客戶每個月會有幾組,賺一點蠅頭小利。

  「愛愛,妳要來幫忙嗎?」小林笑嘻嘻地回頭看她,原本看起來還算人模人樣的男子,此刻卻顯得格外面目可僧。

  「我最討厭別人這樣叫我。」滿滿惱火地瞪了他一眼,轉身上樓。

  「喂!明後天攝影棚都沒事,老板放我假,妳可以叫妳那些同學來這裡工作喔。」小林在她身後吼著:

  「聽到沒有啊?!愛愛!」忍著回頭拿車針戳他的衝動,滿滿負氣用力一級一級、重重地踩著階梯。像小林這樣的人是連夢想都沒有的,會來作攝影,大概是覺得拿相機的感覺不錯,好像是頗為瀟灑的一門行業,不會立志想得什麼普立茲獎也無意開個什麼攝影展成為一代名師之類。

  他們活著,他們工作,他們老去。

  他們只是芸公雲眾生中極普通、極普通的一個,從彌生家的懸空玻璃屋往下看,密密麻麻如螻蟻一般的存在。上了樓,二樓靜悄悄的。我們活著,我們工作,我們老去。

  真的,假的 … … 分界是如此的細微。

  老板不在嗎?二樓什麼聲音也沒有。滿滿慢慢拖著腳步,覺得自己的腳步已不復輕盈,身上如有千萬斤重。

  遠遠望去,那金碧輝煌的榮耀之門雄偉豪華中間的道路曲曲折折,充滿了陷阱與苦難,縱使千辛萬苦也未必能爬到的門扉,是人世間至高的榮耀一突然之間,她發現自己原來已站在門前,只是那門變得那麼小、那麼擠。門上頭濕潤黏滑沾滿了血跡,要擠身過去必然會弄髒自己,腥臭的氣味教人作嘔,來自地獄的誘惑從來都沒有干淨的。

  只要能穿過去,就是富貴榮華。穿不過去,也沒有損失,頂多從頭再來。除了她自己,沒人會發現她曾出賣過靈魂 … …走到老板的工作室前,老板正躺在沙發上閉目小愒,一派寧靜平和。

  老板的攝影功力很到家,攝影棚原本就不靠那些小案子過活,每季固定的服裝目錄、產品目錄才是他們主要的收入來源。偶爾拍拍婚紗、寫真,老板的日子雖然稱不上悠閑自在,但總比在外頭凄風苦雨要好過得多。即便如此,這間攝影棚每個月平均能賺個三十萬就算多了,再扣掉人事等等雜七雜八的費用,老板離「有錢人」這三個字的距離,大概是從地球到月球的距離。

  買張樂透吧,老板。那就不用再辛苦了…… 滿滿在心裡這麼說著。

  「我買了冰咖啡,要喝嗎?」閉著眼睛的老板說。「在冰箱裡,冰塊應該還沒有融化。」打開「遺忘咖啡屋」的紙袋,滿滿無限驚喜,捧著冰涼的咖啡,她走到老板身邊席地而坐。

  「老板娘說她跟妳的約定一直都有效,虎仔隨時等著妳。」「聽起來好像某種可怕的山盟海誓。」滿滿吐吐舌頭,忍住心頭的悲傷,她真不中用!惡魔的詠歌才剛剛響起,她就已經心旌動搖,難以自持。

  「我還以為妳很哈樂音老板娘親手做的蛋糕。」「我是啊,有錢都買不到 ……」是的,有錢都買不到。可是……,一塊賣不賣?十萬?一百萬?一千萬呢?冰咖啡好涼,她的背脊發冷。她中毒了,中了始雨所下的毒咒,醒不過來。

  「妳怎麼了?」 成海闊終干發現她的不對勁,睜開眼睛定定地打量著她。

  「我只是……有點冷。」她環抱住自己,失神地說著。

  「冷?」 成海闊蹙眉,伸手探探她額頭的溫度,摸摸她的臉頰,體溫很正常。「感冒了嗎?」不對,是她的心病了。老板看不到她的頭皮發麻,手莫不到她的心跳失速。

  惡魔的詠歌在她腦海裡不斷回旋,一字一句深入靈魂。

  滿滿突然轉身用力抱住他,將臉窩藏在他胸前。

  成海闊愣住了,他低頭看著窩在自己胸前的人兒,表情嚴肅起來。「是王彌生跟段始雨跟妳說了什麼?

  還是溯風那個家伙。」「都不是 … … 都不是… …」滿滿深吸一口老板身上特有的氣息,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又沒辦法假裝那些誘惑並不在眼前。

  她沒辦法找回自己,此刻的她正站在懸崖邊,進退兩難。

  成海闊輕輕扶住她的肩膀,讓她抬起頭,凝視著她驚惶失措的眸,他的眉頭鎖得更緊。

  他們的臉那麼靠近,魔網又慢慢回來了,龍罩在他們之間。

  原本緊張的心情被新的緊張情緒所取代,她不知道哪一種比較糟。

  這次難道要像上次一樣耍寶嗎?

  滿滿的雙眼迷蒙,櫻唇微廠,她吐氣如蘭,肩膀像繃緊的琴弦。

  成海闊輕輕按摩著她的肩膀,雙手慢慢地往下,終於摟住她的腰。

  他不要再做好人,就當一只乘虛而入的大惡狼吧,就是現在,趁著她神智昏亂的時候一口吃、掉、她!

  她纖細的身子貼著他的身體,兩人發燙的體溫彼此融合,火苗四處蔓延。

  輕輕地,蜻蜓點水似的吻,咖啡的香氣彌漫在唇際,一口一口,舌尖輕點,繼而纏繞。

  滿滿什麼都不能想了,她只感覺老板的手扶著她的腰,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合在一起。唇好熱,理智一寸一寸被侵蝕,老板的手似乎無所不在,像是燃燒的火焰,一處一處點燃她身體的知覺,喚醒她體內純然女性的部分。

  如果她真的要出賣自己,那麼就先把自己最純潔的那個部分獻給老板作為獻祭吧,至少這麼一來,她將不再有遺憾 … …嗚咽從她唇中逸出,成海闊抬起頭定定地望著她。

  滿滿掙扎著,試圖由兀成自己粗糙的誘惑。

  他的眸子深邃,裡頭燃燒的熊熊烈火緩緩熄減。他的手指輕撫過她被狠狠吻過的紅唇,輕憐蜜意地拒絕了她。

  「不是現在…… 」他粗嘎地說著,勃發的欲望如此的難以克制,於是他只好離開她。

  「老板 … … 」他終究還是個好人,沒辦法就這樣變身成大野狼,真是沒出息!

  成海闊抬頭望天,不由得苦笑。成海闊啊成海闊,你真是個斕好人。

  清晨,電動裁縫車的聲音沒停過,滿滿專注地工作著。

  趁著美心他們還沒來之前,她得加緊趕工,把這件上衣完成。其實這些事可以請美心或大樹幫她做,他們做得又快又好,只要版型做好了,布枓裁一裁,之後縫紉的部分他們大概只要半天就可以完成了,而且保證車工比她的好很多。

  但她想自己做,連這些衣服的設計都完全沒有假手他人。雖然她也知道,如果讓可羅幫她的忙,這套衣服絕對只會更好。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好似什麼都不是很在行,東會一點,西會一點,做點發型,會一點裁縫,又會一點制版,會作一點設計,但樣樣都作得很糟。

  她必須讓自己專心,遺忘過去兩天所發生的事。

  始雨的毒咒正在她心裡生根發芽,老板跟她之間的欲火幾乎將她燒得頭暈。

  她必須專心 … … 機會只有一次?該怎麼做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來這裡已經半年多了,她從來沒替老板做過什麼事。仔細想想,她每天都很努力的占老板的便宜,拗他請吃飯,拗他請喝咖啡蛋糕,到最後連這間攝影棚都被她拗下來變成他們的工作室,偶爾還兼作她私人的臥房。

  如果沒有感情,那麼老板就是世界上最可笑的笨蛋。老板當然不是笨,老板喜歡她,她也喜歡老板 ……她不像美心他們所想的那麼麻木不仁,她只不過比較「慢熟」而已,但現在一切都有所不同了。

  魔咒的種子日益茁壯,她覺得自己必然會走上始雨所說的快捷方式,為此,她心裡竟生出無限愧疚。

  愧疚變成動力,她此刻正一針一線縫制著她的愧疚、她的感激跟她那份說不出的感情─說一針一線未免太過矯情,她明明是用縫紉車。

  「唉啊!」 她的手一滑,車針猛地穿過了她的手指,頓時鮮血淋漓!

  「糟!」滿滿嚇壞了,連忙將衣服快速從車上扯下來,免得染上她的血。右手一扯,左手劇烈的疼痛簡直撕心裂肺,眼淚立刻噴出來。

  「別哭別哭…… 」她安慰自己,努力叫自己冷靜,放慢了動作,將車針慢慢退高,血流如注的手指一分一毫慢慢退出來,血已經沾滿了整個縫紉台,她先隨手拿塊布將受傷的手指團團包起來,之後才慢慢清理那一片狼藉。

  疼痛的感覺入心入肺,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好不容易將整個「凶案」現場全清理干淨之後,她才慢慢打開手上包一裊的布枓,她的食指被車針刺出一個洞,指甲碎裂,看起來慘不忍睹。幸好沒直接穿過去,否則災情可能會更慘重。

  手指上移植了一個小心髒,噗通噗通地跳著,每跳一下就是一陣抽牆劇痛。

  淚水嘩啦嘩啦流個不停。她是在哭什麼啊?是因為傷口太痛了?還是因為老板第一次拋下她,獨自跟王彌生出去工作呢?

  這太無稽了!她怎麼會有這種被拋棄的感覺?被拋棄的人是老板,是她即將要為了功成名就、為了富貴榮華而拋棄老板。

  她感覺好羞恥……血跡染紅了她身上穿的衣服,她無助地哭了起來。

  天哪!她該怎麼辦才好?

  這一天的天氣這樣的好。六月了,初夏明燦的陽光照耀著大地,通往港口的道路臨著海,海風略帶腥味的氣息吹得人神清氣爽,但他卻只是一路閉目養神。這份工作有這麼累人嗎?好不容易才撇開滿滿。為了說服他這一天不帶滿滿出門,她還得煞費苦心編織出一套:「船上的貨品屬於商業機密…… 的謊言來令他就範。

  有時看著成海闊跟滿滿相處的一舉一動,那像是兄妹,又像情侶的親昵感,她覺得討厭、刺眼。擁有幸福的人不該如此樂干炫耀。更何況他們並不擁有。

  那種感覺就好像 … … 就好像當日她在游艇上看著「情真意深」這四個大字時那種被侵犯觸怒的心情。

  她想叫他們分開,就算只有一天也好。身邊沒有滿滿的成海闊是什麼樣子?會不會眼裡終於能看見別的女人?

  下了車,貨船就在眼前,成海闊終於睜開雙眼,面無表情地打量這艘船。梁少勛領頭爬上階梯,而成海闊跟在她身後。

  還沒爬上階梯頂端,甲板上已經傳來船經理氣急敗壞的爭辯聲:「我們沒有走私!這是正式的海關文件,一切都符合標准,我不知道你們從哪裡得來的消息!」「我不管你們的文件到底有多正式。有人通報,我們就必須查明,多的是人用各種名義進口正當商品卻包藏禍心,我們要扣押這批貨物!」「這太離譜了!你們的長官是誰?,我要求立刻會見你們的長官!」船經理氣極敗壞地揮舞著雙手,護衛著身後的大批貨物。

  「你現在是打算妨礙公務嗎?是的話我就連你一起帶走。」海關稽查人員一臉倨傲地瞪著他。

  「吵什麼?」彌生帶著梁少勛與成海闊踏上了甲板,她一直期待這批貨物到來,所以船一進港就迫不及待過來驗收成果,卻沒想到正好撞見眼前的景像。

  「大小姐!」船經理大喜過望,連忙奔上來。「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謠傳,說我們船上有走私品,這些海關人員無論如何不肯放行,還說要扣押我們的貨品!」「扣押 ? !」梁少勛跳出來檔在彌生跟前。「 文件在哪?拿出來我看看!

  稽查人員蠶張地揮揮手上的紙張。「拿去仔細看,一個字都不要漏掉。」「少勛,先打電話給周律師。」梁少勛的手才摸進口袋,稽查人員立刻舉起槍,「不要妄動!」「我只是拿電話!」「不准打電話!」另外名稽查人員上前吼道:「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之前,誰都不許打電話出去!」「就算是犯人也有打電話請律師的權利。」「這位小姐,妳最好乖乖閉上嘴巴。我們現在是執行公務,你們不聽話的話,就全部跟我們回去,有話你們去跟法官慢慢說。」「你太粗魯了!竟然這樣對我們小姐說話。」梁少勛怒火上升,猛地往前欺近一步。稽查人員二話不說,呼地揮起了手臂。

  「少勛,不許動手!」王彌生連忙呼喊,但已經來不及了,怒火中燒的保鏢哪裡忍受得了這樣的對待,他擋住稽查人員粗暴的攻擊,整個人撲上去拚命。

  「快壓制住他!」 三、四名海關人員七手八腳衝上前,場面頓時混亂了起來。

  成海闊拉著王彌生的手悄悄退到戰場之外。「情況不對。他們不但要扣押貨物,連人也要一並扣押。」他低聲說道。

  「嗯 … … 」「妳站在我身後別動,別給他們任何理由,知道嗎?」彌生抬頭望著成海闊的眼,內心湧出一股暖流。這家伙原來也懂得關心除了滿滿之外的人啊。

  「該死的!放手!你們知道我們小姐是誰嗎?哪容得你們這樣胡來!快放手!」梁少勛暴怒著胞哮。但盡管他身手了得,讓所有撲上來的海關人員全掛了彩,在地上。但他還是抵檔不住四、五名壯漢的壓制,只能狠狠地被踩在地上。

  「呸!」帶頭的海關稽查人員粗魯地從嘴裡吐出一口血,滿臉惱怒。「現在我以妨礙公務的名義拘捕你!」「王小姐!」船經理嚇壞了,誰想到原本的例行檢查會突然演變成暴力場面?

  「別擔心─」「什麼別擔心?」稽查人員惡意地笑了起來。「現在你們全部跟我回去。」「去哪?我們只是上船來參觀的,你要用什麼名義扣押我們?」成海闊無聊地開口。

  「她是這艘船的船東。」「她是嗎?」成海闊突然瞇起眼,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二十五歲的船東?」稽查人員一愣!的確沒聽過有船東這樣年輕的。

  「你們要查有問題的貨物,貨物都擺在你們面前了。我跟這位小姐只是上船來稍作參觀,因為這位好心的先生願意讓我們在船上拍幾張照片。」他拍拍自己胸前的相機,意有所指地開口:「剛剛是拍了不少好照片了。」「誰准你們拍照的。」稽查人員大急,立刻伸手想搶相機。

  成海闊的臉一冷,陰郁地直視那名稽查人員。「你有什麼權力不准我拍照?這是國防機密重地?還是你私人的領土?你要貨物就把貨物拿走,要押人就把跟這艘船有關的人押走,但你們不能證明我、這位小姐跟這艘船有關系。既然不能證明,那就最好不要輕舉妄動。」「誰說我不能證明?把身分證拿出來!我現在懷疑你們是大陸偷渡過來的偷渡客!」「好啊,如果我們不是偷渡客,是不是就可以離閑這裡?」「不行。」那名稽查人員邪惡地笑了笑。「因為我不知道這身分證是不是偽造的文件。」成海闊與王彌生心中同時一凜!看來他們是非要把人押走不可了,不准打電話、不准與外界聯系。這當中必然有鬼。

  成海闊望了一眼甲板另外一邊的階梯,突然發難,將相機重重地摔向對方。「跑!梁少勛掩護我們!」第一個字當然是對王彌生說的,而她連半秒鐘也沒猶豫,立刻往階梯的方向狂奔。

  梁少勛在同一時間跳了起來,猛力衝撞周圍的海關人員,令他們無法在第一時問反應過來,成海闊往前跑了幾步,突然轉身猛地踢倒一大箱貨品,後面嚷嚷著追上來的稽查人員來不及躲避,霎時被箱子絆個正著。

  「快離開這條船!」不用他說,彌生已經飛也似的跳下了船,同時從口袋裡拿出電話按下號碼。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7-1-17 00:31: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沒有人想到會變成這種局面。回到王家的都市宮殿,候在裡頭的竟是王家的老太爺。

  始雨與溯風局促不安地在屋內踱步,臉上都帶著惶恐不安的神情;他們的另外幾個兄弟姊妹與他們有類似的心情,但程度上減輕許多。

  老太爺與彌生已經進去談了快一個小時了,他們究竟在談些什麼呢?

  滿滿靠近成海闊,輕輕地拉拉他的衣袖。「老板 … … 」「不關我們的事。除非王小姐希望我替那位老太爺也拍張照片。」他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那我們可不可以走了啊?現在這種場面好像不太適合我們留下來。」滿滿輕輕說著。

  她的手隱隱作痛,看來沒到醫院去好好檢查包扎終究是個錯誤。但她怎麼知道會突然發生這種事呢,連溯風都被緊急召回,可見事態之嚴重。至於她的小小手指,當然也就只好藏在口袋裡繼續等一等了。

  「這麼急著走?妳跟溯風這幾天的午餐、晚餐不愉快嗎?」成海闊沒好氣地斜睨她,一股濃濃的醋味飄出,令滿滿為之臉紅。

  「怎麼突然這麼問?」滿滿低下頭,竟是滿心羞愧。

  這一切美得像夢。有溯風那樣的男子在身邊,任何女孩都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嬌貴又最幸運的公主,她卻一點都不快樂。

  每當她望著溯風那俊美無匹的臉孔,老板的眸子總會出現在她腦海中。

  溯風與老板多麼的不同。一個如此的柔軟,一個那般的粗獷。當溯風修常細致的手握住她手時,老板那雙厚實堅定的手又隱然出現。

  面對著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她的愧疚排山倒海而來。

  她最近的愧疚可真多,多到她有時還來不及好好把這個「愧疚 」愧疚完,下一個「愧疚」又忙著趕上,真是教人哭笑不得又錯綜復雜。

  突然,屋內的人全停止了呼吸。腳步聲自屋內傳來,老太爺大部分的子孫都低下了頭,靜待那雄偉的身軀出現,那是小動物對王者臣服的神態。

  老人高大威武的身軀完全沒有因為歲月而顯出佝樓,不悅而微微抿起;滿臉皺紋裡鐫刻著一雙如鷹集般銳利、清明的雙眼,高聳的鷹勾鼻,堅毅的薄層此刻正因厚實的身體依然將輕飄飄的衣物撐得老高。令人望之生畏。想必這位老太爺年輕的時候必是叱吒風雲的一方霸主吧。

  彌生也出現了,她臉上的表情一片空白,斜倚在客廳入口處的門廊上。滿滿注視著她,心裡滿滿的都是同情。這半天真是夠她受的,這樣的金枝玉葉,卻被一群凶神惡煞追著跑,她心裡一定很緊張吧?驀地彌生的眼神一變,望定了客廳中的某人。

  滿滿回頭,那人站在王家的大家長身後,高大魁梧的男人有張剛毅的臉跟一雙深邃的眼一他是誰呢?

  滿滿突然發現自己懸著的心輕輕地躍動,剛剛那一剎那,她以為彌生的眼神會望向老板 … … 今天的事情會讓他們之間的「主雇關系」有所變動嗎?

  「你。」老太爺睥睨了其它人一眼,隨即將他們完全拋諸腦後。他在成海闊面前站定,身高甚至超越了年輕人。「多謝你今天救了彌生,有什麼需要我們王家的地方,無論何時何地,請盡管開口。」「不用客氣,那只是─」老太爺舉起手示意他安靜。「不用跟我說客套話。這裡只是個土匪窩,我們受不起客套話。王家向來受人點滴必當湧泉以報,過去如此,未來必然也是如此。彌生是她老子唯一的女兒,也是我最愛的孫女,這恩情我們王家上上下下都將永志不忘。」說著,他竟然微微低下頭,頷首致意。

  成海闊驚呆了,還未作出任何反應,老太爺便轉身離開,他身後的男人過來遞上一張名片。

  「這是我的電話,請您務必好好保留。如果您近期內無法提出要求,未來我也會再找時間登門拜訪。」他的聲音低沉,充滿磁性。他長得比老板高大,也比老板威武,虎背熊腰的男人穿著唐裝,原來是這番不同的風情。

  滿滿再度轉向彌生,彌生的臉恰巧轉向外頭,好似那裡真有什麼精釆的風景吸引了她。

  老太爺一行五人離開了城市宮殿,凝結在半空中的空氣終干開始流通,他們紛紛松了口氣,雙肩往下垮,活似鬥敗的公雞。

  「好可怕 … … 」「我每次見了爺爺都像死過一次 … … 」「那你從小到大死過無數次了。」「哼,你最好不怕啦。」彌生終於出現在大廳,她的眸子略略失神了半晌;眾人望著她,她貶貶眼,淡淡笑了一下。「准備一下,我們要出發了。」「出發?去哪?」「那裡?!」「那裡?!梁少勛一臉興奮,雙眼炯炯有神。「是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哇!我可不去受罪。」「我也不要。想去的人去吧,我還有好多工作要做哪。」幾個年輕人紛作鳥獸散,只留下始雨跟溯風,他們兩個苦著張臉。方才爺爺離開的時候賞了他們一記超恐怖的眼神,那記眼神不用說也知道會有下文。

  「先出去避避風頭,我們裡頭大約是出了奸細,而且 『那裡』也有些事情要處理。」彌生轉向始雨跟溯風。「爺爺說你們兩個再不聽話,一個去念修女學校,一個去讀軍校吧。」始雨跟溯風兩人抱著頭,半句話也吟不出來,手腳都冷了。

  「『那裡』是哪裡?」滿滿開始覺得疑惑了。

  「我們終於 … … 要去鄂霍次克海了 … … 」溯風慘笑。

  「鄂霍次克海?」滿滿一臉迷惑。這名字好熟,在哪裡聽過呢?她回頭望著成海闊,只見他眼底竟也難得地閃著幾絲火花。滿滿忍不住趨前。

  「老板,那是什麼地方啊?」「俄國跟日本之間的海域。」「俄國跟日本之間的─海域?」滿滿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嚷:「那麼遠的地方可以說去就去嗎?」沒人理會她。彌生坐在沙發上發呆,成海闊打呵欠打得淚眼迷蒙。方才那個老頭子真夠可惡的,就這樣扔下一個問題,硬逼著人非回答不可。

  他為什麼一定要接受他們的報恩?不接受不行嗎?他就是不接受,看他能怎樣!

  兩分鐘之後,梁少勛回來了,手上已經提了個行李袋,好似他老早就准備好了似的。「廢話,當然是說去就去,難不成還要看黃道吉日!我們家在那個區域有很重要的工作,小姐隨時都要去巡視的。」「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現在就去。」滿滿又嚷。 「不用准備衣服嗎?還有護照,還有 … … 零食 …… 之類的?」掛上一通電話之後就這樣走出家門,然後跑去距離十萬八千裡遠的地方,這怎麼樣都很奇怪吧?

  她偷偷瞄著王彌生,她看起來真是鎮定,就好像她並不是要去那個天寒地凍的海洋,就好像她其實只是散步去巷口買杯飲料似的。

  「你們的護照我已經派人去拿了。妳,該不會還沒有護照吧?」梁少勛的眼神寫著鄙夷。

  「誰說的!」滿滿紅了臉嚷:「我當然有護照啊!」其實說起來是很心虛的,她的護照前陣子才辦出來,為的是還沒有成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成行的畢業旅行。去年學校辦畢業旅行的時候,她窮得無法參加,好不容易才拗到大樹他們陪她一起去香港的說。如果他們夠走運,能通過畢業展這個大考驗的話。「那就好了,船已經在港口等著。」這太突然了,滿滿根本不知道該感到興奮還是害怕,她緊緊依靠在老板身邊,突然覺得雙腿有點發軟。

  成海闊的大手啪一聲壓在她頭上,什麼話也沒說,甚至連多看她一眼也沒有。

  滿滿強壓下心中的激動,電梯門一開,她便旋風 似的立刻往外衝。「請你們等我一下!二十分鐘!我只需要二十分鐘就夠了!」話說完,她已經揮手招來一輛出租車,頭也不回地跳上去。

  「喂!」梁少勛氣急敗壞地追上去。「喂!」王彌生走出大樓,抬頭仰望都市晴朗的天,然後走到中庭的露台上坐下,喃喃自語似地:「應該帶杯咖啡下來的 … … 」他們家的咖啡難喝得要命,她真應該試試岳樂音的手藝。成海闊想著,但這些話他知道絕不可能說出口。

  「成海闊,你就容許那個 … … 那個怪裡怪氣的小丫頭這樣胡來嗎?!」梁少勛氣得跳腳。「小姐小姐,我們不用理她!司機已經開車上來了,我們可以立刻出發!」王彌生看一眼成海闊。

  「沒有滿滿,我哪裡也不去。」梁少勛氣得七竅生煙。「你們兩個會不會太囂張了啊?到底誰才是出錢的老板? ! 」成海闊伸個懶腰,相機從他胸口滑向背後,他居然單手握住相機,連焦距也不對一下,火速地拍下一張王彌生瞇眼望著天空發呆的照片。

  「妳想毀約的話,我是隨時都歡迎的。」成海闊打著呵欠,是百無聊賴,還是強忍著笑意的眼淚從眼角泌出?

  只是這時候他的眼角卻瞥見那輛火紅色跑車像火焰一般衝出豪門大戶。他的笑容瞬間凝住。

  ※ ※ ※ 本書下載於TXT小說之家,如需更多好書,請訪問txt456.cn滿滿像陣旋風般衝進攝影棚,照理說現在他們應該正是趕工趕得如火如荼的時候,但踏進攝影棚的時候,滿滿卻愣住了。

  大樹揪住可羅的衣領,忿忿不平的拳頭正要往下槌;美心在一旁哭著勸,女喬小的她根本無力阻止這一切。

  「喂!你們干什麼? ! 」美心一見到她,立刻哭著奔上來。「滿滿、滿滿!快勸勸他們,他們要打架!」「我看得出來他們要打架。」滿滿錯愕地走到兩人面前。「你們為什麼要打架」「這家 ─ 伙妳自己看! 」 大樹雖然松開了手,但依然氣得說不出話來。

  可羅的腳邊散落著幾件衣服,那些標簽滿滿絕不會錯認,那分別是 Prada 、香奈兒跟三宅一生。

  滿滿的臉沉了下來。

  「現在到底是怎樣?我還要不要活?要不要吃飯?」 可羅一臉倨傲地瞪著他們。「你們瞧不起是不是?

  我就是作假貨怎麼樣?你們以為作仿冒品很簡單?知不知道多少人捧著鈔票等在門口拜托我幫忙設計打版?!」「你干嘛這樣踏蹋你自己?!我們當中最有才氣的就是你了!而你居然為了幾毛錢出賣自己的尊嚴,你知不知道被抓到的話要坐牢的!」可羅別過臉去,什麼話也不說。

  滿滿蹲下來將那些衣服一件一件撿起來。衣服的手工極細,版型也作得美極了,但卻是假的。

  仿冒的名牌除了仿造名牌本身當季的代表作之外,通常也會帶幾件仿名牌風格的衣服,消費者通常不會知道該品牌這一季到底出了哪幾件衣服,也無心細想,只要衣服好看便順便帶了。這樣的衣服比 COPY代表作要重要得多,要作得很像原設計師的風格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可羅做到了。

  亮片、刺繡、碎花、數字,他把這些元素揉合在一起,變成一件跟原品牌質量不相上下的衣服。這屋裡的另外三人都做不到,因此他們這個團體,表面上看來她是隊長,但靈魂中心始終是可羅。

  可羅正在墮落,他們都知道,連可羅自己也知道,但他們就是阻止不了他下墜的速度 … …她自己也正在墮落,速度快得讓她看不清周圍的景物。

  「這衣服好美。」滿滿嘆息著凝視手上的衣物。「如果不是這樣的標簽那該多好,如果上面貼的是 『可羅』這兩個字,那該 ─ 」「拜托妳不要再痴人說夢了好不好? ! 」 可羅惱怒地一把奪過那些衣物。「妳到底想講啥啊?又要說那些天馬行空的幻想了嗎?開一家店、創立一個品牌,然後成千上萬的客戶就會蜂擁而來?是這樣嗎?

  妳還要作這些白痴的夢多久?!」「可羅!」美心忍不住驚呼,她雙眼大睜,手掩住唇,一臉駭然。

  「我說的不對嗎?你們知道服裝系一年畢業多少個學生?他們到最後都去了哪裡?真正成為設計師的有幾個?餓死在路邊的又有幾個?!」是的,他們活著,他們工作,他們老去。

  時光的洪流淹沒了多少懷抱理想的少男少女,溺死他們高貴純潔的靈魂,將他們變得面目可僧、汲汲營營。

  「沒有半個!」 大樹惱火地咆哮。他再度揪住可羅的衣領,怒火將他的眸子燒出火光。「我沒聽說過有哪個設計系的學生餓死,我只聽過哪個設計系的學生墮落了!去幫仿冒商作假包包、作假衣服!那就是你!」用力一甩,可羅修長的身體再一次被硬生生摔在地上。「明明是最聰明的,偏偏最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天賦!你知道我有多希望自己可以像你一樣?隨手剪一塊布就變成華美得要死的披風,垃圾桶裡翻一翻都能做出一頂好看得要命的帽子!」「大樹…… 別說了。」滿滿搖頭。她沒有資格責罵可羅,甚至連她自己都受不了財富的誘惑,又怎能責怪他為了生活而屈服在壓力之下?

  「妳不罵他?」大樹猛然回頭看她,一臉不可思議。「當初對這件事最生氣的人就是妳了,現在妳怎麼了?難道認識了那些有錢到爆的人,連妳也變了?!」「滿滿才不會變!」美心在大樹面前跺腳。「你不要胡說八道了!滿滿就是滿滿!她不會變!」滿滿羞愧的低下頭,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天哪 … … 哈。」大樹慘笑,仰頭掩住臉面。 「天哪!我真不敢相信 … … 我真不敢相信。」「滿滿 … … 」美心過來輕輕拉著她的衣服,聲音裡帶著哽咽。「妳告訴他,說妳沒有變,妳不可能放棄的對不對?我們說了要一起開店創品牌的。我們設計童裝、親子裝,可羅 … … 可羅扮女裝當模特兒,妳負責造型設計,妳沒忘記吧?妳為什麼不說話?」那些夢飄得老遠,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滿滿只能搖搖頭,羞槐得連眼睛也不敢抬起來。

  「你們這兩個 … … 叛徒 … … 」大樹依然仰著臉,聲音裡滿滿都是悲痛。

  「夠了!」可羅惱火、暴躁地胞哮:「什麼叛徒?!像你這種依靠有錢父母長大的人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我?!說什麼很想變成我!有種你來變成我試試看!沒有錢,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我連路邊的一只流浪狗都還不如!因為我有腦袋!

  所以才會在這裡任你罵、任你戳!心裡還為了傷害了同伴的感情而愧疚得要死!」裂痕正慢慢擴大,空氣中那幾條像征著友誼破裂的痕跡越來越清晰。

  和諧的平衡被打破了,他們的友誼竟薄得像張紙 … …原本她想回來拿設計好的衣服帶去船上請彌生跟始雨試穿,但此刻一切都顯得多余,他們的團隊 … …四分五裂了。

  ※ ※ ※火紅色的蓮花古董跑車突然在通往海濱的山路邊停下來。空曠的道路上只有稀少的車輛,傍著山的小山谷有種世外桃源似的美。

  溯風轉向她,認真地凝視著她的眼,他的手掌心上放著一個精巧的銀色玻璃盒。「我 … … 可以跟妳在一起嗎?」滿滿震驚地望著他。這是 … … 求婚? !

  「跟我走。」銀盒打開,碩大的鑽石在陽光下綻放著七彩光芒。「這是我祖母留給我的遺物,我戶頭裡的錢夠我們離開這裡,找個喜歡的地方安定下來,度過無憂無慮的人生。」無憂無慮的人生?滿滿想哭。她現在的憂慮何其多!哪裡還有什麼「無憂無慮的人生 」。自從認識了他們之後,她的生活起伏跌看,速度快得有如雲霄飛車,一波驚訝還沒過去,一波震撼又緊跟而來。無憂無慮?她已經不了解那四個字的意思了。

  「滿滿,我是誠心誠意的,請妳跟我走吧,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裡。」「我不能跟你私奔。」「雖然私奔聽起來很浪漫,但我們當然可以結婚。」溯風笑了,彷佛了解她天真的憂慮。

  「我不會背叛妳,也不會欺騙妳,我可以一生一世 ─ 」滿滿連忙按住他的唇,忍不住嘆息。

  「別輕易許下這種承諾。」「我是認真的。」「你年紀比我小,你甚至不愛我,許下這種承諾對彼此都沒有好處。」「我當然愛妳。」溯風蹙起了眉,此刻的他顯得如此美好、單純又認真,他俊美的五官即使在陽光下也是如此的無瑕,神人雕刻似的美,彷佛永不凋謝。

  只是從始雨在她心裡灑下貪婪的種子之後,她便再也無法欣賞溯風的美;溯風變成了工具,她甚至不夠資格成為溯風的朋友。

  「我很抱歉。」她握住他的手,將盒子蓋上.鑽石七彩光芒消逝了,如同她心裡頭那惡毒的意念。

  「我真的真的 … … 很抱歉 … … 」溯風多麼美好,她怎麼可以有那麼可惡的想法!她竟然曾想過要利用他。

  「妳為什麼道歉?該道歉是我。我承認剛開始是始雨慫恿我追妳的,但後來我發現我真的喜歡跟妳在一起 … … 」始雨真恐怖!她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看得出來始雨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女孩,但這麼做對她到底有什麼好處?看他們為情所苦、掙扎無助,難道真那麼有趣?

  「我累了,好想好想離開這裡。不知道為什麼,我才二十歲,卻覺得自己已經活了兩百年 … … 好辛苦。」溯風嘆息著擁住她。「滿滿,跟我一起走好不好?離開這個鬼地方,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對不起 … … 」「到底為什麼? !」溯風放開她,突然惱火起來。「到底為什麼為什麼?!我哪裡不好?為什麼妳不肯跟我走?!」「你很好。你是每個女孩心目中的夢想,你選上我,我覺得很榮幸,所以我才更覺得對你很抱歉。」滿滿也嘆息了。「可惜…… 我不能為你拋棄一切。」「 一切?妳的一切在哪裡?妳沒有錢、沒有事業、沒有前途,就在十五分鐘前,妳甚至失去了妳最好的朋友。妳的『一切』到底是什麼?」「是我自己。」溯風愣住,愣愣地望著她,彷佛她是個外星人。

  「我還真的想過要把我自己賣給你。」說著,她厭惡地吐吐舌頭。「天,連我自己都覺得好惡心。」「我?很惡心?」「當然不。 」 滿滿笑了,她大笑著捧住溯風的臉。「你怎麼會恐怖。你是這世界上最帥、最美好的男人了。惡心的是我,我竟然想過要利用你。只要在你身邊,我就可以少奮鬥幾十年,不用再跟這個世界對抗掙扎 ─ 」「我並不介意被妳利用啊。人與人之間不就是互相利用的嗎?我有被妳利用的價值,那又有何不對?」「你說話的口氣跟始雨真像。」「也只有妳會說一對雙胞胎『很像』。」「 你跟始雨是雙胞胎嗎?!這下滿滿真的嚇壞了。天使般的溯風跟那個惡魔始雨竟然是雙胞胎!這真是太諷刺了!

  「我們是。但那不是重點吧? 」溯風懊惱地嚷:「天!我都被妳搞迷糊了。妳到底知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在向妳求婚!妳明不明白? !」「 我很明白。」滿滿終於呼出一口長氣,胸中郁結的情緒被釋放出來了。「謝謝你向我求婚,但我不能跟你走。」說得那麼容易,好似「謝謝你請我吃飯」或者「謝謝你幫我拿水」這類的小事。他願意許給她一個幸福,她卻只是說「謝謝,但不用了。」溯風懊喪地趴在方向盤上。「我不想再問為什麼了 … … 」「溯風,別難過。我很喜歡你,只是 … … 請你不要把我當成玩具,我不是什麼新鮮有趣的玩具。」不知不覺地,她模仿著老板的語氣。原來可以這樣說話感覺起來超神氣。

  「我沒那個意思 ─ 」「你有,只是你不知道,你跟始雨一樣,當我們是外星生物;平時你們不屑、也沒機會與之交往,現在發現原來我們這樣的人也會說話呼吸,突然大感驚奇。」溯風連連搖頭。「妳這麼說太不厚道了,我們沒那麼勢利 ─ 」從方向盤上斜覦滿滿含笑的臉,他嘆了口氣。

  好吧 … … 或許他們有。但那能怪他嗎?他從來沒有機會接觸其它人,他是終身被關在像牙塔裡卻又被抱怨視野狹小的笨蛋。

  「可以開車了嗎?我想他們都在等我們呢。」「滿滿,妳真的不後悔嗎?這可能是妳這一生中最接近世界頂端的一刻,錯過了,機會未必會再來。」是的,她很了解,了解努力並不保證會成功,機緣才是真正掌握絕大多數人未來的關鍵。

  溯風捧著她的臉,認真地凝視著她。「我最後一次認真的請求妳「……給我機會 … … 」他的眼神太醉人,此刻的溯風是她所見過的最美的景像,他的容貌光燦如星,他是如此地溫柔濃情 ─啪地一聲,滿滿伸出手准確地拍中他的額頭。「開車吧,小弟弟。」不久,古董蓮花跑車駛到了巨大郵輪旁邊,立刻縮小成一輛火柴盒小汽車。

  溯風站在車旁朝他們揮手。「溯風,你不來的話,萬一被爺爺知道,你就死定了!」始雨在船上扯開了嗓子大喊。

  溯風只是搖搖頭,眸裡有一絲心碎的表情。這是他這一生第二次被拒絕,雖然沒有上一次那麼痛,但也夠痛的了。

  為何他喜歡的人總是不喜歡他?自己的人生到底什麼地方出了差錯?他得好好想一想。

  滿滿的身影出現在船邊,溯風舉起手對她吶喊:「滿滿 … … 滿滿 … … 謝謝妳!我真的好喜歡妳!

  」船上的人全愣住了,聽著他的聲音在風中飛散,久久不止。

  滿滿對著他揮手,微笑,只是眼眶裡忍不住含淚。溯風是在跟她告別吧!素來溫文儒雅的他會這樣拋開一切嘶聲大喊,必然是已經有了覺悟。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高興還是難過。放棄了那最靠近世界頂端的機會並不可惜,真正令人遺憾的是她與溯風未來或許再也不能相見……想到這點,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

  再會了,世界宇宙無敵俊美的溯風 … …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7-1-17 00:31: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好痛苦喔 … … 」滿滿抱著肚子,面色如土。她已經在床上翻滾了四個多小時,腸胃裡能吐的早就吐光了,剩下的只有又苦又酸又從的膽汁。

  這艘郵輪巨大得像是一座海上城堡,行駛時幾乎感覺不到風浪,搭這樣的船還會暈船,那真的沒辦法了。

  吞下的暈船藥開始生效 ─ 她感覺自己已經要把整個胃都嘔出來了,才終於把那兩顆溶解了一半的藥丸給吐出,整個喉嚨苦得她忍不住掉眼淚。

  「鳴 … … 」「乖乖躺著不要動。」成海闊沒好氣地將一個抱枕塞進她懷裡,讓她像只蝦子似的蜷著。「別哭,越哭頭越痛 。」他真是恨死了!溯風跟滿滿在碼頭演出的那一幕到底算什麼?滿滿只是吐,他卻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被妒恨的怒火燒得面目全非。

  滿滿果然還是受不住誘惑。他不能怪她。溯風帥得亂七八糟,有錢得能夠移山倒海,這樣的白馬王子哪個女孩不心動?

  他恨自己太孬,即便到了這個節骨眼,他還是沒辦法對滿滿坦白。

  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得夠明顯了,任何有點腦筋的人都看得出來他為這呆頭呆腦的小女孩傾心!就只有滿滿 … … 就只有滿滿該死的一天到晚發好人牌給他,卻對他的感情沒有響應!

  只是個小情敵,有什麼好生氣惱火的?解決他不就得了?為何他做不到?他就是做不到讓滿滿失去即將到手的幸福 ─上一秒他還惱火地認為那個該死的小伙子除了一張漂亮得連女人都嫉妒的臉跟三輩子也揮霍不完的金錢之外,還有什麼能力令滿滿得到幸福?下一秒他便絕望地承認溯風可以給滿滿的,或許終他一生都沒有能力給她。

  他心痛如絞,卻又無話可說。

  他滿腔怒火,卻無處發泄。

  最可恨的是坐在這裡看她吐得七葷八素,他又急得氣惱自己無法以身相代 ─「老板 … … 你的臉色比我還難看。」滿滿吐滿滿翻個身,面對著牆嘟嚷:「 他要我當他女朋友,我拒絕他了。」他第一次無法控制自己臉部的表情,狂喜全寫在瞼上,他咧閉嘴,露出一個堪稱「劇烈」的笑臉。

  滿滿卻正對著牆,有點無奈地嘟嚷:「唉 … … 真的真的好可惜喔 … … 」※ ※ ※已經一天半了。打從他們上船後的一個小時,成海闊跟滿滿就再也沒出現過。

  醫生說滿滿暈船暈得厲害,但滿滿暈船跟成海闊有什麼關系?彌生顯得陰郁、不快樂,她的這一面很少人看過,始雨就是「很少人」的其中之一。她跟始雨雖是異姓姊妹,但自幼一起長大,感情與親姊妹無異。

  「去找他啊!」 始雨厭煩地嚷。「要我看妳這張臭臉到幾時啊?我都快悶死。」「用什麼理由去找他?」「他是妳的隨身攝影師,無論妳做什麼事他都應該在身邊吧?就算妳希望洗澡的時候有人拍照,他也應該在場 ─ 咦?這主意不錯耶,妳要不要 ─ 」「段始雨。」「 … … 好嘛。」始雨又翻個身。「那妳到底想怎麼樣呢?喜歡就去搶過來,這不就是我們家族的名言嗎?」「搶?」彌生橫著眼睛看她。「人是可以搶的嗎?搶得到嗎?」「 當然可以,我就搶了好幾個。」她仰躺著,扳著手指閑始數。「從國一的時候開始 … … 」搶,掠奪之意。把擋在目標中間的障礙物清除,直接奪走。

  她試過了,連溯風都被她拿來當成方便棋子。對付一個普通人,這樣的手段應該早已經足夠,但沒想到連溯風都緞羽而歸。

  「喂!妳有沒有再聽?」「沒有。」「唉,我就知道沒人在乎我 。 」始雨哀怨地嘆息。「妳可好了,喜歡上成海闊還有點事情可以做、可以想 … … 你們好奇怪,溯風喜歡滿滿,妳喜歡成海闊,他們有什麼好喜歡的?讓你們這樣煞費心思。

  我看他們只不過是兩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街上到處都是。 」「 … … 許多事本來就不需要理由。」「妳是因為成海闊沒有為妳著迷,心有不甘吧?」始雨嘻嘻一笑。「我了解那種感覺喔。」「被妳想得那麼膚淺,我居然不生氣。」「那妳偉大的愛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大概連妳自己也說不清吧?居然敢說我膚淺。哼。」「喜歡就是… …喜歡了。這世界上除了人之外,還有什麼值得我們喜歡的?」王彌生嘆口氣,揉揉疲憊的眼睛。

  也許始雨說得對,她只是不能接受有人不願意屈服在她跟前,那是前所未有的事,用「不甘心」來解釋自己的行為,事情會變得容易許多。

  「說的也是。可憐我無聊到連喜歡人的能力都沒有了。」始雨嘟嚷著。

  「別說得這麼可憐,馬上就可以見到妳喜歡的凱薩了。」「有什麼用?他又不喜歡我。」始雨做個哭臉。「要把他騙上床好難。」「 … … 」始雨實在太隨便,也難怪自恃甚高的凱薩不把她放在眼裡。但始雨始終不是個壞女孩,她只不過 … …走了偏路,走到一個連她自己都無法回頭的地方。

  「 妳去找他啦!」始雨踢她。「別在這裡作苦臉給我看。去去去!去找他吃晚飯。難道他跟滿滿就要斕在那間屋子裡不出來嗎?」王彌生猶豫著。

  始雨呻吟著嘆口氣。「就說船長請全船的人吃飯,這理由夠了吧?慶祝場面,豈有攝影師不出面的?」彌生眼睛一亮,淡笑點頭。

  無論怎麼樣厲害的人物,面對感情的時候都一樣盲目,腦袋都一樣殘廢。

  但是彌生,妳真的喜歡成海闊嗎?到底有多喜歡呢?從來都不敢愛、不敢付出的彌生,難道這次真的會有所改變?

  始雨打個呵欠,體著天花板,半晌之後搖搖頭。

  她才不相信。

  ※ ※ ※「鳴 … … 好想死 … … 」啪地一聲,冰涼的毛巾拍在她額頭上。「別胡說了,只是暈船。」「嗯 … … 」「妳沒東西可以吐了。乖一點,躺著不要動。」她的臉色灰敗,無力地躺在床上呻吟。這輩子沒病得這麼慘過,感覺像是去了半條命,好辛苦!

  「不要冰毛巾 … … 好冷 … … 」成海闊連忙將毛巾取下,以掌覆額,溫度燙手,他不由得深深蹙起眉。「發燒了。」「唔 … … 」半點力氣也沒,滿滿只能將身體蜷得更彎,企圖從薄毛毯裡取得一些溫度。

  她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因為她的手指越來越痛,輕輕動一下都會痛得她冷汗直流。移植到那裡的小心髒變成大心髒,隨著血液的脈流噗通噗通地,痛得人抓狂。

  但這件事不能讓老板知道,老板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氣得命令王彌生立刻把船往回開。

  她知道,為了她,老板一定會這麼做…… 然後她會被痛毆一頓,給扔進海裡喂鯊魚。

  他們正朝太平洋深處駛去,航行越遠,氣溫越低,夜幕降臨,船上的溫度陡降到十度。

  「我去找醫生來。」見她燒得昏沉,成海闊大急。怎麼暈船會暈到發高燒呢?

  「不用了啦,現在感覺好像好一點了。」滿滿嘟嚷著,整個人往牆角瑟縮,背部貼住冰冷的鐵牆,吱地一聲連忙跳起來。這一跳簡直地動天搖,她好不容易平息的胃再度翻攪起來。

  「跟妳說不要亂動!」成海闊沒好氣地扶住她,她的眼睛對不准焦距,頭痛得簡直要炸開一樣。

  靠著他寬闊溫暖的胸膛,滿滿努力抑制想吐的衝動。絕對不能吐在老板身上,那實在太丟臉了。

  成海闊抱著她,身體挪啊挪的挪進雙人床裡。王家的闊氣真令人刮目相看,即使是在船上,也有這麼舒服的套房可以住。只是,即使是這麼大的床,要容納他高大的身軀還是嫌擠了點。

  滿滿像一顆融化的棉花糖,軟軟斕斕的趴在他胸前,緊閉著雙眼,短短的睫毛輕輕顫動。

  嘆息一聲,他將毛毯拉高,蓋住她的身子。

  真希望這場景不是在這裡,易時易地,他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 偏偏卻是在這裡。原本聞起來氣味甜美的滿滿,現在成了一顆酸橘子。

  「為什麼叫 『海闊』?」滿滿閉著眼睛問,以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為叫『海闊』 ,所以就不會暈船嗎? 」「妳為什麼叫 『滿愛』?妳的爸媽是希望妳有滿滿的愛可以付出?還是希望妳得到滿滿的愛?」「那都還好。萬一叫 『滿意』 ,我豈不是糟糕了?」成海闊忍不住噗啡一笑。幾個月前他們拍過某牌的紙尿布,當時滿滿在攝影棚裡的別號就叫「滿意寶寶」。想起那時她那一臉好氣又好笑、再加無奈的模樣,他的臉仍會忍不住抽動,揚起好看的線條。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滿意寶寶現在不滿意地扭動著。

  「我爸媽希望我活得海闊天空。也真如他們所願,我飄來蕩去足足十年,夠 『闊』了。到現在我爺爺還在責怪我老爸,當初為何取這種名字,害他的孫子飄洋過海十年整。」「成爺爺真可愛 … … 」 她喃喃自語似地說著,忍不住打個呵欠。真奇怪,原來躺在人形床墊上比較不會暈船?她躺在老板身上的時候真的比較不會暈船 ─ 她躺在老板身上? !

  再怎麼遲鈍,她也嚇醒了,渾身僵硬起來。

  那個吻 … … 抵死纏綿,幾度回到她的夢中,即使現在手痛得要命,她還是清楚地記得老板那繚繞著情絲的擁抱。

  「放輕松,我不會咬妳。」成海闊的聲音悶雷似的從頭頂上傳來。「拜托,昨天夜裡也是這麼睡的,現在才反應過來也太慢了吧?」「咦!昨天晚上?」「不然妳以為妳是怎麼睡著的?」「嗚 … … 我怎麼完全沒有印像 … … 暈船怎麼會有這種後遺症啊,好可怕喔。」「拜托妳不要亂動。」成海闊嘆息。他很難不對這顆酸橘子起反應,偏偏滿滿似乎完全沒有自覺。

  這是他不想乘虛而入的第二種版本。再這樣繼續下去,連他都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轉了性,真的得去吃齋念佛。

  老板的胸膛好厚實,躺在上頭舒服得連眼睛都瞇了起來。她喜歡聽老板的心跳聲,厚實的胸膛所傳出的聲音也厚實得令人心安。

  老板的手輕輕撫著她的發,充滿了疼惜之意。老板不生她的氣了嗎?

  想到這一點,滿滿抬起臉凝視著老板那粗獷的容顏。 「老板 … … 你不生我的氣嗎?」「生什麼氣?」「我跟溯風… … 」語聲逸去,只剩下一聲嘆息。

  「我沒有資格阻撓妳得到幸福。」成海闊凝視著她,終於認真。一抹苦笑浮上他的臉,他輕輕地吻住她的額頭。「但我很高興妳回來了。」聽到他所說的話,她突然有點鼻酸,某種奇異的情緒泛上來,眼眶不由得泛紅。「那 … … 如果我不回來怎麼辦?」「不怎麼辦。我會等妳。」一直都對她很嚴厲,總是忍不住要敲她頭、嘲笑她的老板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

  從來不知道原來「我會等妳」這四個字竟具有神奇魔力。

  「那如果我一真直都不回來 ─ 」老板的手掌溫熱地棒著她的臉蛋深情凝視,滿滿的話聲逸去,她閉上了眼睛,期待著 ─叩叩叩。

  「成海闊?滿滿?我可以進來嗎?」「這真是見鬼了!」 成海闊惱怒地跳起來,他這一跳,滿滿被摔在床上,痛得她齜牙咧嘴。

  打開門,成海闊一臉陰影地瞪著站在門口的王彌生,不知道自己該感激她還是咒罵她。

  「滿滿好一點了嗎?」不理會他的陰郁,彌生越過他,進了船艙。那張床亂得真精采,如果不是他們兩人看起來都極為狼狽,絕對會讓人想入非非。

  「嗨,彌生姊姊 … … 」滿滿努力支撐起身子,虛弱地朝她微笑。「真對不起 … … 」「沒關系。妳第一次上船,這趟航行又不是很平穩,會暈船也是難免的。」彌生走到床邊,溫和地望著她出奇蒼白的臉色。「滿滿,妳看起來真的好慘。」「是有一點。」現在不單只有手指痛,而是整個手掌全痛起來了。

  「要不要我請醫生─」「沒關系沒關系。」滿滿連忙搖頭,搖得她又一陣惡心欲吐。

  「不行?我堅持。」王彌生蹙起眉,轉向成海闊。「你跟我去吃飯吧,船長說想見見你。」「我不想去,我也不餓。」「恐怕我並不是來征詢你的同意。」彌生的表情冷了下來,一股尊貴不可違逆的王者氣度。

  「這是你的職責。我會請醫生馬上過來照顧滿滿,你現在就得跟我走。」※ ※ ※這裡是片氣候嚴峻的海域,即使是在陽光如此燦斕的日子裡,海風依然強勁冷冽。

  扶著船櫚,彌生凝視遙遠的前方。這已不是她第一次來這片海域,早在她十五歲那年就來過了,當時是跟著父親一起來的,那時候爸爸手上也拿著相機。

  這片汪洋,海連著天、天連著海。

  這蔚藍澄淨的顏色只有看過的人才知道,海上的高壓雲層層迭迭,像是棉花糖。這蔚藍澄淨的顏色只有看過的人才知道,那是用任何人工方式都無法呈現出來的色彩。那種藍,籃得透入心肺,藍得足以注入血液,成為一種印記。

  如今她身旁的男人也拿著相機,快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海風吹亂了她的長發,不經意回眸,相機的鏡頭正對著自己。

  從觀景窗裡,他看到什麼呢?她再度忍不住好奇,但她可以忍住不問。

  許多事,不問答案比較好。

  「不是說船長要見我?」「他可以等。」但她不行。「成先生,你好像很喜歡滿滿?」成海闊一愣,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這問題我不需要回答吧?」「我並不是以老板的身分問你,而是以私人 ……一個好朋友的身分問你。」他們是朋友嗎?幾時發生的事?他怎麼全無印像?成海闊失笑。「就算是朋友,我也沒必要回答這個問題。」王彌生忍耐地微微揚起下顎。「我很喜歡滿滿。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為她安排很好的出路。既然你連喜不喜歡她這點都不敢讓我知道,我想你應該不會阻止我吧?」她還想替滿滿安排什麼樣的出路?丟一張溯風這樣的王子牌出來還不夠,竟然還有下文?

  成海闊面無表情。

  「想不想留在我身邊,當我的專職攝影師?」他搖搖頭。

  「我知道你是個喜歡流浪的人,自願加入海軍,隨船出海六年。你喜歡漂泊,留在我身邊,可以浪跡天涯。」「妳除了想幫滿滿安排出路,還想幫我安排未來。王小姐,你們家的人都這麼專制嗎?」彌生一愣。是這樣嗎?她很專制?

  「我沒這麼想過…… 」「但妳正在這麼做。」成海闊忍耐地揮揮手「我不會答應的。我曾經喜歡漂泊,但那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不喜歡了? 」「我上岸了。」他的回答讓她浮起一抹笑。「留在我身邊也可以很安定,我不是那種喜歡四海為家的人。」「留在妳身邊,就像妳的專業化妝師、保鏢、醫生一樣,隨時要聽候妳的差遺,這種事我做不來。」「別把我說得那麼可怕。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與我在一起,他們應該也同樣感到愉快。」「我知道,所以更不能留在妳身邊。」他終於放下相機,拉起外套,躲在裡頭點了根煙,呼出一口長氣,意味深長地笑了。「王小姐,我不能想像在妳身邊的日子。」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我不能想像沒有滿滿的日子。這算是一次回答了兩個問題,可惜王彌生並沒有聽懂。

  她要身邊的人都愛她,只有在純然充滿了愛的環境裡,她才感到心安。這世上沒有比這更奢華的要求了。然而或許王彌生真做得到,她太迷人,太有魅力,太孤傲又太寂寞,這樣的女人很容易令人動情;他只是個普通男人,他很明白自己的極限,或許他很快也會淪陷,但他無法想像不愛滿滿的日子。

  不能再輕易為一杯咖啡感動,不能再為了騙一塊蛋糕而絞盡腦汁,不能再愉愉地想占一點點小便宜,得逞之後又是那麼滿懷罪惡地坦白認錯。

  滿滿出現在他身邊時,正是他最為麻木不仁的時候,相機是他的伽鎖,觀景窗是他的牢籠,快門的聲音從過去美麗的達達馬蹄變成了催魂索命的時鐘滴答聲響。

  第一次從觀景窗裡望見滿滿,是她已經到職兩、三個月以後的事。那天她突然跑到他跟前,從觀景窗看過去,模樣似一只大頭狗 ─「我可以看到你的眼睛唷老板。」那個笨蛋瞇著眼睛這樣說。眼睛已經夠瞇了,再這麼用力一擠,感覺就只剩下兩片眼皮肉相黏在一起。

  「那是不可能的,笨蛋。」「可是我真的可以看到啊。」笨蛋繼續說:「如果你請我喝一杯咖啡的話,我就告訴你我是怎麼辦到的。」他無法說明自己為何會那麼輕易就愛上滿滿,更無法解釋自己為何死都不肯直接對滿滿表白,但他知道─留在王彌生身邊就意味著要割舍掉滿滿,而他是絕對做不到的。就算有一天滿滿自己離開了他,他也一樣做不到。

  「你可以慢慢考慮,我並不急著現在就要答案。」「但我不需要考慮。」成海闊再次深深吸口氣,煙霧迷蒙了他的心肺,卻讓他神智清明 ─ 任何對滿滿有威脅的地方都不要去,任何可能會讓他變得不愛滿滿的人都要遠離。

  有王彌生這樣的人在身邊,真是太危險了,答案根本清楚得不需要再想。

  「我拒絕。」彌生不再說話。她回到船欄前,慢慢地托著粉腮,輕輕地嘆了口氣。「讓我想想,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你改變心意呢?」她的聲音低低的,彷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那裡頭似是允諾著幸福、閃耀著金光。

  這真可怕。成海闊熄掉煙蒂,轉身離開。「該去見船長了,走吧。」望著他的背影,王彌生饒富興味地勾起一絲微笑。

  這男人是冷血的,但他對滿滿可不。

  這樣的人,真是很值得擁有啊。

  ※ ※ ※「妳這手鐵定要上醫院!鐵定!」醫生細心地替她清理傷口,指甲碎片深入肉內,傷口嚴重發炎,整只手掌腫得像個發酵過度的面包,而且還是個青紫色的可怕面包。

  「現在去哪裡找醫院 … … 」滿滿頭暈腦脹地說著,醫生的手一動,她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

  「感染得很嚴重。光是這樣清理我怕不夠仔細,而且妳還得打很多的抗生素,如果不這樣的話,我怕妳會失去妳的手。」滿滿瞪大了眼睛。「這太誇張了吧?我只是受了點小傷─」「這原本只是小傷,現在已經變成重傷了。」醫生瞪她一眼。「早點去看醫生就不會變成這樣。」「那現在怎麼辦?」滿滿欲哭無淚。「我們不可能回頭了啊。」「我知道 … … 我鐵定得把這件事告訴王小姐─ 」「不不不!拜托你不要說。」滿滿焦急地嚷著:「拜托拜托!千萬不要告訴她。」「這可是妳的手… …」「我知道,我自己負責。」醫生猶豫了半晌,低頭謹慎地包扎傷口,接著又幫她打了一針。「我可以不說,但妳得自己負全責喔。

  萬一出了事,妳可別怨我。」滿滿連忙點頭。

  醫生只好同意,他收拾著東西准備離開時,滿滿忍不住開口問:「這個傷口 … … 會留下很大的疤痕嗎?」已經走到門口的醫生回頭。「如果妳保得住妳的手的話 … … 那鐵定會留下很大的疤痕。」「鐵定」醫生走了,滿滿望著手上的繃帶,突然感覺很有趣。

  這是她第一次因為老板而在自己身上留下紀念品。

  往後只要她看著自己的手(如果到時候她真的還有手的話),看著這個肯定很醜的疤痕,她就會想起老板 … … 那時候她會有什麼樣的心情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7-1-17 00:31:4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她的「病」來得急去得也快,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彌生的御用醫生果然很有辦法。她的腦袋裡不再埋著炸藥,五髒六腑也全歸了位,手雖然還隱隱作痛,腳底也還有些虛浮,但除此之外,她已經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這一天,郵輪已經開到日本外海,再過一天就到鄂霍次克海了。六月,海洋上的天氣依然透著股寒氣。

  從船上的計算器透過「古苟斯」大神,她查到了這片海的資專料。

  鄂霍次克海,屬於太平洋西北部邊緣海,在堪察加半島、千島群島、北海道島、薩哈林島(庫頁島)和亞洲大陸之間。

  南北長 2445 公裡,東西最寬處1407 公裡,面積 158 . 3 萬平方公裡,平均水深 777 米。南經拉彼魯茲海峽(宗谷海峽)和韃靼海峽通日本海,東南經千島群島諸海峽連太平洋。

  好了。起碼現在她知道他們身在何處,至於為什麼會搭著這麼巨大的郵輪到這裡?她一點概念也沒有。

  「避風頭。同時來看打撈沉船的進度啊。原本應該在三月初就要打撈成功的船到現在還沒出現呢。」始雨無聊地回答。

  「 打撈沉船?」滿滿還是一頭霧水。 「 彌生姊姊是船主人嗎?有船沉掉了啊? 」「原來你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段始雨有趣地彎著腦袋望她,她的頸項往後折六十度,那模樣令人十分擔憂。

  「王家古時候是跑私掠船起家的唷,就是現在所說的海盜。彌生的太太太爺爺是中國沿海非常出名的海盜頭子呢。家族事業一傳傳了好幾代,爺爺輩才改成走私跟打撈古代沉船。」她笑嘻嘻地。「妳知道的,做了那麼多代的海盜,我們對於海域的了解可是非常透徹的唷,哪裡有沉船,他們可是一清二楚呢。

  」「好奇特的行業。 」 滿滿貶貶眼睛。「所以現在我們就是來打撈古代的沉船?好刺激耶。」「別傻了好不好,怎麼可能我們親自來打撈。彌生只是來看問題到底出在哪裡這次要打撈的是十七世紀俄皇派出去的船艦。妳不曉得吧?這個海域在十七世紀的時候可是非常繁榮的,俄國所有的進出口都在這邊。但是這裡的天候也夠可怕的了,沉掉了不少重要船只。不過也因為這種可怕的天氣,來這裡打撈沉船的人可說是少之又少,隨便撈起一艘皇室的船都值好幾千萬美金喔。現在撈的這艘估計至少值個一、兩億美金吧。 」那些數字在滿滿的腦海裡麻木,兩億美金到底是多少錢她連算也不想算,總之是非常可怕的數字吧。

  她上前將始雨的頭扶起來。「這樣頭會斷掉。」「妳的表情好像沒有很驚訝?」滿滿翻翻眼睛想了一下。「呃 … … 認識你們就已經夠驚訝的了,我責在不知道更驚訝是什麼感覺耶。

  」「哈哈哈哈!妳真可愛!」始雨跳起來,伸個懶腰,走到窗弦,托著粉腮往外看突然開口:「他們看起來好相配喔」「誰啊?」滿滿連忙走到窗邊,果然看到成海闊與王彌生正倚在不遠處船緣的走道上。

  「彌生就應該配妳老板那種男人。」始雨靠在窗邊,滿臉的憧憬。「妳也同意吧?」望著他們的身影,滿滿無言。他們看起來真的很相配,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老板帥氣挺披,彌生纖捆姣美,他們只是站在一起就已經讓人感覺他們似一對璧人,連原本沒那麼帥的老板看起來都格外英偉無匹。

  「彌生應該也很喜歡妳老板喔,不然尋常人怎可能跟著她進進出出這麼久。她喔,有嚴重的精神潔癖,不喜歡的人根本靠近不了她。」「是這樣嗎?我還以為彌生姊姊只是沒架子。」「沒架子?哈!」始雨嗤笑。「她的架子才大。只是妳沒見過罷了。」「是喔 … … 」「怎麼樣?」 始雨用手肘推推她。

  「啊?什麼怎麼樣?」「我們來撮合他們。」始雨對著她笑,那笑容淘氣俏皮,可愛度爆表。「妳不會舍不得吧?」滿滿答不上來。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是她的手嗎?移植到手指上的小心跳不住地加速 … …「喂!妳真的舍不得啊?」始雨錯愕地望著她嚷。「妳喜歡妳老板啊?你們相差十歲耶,況且彌生對妳那麼好 ─ 」「我不要。」始雨錯愕地望著她。滿滿臉上那是什麼表情啊?那樣堅決又肯定。

  「妳說什麼?」「我說『我不要』。」「妳不要?妳不願意撮合成海闊跟彌生?喂喂喂,滿滿小姐,妳知道 ─ 」「如果我老板真的喜歡彌生小姐的話,我會祝福他們。」老板的話在她耳畔響起:「我沒有權利阻止妳得到幸福」。

  這麼長久的日子以來,她從來沒能為老板做些什麼事,老板卻一直都在,一直等著她,此刻她唯一能回報他的也只有這樣而已。

  「所以說妳還是贊同嘛。」始雨放下心。

  「但我絕不會如妳所願去撮合他們 ─ 就好像妳也不該撮合我跟溯風一樣。」始雨怔住,吶吶地揮揮手干笑裝傻。「唉唷,別說得那麼嚴重嘛,我只是看你們兩個挺合適,而且溯風他也真的很喜歡 ─ 」「不要逼我揍妳!」滿滿惱火地高高舉起手,明明比始雨矮上半個頭,但現在的她卻勇氣十足。

  始雨望著她……陽慢斂起那一臉天真無邪的笑,老謀深算的狐狸眼睛微瞇。「 原來妳也會生氣啊 … …」「我當然會!我警告妳,最好不要再耍什麼花樣,硬逼著誰一定要跟誰在一起,不然的話我絕對不放過妳。」 滿滿用一種堅毅的眼神望著她,神態前所未有的強悍。

  「好啊,那我們就來看看最後會是誰贏。」始雨傲然昂起嬌美的容顏,一臉刁蠻不羈。」 「命運是不能阻止的。像妳這樣毫無特色的女孩怎麼可能敵得過彌生?妳連她的一根小指頭都不如。我們就來看看,成海闊最後到底是會選擇卑微不起眼的妳,還是尊貴無可比擬的彌生。」※ ※ ※這一天的晚餐氣氛有些奇怪,大家全低著頭有一口沒一口地啃食著食物。悠揚的音樂在空氣中飄散,船艙內的溫度很高,若不是船身微微的晃動,會讓人以為他們真的還在溫暖的陸地上。

  彌生慢慢地切著她的牛排,姿勢端莊優雅。半晌,突然抬起眼若有所思地望著滿滿。「滿滿,妳想過畢業之後要做什麼嗎? 」「做什麼啊,還沒想得很仔細。」滿滿搖搖頭。船上的食物棒呆了!無數的螃蟹跟超大的蝦子擺得滿桌,照理說她應該要感動得趕緊趴到地上謝天才是,可是她卻情緒低落得連胃口都沒了。

  「可是妳就快畢業了不是嗎?」「對啊。其實已經算畢業了,只是畢展還沒有准備好、對我們來說,畢展很重要,有許多廠商都會來現場找人才。」側著頭想了想,她那雙瞇瞇眼可愛地往上揚。「現在這樣也很好,在老板身邊可以學到很多事情。」彌生淡淡地看她一眼。 「如果妳是以希望成為頂尖設計師為目標的話,這樣的想法未免太愉懶 了吧?

  」滿滿一驚?滿心羞愧地垂下眼。

  「妳知道『圖騰』雜志的凶沐小姐嗎?」她連忙用力點頭。時尚界誰會不知道圖騰雜志呢,它可是世界上唯一完全不接受廣告的時尚雜志,年發行量超過兩千萬本,一年只出版四本季刊跟一本年度評論。那根本是時尚界的聖經。每次「時尚圖騰」一出版,家裡有錢的同學就會捧著熱呼呼的雜志到學校與他人分享。那種幾個人擠在一張桌子上貪看一本雜志的情況跟小學生沒什麼兩樣。

  目前擔任總縞的 Kelly King 小姐縱橫時尚界已經超過二十年,幾乎每一場喊得出名字的品牌發表會名單上都有她的名字,但能邀得她出席的卻不多。尤其近年 K 小姐聽說健康狀況不佳,能蒙她青睞出席發表會已經成了一種殊榮。

  「她說需要一個東方臉孔的小助手,畢竟大陸市場太大,時尚界也開始需要大量的東方人才了。」「喔。」滿滿傻氣地應聲。

  「喔什麼啊。」始雨笑著用刀又敲餐盤。「妳真是太幸運了,還『喔』啊,怎麼不快點謝主隆恩?」「咦!」滿滿的嘴巴張開成 O 型,不可思議地眨眨眼睛。就算是她的瞇瞇眼,此刻也圓睜成漆黑夜裡的一顆小星星。「是 『時尚圖騰』的繁文拿版嗎?

  「 … … 妳有沒有在聽彌生說話啊?什麼繁文版、西班牙文版!是到 Kelly 身邊為她服務!」滿滿這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呆呆傻傻地望著彌生。這不可能吧?

  「妳沒興趣?」「我?!」滿滿整個人驚跳起來,劇烈地搖著頭。「當然!當然 ─ 當然不是!我有興趣!有興趣!」「如果妳有興趣的話,她可以等。」「她可以等?!」滿滿的心簡直要從口中跳出來了!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任何一個對時尚界懷有理想抱負的青年,只要半夜聽到這樣的召喚,無論如何都會立刻趕去,而彌生卻說她可以等? !

  「妳看過『穿著 Prada 的惡魔』 嗎?」滿滿再度用力點頭。「當然!我看過十…… 不,大概二十次吧。」「那妳應該會知道, Kelly 絕對比那位上司還要難搞得多。」彌生淡笑。

  「我知道 … … 」她並不真的知道,但她可以理解 ─ 任何一個能在時尚界呼風喚雨二十年的女人,絕非常人。

  「那麼,如果妳有興趣的話隨時告訴我,我會送妳去。」彌生淡淡說著,目光轉向一直慢條斯理晴著螃蟹的成海闊,而他竟然連眼睛也不抬一下。

  那麼,如果我把牽絆住你的原因給消減掉了呢,這樣你就會願意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了,對吧?

  彌生默默用眼神這樣告訴他,成海闊卻依然毫無動靜。

  ※ ※ ※六月鄂霍次克海的夜,氣溫只有零度,聽說清晨的時候更冷,可以到零下五度。

  他們用毯子將頭臉全都裹起來,即使是這樣,滿滿還是冷得瑟瑟發抖。她從來沒在這種低溫下呼吸過,不知道原來連呼吸也會痛是這種感覺。

  老板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怕冷,但其責他拿煙的手正微微顫抖著。

  「老板,你交過女朋友嗎?」滿滿呵著氣,不斷搓著雙手。

  「當然。我看起來像沒交過女朋友的樣子嗎?」「不像 … … 那後來呢?你那些女朋友們怎麼樣了?」「全分手了。」「為什麼?」「現在是拷問大會?」「人家好奇嘛。」成海闊聳聳肩,又呼出一口煙,看著滿滿蹙起的眉,他嘆口氣將煙熄掉。「不知道。

  有一些是莫名其妙就消失了,沒說為什麼,也沒吵得驚天動地,就是默默的分開。有一些則是互道珍重,很平和的分開了。」「被你說得很悶。」「是滿悶的啊。妳期待什麼呢?」「我也不知道,但戀愛 … … 總應該有些刻骨銘心吧?如果不相愛的話,兩個人怎麼會在一起呢?」如果連相愛過都會輕易分離,那麼她跟老板之間那些曖昧的情絛、那纏綿的吻到底又算什麼?

  「妳這傻瓜。一聽就知道妳沒戀愛過」成海闊嘆息。「很多時候人在一起並不是因為相愛,而是因為彼此需要,或者因為寂寞,或者因為不了解。愛並不是讓兩個人在一起的唯一理由。」「說得好像自己很厲害、很有經驗似的,還不是都分手了。」「我說的都是實話,不愛聽就不要問啊。」「詭異。明界有這樣的!不相愛的話干嘛在一起?」滿滿橫他一眼,繼而想起自己的目的,於是又問:

  「那 … … 老板,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像妳這樣的。

  這句話他當然沒說出口。成海闊只是沒好氣地也橫她一眼。「我為什麼要告訴妳?妳想替我作媒啊?」「說不定唷。像彌生姊姊那樣的女孩就很適合你啊,渾身上下無懈可擊。」「妳對她的評價可真高。」成海闊翻翻白眼。「只是因為人家長得美,所以妳就覺得她完美無缺了?妳真的很笨。」「你又罵我了。」滿滿嘟起唇。「人家也是好意。彌生有什麼不好?如果她也喜歡你的話─」「我就應該半夜爬上她的床,感激涕零得馬上叩謝隆恩?」「呃 … … 差不多是這個樣子 … … 」成海闊又點起一根煙,現在他覺得慢性毒殺她好像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老板?」滿滿怯怯地抬眼望他.「你生氣啦?」他沉默著,昂首望天。

  鄂霍次克海的星河無比耀眼,好似只要伸手就可以摘取。

  有人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並不是分隔兩地,而是兩個人面對著面,卻不知道我愛妳。

  現在他了解那種感覺了。突然,不知道是覺得自己傻,還是覺得窩囊,他抬著頭笑了起來。

  「老板 …… 你別嚇我啊,笑什麼啊?!」滿滿有些驚嚇,完全不明白老板的反應怎麼這麼奇怪。以往,如果她說了什麼讓老板覺得不開心的話,他會很快一掌拍過來,現在怎麼反而笑了呢?

  「如果我跟王彌生在一起,妳會覺得很高興嗎? 」她愣愣地望著老板的臉。老板為什麼不看她呢?他仰望星空的臉如此的好看,粗獷的線條變得柔和,甚至帶點悲傷的感覺。

  滿滿答不上來。她突然也嘆了口氣,靠著老板的肩頭,輕輕地、低低地開口:「我不知道。」幸好她不知道,不然 … … 他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 ※ ※鄂霍次克海的最北邊,從每年的十月一直到來年時四月都是結冰的,要前來這個地方必須開破冰船才有可能。但他們在海上建立了一座巨大的碉堡,好讓工作人員可以全年無休鑿開浮冰,打撈沉船。

  海上的超大平台上甚至還停著一輛直升機,方便工作人員往來於岸邊與平台之間。

  今年暖和得格外的早,海上雖然還有成塊成塊的浮冰,但四散分布,對船只的威脅已經不大。

  盡管如此,當他們跳上接駁船時,依然被凍得瑟瑟裝抖。

  只有彌生看起來並不受氣候影響,穿著毛夾克的她除了臉色稍微蒼白了些之外,依舊神采奕奕,與在陸地上無異。

  畢竟是海盜的女兒啊,果然不同凡響。

  登上海中碉堡,高大壯碩的粗獷男子朝他們大步走來。那男人滿臉落腮胡,看起來雄壯又豪邁,歲月的滄桑毫不留情的在他身上留下刻痕。真真實實的海上男兒。

  「歡迎。」男人伸手與彌生交握,湛籃如穹蒼的眸子閃動著真責的喜悅。「好久不見。」「好久不見。」男人的輪廓屬於西方人,但五官卻融合了東方人的特色,那一頭漆黑如墨的亂發更證明了他的東方血統。原來是個混血兒。

  「凱薩。」彌生為他們介紹、「這座海上碉堡的頭子,他負責這裡所有的事務。」一旁的成海闊早就按了無數次快門。

  「成海闊,我的攝影師。他的助手滿滿。始雨你是見過的。這位是少勛,我的助手。」名為凱薩的男子朝他們一一致意。落鰓胡真的太濃密了,以致看不出他的表情。

  倒是始雨,她表現得極為別扭,騙弱動著的眼珠像是無法將視線拉出水平線。她為何故意不看凱薩?真令人好奇。

  「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挺麻煩。俄國那邊的人出爾反爾,走漏了風聲俄國人知道我們要撈的船比他們所想像的值錢得多,現在三天兩頭就過來找麻煩。」凱薩沒好氣地冷哼。「還不就是想多分一杯羹。」「他們要多少?」「按照國際慣例,五成。」「叫他們自己去搶好了!」 始雨不耐煩地嘟嚷。「五成 … … 干脆撈上來雙手奉送豈不是更好?」「喔,那就麻煩了,還得把撈上來的東西弄干淨才行。」 凱薩苦笑道:「他們要的是純利,可不要處理這些鳥事。」「嘖,真是貪得無厭。」始雨沒好氣地罵道,臉上卻看不出惱意。他們面對過太多這種事情,早就習以為常。

  「其實船是隨時可以撈上來的,問題在於撈上來之後運不出去,那也是枉然。」他們的交談夾雜著中文、英文跟幾句俄語,滿滿無心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只不斷打量著這座海上碉堡,要建造這樣的碉堡到底要花多少時間、多少精力?彌生與她原先所設想的女子原來是完全不一樣的。她不是那種只會流連於聲色犬馬中的富貴子弟,看她站在平台上談笑自若的樣子,她對她的崇拜又多了幾分。

  「我不可能放棄這裡的,我已經在這裡花了七年的時間。」「沒人叫妳放棄這裡,只不過先拖延進度,現在把船撈上來對我們沒有好處。現在我們變成一塊人人搶食的大餅,只好先把餅藏起來 … … 」「讓我看看目前撈上來的東西。」凱薩領著他們往碉堡的另外一個方向走。不遠處有高大的懸吊塔,是打撈沉船的主要工具之一,高塔四周堆著大大小小的箱子,全都是他們打撈上來、還沒有處理的成果。

  他們運氣很好,這一天風不大,還有炫麗耀眼的陽光,平時這裡刮起巨風的時候,連人都可能被刮走。

  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箱子裡裝的就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吧?她卻一點興趣也沒有心說不定可以在其中看到設計精巧的珠實,或者一頂十六世紀的皇冠、滿滿站得遠遠的,努力想勉強自己的腳步往前邁進,但不知為何,總是提不起勁。

  他們全都走過去了,連老板在內。老板正站在彌生身邊替她拍照。

  真討厭啊!老板跟彌生為何看起來那樣相配?他們好像天生就應該站在一起 ─ 那神態、舉止?好似他們已經相處了很久很久。因某種奇異的默契而顯露出來的契合更教她看了心痛。

  老板也會想拍那些價值連城的寶貝吧?在彌生身邊的老板可以見識到這整個世界,他的視野將不會再受到限制,他無須再回去那間小小的攝影棚 … …忽地,她的眼角余光瞥見某種閃光,陽光照射在那突然出現的小黑點上,滿滿放聲大喊:「小心上面!

  」他們的運氣真的很好 ─ 或者該說彌生的運氣真的很好,因為風不大,滿滿的聲音非常清晰。

  老板一下子就聽到她的聲音了,他抬頭往上一看,猛地攬住身邊的王彌生往前撲。

  凱薩的動作也很快,他猛力將始雨往自己懷裡拉。

  匡唧一聲巨響!

  一跟長長的鋼架以咫尺之差落到了平台鋼制的地板上,只差那麼一點點,那鋼架就要敲中王彌生的腦袋。

  那一瞬間,滿滿停止了呼吸。她的瞇瞇眼瞪得好大、好圓!恐懼一下子攫住她,令她不能呼吸。

  直到老板扶著彌生站起來。他們沒事 … … 滿滿腿一軟,虛脫地坐倒在地。

  就在這時候,彌生回頭望見了她,慘白慘白的一張臉,在微風中顫抖得如同一片落葉。

  原來這世上還有人真心誠意地關心自己,不為任何利益 ─ 或者,在滿滿發出驚呼的那一剎那,她腦海中是否也先閃過關於圖騰雜志的事?

  望著她,彌生突然感到一股厭惡。從內心深處,對自己所發出的深刻厭惡。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27 00:34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