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嗜酒態睡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唐歡]一夜成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7-1-18 00:27: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展現才藝贏得生意
   
    「王妃若真想做這稻米生意,須得先見一個人。」崔管事道。
    「誰?」楚音若問。
    「易老闆。」崔管事答道。
    「誰是易老闆?」她頗為好奇。
    「易老闆是江南最大稻米行的老闆,」崔管事為她介紹,「他的金來米行是江南米商們的聚集地,每天米價幾何,何處有售,何人所售,都會在他這裡記錄、交易。江南的米商們只要坐在金來米行裡,便可以把生意做了。」
    「所以,要到江南才能見到易老闆嗎?」楚音若問。
    「正巧易老闆這幾天在京城裡呢,」崔管事道,「就住在添福樓客棧,王妃若是想與之相見,小的去安排便是。」
    「如此甚好,那就有勞管事了。」楚音若思忖片刻,「不如,我親自去添福樓客棧與那易老闆一見,如何?」
    「這……理應是他一介草民前來王府拜見王妃的,豈能顛倒禮數?」崔管事覺得不妥。
    「古有劉備三顧茅廬,我這又算得了什麼?」楚音若笑道,「只是不知我一個女人出門私見商賈,算不算抛頭露面?」
    「劉備是誰?」崔管事有些迷惑。
    哦,對了,這是平行空間,他們未必聽說過三國的故事。
    她正想著該如何解釋,幸虧崔管事對此沒太介意,又將話題回到正題。
    「王妃親臨添福樓客棧,那是他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他們哪裡敢非議王妃?」崔管事道,「只是……小的怕這易老闆會拒絕王妃。」
    「為何?」楚音若道,「他們米行要多少回扣,我們照給便是,為何會拒絕?」
    「這易老闆不太看得起女人,素來也沒有女人做稻米生意的先例,何況還是堂堂陵信王妃,他也怕沾扯上些朝堂利害,」崔管事面有難色,「之前我已經寫過書信給易老闆言及此事,從他回信的語氣看來,他似乎頗不情願。」
    「無論如何,帶我去見見他,」楚音若思忖道:「或許見面之後,好好談上一談,一切就順遂了。若連面都見不上,他隨便一個藉口,便可搪塞。」
    「是,小的儘快去安排……」崔管事說話間忽然抬眸,看著門外,施禮道:「王爺!」
    端泊容?他何時來的?站在門外也不出聲,想幹麼?
    楚音若不情不願起了身,向對方諷笑道:「給王爺請安。王爺想聽什麼,進來坐著聽便是。站著多辛苦。」
    「本王不過路過而已,」端泊容亦淺笑道,「王妃是在責怪本王偷聽嗎?」
    「妾身不敢。」楚音若道,「本也是想請王爺一道來妾身這議事的,但又怕王爺要陪薄色妹妹,便不敢打擾了。」
    「王妃既然要做生意,就得學會獨當一面才是,」端泊容一副玩笑的口吻,「總是與本王商議,彷佛也沒出息。」
    「妾身何時麻煩過王爺?」楚音若不由動氣,「這個「總」字,從何說起?」
    呵,她就知道,他會小瞧她。也對,在這個時代,哪裡有女子出來做什麼生意的?誰都當她在玩過家家吧?
    「崔管事,本王說過什麼來著?」端泊容道,「說了本王不便來聽你們商議吧?你看,王妃可傷了自尊心了。」
    怎麼?是崔管事請他來的?楚音若不由一怔。
    「王妃息怒,」崔管事連忙道,「小的不知究理,本想著王爺若一道來相商,或許能多些主意。」
    所以,她是冤枉他了?
    楚音若心中微微一軟,湧起些許愧疚。的確,不論是現在的她,還是從前的她,似乎對端泊容都有些不公。從前的她,分明不愛他,卻嫁給他,甚至是打算幫著別的男人算計他。
    而現在的她,原也只想敷衍他,趁機逃離他……
    所以,她有什麼理由對他發脾氣呢?他如今愛妾懷有身孕,馬上就要有子嗣了,她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是。
    其實,她提出要做這個稻米生意,也真是想多給他的府邸添了家用。比起端泊鳶,他實在太窮了,將來的奪嫡之路,若沒了銀錢,會走得更艱辛。
    說好要替從前的楚音若補償他的,可她的態度,卻像是在向他討債。
    「是妾身唐突了。」她不由歉疚道,「不該錯怪王爺。」
    「王妃怎麼忽然客氣起來了?」端泊容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方才不過說笑而已,用不著這般認真。」
    「妾身第一次做生意,心中確實有些忐忑,萬不該對王爺發脾氣的。」
    回想這些日子,她確實是在跟他賭氣。自從知道了他的小妾懷孕,她的心裡就莫名傷感,躁郁難安。
    她承認,自己是在吃醋,可轉念一想,她其實並沒有資格吃這個醋……於是更加鬱悶。
    「崔管事,你方才說,要做這稻米生意,須得先見見那位易老闆。」端泊容忽然改了話題,彷佛不想讓她尷尬似的,「怎麼,這易老闆很難一見嗎?」
    「江南的稻米買賣全靠金來米行在之中運轉,」崔管事解釋道,「若易老闆不接納咱們王府做這買賣,咱們就得自個兒去打聽米價,尋找糧倉,自個兒派人運輸,恐怕甚是不便……」
    「若凡事都得咱們親為,這成本就高了。」端泊容道,「咱們自然是要去求那易老闆的。不過,憑著咱們王府的面子,他也會不答應?」
    「回王爺……」崔管事支吾道,「京中幾位王爺也早想做這稻米生意,但那易老闆卻沒有爽快答應,只推說他暫時沒打算在江北開分行,行事諸多不便,只等將來再議。」
    「他的顧慮本王可以理解,」端泊容道,「畢竟他一個生意人,不想跟朝廷扯上關係。
    江南的米價波動,朝中也早有非議,亦有官員上奏父皇,希望能制衡米價,他自然是不希望朝廷插手他們米行的事。」
    「我只說自己想做生意,不牽扯陵信王府,」楚音若道,「如此易老闆是否會放下戒心?」
    「王妃雖是這樣說,可終究還是跟咱們王府脫不了干係的。」崔管事搖頭。
    「若能投其所好呢?」楚音若靈機一動,「也不知這位易老闆喜歡什麼?咱們送些禮物過去,如何?」
    「區區禮物有何用?」端泊容倒不以為然,輕輕一笑,彷佛在笑她幼稚。
    「當然不是隨隨便便送些金銀珠寶了,」楚音若不服,「這送禮之中的學問,王爺大概是不懂吧?」
    從前她在拍賣行的時候,最知道送禮的作用,曾經親眼見過,一位奉公守法的官員因為貪戀一件心儀的古董,前途盡毀。
    「朝中送禮也是慣例,本王會不懂?」端泊容挑了挑眉。
    「都是別人給王爺送禮吧?」楚音若與他爭辯道,「王爺可曾絞盡腦汁討好過誰?」
    哦,彷佛是討好過蕭皇的,可惜還是輸給了端泊鳶。可見端泊容這個人在人際往來方面有待加強,怪不得混得這麼差,太子沒封上,錢也沒賺到幾個。
    「好,就算本王不懂好了,」端泊容像是真的動了氣,「這件事就交給王妃全權去辦便是,本王不再插嘴。」
    哎喲,他還真是個大男子,稍微說他一句,就掛不住面子鬧脾氣。她還真的懶得跟他囉嗦了。
    「崔管事,你去安排安排,務必要讓本王妃見見那位易老闆,」楚音若吩咐道,「世人皆有軟肋,我就不信,說服不了他。」
    端泊容側睨她一眼,像看她笑話似的,只等她以失敗告終。
    這反倒激起了她的好勝心,暗暗決定一定要成功做起這門生意!
    楚音若沒想到會在添福樓客棧遇到端泊鳶。她一下馬車,便與迎面而來的他碰個正著,微微一怔之後,她立刻明白,大概端泊鳶也是來見那位易老闆的。
    都說京中王爺都想做這稻米生意,看來傳言不虛。
    「皇嫂。」端泊鳶對她施禮道。
    「五弟安好。」她亦淡淡地回應。
    添福樓客棧的門口,樹影婆娑,遮住了街道上的車水馬龍,將這裡圍繞成一個鬧中取靜的所在,端泊鳶靜靜地望著她,時間也彷佛有了一刻的靜止。
    「自元宵佳節之後,臣弟還是頭一回見著皇嫂,」端泊鳶笑得意味深長,「那天聽聞皇嫂去我長姊處做客,本以為會遇上的,誰知皇嫂像是怕見我,匆匆離去。未能一見,我甚是遺憾。」
    他靠近一步,身上果然傳來遠荷香的味道。楚音若直覺地避開。這股子清香,若換了從前,她或許會覺得好聞,但現在只會讓她充滿警惕。
    他只帶了一個侍從,那侍從站得遠遠的,彷佛是他預先吩咐了不得打擾似的。楚音若回頭看看紅珊,紅珊也很知趣地退避到一旁。這真是讓她急得不行,寧可這些奴才們不要這麼「懂事」。
    「見與不見,有什麼所謂呢?」楚音若答道,「王爺與我之間,有什麼非見不可的必要?」
    「音若,你是真的不明白嗎?」端泊鳶忽然長歎一口氣,「我們兩人,何時竟變得如此生疏了……」
    他的語氣如此溫柔,又夾帶苦澀,聽上去如弦音撩人,任哪個女子聽了都會動心。然而楚音若心中卻一陣冷笑,難為他如此逼真的表演,卻騙不了她這個清醒的觀眾。
    她早就看穿了這些小把戲,不過是男人扔給女人的一顆糖而已,傻子才會迷戀這片刻的甜蜜,要知道這糖裡都是致命的毒。
    「元宵那日,你那般維護二哥,」端泊鳶又道,「讓我好生嫉妒。」
    「有人陷害我的夫君,難道我會坐視不理?」楚音若輕輕挑眉。
    「若換了從前,你只會袖手旁觀,」端泊鳶道,「音若……什麼時候,你變了?」
    不得不承認,他長了一雙漂亮的眼睛,此刻閃爍著光澤,好似傷感欲淚,足以讓普通女子意亂情迷。
    「我已是陵信王妃,」楚音若背過身去,淡淡道:「身份變了,一切自然也變了。」
    「也不知楓丘如今變成怎樣了?」他忽然道,「春天到了,很想去看一看。春天的楓丘,從前是很美的。」
    楓丘?哦,對了,就是端泊容提過的,從前禦學堂曾去踏春的地方……想必,也是從前的楚音若與端泊鳶的定情之處吧?
    「過幾天,我會去楓丘看看,」端泊鳶繼續道,「音若,我在那裡等你。」
    呵呵,這麼明顯的挑逗,想勾引她這個有夫之婦嗎?楚音若心中冷笑,卻沒有流露任何情愫,只是轉身逕自踏進了添福樓。
    崔管事在客棧的大堂裡等她,一看她到來,立刻迎上前來,卻同樣在看到端泊鳶時怔了一怔。
    「給王爺請安——」崔管事上前道。
    「老崔也在啊?」端泊鳶笑道:「想必你已經跟易老闆約好了吧?」
    「易老闆就在樓上,」崔管事道,「今天本是約了咱們家王妃的。」
    「正巧,本王也想會會那易老闆,不如就隨你們一道兒吧,」端泊鳶故意問道:「老崔,你不會不答應吧?」
    「小的豈敢?」崔管事看了楚音若一眼,「只是還得先問過我們王妃。」
    「皇嫂,你不會這麼小氣吧?」端泊鳶對她換回了場面上的稱呼。
    「王爺若不介意,就一道兒吧。」楚音若道,「有些話,大夥兒當面說清楚,或許更好。」
    崔管事無奈,只得恭敬地引路,不一會兒,便將楚音若與端泊鳶帶進了二樓的雅間。
    一桌子美酒佳餚前,坐著一個商賈模樣的中年人,便是易老闆。
    「給陵信王妃請安。」易老闆見楚音若隨崔管事進來,立刻猜到了她的身份,起身施禮道。
    都說這易老闆不太看得起女人,但畢竟楚音若有王妃的身份在,他也不敢怠慢,禮數也算周全。
    「易老闆,」楚音若微笑道:「今日還有一位貴客與我一道兒,還望易老闆不要覺得唐突。」
    「這位是……」易老闆迷惑地看著端泊鳶。
    「端泊鳶。」端泊鳶一副隨和的模樣,「聽聞皇嫂要跟易老闆學做稻米生意,本王也想摻一份,便厚著臉皮跟著來了,還望你不要介懷。」
    易老闆不由錯愕,「草民實在不知比南王爺駕到,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易老闆多禮了,」端泊鳶笑道,「本王不是喜歡繞圈子的人,也就實話實說了。今日本王與皇嫂一樣,也是想入夥做這稻米買賣,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易老闆一怔,「比南王爺與陵信王妃,如此抬舉草民,實在讓草民忐忑。只是草民的米行開在江南,與江北相距甚遠,怕是做起生意來也不太方便。」
    「易老闆就不必推託了,」端泊鳶道,「不如這樣,由本王出面,去向父皇請命,特許易老闆在江北也開設米行,如此不就方便了嗎?」
    易老闆聽言,眉心緊蹙,躬身道:「江北向來不是稻米盛產地,況且天子腳下,規矩頗多,草民並無如此狂妄之心,膽敢在此謀財。」
    「說來說去,易老闆就是想拒絕本王嗎?」端泊鳶挑眉道。
    「不敢,實在不敢。」易老闆連連道,「還請王爺體諒草民顧慮諸多,容草民再思忖一段時日。」
    「好吧,今日便不談此事,」端泊鳶轉了話題,「聽聞易老闆的夫人生得傾國傾城,此次進京,希望物色一名畫師為尊夫人做畫,以賀夫人華誕之喜。本王已命宮中畫師待令,先生可任挑一名替夫人畫像,也算是本王的一片心意。」
    「這……」易老闆忙道:「王爺一片心意,草民感恩涕零,只是拙荊性子怪得很,不瞞王爺說,宮中的畫師她已見過幾個,像也畫了幾幅,但她實在挑剔,都不甚滿意……恐怕王爺這美意,拙荊是無福領了。」
    「宮中的畫師若不滿意,本王還可以為尊夫人物色其他的畫師,」端泊鳶堅持,「總之一定讓尊夫人滿意。」
    「易老闆,」楚音若一直在一旁不曾開口,此刻笑盈盈插話道:「說來也巧了,我少時曾學過畫,閒時也喜歡舞弄幾筆。不如,讓我替尊夫人畫一幅肖像,如何?」
    「豈敢,豈敢,」易老闆更是吃驚,「豈敢勞煩陵信王妃?」
    「不如將尊夫人請出來,我當場作畫。」她並不輕易放棄端泊鳶意外地看著楚音若,大概是沒料到她會使出這一招,他眉心若蹙,輕笑道:「皇嫂不必強人所難吧?若是易夫人不滿意,會好意思當面說出來?」
    「易夫人若不滿意,就當一個消遣好了。」楚音若笑道,「一幅畫而已,多大點事兒?易老闆,你說呢?反正我是不會介意的,易老闆若推辭,倒是顯得不夠大方了。」
    她既如此說了,易老闆自然不敢再拒絕,當下頷首道:「陵信王妃說得不錯,就當是一個消遣,拙荊也肯定求之不得。」
    言畢,他吩咐下人去請夫人。大約半盞茶的功夫,易夫人才姍姍而來,果然是個沉魚落雁的美人,且臉上神色淡淡,頗有些孤高之態。
    「給比南王爺請安,給陵信王妃請安。」她對端泊鳶與楚音若施禮道,「王爺與王妃忽然召見,民婦措手不及,方才梳妝了一番,所以遲來,還望王爺王妃見諒。」
    「既是為夫人畫像,夫人梳妝打扮一番,也是常理。」楚音若笑道,「還請夫人坐到窗前,容我準備紙筆。」
    「王妃親自為民婦畫像,民婦心中感恩不已,」易夫人道,「只是民婦向來有些不識好歹,雖懷感激,但若畫像不似民婦所期,民婦也斷說不了溢美之辭,還望王妃恕罪。」
    這位易夫人算來也是天下首富之妻,想必易老闆平時把她寵得上了天,所以面對皇親貴胄,也這般無所畏懼,楚音若忽然倒有些羡慕她。
    「夫人放心,若畫得不如夫人所願,我也斷不會強迫夫人認可。」楚音若露出溫和笑容,「夫人請坐。」
    易夫人仍有些猶豫,看了易老闆一眼,易老闆給她遞了眼色,她才遲疑著坐到窗前。此時春日已至,窗前一片綠意,映著易夫人白雪似的肌膚,越發顯得她明豔照人。
    楚音若亦回頭向紅珊示意,紅珊立刻捧上紙筆。這紙筆剛一攤開,四周諸人皆有些楞怔,因為,這與蕭國素來用的筆墨紙硯皆有不同。
    紙,是極厚的紙。筆,則是炭筆。這些是玄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替楚音若弄到的。
    沒錯,她沒打算畫古代傳統的水墨白描,那些在蕭國司空見慣的畫技,肯定打動不了易夫人。要出奇制勝,就得搬出她的西洋素描來。
    幸好,她小時候有一些繪畫的功底。那日派崔管事去打探,得知易夫人希望得到一幅中意的肖像之後,便靈機一動,覺得這小時候用來陶治性情的才藝,大概可以派上用場。
    易夫人看到她所用的紙筆不同尋常,頗有些好奇,「王妃所用的文房四寶,甚是稀罕。」
    「今日來得匆忙,也不曾備有丹青,」楚音若道:「只做白描一幅,望夫人不要介意。」
    「民婦期待王妃大作。」易夫人的態度似乎沒有之前冷淡了,大概,是被楚音若的別出心裁給吸引住了。
    楚音若開始作畫,沒有橡皮擦,她一筆一劃必須謹慎,但如有天助一般,今天的畫作相當順利,不到半個時辰功夫,便全然完成了。
    古代畫作力求寫意,西洋素描重在寫實,楚音若自認把易夫人的樣貌都儘量還原在紙上,連髮絲都根根分明。其實這幅素描算不得上乘,任何學過幾年美術的人都有這樣的水準,但也足以糊弄古代人了。
    「天啊,好像是在照鏡子一樣——」當易夫人捧起那幅肖像,立刻驚呼道。
    一旁的端泊鳶與易老闆亦是半晌無聲,大概是看得呆了。
    楚音若揉了揉略微發酸的手指,好久沒有作畫,技法其實都已生疏,但得到這樣的稱讚,她也覺得滿意。
    「真是稀世罕作!」易夫人歎了又歎,如獲珍寶似的一臉驚喜。
    「夫人喜歡就好,」楚音若鎮定如常地笑,「也不知比起宮中的畫師,我這拙作如何?」
    「宮中的畫師哪裡能與王妃相提並論?」易夫人看向易老闆,「夫君,你說是不是?」
    「王妃之神作,實在令草民大開眼界。」易老闆連連頷首。
    「夫君,既然王妃待妾身以厚愛,咱們也應該好好報答王妃才是。」易夫人倒也是知恩之人,當下提醒易老闆道。
    「對,對,」易老闆果然很聽老婆的話,立刻對楚音若施禮道:「王妃所托之事,易某定當盡力。」
    「有勞費心。」楚音若莞爾地答。
    所以,這一局,她算勝了嗎?悄悄瞥見端泊鳶略顯失落的神情,她心下頗有些得意。
    端泊鳶以為凡事都能在他的掌控之中嗎?她偏偏不讓他如願,否則,她怎麼對得起另一個楚音若?
    他以為他略施美男計,她就會被迷得暈頭轉向嗎?他也太小瞧了她,也太高估了從前的那些虛情假意。
    從今以後,她要一步一步,收復失地,為了另一個楚音若,也為了端泊容……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7-1-18 00:27: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出其不意的吻
   
    馬車停在陵信王府門口,楚音若步下車來,跟隨在一旁的崔管事似乎有話要對她講,卻欲言又止。
    「管事今晚是住府裡,還是回田莊去?」楚音若笑道:「天晚了,還是暫時在府裡歇一晚吧。」
    「賤內還在田莊等著小的用晚膳呢,小的還是趕回去的好。」
    「你們伉儷情深,我也不好強留。」楚音若頷首,「如此管事就早些回去吧,趁著天色尚明。」
    「王妃……」崔管事吞吞吐吐的,「有些話,本該瞞著王妃,但小的實在體恤王爺不易,還是想告訴王妃。」
    「哦?」楚音若一怔,「到底何事?」
    「王妃可知今天易老闆為何會答應得如此爽快嗎?」崔管事道。
    「不就因為討好了他夫人嗎?」楚音若微笑。
    「易老闆畢竟是個生意人,再疼愛夫人也斷不會在生意上的事隨便。」崔管事道,「其實……王爺早答應了替他在江北開設米行,他這才同意咱們加入的。」
    「什麼?」楚音若不由錯愕,「早答應了他?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王爺早與他談妥,也入宮請示了皇上的意思,十拿九穩了,才讓小的安排他與王妃見面的。」崔管事道。
    「怪不得比南王說可以助他開江北米行時,他臉上的神情如此古怪,」楚音若恍然大悟,「我當時還想,這位易老闆好癡情,為了博夫人一笑,居然會捨棄端泊鳶這麼大的利益,原來……」
    呵,商人重利輕情,古今皆然,她怎麼會天真地以為是自己的一幅畫就打動了對方?她該是有多幼稚才會以為自己本事比天大!
    「但王妃的畫作確實也替易老闆找到了藉口,回拒比南王。」崔管事道,「王爺做的是底下的功夫,王妃贏的卻是面子,二者缺一不可。」
    這算安慰她的話嗎?原來,她費了半天的功夫,卻比不上端泊容的巧心佈局來得有效。
    但這一次,她卻沒有怨慰,反而心中充滿了對他的欣賞。她沒料到他在背後有如此周全的謀慮,她終於看到了他隱藏的才幹,這讓她終於可以稍稍放心。
    「王妃千萬不要生氣,」崔管事看她半天不語,誤解了她的意思,「王爺實在是疼惜王妃,他知道王妃要做這稻米生意也是想貼補王府用度,再怎麼樣也不會袖手旁觀的啊。」
    「知道了。」楚音若維持表面平靜,淡淡笑道:「你快回田莊去吧,多謝告知實情。」
    「也不知這是否是小的多了嘴,」崔管事有些忐忑,「小的只是希望王妃與王爺能更和睦,所謂家和萬事興,還望王妃明白。」
    說起來,她周圍的好心人真多,聞遂公主也好,這些下人也罷,每一個人都希望她能與端泊容盡釋前嫌。她到底是有多失敗,竟把婚姻的事鬧得人盡皆知,人人憐憫。
    也該是她反省一下的時候了……
    楚音若打聽了端泊容此刻在書齋處理公務,便遣了紅珊先回房中,獨自往書齋走去。
    此刻快到傍晚時分,是早春難得的晴天,斜暉溫柔中帶著一絲璀璨,連風也不覺得寒涼了。她在他窗下站了一站,欣賞了片刻橙紅的天空,這才來到他的門前。
    「王妃,王爺聽說你回來了,正等著你呢。」書齋門前的侍衛道。
    他知道她一定會來找他?想必,她往這兒來的時候早有小廝通報了。這是他的府邸,他有什麼不知道的?
    楚音若推開門,緩緩步入書齋,看到端泊容斜倚在軟榻上,翻閱著公文。他今日一襲月白色的袍子,頭髮用一個小小的羊脂玉冠束成髻,只覺得通身清爽,看得她眼睛都舒服了。
    「站著幹麼?」他眉也沒有抬,卻知道她在瞧他,如常道:「這裡沏了茶,渴了就喝一盞。」
    楚音若找了張椅子坐下,自己倒了杯茶,一邊淺飲著,一邊繼續端詳他。
    他腰間吊著常戴的玉佩,用天青色的纓絡纏繞著,其中結垂著桃紅的流蘇,襯得這玉佩越發壁潤可人,亦給一身素雅的他點綴了一抹亮麗,真是搭配得宜。
    原來,他是如此高潔的美男子,彷佛山中蘭草一般風雅脫俗。
    「看來是好消息?」他忽然問道。
    「王爺猜呢?」楚音若微微笑。
    「王妃看來心情不錯,想必是好消息。」他又問:「不過,王妃盯著本王瞧了又瞧,到底是為何?」
    「妾身只是在看王爺身上的玉佩,」她不由得搪塞道,「這纓絡打得不錯,花色繁複鮮豔卻不顯俗氣,難得。」
    「薄姬的手藝。」端泊容道。
    「什麼?」楚音若一怔。
    「纓絡是薄姬打的,」他終於抬頭看著她,「她平素就喜歡打纓絡,房間裡有一大匣子,本王也是隨便挑了一個,想不到能得王妃稱讚。」
    一大匣子?
    楚音若的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把她自己都嚇著了。
    一個喜歡打纓絡的女子,一個疑似比南王府細作的女子……會不會,薄姬就是從前端泊鳶喜歡過的那個青樓女子?
    不,不,這薄姬本是縣丞之女,怎會是青樓出身?但倘若端泊鳶買通了宗人府,為她偽造了一個身份呢?
    可若是能買通宗人府,當初端泊鳶大可將她納為妾了,又何必犧牲她為細作,委屈她到端泊容身邊?
    「王妃在想什麼?」端泊容見她怔怔出神,倒是有些好奇,「一個纓絡而已,王妃不會為了這個吃醋吧?」
    「王爺今晚要在哪裡用膳?」楚音若卻道。
    他眉一凝,有些不解其意,「怎麼忽然就說到了用膳的事?」
    「妾身替王爺說服了易老闆,王爺今晚不該陪陪妾身嗎?」楚音若噘唇道:「還要去薄妹妹房中用晚膳?」
    「原是答應了她……」端泊容遲疑道,「還以為王妃不會關心本王在何處用膳呢,今兒這是怎麼了?」
    倘若,薄色真是端泊鳶的舊情人,那眼前這個男人可就危險了,不僅是細作的問題,還有戴綠帽子的可能……
    天啊,那也太可憐了,說不定薄姬肚子裡的孩子都不是他的,端泊容不會真這麼倒楣吧?
    「妾身希望王爺陪妾身用膳。」楚音若當即道,「請派小廝去告訴薄色妹妹,叫她今晚不要等了。」
    「一頓晚膳而已,王妃也不必如此在意吧?」端泊容略覺得奇怪,「王妃今日好似有些反常。」
    「王爺——」忽然門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奴婢是薄夫人房中的長婷,奉夫人之命前來稟報王爺,晚膳已經備好了。」
    「知道了,」端泊容起身道,「你且先回去,本王稍後便到。」
    長婷想必是被侍衛擋在了門外,見不到端泊容有些著急,但也無可奈何,答應了兩聲,便悻悻地去了。
    楚音若聽著她的腳步聲遠走,臉上不由露出一絲輕鬆之色。
    「王妃今天真有些奇怪呢,」端泊容越發覺得不太對勁,「平素不見得如此在乎本王,更不曾如此小氣,你今日到底是怎麼了?」
    「王爺覺得妾身不在乎你嗎?」她側眸,目光流轉地瞧著他。
    「平素看本王的神情,也不像今天。」端泊容道。
    「哪有不同?」她掩飾道。
    「王妃從沒如此仔細地瞧過本王,」端泊容道,「方才仔細打量了本王良久,甚是用心,連本王玉佩上的纓絡也留意到了,這可真是日頭打西邊出來了。」
    「王爺這話也太誇張,」楚音若尷尬地笑,「好像妾身從來不在乎王爺似的。」
    「從前在禦學堂,本王可是一直希望王妃能如此仔細地打量本王,」端泊容語氣中忽然多了一絲複雜的意味,「還記得有一次,本王穿了一身新袍子,那是母妃為了給本王慶生特意用金絲織的,整個宮裡的人都在瞧本王,誇讚那袍子漂亮……唯獨王妃你,卻連正眼也沒看一下。」
    原來,從前他是那般苦戀著她、渴望得到她的一個眼神嗎?另一個她,可是真是幸福,卻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王爺今晚就陪妾身用膳吧,」楚音若輕輕道,「讓妾身好好瞧瞧王爺,彌補一二。」
    「改天吧。」這一次,他卻擺起了架子,「本王既然已經答應了薄姬,也不好食言,畢竟她懷著身孕。」
    「王爺——王爺——」門外,再度傳來長婷的聲音,「飯菜快涼了,夫人又催奴婢來請王爺。夫人說,王爺若忙於公務耽擱用膳,對身體實在不好,若是奴婢請不動王爺,她就要親自前來。王爺,夫人身子不便,還望王爺體諒——」
    好個薄姬,居然敢來這一套!想必是聽說她在這裡,怕她爭了寵,故意如此吧?
    「看來,本王只能改天陪王妃用膳了。」端泊容當下對楚音若道。
    其實,一頓晚膳而已,她也犯不著跟薄姬計較,但此刻的心中也不知哪裡來了一股不甘願,讓她無論如何也不想他離去。
    因為害怕薄姬是細作,對他圖謀不軌嗎?不,她承認,其中大半原因,是出於……嫉妒。
    沒錯,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她自己。今天,莫名就想賴在他身邊,跟他多說幾句話,多看他幾眼。或許因為他今天的打扮格外好看,或許因為,聽了崔管事所言,莫名就對他心動。
    「或許王妃願意與本王一道去薄姬房中用膳?」他像是故意的,語調裡有一種調侃似的味道。
    去看他們秀恩愛嗎?呵,她已經領教過了,才沒有這麼傻,平白給自己找氣受。
    「妾身有些乏了,想回房中歇息,」楚音若欠身道:「王爺自個兒去吧。」
    「那好,本王就自個兒去了。」端泊容擱下公文,起身道,「王妃自便。」
    「王爺——」楚音若卻忽然道,「王爺的衣衫坐得皺了,妾身替王爺理理吧。」
    他一怔,沒料到她竟如此體貼,但總覺得她像要搞什麼鬼,目光裡滿溢警覺。
    楚音若上前,輕輕撫平他的衣袖,又替他整了整衣襟。他離她這麼近,一呼一吸皆在耳畔,他的體溫像霧氣一般氤氳纏繞著她,讓她微微臉紅。
    其實他猜得沒錯,她的確在打鬼主意,否則哪裡會這般好心……不過,腦海中的念頭縱使放縱,真要化為現實,卻讓她裹足不前,缺了那關鍵的勇氣。
    然而,她知道,只有這一刻,唯有這一刻能為之,機會稍縱即逝。
    「怎麼了?」他似乎發現她全身在發抖,凝眸問道:「王妃可是不舒服?」
    她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每一次,當她凝視他的雙眸,便彷佛有電流劃過全身,雖然令她顫慄,也能在失了神志的境況下,平添一股勇氣。
    此刻,她需要這種勇氣。
    她猛然踮起腳,湊到他的頰邊……吻了一吻。
    耶。這就是她想幹的——親他一下。
    一直以來,他們之間如隔長河,或似籠輕紗,關鍵的一步,誰也不肯先踏過界限,所以,才會這樣若即若離,相互猜測,舉棋不定。
    她知道他不是一個主動的人,所以,就讓她來吧。反正,一個kiss也不算什麼,在她的時代,抱抱親親都是家常便飯。
    今天她唇上的胭脂顏色豔麗,印在他的頰上,能看到明顯的痕跡,呵呵,想必,一會兒薄色要吃醋了。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端泊容顯然是被她嚇了一跳,整個人都怔住了,半晌之後,他僵著的身子才微微動彈了一下,啞聲問道:「王妃這是做什麼?」
    「這有什麼奇怪嗎?」楚音若若無其事地道,「妾身以為,夫妻之間,這很尋常……」
    話未落音,她忽然被一股蠻力拖入他的懷中,只見他雙臂倏忽收緊,牢牢環繞著她,她的臉蛋被迫撞到了他的胸膛。
    「夫妻之間,這很尋常?」他反問,帶著諷刺的語氣,又像是在勉強壓抑喜意。
    而後,她都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托起下巴,灼熱的氣息覆蓋下來,她的唇舌瞬間被他掠奪,不可抗拒……
    說起來,這還是她的初吻呢。
    楚音若本以為自己憑著看過一些色情電影就能駕輕就熟,沒想到,還是輸給了他這個有經驗的老手。他一下下就反客為主,易守為攻,弄得她措手不及,甘拜下風。
    原來,接吻是這個樣子的,這般纏綿旖旎……她那番照本宣科,生搬硬套,終究還是少了技巧,失了情趣。
    「尋常嗎?」他半晌才放開她,在微微的喘息中,輕笑地問道。
    「妾身……」楚音若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微弱,「妾身告退。」
    「告退?」他眉一擰,一把攔住她,「就這樣?」
    那他還想怎樣?初吻都被他掠奪個精光,再乾柴烈火下去,那畫面不敢想像……
    「王爺不是急著要去陪薄姬用晚膳嗎?」楚音若道,「都催了好幾次了,想必,薄姬等急了。」
    「其實,」他忽然意味深長地道,眼中似有一片星海,「本王可以不去的。」
    「王爺……不怕食言?」她卻退開一步,避開他的目光。
    「就算是食言,有什麼所謂?」他反問道。
    天啊,她真不該玩火,勾起了男人的欲望,卻指望能全身而退?她太高估了自己掌控全域的能力,也高估了他的自製力……
    「薄色妹妹還懷著身孕呢,」她胡亂找了塊擋箭牌,「妾身不想刺激她,上次已經惹得她小產了,這次再有什麼事……妾身可擔不起這罪名!」
    他沉默,雙眸一直緊盯著她,彷佛要把她看透,讓她即使穿了這麼多層衣衫,也像是要被他的目光剝光了似的。
    「這個藉口不錯。」他終於道:「今天就暫且由著你,明兒下了早朝,本王再找王妃好好理論理論。」
    理論什麼?男女之事,有什麼好理論的?他這措辭可真是……委婉。
    不過,她該感謝他這片刻的鬆動,讓她有機會落荒而逃。
    她那些自以為是的小聰明,惡作劇般的小挑逗,在他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中顯得這般可笑,不僅下場狼狽,還落得心有餘悸。
    她不敢了……再也不敢這樣了……
    一整個晚上,楚音若都不曾入眠,總是情不自禁在回味那個吻……
    她真的太沒出息了,不過一個吻而已,有什麼好激動的?
    可那是她的初吻啊,就算多想了一想,也是理所當然。
    而她的心為什麼跳得這樣厲害,好像心尖落著一隻蜜蜂,不停地掮著翅子,要掀起一場颶風。
    他的體溫,他的身形,他的胸膛,他親吻她時的氣息……像煙霧一般纏繞著她,結出一個白色的繭子,將她裹成了無法喘息的蛹。她覺得,自己就要沉淪在這個深淵裡,這裡花草蔓延,水光瀲灘,縱使明知是幻境,也難以自拔。
    他說,下了早朝,便回來找她「理論」……他是隨便說一說的,還是當真的?
    雖然她並不知道有什麼可跟他理論的,也沒指望他說的話能算數,但一早起來,梳妝打扮好,心裡便一直在盼望。
    「紅珊——」過了晌午,端泊容還未見歸來,楚音若忍不住道:「你到大門口去候著,王爺若回來了,給我報個信。」
    「王妃這是怎麼了?」紅珊不由笑問,「什麼時候這般關心王爺了?」
    「我有事要與他商量,」楚音若道:「昨兒說好的,也不知他是否忘了……你若遠遠地看到他回來,不要聲張,速回來告訴我便是。」
    「奴婢知道了。」紅珊忍不住笑了笑,快步而去。
    雙甯上前替楚音若沏茶,提議道:「王妃可要多添些胭脂水粉?昨兒晚上王妃似乎睡得不太安穩,眼下青了一圈呢。」
    「有嗎?」她連忙照了照鏡子,平時她也不太講究,今天倒格外注重自己的容貌,可惜這古代的化妝品種類太少,連睫毛膏也沒有,再打扮也是有限。
    「奴婢替王妃再添一些吧,」雙寧說著,便打開了脂粉盒子,開始往她臉上塗塗抹抹,「其實王妃平素的氣色是極好的,那薄姬比王妃略年輕些,看上去,倒像是長了三歲。」
    「我記得是差一歲?」楚音若隨口說。
    「說是差一歲,其實也不過差幾個月而已,她二十有二。」雙寧答道。
    這麼說,另一個楚音若今年二十三?怎麼這麼……老了?
    不對,另一個楚音若不是去年才出嫁的嗎?二十二歲才出閣,這在古代簡直不可思議吧?
    「我也嫁得太晚了!」楚音若忍不住叫道。
    「王妃還說呢,之前太師與郡主總勸王妃快些出閣,王妃都推說年紀小,」雙寧道,「後來與王爺訂了親,又不情不願耽誤了好一陣子,否則……現在孩子都該會念詩了。」
    哦,原來是她自己作孽,那也怪不得別人。
    電光石火之間,她忽然憶起,原來她和在蕭國的另一個她年紀其實是一樣的。果然是平行空間,連年紀都一模一樣,是上天註定如此。
    所以,她遇見端泊容,也是上天註定的緣分嗎?假如她一直待在現代,會不會遇見一個長得跟他一模一樣的人?會不會也像他一樣有錢有權?會不會也像他一樣暗戀著她?
    或許真的遇到了現代的他,情況就截然不同了。或許,會換作是她對他的一場苦戀,來彌補平行空間裡,她對他的虧欠。
    所以,此刻的她,如此幸運,她得好好珍惜。
    「王妃——王妃——」門外傳來紅珊的聲音,沒一會兒,那丫頭風風火火地跑進來,「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
    「知道了。」楚音若立刻有些緊張,「別大呼小叫的。」
    「王妃要不要現在去見王爺?」紅珊問。
    去見他?說好了,是他來見她的。這麼忙不迭地跑出去,豈不是太不矜持,傷了面子?
    「不必了,」楚音若道,「他若記得,自然會來。你們都去忙別的吧,讓我一個人靜會兒。」
    紅珊與雙寧對視一眼,彷佛明白她害羞的心情,偷偷莞爾,掩門去了。
    楚音若坐在鏡前,端詳了自己半晌,總覺得哪裡不太滿意。奇怪,她平時對外貌並不會這樣在乎,也因為自己還算有幾分姿色,頗為自信,但今天總是自慚形穢,恨不得找個地洞藏起來,害怕見人。
    「啟稟王妃,王爺來了——」門外,又傳來紅珊的聲音。
    楚音若心尖一顫,連指尖似乎都有些發抖。
    「你們都下去吧,本王自個兒進去找王妃說說話。」確是端泊容的聲音。
    楚音若站起來,想上前迎他,腳卻似動彈不得,僵在原處,而端泊容已經兀自推了門進來。
    「王爺。」她只得垂眸地向他施禮道。
    「王妃等我等了很久?」端泊容似笑非笑地瞧著她。
    「王爺何出此言?」楚音若裝傻。
    「方才在大門口,我老遠便看見紅珊在那兒守著,一見我進了垂花門,便飛快往回跑。」端泊容道,「難道不是你吩咐她去的?」
    「原來紅珊是去等王爺回府了?」楚音若只怕面子上掛不住,抵死也不想承認,「妾身還說呢,這丫頭大晌午的到哪兒去了。」
    「怎麼,原來是她自作主張?」他挑挑眉,顯然不相信她的話。
    「那丫頭……一向忠心得很,」楚音若支吾道:「看到王爺最近一回府就往薄色妹妹那兒去,她大概是心裡著急。王爺也知道,主子若不得寵,底下的丫頭在府裡的日子也不好過。」
    「哦,原來如此。」端泊容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王妃知道我今日來你房中,所為何事?」
    「何……何事?」他每挪動一步,她就覺得像有巨大的壓力向她逼近,逼得她臉紅心慌,不能自已。
    「王妃不知?」他故意反問。
    「妾身……」她抿了抿唇,「還望王爺明示……」
    他在她面前站定,低頭盯著她,昨日那種感覺再度來襲,他的呼吸、體香溫度,籠在她四周,雲纏霧繞,將她層層包覆,無路可逃。
    「今日早朝,」他忽然道,「父皇忽然說起踏春之事,特許宮中嬪妃、皇室女眷于春分隨駕前往楓丘觀賞京郊美景,命我負責此行之防務。」
    楓丘?怎麼又是這個名字?楚音若蹙了蹙眉。
    那日端泊鳶才約她到楓丘一見,今天蕭皇就說要去楓丘踏春,這其中,不會有什麼關聯吧?
    「聽說,此次踏春是泊鳶向父皇提議的。」端泊容意味深長地道,「看來,泊鳶很懷念那個地方啊。」
    「楓丘什麼模樣,妾身都不太記得了。」楚音若連忙掩飾道,「也就在禦學堂的時候去過。」
    「對啊,那次想必令王妃終生難忘吧?」端泊容的目光如箭,彷佛要紮進她的心底。
    他在吃醋嗎?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虧了他斤斤計較。
    「王爺不提,妾身都快記不起來了。」楚音若虛尬地笑道。
    「此次去楓丘故地重遊,王妃自然什麼都能想起來。」端泊容眉宇間有著隱隱的慍色。
    「話說楓丘為什麼要叫楓丘啊?」楚音若只得岔開話題,以免他糾結於此,「有很多楓樹嗎?」
    「楓樹不得見多,倒是有許多梨樹。」端泊容抬眸瞧著她,「春天,正是梨花繽紛之時,王妃想必很期盼那番美景吧?」
    好吧,她想起來了,她跟端泊鳶在什麼梨樹林裡過了夜,第二天被他撞個正著……這樣說來,好像被他捉姦在床似的……其實應該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依古代人那保守的性格,另一個楚音若又是大家閨秀,能跟端泊鳶牽牽手、親一親,就已經不得了了。
    「過兩日就動身去楓丘了,王妃好好準備準備。」他似乎不願再談及過去,冷冷道,「本王先去薄姬房中瞧瞧她。」
    「薄色妹妹想必是不能同行的,要獨自留在府中,難為她冷清。」楚音若嚅唇道。
    「所以,本王更該去寬慰她。」端泊容答道,轉身要離去。
    所以,他就這樣走了?她盼了他半日,本來還指望能繼續昨日的纏綿旖旎……但他就這樣三言兩語,把這番對話了結了?
    楚音若一顆心頓時冷了下來,昨日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是午後輕灑的一場春雨,太陽一出來,便蒸發殆盡。
    「恭送王爺。」她垂眸,屈膝施禮道。
    他亦沒有再說什麼,一陣沉默之後,她聽到推門而去的聲音。雖然只是門「砰」的一下,但她的心尖卻像被什麼狠狠撞到了似的,不由得一陣疼痛。
    她真不該在這場遊戲裡付諸什麼真情,越是憧憬,越是灰心,只是走到了這一步,她卻已泥足深陷,再也無法全身而退……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7-1-18 00:28: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王爺妒火中燒
   
    話說,這裡為什麼叫做楓丘呢?走了這半日,半株楓樹也不曾見。
    然而,卻像端泊容所說的,這裡到處栽滿了梨花,在春意盎然中嫣然一片粉色,越發勾起春情萌動。怪不得這麼多女子喜歡到這裡來踏青。
    聽聞從前楓丘是歷代蕭皇圍獵之地,然而近年來因為有了新的狩獵之地,這裡便漸漸廢棄了,反而因為風景秀美,成為了皇親貴胄的遊玩之地。不過,幾個營地倒也是現成的,地勢安全得很,紮了帳篷便可放心在此小住數日。
    楚音若本以為聞遂公主也會一同前來,然而聽聞駙馬感染風寒,她要留在府中照顧夫君,想必這次是見不著了。而端泊容負責防務,一大早便忙前忙後,連跟她說話的功夫也沒有,這讓楚音若倍感無聊。
    吃了午飯,楚音若打算去林中走走,她囑咐雙寧留下來打掃帳篷,讓紅珊一人陪著她閒逛。
    此時已是春分時節,天氣回暖,林中梨花開得正俏,花樹一路斜立,纏繞一條明澈小溪,溪水花影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然而,雖說明日高照,但畢竟還是早春時節,一陣風來,楚音若顫了一顫,她今天穿得單薄了些。
    「王妃可覺得冷?」紅珊在一旁道,「不如奴婢回去取件斗篷來吧?」
    其實,楚音若覺得自己身子也沒那麼弱,支撐一下即可,但難得有逍遙自在的時光,她也不想紅珊老是跟著,於是點了點頭。
    一時間,紅珊轉身去了,她獨自一人站在梨花樹下,看著陽光從花隙中落下來,只覺得有片刻的愜意。
    忽然,她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以為是紅珊回來了,但待回眸望去,卻見一個令她愕然的身影。
    端泊鳶?
    他為何在此?而且,隻身一人,並無隨侍。
    「音若,你總算來了。」只聽,端泊鳶對她淺笑道。
    什麼意思?什麼叫總算來了?
    她蹙了蹙眉,正想問他為何在此,忽然一片花瓣拂過她的面頰,她才憶起,這裡是梨林所在,難道……就是當年她與端泊鳶訂情的地方?
    「我看你進了林子,又打發了紅珊回去,」端泊鳶繼而道,「我想,你是在等我吧?」
    這小子也未免太自信了吧?不過,誰讓事情就是這麼湊巧呢?她恰巧來到這裡,恰巧身邊也沒人,難怪他會誤會……
    「王爺到底有什麼話?一次講個明白吧,」楚音若真是賴得跟他糾纏,「總是這般,不太好吧?」
    「音若,你什麼時候會畫畫了?」他冷不防地道,「那日在添福樓,看你畫功那般獨特,著實令我吃驚。」
    「我……怎麼就不會畫畫了?」楚音若心中一怔,連忙掩飾道:「好歹是上過禦學堂的,公主們的同窗,琴棋書畫就一點也不會?王爺也太小瞧我了。」
    「小時候你最討厭畫畫了,每次師傅派下來的功課都是我代勞的,還記得嗎?」他的眼神令人琢磨不透。
    「小時候不喜歡,不代表現在不喜歡。」楚音若道,「就像小時候不喜歡的人,現在未必不會喜歡一樣。」
    「你是說二哥嗎?」端泊鳶似笑非笑,「所以,你現在是真的喜歡上二哥了?」
    她覺得,是該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了,以免他再做無謂的幻想,徒增麻煩。
    「不錯,」楚音若聽見自己的聲音堅定無比,「我是喜歡上泊容了——這輩子,嫁夫從夫,至死不渝。」
    端泊鳶凝視著她,她不知道這眼神中,到底是失落還是別的什麼意味,只覺得像幽潭一般,令她打了個寒顫。
    她終於發現,為什麼自己不會喜歡上端泊鳶,他雖然有一雙愛笑的眼睛,卻是一雙空洞的眼睛,如宇宙中的黑洞,讓她有些害怕。
    而端泊容卻不同,雖然他並不常笑,表面冷淡似冰,但他的眸子裡時常能讓她感受到溫泉水般的溫暖。冷淡只是他身為王爺所必要的偽裝,他實在是一個好人……
    「我明白了。」端泊鳶突然輕歎一口氣,「既然如此,從今往後,我必不會再癡纏於你。音若,你可放心。」
    他的語氣這般可憐,她若心軟一些,大概會被打動。然而,她的心裡已經住進了另一個人,任憑眼前這段舊情再纏綿,都與她無關了。
    「音若——」端泊鳶倏忽伸出手來,趁她不備,出乎意料地握住了她的皓腕。
    她一驚,本能地往後一退,然而他力道雖然不大,卻也一時無法掙脫。
    「別動,」他柔聲道,「讓我握握你的手,就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像,我們小時候那樣,可好?」
    他幾乎是哀求的口吻,讓她一時間手足無措。
    假如,現在她表現得太過無情,他一定會懷疑吧?還是不要露出破綻的好,穩妥起見,就讓他放肆一回好了。
    不就是握個手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握就握了……
    「我送你的羊脂玉鐲子呢?」端泊鳶卻問道,「是再也不戴了嗎?」
    「啊?」什麼羊脂玉鐲子?她見都沒見過……
    「也對,你現在身為陵信王妃,什麼鐲子沒有,」端泊鳶澀笑道,「大概也不稀罕那個了。」
    「你也知我現在身為陵信王妃,從前的許多東西,都不便再戴了。」楚音若連忙接著他的話由道,「改天尋出來,還給你吧。」
    「那倒也不必。」端泊鳶道,「一隻鐲子而已,擱就擱著吧。」
    好吧,既然他不再追究,她也不便再多語。不過究竟是什麼鐲子呢?改天一定要在首飾盒裡好好尋一尋,否則終究讓她不太踏實……
    楚音若回到帳篷的時候,卻見紅珊和雙寧站在帳篷門口,神情頗有些古怪。
    「你這丫頭,說好取斗篷的,卻去了這半日,」楚音若笑著對紅珊道,「本王妃可等不及你了,就自個兒回來了。」
    「王妃……」紅珊支吾道,「王爺……王爺在裡邊呢。」
    「王爺?」楚音若不由眉心一蹙,「王爺不是負責防務去了嗎?」
    「說是要等王妃回來,像有什麼大事要與王妃商量。」雙寧答道。
    「知道了,」楚音若心下不由亂跳,「你們忙去吧,我跟王爺單獨說說話。」
    紅珊和雙寧頷首,一併去篝火旁燒水,楚音若定了定神,方才步入帳篷裡。
    四周靜悄悄的,雖是白晝,帳篷裡卻一片昏暗,楚音若過了好半晌,才看清端泊容正半靠在她的臥榻上,像是睡著了,又像只是在閉目養神。
    她緩步上前,悄悄端詳他,每一次看到他這沉睡的模樣,都覺得俊美無比,而且顯得特別純淨無害,像個乖寶寶,讓她實在想偷偷親他一口。
    他和衣而臥,也不知會不會冷,楚音若怕他著涼了,順手拿了一條球子,輕手輕腳地蓋在他的身上,但微微一動,他便醒了,半睜開眸子,眯眼瞧著她。
    「王爺——」楚音若微微臉紅地喚道。
    還好他沒有看到她方才花癡的模樣,否則多丟臉啊。
    「你到哪兒去了?」他問道。
    「妾身……到林子裡走了走。」楚音若答道。
    「看到梨花了?」他抬眉問。
    「梨花滿林子都是啊。」她笑道。
    他這話什麼意思?意有所指嗎?希望只是她做賊心虛……
    「林子裡還有誰?」他卻道。
    原來,不是她想得太多,終究什麼也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的每一句話,都是意味榮長的。
    「不過……是恰巧遇上了比南王。」她答道。
    「恰巧?」他反問:「真是恰巧嗎?」
    這是來興師問罪的嗎?他能不能不要這麼咄咄逼人?她又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為什麼總不肯耐心聽她解釋呢?
    「王爺在懷疑什麼?」楚音若頗有些委屈,「難不成以為我還是跟比南王約好的?」
    「梨花樹下,不就是你們當年的定情之地嗎?」他冷笑,「只怕不必約,自然心有靈犀前去一見。」
    這……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嗎?所以無論她說什麼,他都認定她出軌了?
    「王爺既然知道了,又何必來問我?」楚音若賭氣道,「不錯,就是約好的,若不是為了見他,這楓丘我還不願意來呢!」
    「你終於說出真心話了?」端泊容抿了抿唇,「難為王妃憋屈了這麼久,為何不早告訴本王?本王一向大方,或許就贈你一紙休書,讓你去與心上人團聚了。」
    這男人是不是有點傻?她說的是真心話還是氣話,他聽不出來嗎?
    「那王爺就休了我好了!」楚音若一急起來,也是個倔脾氣,怎麼樣也不肯認輸。
    「那豈不是白白便宜了你們?」他一把擒住她的腕,幾乎要弄疼了她。
    「王爺不是說自己一向大方嗎?」楚音若越發生氣,「怎麼,要出爾反爾?」
    他眉心抽動了一下,彷佛她這話刺中了他心尖最脆弱的地方,忽然,他一個翻身,將她狠狠地壓在榻上,兩道淩厲的目光射入她的眼中。
    「出爾反爾又如何?」他低聲道,「對付紅杏出牆的女人,就該如此!」
    說話之間,還未待她反應過來,他的吻便覆蓋而下,灼熱的、激烈如火的怒氣,將她整個人包圍,讓她無處可逃。
    楚音若瞪大眼睛,沒料到他會如此出其不意,她的雙手狠狠地抵住他的肩膀,試圖躲閃,不讓他為所欲為,然而他的力道如此強大,非她可以抗拒。
    冷不防的,像是有一道電流穿過她的全身,讓她在顫抖中也無從抵抗,他的進攻越發猛烈,蠻橫到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一般,只得放棄最後的掙扎。
    好吧……不過就是接個吻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愛怎樣就怎樣吧……反正,她不是也很懷念他的吻嗎?
    「唔——」但他實在弄得她很不舒服,她不由呻吟了一下。
    他怔住,這才意識到自己用力過度,然而也不甘願就此放過她,於是收斂了力道,唇舌變得輕柔了許多,平添了一絲纏綿的味道。
    楚音若忽然有一絲心酸,她與他之間,原來離得這麼近,也這麼遠。她本愛著他,他亦眷戀著她,但卻隔著陌生的時空,隔著這許多人和事……縱使情真意切,到底難以相守。
    唯有這片刻,他抱著她,她亦擁有他。
    這樣想著,她便完全放棄了反抗,唇舌變得綿軟,嘗試與緩緩他糾纏,周圍的一切,彷佛在頃刻間滋生出甜蜜與旖旎,像是夜晚的露水在呢喃。
    端泊容微微蹙眉,感受到了她的變化,彷佛有些詫異,但隨後便是微微的驚喜,他的吻,由初時的霜道漸漸變為寵溺,帶著她一起沉淪……
    也不知過了多久,待楚音若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衣襟已經散亂,露出白晰的胸脯,他的吻依舊延綿不絕,由她的唇上,蔓延到她的頸上,胸上。
    「啊——」楚音若低叫了一聲,因為她感到他正停留在她胸口最敏感的地方,輕齧吮吸著花蕾微紅處,如蜂吮蜜。
    不是……就親了下嘴唇而已嗎?他怎麼這般放肆?
    「泊鳶也吻過這裡嗎?」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臉上流露出嫉妒的神情,又開始拷問她。
    「你也吻過薄姬的這裡嗎?」這一次,楚音若沒那麼好欺負,反問道。
    「那是自然。」他忽然笑了,笑得邪魅惑人。
    「那你有什麼資格吃醋?」楚音若覺得肺裡像有什麼要立刻炸開似的,「憑什麼管我?」
    「薄姬是我的侍妾,」他故意逗她一般地道,「我從她身上學會了男女之事,每個皇子都有侍妾,都是如此的,他們的王妃都不曾介意過啊。」
    「我介意!」楚音若狠狠瞪著他,「我就介意!」
    「那說明你在乎我,」端泊容一副十分滿意的表情,「說明,你比別的王妃更在乎你的夫君。」
    「在乎個鬼!」楚音若執意不承認,「只說明我在乎公平!」
    「公平?」他的手越發不老實,深探到她的衣內,「上次你給我用了宕春丸,我還沒找你算帳呢,要說公平,我是否也該給你用一次藥?」
    「什麼?」她楞住,沒想到他竟如此喪心病狂……
    「藥丸我帶來了,」他也不知從哪裡摸出一隻白色小瓷瓶,「要吃一顆嗎?」
    「端泊容,你休想!」楚音若意識到自己應該反抗,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她已被他牢牢控制,避無可避。
    「噓——」他像在安慰她,「吃一顆,吃一顆會舒服一點。」
    這個色魔,不會打算現在就把她吃幹抹淨了吧?說好只是接個吻而已的呢?
    「天都還沒黑呢!」她連忙道。
    「那要等到天黑嗎?」他笑容越甚,「也好啊,本王有耐心。」
    所以,他今天是不打算過放她了嗎?她該怎樣應付這樣的局面?雖說從前也看過幾部色情電影,但畢竟實戰經驗不足,她只懂得紙上談兵而已……
    「不願吃嗎?」他從瓶中倒出一顆紅丸,「我陪你一起吃,如何?」
    什麼?他在說什麼?
    楞怔之中,只見他將紅丸塞入自己的口中,隨後,他的深吻再度封住了她的唇……
    「我們兩人,一人一半。」只聽,他低啞地道。
    像是有一團火苗在她嘴裡融化開了似的,墜入她的小腹,燃燒了她的全身,讓她僅存的理智在瞬息之間崩塌,只覺與他一同跌落萬丈深淵亦甘之若飴……
    端泊鳶穿過林間小徑,看到一輛馬車停在山路幽僻處。車夫看到他,默默躬身施了禮,他點點頭,徑直走過去,掀開簾子,跳上了車。
    車內,薄色正含著一顆話梅,懶洋洋地斜倚著。她的小腹已經微微隆起,本來清麗的臉龐有些胖了,氣色似乎不佳。
    端泊鳶淺淺一笑,伸手去摸她的小腹,低聲道:「孩子這幾日可乖巧?」
    「還說呢,」薄色似乎心中有怒,將端泊鳶的手一把推開,「昨天晚上這孩子折騰了我半宿,今天他父王又把我喚到這崎嶇的鬼地方來,馬車顛簸了半日,我肚裡的酸水全吐出來了。」
    「沒辦法啊,想念你們母子了啊,」端泊鳶湊上前去,將她拉入懷中柔聲安慰,「若不是這會兒得空,怕是又要十天半個月不能見了。」
    「就不怕別人看見我?」薄色挑眉睨著他,「這可是楓丘!」
    「沒人會想到,陵信王府的薄夫人會到這兒來,」端泊鳶笑道,「越是熱鬧的地方,越容易讓人忽略。」
    「別拿話哄我,」薄色冷冷道,「忙不迭地喚我來,肯定有什麼事!斷不會是想我這麼簡單!」
    「最近可曾為孩子去廟裡上香祈福?」端泊鳶忽然問道。
    「還不曾。」薄色疑惑地問,「怎麼忽然提起這個?」
    「要去祈福的話,不如就去水沁庵吧。」端泊鳶答道。
    「水沁庵?」薄色聽到這敏感的三個字,越發不解,「那不是楚音若修行過的地方嗎?為什麼偏要去那兒?」
    「就是想打聽打聽,她在庵中那半年究竟發生過什麼事。」端泊鳶沉吟道,「怎麼會變得跟從前完全不同了……」
    「哪裡不同?」薄色努嘴,「人家不大理踩你了,就是不同了?」
    「按說,是端泊容把她打發到庵裡去的,冷淡了她那半年,她該恨端泊容才對,」端泊鳶搖搖頭,「怎麼反倒疏遠起我來?」
    「人家在庵中半年,你有去探望她嗎?」薄色諷笑道,「也怪不得她怨你。」
    「不對,不太對……」端泊鳶狐疑道,「她從前也不喜歡畫畫,這半年不見,畫功大有長進,而且十分奇特……」
    「在庵中無事,所以練習畫作打發時間唄。」薄色道,「就像我喜歡打纓絡一樣。」
    「我送她的羊脂玉鐲子,今天也發現她褪下來了。」端泊鳶又道。
    「舊情郎送的東西,當然要褪下來,否則被夫君發現那還得了?」薄色不以為然。
    「你不知道,那鐲子是她從小戴著的,人長大了,手腕也變得粗了,鐲口卡著,就算想褪下來也沒那麼容易。」端泊鳶執意道,「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古怪……」
    「好了,說到底,王爺還是很在意她。」薄色面帶醋意,「好吧,妾身得空便去打聽,王爺滿意了吧?」
    「難為你懷著身孕,還要替我奔波。」端泊鳶再度摟著她,「等事情了了,他日我登上皇位,便立你為後。」
    「立我為後?」薄色只當是一個笑話,「王爺又在誆我,連個小小的王府侍妾,王爺都許不了我,還得看聞遂公主的臉色,他日如何立我為後?」
    「他日我登上帝位,皇姊自然是管不了我的,」端泊鳶道,「不比現在,一切得步步為營。」
    「算了吧,」薄色歎一口氣,「王爺若是早有此心,當年令宗人府私改我官籍的時候,大可偷偷納我在府裡,也不會遣我委身陵信王處。」
    「當年皇姊已經見過你,斷是不能再留你在府裡了,」端泊鳶道,「把你送給二哥,你當我捨得?只是,我身邊就沒一個可信任的人能依賴,除了你……」
    「好了,當年的事,我也不想再嘮叨,總之,是我命不好罷了。」她沉下臉來,顯然動了怒。
    端泊鳶凝視她良久,冷不防地道:「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上二哥了吧?」
    「什麼?」薄色一怔。
    「最近看你性子越發急躁,說話之間頗不耐煩,」端泊鳶一張俊顏驟然變得陰沉,「該不會是打定主意從此就做二哥的側妃,再不回到我身邊來了吧?」
    「王爺說什麼呢?」薄色有些惱火,「我腹中的孩子是誰的?這遲早也瞞不住的事……除了為王爺奪下江山,我還能有異心不成?」
    「或許是我多心了,」端泊鳶道,「只覺得這些日子,我倆疏遠了不少。」
    「陵信王那個人,眼睛裡除了楚音若還有誰?」薄色咬唇道,「我伺候他這些年,也不過三、四個月才碰我一次,從前與我一同入府的余姬就更少了,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有毛病。」
    「好歹也算是有幾次,」端泊鳶不由笑了,「否則這孩子也賴不到他頭上。」
    「頭一次月信沒來,幸虧那時楚音若推延婚期,他心情不佳,我勸了他幾杯酒,他意亂情迷了。」薄色語調中平添了一絲苦溋,「第二次是他悄悄去水沁庵探望楚音若,大概見著了人家卻又不敢露面,回到府中拿我宣洩罷了。也對,好歹有這兩次,否則這孩子,還有上次流掉的那個……就真不好交代了。」
    「也是難為你了。」端泊鳶伸手輕揉她的長髮,「從今往後,我斷不會再說剛才那般的話,惹你不快。」
    「王爺知道妾身委屈便好,」薄色貼近他的胸膛,「妾身也不指望他日能為後為妃,只盼王爺早登帝位,能給我們母子留個立足之地,此生足矣。」
    「你放心,」端泊鳶道,「宮中至少會有你一席之地。」
    薄色沉默片刻,問道:「那楚音若呢?將來新皇的宮中,是否也會有她一席之地?」
    端泊鳶亦半晌沒有說話,良久之後,方答道:「我與她自幼相識,若她待我之心如初,我也會憐她三分,只怕如今,她已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王爺放心,我自會去水沁庵打聽。」薄色彷佛是心軟了,終於答應道。
    端泊鳶笑了笑,笑中帶著黑夜般的陰沉,這抹陰沉掩在日暮下,不為任何人察覺。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7-1-18 00:28: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受命和皇子比試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楚音若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漆黑,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地,如同又掉進了時空的漩渦一般。
    然而,她並不覺得害怕,也不覺得冷,身畔有什麼牢牢包覆著她,溫暖的、堅實的,讓她打從心底滋生出一股安全感,像安居在巢中的燕兒。
    她抬頭,看到一雙眸子正凝望著她,哪怕在黑暗中,也如星星般溫柔熠亮,像是帳篷裡點著一盞暖色調的燈,瞬間從早春來到初夏的感覺。
    她這憶起沉睡之前,她和這眸子的主人做了多麼羞恥的事……比色情電影更加色情,她簡直堪比AV女優。
    她記得,在宕春丸的藥力之下,她如何對他百般主動,甚至騎坐在他的腰間,他的手臂搖動著她的纖腰,似乎整個人都探入她身體的最深處,要將她撕裂了一般。
    那一刻,她體驗到了極致的痛楚與歡樂,像是被拋入雲端,又墮下深淵。可是無論到哪裡,她都願意隨他,至死不渝……
    「醒了?」端泊容對她低聲道。
    「你是早就醒了,還是一直沒睡?」他這般目光熠熠地看著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我一直淺眠。」他輕輕啄了啄她的額頭,啞聲笑道:「這一下午,就更睡不著了。」
    楚音若也不由得笑了,挪動了一下身子,讓自己靠得他更緊。如果可以,她就想這樣一直依偎著他,什麼也不做,懶洋洋的,無比舒心。
    「一會兒叫她們把熱水抬進來,給你好好泡個澡,」他在她的耳邊道,「疼不疼?」
    「還好……」她不由滿臉羞紅,把頭埋在他的胸膛裡,埋得低低的。忽然,她想到了什麼,一絲酸酸的滋味掠過心頭,不由努嘴道,「你跟薄姬……也是如此嗎?」
    「怎麼又盤問這個?」端泊容笑意變濃,「還以為你會忘了。」
    「她都有孕了。」所以,他們倆的房事……更激烈嗎?
    「有孕不過是她運氣好,」他雙臂收緊,彷佛怕她一氣之下要逃跑似的,「照這樣下去,很快王妃你也會有孕的。說不定,已經有了。」
    「呸!」他平素道貌岸然的,想不到在床上還挺懂得甜言蜜語。
    「一會兒梳洗好了,得去母妃那兒一趟,」他歎了口氣道,「真是麻煩,還想著要這般跟你待上一整晚的。」
    「怎麼,母妃傳我們去嗎?」楚音若一怔。
    「嗯,傳了好一陣子了,我說你在午睡,得耽擱片刻。」他答道。
    「好一陣子了?」楚音若驚得撐起身子,「母妃會生氣吧?」
    「就讓她老人家等一等吧,」他倒是不疾不徐地道,「沒什麼比得上讓我的王妃好好休息更打緊的。」
    他不是很怕雅貴妃的嗎?今天這是怎麼了?為了她,對一切都無所謂嗎?呵,所謂為了一個女人烽火連天戲諸侯,從此君王不早朝,便是如此吧?那她豈不成紅顏禍水了?
    原來,當一個紅顏禍水的感覺是這樣好,就算像楊貴妃被令自縊在馬嵬坡,她想自己也會甘願。
    「還是快些吧,」但她始終還是捨不得他為了自己得罪雅貴妃,「我睡得夠了,現下一點兒也不覺得累。」
    「不累嗎?」他壞笑,「那晚上還可以讓你再累一次?」
    楚音若嗔笑打了他一下,當下喚了紅珊與雙寧進來,為她沐浴更衣,打扮得當後,匆匆與端泊容往雅貴妃的帳篷裡去。
    雅貴妃正在用晚膳,聽聲音像是跟誰談笑著。楚音若邁入帳中,不由一怔——沒料到,永明郡主竟然也在席間。
    「母親?」楚音若驚訝地喚道,「你怎麼……來了?」
    「本宮閑得無聊,想著永明郡主也好久不見了,正值楓丘春光正好,特邀郡主前來踏青。」雅貴妃道。
    「音若,」永明郡主起身道,「你這孩子,怎麼來得這般遲?我才到這兒,娘娘便喚人去傳你了,為何現在才來?」
    「我……」楚音若看了端泊容一眼。
    「方才音若在午睡,」端泊容立刻代答道,「小婿憐她近日辛苦,不忍喚醒她,還望岳母大人見諒。」
    「王爺這麼說便是客氣了,」永明郡主連忙道,「原來是王爺體恤音若,那真是音若的福氣了。」
    帳內燭火通明,永明郡主的目光忽然落在楚音若的脖子上,臉色不由微微一凝。很顯然的,雅貴妃似乎也發現了什麼異樣,眸中閃現一絲難以置信的神情。
    楚音若恍然憶起,自己脖子上斑斑點點,都是端泊容使壞留下的吻痕……糟糕,不會恰巧就這般被兩個長輩瞧見了吧?
    兩個長輩果然只一眼便明白了怎麼一回事,當下相視一笑,頗為滿意的樣子。
    「泊容會疼媳婦了,本宮心中甚慰。」雅貴妃笑著頷首道:「來,泊容,快讓你媳婦坐下,不是說她近日辛苦嗎?也別累著了。」
    這話說得楚音若兩頰越發滾燙,簡直就想找個地洞躲起來。端泊容依舊那般不緊不慢的模樣,從從容容拉著她坐到席間,還給她斟了一杯甜酒。
    「郡主,你現下可以放心了嗎?」雅貴妃對永明郡主道,「他們小倆口和睦了,你我心中一塊大石,也算落了地。」
    「真是沒想到,」永明郡主高興得闔不攏嘴,「本來還想著要再勸一勸他們兩個,不料自己倒和睦起來了。」
    「母親,父親近日可好?」楚音若連忙岔開話題。
    「好,好,」永明郡主連聲答道,「話說今日你父親讓我前來也是為著一樁大事。」
    「大事?」不是說是雅貴妃邀她來踏青的麼?
    永明郡主與雅貴妃又對視了一眼,待雅貴妃點了點頭,永明郡主方道:「前日你父親與我商量,也是時候該為著立後之事上書皇上了。」
    「立後?」不只楚音若詫異,端泊容也是一臉意外。
    「母妃,」端泊容疑惑地道,「此時提議立後,是否時機不夠成熟?」
    「本宮知道,近日皇上與本宮生隙,特別是盈月璧一案後,大大折損了皇上與本宮的恩情。」雅貴妃輕歎一口氣,「但楚太師卻以為,此刻卻是良機。」
    「哦?」楚音若不解,「為何呢?」
    「一來,皇上因為盈月璧之事,對貴妃娘娘懷有愧疚之意,」永明郡主代為答道:「二來,陵信王府妾室有孕,雖不是正妃所出,但好歹皇裔有後,皇上心中想必正是高興。」
    「泊容,你與泊鳶同受皇上器重,都是太子的備選之一,」雅貴妃解釋,「從前,礙著先皇后的緣故,泊鳶比你有勝算,但現在先皇后去世多年,娘家勢力在朝中已經瓦解,而且泊鳶一直未娶正妃,兩個妾室腹中亦無動靜——皇上常說,要先齊家再治國,泊鳶在皇上眼中,顯然不夠穩重。」
    「若是貴妃娘娘能夠封後,陵信王爺登上太子之位,也是遲早的事。」永明郡主介面,「不過,此事還需有助力,音若,這倒要指望你了。」
    「我?」楚音若在一旁聽著,半懂不懂,這瞬間更是懵了。
    「皇上聽說音若想做生意,不由對此事頗感興趣,」雅貴妃道,「皇上一直認為,女子的相夫之術,不僅在閨中小事上,更要實實在在能夠有助夫君的前途,才是真正的賢德。皇上一直那般懷念先皇后,也是因為先皇后助他良多。所以,皇上聽聞了音若你的打算,便甚是欣賞。」
    「女兒,你可得爭氣,把這生意做好,」永明郡主道:「如此皇上會覺得陵信王府一派詳和美滿,貴妃娘娘封後之事,便更有把握了。」
    「本宮若能鳳儀天下,泊容的太子之位,也是囊中之物了。」雅貴妃微微而笑。
    等等,等等,楚音若整個人都呆了——這番話說得她雲裡霧裡的,她只是想賺點銀子而已,怎麼就關係到什麼封後,什麼立太子……她可沒想擔這麼大的責任!
    「明日皇上要單獨召見音若呢,」雅貴妃又道,「音若,到時候好好說話,皇上心中歡喜了,一切就都順遂了。」
    單獨……召見她?楚音若不由瞪大眼睛。雖然吧,她自認為還算比較會討長輩歡心,但蕭皇那個心思詭譎的老頭子,誰知道他在想什麼?
    萬一她行錯一步,說錯半個字,豈不會連累了端泊容?
    「音若打小就很得父皇喜歡,」端泊容似乎看到她隱隱發白的臉色,上前暗暗拉了拉她的手道,「母妃放心,音若一定會不負眾望的。」
    他真對她有信心嗎?可惜,她現在心中如有鼓在敲打個不停……生平第一次,她如此害怕,就算是她踏錯了時空,變換了身份,也不曾像此刻這般,充滿了恐懼。
    她越是愛他,想為他做得更多,就越是忐忑不安。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便是如此吧?
    蕭皇上了年紀以後就不太狩獵了,但總會在晴天的下午,到靶場射箭。
    射箭時,他不喜嬪妃在旁,只會讓羽林軍統領陪他練練手。今日又是一個晴天,楚音若知道,蕭皇一定會在靶場召見自己。
    靶場是楓丘營地裡臨時搭建的,穿過羽林軍的帳篷,便能聽見蕭皇的笑聲。想來,今日蕭皇又是靶心全中,龍顏甚悅。
    楚音若捧著雅貴妃親手泡的茶,茶里加了悉尼汁,正適合蕭皇飲用。
    「給父皇請安——」楚音若向蕭皇施禮道:「母妃讓兒臣端些茶水來,也不知兒臣是否擾了父皇雅興?」
    「你來得正好,朕正巧渴了,」蕭皇笑道,「這會兒,也正念著你母妃煮的茶呢。」
    「聽母妃說,父皇有事要問兒臣?」楚音若待蕭皇飲下悉尼茶,順了氣,方才道。
    「聽說你要做生意?」蕭皇抬眸望她,「女子做生意,在蕭國素無先例。何況你還是堂堂陵信王妃。」
    「沒有先例,但也不是禁忌吧?」楚音若答道,「萬事總有開頭人,兒臣只是想替陵信王府做點事。」
    「怎麼會想到做生意呢?」蕭皇笑道。
    「因為……」楚音若低聲道,「窮。」
    「窮?」蕭皇大為意外,隨後哈哈大笑,「兒媳,你這麼說,朕的面子可掛不住,是嫌朕給泊容的封賞太少了?」
    「兒臣不敢,但兒臣說的都是實話,」楚音若鼓起勇氣道,「比南王府,兒臣是去過的,聞遂公主府,兒臣也去過——單就這兩處來說,陵信王府就遠遠比不上。」
    蕭皇斂了斂眉,片刻之後,點頭道:「這確是實話,泊鳶跟他姊姊有先皇后留下的體己錢,自然是比你們都富足些。」
    「兒臣當家的這些日子,深感府中入不敷出,」楚音若道,「若再不想些法子,長此以往怕是要坐吃山空了。何況薄姬妹妹要生孩子了,將來的用度會更大,兒臣不得不為此發愁。」
    「果然是楚太師家中教導出來的好女兒,」蕭皇的眼神中一片讚賞,「確是比別人強些。」
    「多謝父皇誇獎,兒臣愧不敢當。」楚音若低下頭去。
    「朕倒是想知道,這稻米生意,你打算如何做?」蕭皇不由細問道。
    「父皇不是特許在江北開設米行了嗎?」楚音若答道,「江北既有米行,不必去江南,做這生意就更方便了。」
    「這個朕知道,」蕭皇道,「倒不是米行的問題,朕是想問,米價一天一個樣,你如何猜度?」
    「疾如風,徐如林,掠如火,不動如山。」楚音若道。
    「什麼?」蕭皇沒聽清。
    「米價雖然一天一個樣,但只要把握四個要領,倒不必怯怕。所謂疾如風,是指行情要反轉或破位不對頭時趕快處置。徐如林,是指盤整時步調放緩,高出低進。掠如火,是指單邊的連續走勢,一路追殺絕不猶豫手軟,並抱牢賺錢的部位,只追加不平倉。不動如山,是指很多時候走勢不明,勉強進場不但難以圖利,還必須承受極大的風險,不如退場觀望。」
    楚音若答道。
    「不錯,」蕭皇初時有些迷惑,隨後不斷頷首,「不錯啊,雖然朕不太聽得明白,但頗覺有理。兒媳,這些都是誰教你的?難道楚太師還會做生意不成?」
    「並非父親所教,是兒臣看些閒雜書籍所學。」楚音若道。
    這其實是本間宗久的《酒田戰法》裡的四條原則,關於股市的各種理論,楚音若覺得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就撿個最簡單現成的酒田戰法敷衍蕭皇二一。
    「看來兒媳你說要做生意,不只是口頭說說,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蕭皇道,「如此,朕就放心了。」
    楚音若不由暗自歡喜,但表面上卻不敢表露得太多情緒,只是淺淺甜笑。
    「父皇——」忽然,身後有人揚聲道,「兒臣來遲,還望父皇恕罪。」
    端泊鳶?
    楚音若眼中不禁閃過一絲錯愕的神情。這個時候,端泊鳶怎麼也來了?
    「你來得正好,」蕭皇對端泊鳶道:「朕和你皇嫂方才說起做稻米生意的事,朕知道你也感興趣,不如一塊兒來聽聽。」
    所以,是蕭皇召他來的?蕭皇把她和端泊鳶一併叫來,也不知有什麼意圖……楚音若只覺得心裡立刻忐忑起來。
    「皇嫂有何高見,讓泊鳶也聽聽。」端泊鳶笑道。
    「王爺面前,音若不敢造次。」楚音若施禮道,「不過一些淺見罷了,想必王爺也是知道的。」
    「依朕看,這小子他未必知道。」蕭皇從旁道,「兒媳啊,泊鳶他也想學著做稻米生意,你覺得如何?」
    呵,果然還是沒能躲開這冤家對頭。端泊鳶已經夠有錢了,還嫌錢不夠,人心不足蛇吞象。
    「江北米行一開,京中達官顯貴均可做這稻米生意,」楚音若克制地答道,「王爺要如何,旁人哪能干涉?」
    「泊鳶還想向皇嫂多請教呢,」端泊鳶卻靠近一步道,「聽聞皇嫂對這稻米生意,頗有一套自己的見解,泊鳶十分好奇。」
    她怎麼會告訴他呢?她會這麼傻,把生意經告訴敵人?抑或他認為,她如今還會像從前那樣傻?
    「泊鳶,別這麼沒出息,」蕭皇忽然道,「朕還想看你們兩人比試比試呢。」
    「比試?」楚音若與端泊鳶均是一怔。
    「這稻米生意,在京中也是新鮮事,想必不少朝臣也會參與,」蕭皇道,「你們二人先去試試也是好的。賺了錢,朕的臉上也有光彩。不過,任何事,若少了對手,便缺了興致。朕倒想讓你們倆比一比,一個月之後,看誰賺的錢多一些。贏者,朕重重有賞!」
    這個蕭皇有病吧?怎麼什麼事都要讓人來比一比?這一回,倒比到她頭上來了!所以,今日蕭皇特意召他倆來,就是為了這個?
    楚音若只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大楣了,怎麼就撞上這麼一隻心理變態的老狐狸,把她當困獸玩耍嗎?
    她悄悄看一眼端泊鳶,對方的神情倒沒有什麼變化,想必是老狐狸這一套他就早習慣了,所以不足為奇。
    好,他鎮定,她也不能輸了陣勢。比就比,她一個深諳金融知識的高材生也不是好惹的!
    「兒臣遵命。」她聽見自己緩緩答道。
    玄華只是笑,笑了半晌,看得楚音若有些火大。
    「有話說話!只是笑,算什麼?」楚音若道。
    「這麼說,你是怕了?」玄華反問。
    「我本來就是想賺點錢而已,」楚音若歎了一口氣,「賺錢的把握我還是有的。可是,比誰賺得多,這哪裡說得准?」
    「嗯,這端泊鳶這麼闊綽,想來,也不單是啃老族而已。」玄華點頭道。
    「先皇后能給他留下多少遺產?」楚音若蹙眉道,「想來,這些年他靠著自己的本事,也賺過不少吧……」
    「你覺得自己會輸?」玄華道,「再怎麼樣,他一個古人,也不懂股市啊。」
    「反正覺得這個人有些鬼靈精,」楚音若滿腹擔憂,「說不定,哪天會著了他的道。」
    「說正經的,」玄華口吻忽然嚴肅起來,「彗星,大概下個月就要來了。」
    「是嗎?」楚音若不由精神一振,「什麼時候?」
    「大概初十左右。」玄華道。
    初十?這算來,大概一個多月……
    「水沁庵附近的林子,估計可以找到回去的路,」玄華道,「到時候,我就在那裡等你。」
    不知為何,楚音若心中一陣遲疑,並沒有馬上回答。
    「怎麼?」玄華打量著她,「你該不會在這裡活得太高興,不想回去了吧?」
    「哪有……」楚音若連忙掩飾,「我只是在想……臨走前,怎麼也得贏了端泊鳶才好。」
    「反正都要走了,贏不贏都無所謂了。」玄華故意道。
    「不行,事關……義氣。」楚音若道,「對,義氣!」
    「沒了你,端泊容未必就要窮死了,」玄華道,「也未必當不上太子,你也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她也明白……她只是端泊容身邊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子而已,沒了她,他立刻可以找到別的女人代替。
    只是,她頭一次談戀愛,迷戀這種甜蜜的感覺,這個夢,想作得更長些……
    「你有沒有想過,」玄華忽然道,「為什麼我回到現代以後,卻沒有碰上現在的你?假如,我們真的是一起回到同一個時間點,我們應該是最好的朋友,會經常聯繫才是。」
    她一怔,心中忽然猛顫了一下,彷佛有什麼既令她恐懼,又令她興奮……
    「對啊,為什麼呢?」她裝傻地問。
    「也許你根本就沒有回去。」玄華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霾。
    她知道,他說對了。不錯,這大概就是唯一能解釋得通的答案。
    難道,她終究還是留在了蕭國?終究,她還是捨不得端泊容……
    她從來不相信自己是為了愛情能付出所有的女子,羅曼史所寫的一切,從來都讓她嗤之以鼻。
    她會這麼笨嗎?明知他有妾室,明知將來也不會只有她一個女人,助他登上皇位後,還有三宮六院,說不定她連皇后也未必做得成……可她卻甘願為他赴湯蹈火,連家也不回了?
    「不要亂講,」楚音若連忙否認,「蕭國有什麼好的?沒電視沒電影沒網路,不能穿短袖和牛仔褲,吃不到巧克力和霜淇淋,整天無聊得要命,誰願意一輩子待在這兒啊?」
    玄華又笑了,這次笑得停不下來,彷佛聽了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全身都在顫抖。
    「我哪裡說錯了?」楚音若瞪著他。
    「騙人可以,」玄華道,「別騙自己。」
    她怔住,他一指戳中了她的要害,讓她全身都僵了。
    所以,她真的可以為了端泊容,賭上自己一的輩子?她真的可以那般崇高而忠貞,比小說裡的女主角更像女主角?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只是迷戀于端泊容的俊美,沉淪於他的溫存罷了,或許,還有一點小小的虛榮心,覺得讓這樣的男子愛上自己,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她還想再春風得意一陣子。
    但她會為此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7-1-18 00:28: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身邊出叛徒
   
    薄色站在庭院裡賞花。
    梅花已落,梨花初綻,還有桃花招蜂引蝶,然而她卻沒有賞花的好心情。
    正抬頭盯著一片綠葉,她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再熟悉不過的腳步。
    「薄夫人。」那人笑盈盈地喚道,並屈膝施了個禮。
    「好巧。」薄色回過眸來,正對上紅珊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奴婢來掃花葉上的晨露。」紅珊道,「長婷姊姊怎麼不陪著夫人?」
    「我打發她回去取東西,怎麼就你一個人來掃晨露?雙甯那丫頭呢?」
    「她陪王妃出門去了。」紅珊道。
    「我還以為你才是你們王妃身邊最可心的人呢,平素出門不總是你陪著嗎?」薄色諷笑道。
    「雙寧女紅好,王妃大概是要買什麼針線,自然得帶著她。」紅珊答道。
    「行了,」薄色忽然壓低聲音,「這裡也沒別人,別跟我繞圈子。最近你們王妃可是有什麼古怪?」
    紅珊也斂去笑意,立直身子,似換了個人一般,清咳了兩聲,而後才道:「確實有些古怪,只是,我還不太確定。」
    「不是說好了,任何小事,都得告訴我的嗎?」薄色蹙眉道,「一切讓比南王去確定。」
    「也沒什麼,」紅珊道,「不過最近王妃只要去一個地方都不會帶上我,只帶雙寧。」
    「哪兒?」薄色追問。
    「品古軒。」紅珊答道。
    「那是什麼地方?」薄色不解擰眉。
    「一個賣古玩奇珍的地方,」紅珊道,「其實什麼地方不打緊,打緊的是,這品古軒原是比南王名下的產業。」
    「什麼?」薄色怔住。
    「不久前,比南王將這品古軒送給了他府中的一個謀士,名喚玄華。」紅珊道,「王妃似乎與這玄華相識,而且頗為熟悉,常去品古軒與他相見。」
    「難道……這玄華竟是她派到比南王府的細作?」薄色思忖道。
    「不太像。」紅珊搖頭,「王妃嬌貴著呢,從不參與這些朝堂之事。要說太師府有派細作,我信,她有派細作,卻絕無可能。但若是太師府的細作,自然有上面的人打理,斷不會和王妃私下聯繫。」
    「這事著實古怪。」薄色越發迷惑,「那她為何只帶雙寧去,而不帶你?」
    「雙寧比我笨拙些,有些東西雙寧看不出來,但未必能瞞得過我。總覺得王妃從水沁庵回來以後,不像從前那般信任我了。」
    「她可是懷疑你了?」薄色警惕道。
    「那倒也不至於,我行事向來小心,她應該沒發現什麼……只不過,我也說不清……就覺得她像變了個人似的,心裡揣著什麼秘密。」
    「哦?」薄色沉吟了會,「那你就繼續仔細打探,不論什麼細微之事,都速來告訴我。」
    「知道了。」紅珊瞧了她的肚子一眼,「你最近如何?腹中胎兒可好?」
    「沒什麼好,也沒什麼不好。」薄色像是輕輕歎了一口氣,「熬油似的過日子唄。」
    「你沒把我的底細告訴比南王吧?」紅珊似有些提防地道。
    「自然沒有,」薄色道,「只說收賣了府中一個丫鬟,替他辦事而已。」
    「那就好,」紅珊道,「記住,我的底細,只你一人知曉,若你告訴了別人,從此以後,我便不再聽你差遣。」
    「放心,」薄色努努嘴道,「我知曉你要的是什麼,怎麼敢妄動?」
    「我不比你,有比南王撐腰,」紅珊道,「我這後半生,還得自己去盤算。」
    「撐什麼腰啊,」薄色澀澀一笑,「咱們姊妹,彼此彼此罷了,男人大抵都是靠不住的。」
    「怎麼,比南王惹你不痛快了?」紅珊問。
    「倒也沒有,」薄色淡淡搖搖頭,「只是,我這身份著實尷尬得緊,將來真回到比南王身邊,大概也不能名正言順。我是不信他能讓我為嬪為妃的話,知道那都是哄我的。」
    「桑月——」紅珊突然喚道,「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從此就留在陵信王府,省去許多麻煩?」
    或許是這話太冷不防,或許是「桑月」這個名字嚇了薄色一跳,她臉色一變,許久方道:「以後別這樣叫我了,讓旁人聽了去,可要起疑的。」
    「你也知道,我但凡這樣叫你的時候,說的都是真心話。」紅珊歎道,「其實陵信王爺為人不差,你現在這個孩子,說來也算他的長子,連皇上和雅貴妃都很看重,將來倒是可以倚著這個孩子為嬪為妃,何必要去為比南王賣命?」
    「我明白,你在為我著想,」薄色咬咬唇道,「只不過紙包不住火,比南王又是那樣一個愛報復的人,豈能放過我?」
    紅珊不由感慨道:「也對,是我想得簡單了,反正你不論站在哪一邊,我都跟著你的。」
    「這天底下,我也只得你一個貼心人了,」薄色亦喚道,「桑紅。」
    彷佛很久沒有這樣喚過對方了,連咬字也生疏了,但聽在紅珊耳裡,卻沒來由的親昵,花影掩映中,她不為人知地隱隱一笑。
    每一次,端泊容下了早朝之後,會在宮中多留一段時間,與朝臣們再議議事,或者去禦書房陪陪蕭皇。但最近,他卻一反常態總是急著回府。
    只有他自己知道,府中有什麼令他牽掛的事。應該說,是一個令他牽掛的人。
    與她早上才分別,到了晌午,卻像過了一季那麼久。就算故意不去想念她,她卻像是在腦海中盤旋,老是擾得他分神。
    他最喜歡回到府中的那一刻,她聽了下人的報信,從屋裡奔出來,然而彷佛又有些害羞,退回到門檻處,笑盈盈地看著他。
    有時候,她剛剛沐浴完畢,頭髮還是濕漉漉的,全身散發出薔薇一般甜美的氣息,整個人倚在門旁,如一幅畫一般,讓他百看不厭。
    然而,今天,屋子裡卻格外安靜,這讓他有些詫異。
    「沒通報王妃,本王已經回府了?」端泊容忍不住問隨身侍衛。
    「回王爺,」侍衛答道,「王妃好像不在府裡。」
    她出門去了嗎?似乎昨天聽她說過,要去街上買什麼。但一般他早朝回來,只是晌午,她不會出去得這麼早。
    她通常會陪著他用了午膳,再陪他小憩一會兒,待到下午他到書房忙公務,或者出門會見官員,她才帶著紅珊和雙寧上街。
    今天這是怎麼了?
    端泊容只覺得沒來由的異樣,倏地像被什麼撓了心,然而,他只笑自己大驚小怪。
    也是太在乎她,才會整天忐忑不安。也該改一改了,否則他身為一個男人,還是堂堂王爺,似乎也太沒出息。
    「王爺可要先去書房?」侍衛問道,「午膳擺在薄夫人房中嗎?」
    自從楓丘回來以後,端泊容便命薄姬搬回了原來的住處,但還是每日照例去看望她。府裡的下人都知道,王爺不過是體恤薄姬身懷有孕而已,對薄姬的寵愛卻已經不似從前了。
    「不了,」端泊容思忖片刻,答道,「本王先去王妃房裡坐一會兒,不定她就回來了。」
    他想了她一個上午,見不著人,到她的地方坐一坐也是好的,至少,廂房裡有她熏過的香。
    「你叫他們把飯菜端到王妃房裡來吧。」這樣,她若回來,便可像往日那般,與他說說笑笑,一道用膳。
    侍衛點頭去了,端泊容推開廂房的門,見日光隔著窗紗透進屋裡,柔和而明亮。
    他特別喜歡她挑的窗紗顏色,淡淡的綠與窗外的春色相融,每次看到,整個心都舒暢了。
    端泊容在臥榻邊坐下,見她常用的白瓷茶杯就擱在一旁,想來是早晨剛用過,她唇上的胭脂在杯口留了一抹紅,勾起他微微心動。
    他拿起杯子,端詳著,正發著怔,忽然有人喚道:「王爺——」
    端泊容抬頭之間,看到紅珊不知何時站在門檻處,低眉向他施了禮。
    「王妃回來了?」端泊容不由一陣驚喜。
    「回王爺,王妃出門的時候,沒帶奴婢。」紅珊答道。
    「怎麼?」端泊容不由有些詫異,「不是一向由你伺候的嗎?」
    「最近王妃喜歡帶雙寧出門,」紅珊道,「奴婢一般在府裡當值。」
    「哦。」端泊容本來也沒覺得不妥,但紅珊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忽然讓他心間一緊,於是便道:「你進來吧,把這杯子收拾一下。」
    「是。」紅珊進了屋,開始拾攝桌上的白瓷杯。
    「還以為王妃跟你親厚些,」端泊容沉默片刻,終究還是問道,「怎麼倒不帶你出去?」
    紅珊沒有回答。
    「怎麼不回話?」端泊容越發覺得不對勁。
    「王妃最近多疼了雙寧一些,」紅珊道,「想來,是雙寧比較聽話吧。」
    「你不聽話嗎?」端泊容微笑,「你這丫頭不是她身邊第一得意人嗎?」
    「雙寧病了這半年,得王妃收留,心中對王妃自然是感激不盡,唯命是從。」紅珊道,「我可不同了。」
    「哦?哪裡不同?」端泊容覺得這丫頭今天話中有話。
    「當初采菊跑了,藍繡嫁人了,雙寧稱病一直躲著,唯有奴婢,在這王府獨撐下來,終於盼得王妃歸來。王爺以為,奴婢是為了什麼?」
    「你這丫頭,倒是頗有些義氣的。」端泊容頷首,「這個本王是知道的。」
    「不錯,奴婢正是為了一個義字。」紅珊道,「奴婢自十三歲起便跟著王妃,自然是希望她此生得意圓滿,所以,不會棄信背主。」
    「這一點,本王頗為贊許。」端泊容道。
    「只是,奴婢最近頗為迷惑,這個義字,是單對王妃就好了,還是應該對天下所有人都如此?」紅珊愁眉深鎖,「奴婢真的好困惑……」
    「義是一種品性,自然不能單對一個人而已,」端泊容道,「否則,就不是品性了。」
    「王爺說得是。」紅珊咬了咬唇。
    「怎麼,你還想對何人講義氣?」端泊容好奇道。
    紅珊彷佛猶豫半晌,好不容易才抬眸道:「對王爺你。」
    「什麼?」端泊容一怔,似沒聽清。
    「王妃不在府中的這半年,王爺一直對奴婢甚是寬容,」紅珊道,「奴婢心中,對王爺也甚是感激。」
    「哦?要對本王講義氣嗎?」端泊容再度笑起來,「說說,你打算怎麼講?」
    「若是……若是……」紅珊難以啟齒的模樣,「王妃若做了對不起王爺的事,奴婢是否應該告訴王爺?」
    她此言一出,就見他的臉頰如她所料地頓時白了。
    「王妃會做出什麼事?」端泊容道,「你倒是說來聽聽。」
    「王妃最近常去一間名叫品古軒的古玩鋪,」紅珊道,「王爺可知那是誰的產業?」
    「誰?」他語氣依舊淡淡的,彷佛在閒話家常,然而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經僵了。
    「比南王。」紅珊答。
    早猜到了答案,可這瞬間,他的腦中仍似被什麼重重擊了一下,身體深處猛然一陣劇痛。
    「奴婢勸過王妃幾次,從此王妃出門就只帶著雙寧了。」紅珊十分傷感地道。
    「或許是你想多了……」端泊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或許那品古軒的東西不錯,王妃喜歡,比南王向來品味不俗。」
    「那品古軒比南王已把它贈給了一個叫做玄華的門客,」紅珊又道,「那也早已不是比南王的品味,王妃怎麼也不至於會喜歡一個門客搜羅的東西吧?」
    「玄華這個人本王知道,」端泊容只覺得思緒亂得很,「也是個世外高人。這便更說得通了,王妃只是去買東西而已,難道她會跟玄華扯上什麼關係不成?」
    「奴婢不知道,只是覺得古怪,」紅珊道,「奴婢只怕玄華是個幌子,品古軒也是個幌子……王妃只是去見他們的主人罷了。」
    他覺得這完全沒有道理,若是她真跟端泊鳶私下餘情未了,這些日子何必在他面前這般濃情密意?她大可像從前那般,對他愛理不睬的,反正他也從來沒強迫過她,也從來沒有奢望過什麼……但他卻是莫名心慌。
    「王爺想去品古軒看看嗎?」紅珊忽然問道。
    不知為何,他心中湧起莫名的恐懼,有些秘密,他寧可封存在匣中,也不願意打開,因為,他害怕會帶來無法承受的痛楚。
    他寧可就像現在這般,每天當個傻子,什麼都不知道,只要沉迷於她的柔情似水便好……
    他是不是很沒出息?此刻已經完全不像從前的自己了。他終於理解,那些史書上的昏君是怎麼樣了,大概,就是像他一樣吧?
    楚音若與玄華曾說好,若他有急事想見她,可叫品古軒夥計到王府後門找張管事,就說到了新貨。但玄華一般不會來找她,都是她自己隔三差五主動去品古軒。
    然而昨天,品古軒的夥計卻來了,當張管事稟報她的時候,楚音若嚇了一跳。
    定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狀況吧?否則玄華斷不會如此。
    楚音若也等不了端泊容下早朝,起床後簡單梳洗一番後,連早膳也沒吃,便往品古軒趕。為掩人耳目,她帶上了雙寧,但照舊叫雙甯到品古軒的街尾去買絲線,半個時辰後再與車夫來接她。
    一到品古軒門口,楚音若便覺得不太對勁,這店裡的夥計彷佛換了新人,且看她的目光頗為不同。
    「給陵信王妃請安,」那夥計對她施禮道,「我家主人在裡邊等著王妃呢。」
    楚音若也沒有多言,只徑直朝最裡邊的屋子走去,一般而言,玄華早泡好了茶在等她。
    但這一次,她推開門的那一剎那,整個人都楞住了。
    端泊鳶?
    沒錯,假如不是她的幻覺,坐在桌邊飲茶的正是端泊鳶。
    楚音若腦中轟的一聲,馬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然而已經走到了這裡,退無可退。
    「王爺緣何在此?」她強裝鎮定,微微而笑。
    「這品古軒原是我的產業,我在此喝喝茶有何奇怪?」端泊鳶卻道,「倒是皇嫂你,何時與我家玄華先生這般熟悉了?」
    「還記得正月裡到王爺府上做客,曾與玄華先生有過一面之緣。」楚音若此刻思緒一片混亂,竭力掩飾道,「玄華先生還替我算過一卦呢。」
    「哦,對,有這事兒。」端泊鳶點點頭。
    「那日偶然路過這裡,竟發現玄華先生是此間主人,且眼光不俗,店中貨物均得我心,」楚音若道,「從此便時常來光顧,一邊與玄華先生品鑒古玩,一邊談論些命理之事,覺得十分有趣。」
    「原來如此,」端泊鳶似笑非笑,「其實皇嫂喜歡什麼,儘管告訴我便好,何必破費?」
    「不過是買一些畫卷瓷器之類,倒也不值幾個錢,哪裡好意思麻煩王爺?」楚音若道,「再說人家玄華先生打開門做生意,也要賺錢過日子的。」
    「哦,畫卷瓷器,是吧?」端泊鳶忽然自手邊翻開一本冊子,「最近店裡的進出,都記在這本帳簿上,方才我看了又看,卻沒有找著皇嫂買的東西。」
    什麼?這小子,居然還有這一招!
    楚音若身子有些發僵。
    「所以皇嫂是沒有買東西嗎?」端泊鳶挑挑眉,「只是來與玄華先生討論命理之事麼?」
    好吧,她裝不下去了,這小子狡猾得很,她的謊全白編了!
    「他是我的細作。」楚音若索性道。
    「什麼?」端泊鳶故意道,「皇嫂說什麼?我沒聽清。」
    「玄華是我派到你府上的細作,」楚音若重複道,「這個答案,王爺滿意了吧?」
    「這倒更奇怪了,」端泊鳶道,「說起細作,太師府派的不少,我皇兄派的也挺多——皇嫂何必多此一舉?」
    楚音若沒有馬上回答,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於是就近找了張椅子坐一坐,多磨蹭一些時間。
    「給我一杯茶。」她對端泊鳶道。
    端泊鳶依舊那般淺笑,從紫砂壺中給她倒了一杯。不得不說,這茶水的香味真是醇厚,也是玄華與她平日喝慣了的滋味,稍稍飲了一口,彷佛整個人立刻心平氣順了,腦子也清醒起來。
    「玄華現在哪裡?」她問。
    「在我府上,」端泊鳶道,「沒打聽清楚他是什麼人之前,不敢放他出來。」
    「把他放了吧,」楚音若道,「人家不是替我辦事而已,挺無辜的。」
    「再怎麼樣也是細作,哪有說放就放的道理?」
    「他又不曾打聽出什麼,」楚音若搖搖頭,「若就此連累了他,很不值。」
    「皇嫂到底叫他在我府上打聽什麼?」端泊鳶側眸睨著她,「朝中之事,有太師府的細作,宮中之事,有皇兄的細作。皇嫂所為何事?」
    「風月之事。」楚音若決定跟這小子鬥一番智。
    「什麼?」他果然神色微變。
    「我就想知道,王爺身邊有什麼可心的女子,如此而已。」楚音若答道。
    「皇嫂拿話哄我吧?」端泊鳶臉上浮起一抹澀笑,「要打聽,皇嫂早派人來打聽了。可我遇見這玄華,不過是這半年間的事,當時皇嫂在水沁庵清修,哪裡顧得上關心我?」
    「正是因為我嫁了人,不比從前了,」楚音若語調中似有幽怨,「我不知道,王爺是否還像從前那般牽掛我,心中總是忐忑……」
    她不知自己此刻臉上的表情是否演得到位,電視劇裡的情景大概跟此刻差不多吧,她必須傷感卻又努力克制,方能引得男人垂憐。
    「音若——」彷佛是被她感動了,端泊鳶喚了她一聲。
    「玄華是我擅自派的細作,父親不知道,沒有人知道……」楚音若繼續道,「他也只聽命於我,所以,求你放了他。」
    「音若,這是何必呢?」端泊鳶終究還是上了當,「我從不知道,你竟如此關心我……」
    呵,他聰明至此,原來還是難過美人關。其實,這與聰不聰明沒有關係,與愛不愛她也沒有關係,男人一般都是如此自信,都以為交往過的女子會對他們死心塌地。
    「是啊,我終究還是放不下你的,」楚音若抬頭,凝望他的眼睛,「就算我強迫自己忘了楓丘,忘了梨花樹下的許諾,還是情不自禁,想打聽你的消息……」
    好歹,她看過幾本羅曼史,懂得些甜言蜜語,還學電視說得哀婉而無奈,任何人聽了都會動心。
    端泊鳶靜默著,半晌後,上前輕輕握住她的手。
    還好,只是握著手,她真怕他一感動,做出什麼出格的事,那她可真是引火焚身。真該感謝古人的含蓄。
    「音若,我也很牽掛你……曾經一度,我以為你不再理睬我了。」
    「我也想不再理睬你,」楚音若幽幽道,「泊鳶,若是我們能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倒是最好不過了。」
    「沒了你,我怎能歡喜?」端泊鳶歎息道,「這半年,我總想著要去水沁庵看你,可是,我又怕打擾你,又怕二哥知道以後,會對你更加不好……」
    倘若不是知道了薄色的身份,或許她就被這番話騙得熱淚盈眶了,然而,早已看透了他的為人,便沒了天真的幻想。
    「音若,既然如此,我們為何要針鋒相對呢?」端泊鳶忽然道,「若有刀子,也不該傷了彼此才是。」
    「針鋒相對?」她一時不知他所指為何。
    「雖然皇命難違,但我們大可瞞著父皇,保全彼此啊!」端泊鳶又道。
    呵,說了半天,他是在說蕭皇強迫他倆比試的事?
    「但皇命確實難違……」楚音若道。
    「不如,咱們找個法子,一個萬全之策,不分輸贏,如何?」他道出了重點,「到時候,向父皇交了差,我也把玄華放了,如何?」
    端泊鳶果然仍是端泊鳶,她就知道幾句深情之語打動不了他,即使被打動,也拋不去他自私的本性。
    他這番話,看起來是為了彼此都好、是在與她商量,其實是在威脅她。他知道,她一則想向蕭皇交差,二則想保全玄華。
    她還是道行太淺,比不得他宮鬥多年,滿腹詭計,鐵石心腸。
    「好,我想想。」楚音若答道。
    現下,她得使緩兵之策,讓自己有應對的餘地。這一刻,她感到孤獨無比,平時還有玄華可與她商量,現在真的只剩她一個人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17-1-18 00:28: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巧設賺錢圈套
   
    楚音若回到陵信王府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這個時候,端泊容早下了朝,發現她不在家了吧?她心裡不斷打著鼓,雖然昨天晚上已經跟他提過要出門逛逛,但那畢竟是個謊言,她實在做賊心虛。
    屋裡燃著熏香,是她平素喜歡的水仙味道,紅珊那丫頭也不在,大概到小廚房忙去了。
    楚音若定了定神,打發雙寧去找紅珊,獨自端起茶水,倒了一杯,卻感覺今天府裡出奇地安靜。
    大概平素也是這般安靜,但因為心裡忐忑,就覺得這份寂靜像是風雨欲來的前兆。
    她本想叫雙寧先去打聽端泊容是否已經回府了,是否在書齋處理公務,還是出門會見官員了,可向下人問起了她……可是,心裡沒來由的倉皇,倒是不敢去打聽了。
    茶水飲了一杯,心裡仍舊不安定,她忍不住站起來,打算親自去書齋看看。若他不在家,就當散步舒緩一下情緒好了。
    然而,一打開門,她便看到了他。
    他就站在走廊處,也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雙眼正凝望著她。彷佛也是剛從外面回來,他並沒有換上平素回府後的家常便服,卻也沒有穿著朝服,實在弄不清他去了哪裡。
    「泊容——」她低喚他的名字,微微而笑。
    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但話語就卡在了喉間,因為,她知道此刻無論說什麼,都是掩飾的謊言。
    她實在不忍心對他說謊。
    他也沉默,忽然就走上前來,緊緊地抱住她。她能明顯地感到,他身上似乎汗涔涔的,現在雖然天氣已經和暖,倒也不至會熱到這種地步。他剛才,到底去了哪兒?
    「怎麼了?」楚音若忍不住問,「泊容……」
    她話還沒落音,他忽然就低下頭來深吻封住了她的唇,這讓她身子不由一僵,畢竟這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遊廊之上。
    他平素溫文守禮,斷不會在這樣人來人往的地方做如此出格的事,雖然在臥房之中,他還滿放得開的……
    他此刻的吻,不同於平素的深情溫柔,帶著一絲霸道,彷佛有什麼怨氣想宣洩,他的身子亦在不斷顫抖。
    她本能地掙扎了一下,但隨後決定不再動彈。隨他高興就好,畢竟她確實做了虧心事,這當下,應該乖乖的。
    他吻了她良久良久,幸好沒有下人經過,她的身子也漸漸放鬆了,主動伸出雙手環抱著他的腰。
    終於,他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在窒息之前終於放過了她,面頰貼著她的耳際,微微地喘息。
    「泊容,到底怎麼了?」楚音若與他耳鬢廝磨了一會兒,輕聲問道。
    「沒什麼……」他終於回答,「只是想了你這半日,你卻不在家。」
    「我……逛街去了,」楚音若結巴道,「昨兒晚上,不是告訴過你嗎?」
    「知道,」他的聲音越發低沉,「只是回來看不見你,無端便覺得緊張了,好像你會走丟似的。」
    緊張什麼?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楚音若不敢看他的表情,只把頭埋在他的胸前,埋得很深很深。
    「傻瓜,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她故意笑道,「有雙寧他們跟著呢,哪裡就能走丟呢?」
    「你在水沁庵那半年,我時常覺得你走丟了。」端泊容低聲道,「想去看你,卻沒又覺得自己沒資格去看你……」
    他是她的夫君,怎麼會沒資格?看來,他愛她愛得太深沉,把自己變得如此卑微。那一句話怎麼說來著?愛情,就是卑微到泥土裡,而後開出的一朵小小的花。
    「就算走丟了,我也會找到回來的路,」楚音若一語雙關的回答,「泊容,你該相信我。」
    她想,她應該給他一顆定心丸,不要讓他胡思亂想。雖然,她確實瞞著他許多事,但那是為了一個歡喜的結果,只是這其中過程不能被他知曉。
    「你有時候不夠機靈,」他輕撫她的髮絲,亦意味深長地答,「我怕你迷路。」
    其實,他方才去了品古軒。
    他對自己說,應該相信她,不要單聽紅珊的無端猜測就胡亂懷疑,但他還是忍不住獨自騎馬去了品古軒。
    他勒馬立在巷口,舊牆遮掩處,等了許久,才見到她從品古軒裡走出來。她的神色有些倉皇,亦有些凝重,她失神地在街邊站了一會兒,直到雙寧喚她,她才上了馬車。
    她顯然不是來逛街買東西的。因為,女人買東西的時候都是興高采烈的。
    他又等了很久,她的馬車遠去了,便看到了端泊鳶從品古軒裡踱出來。與她的神情相反,端泊鳶的臉上難掩一抹得意之色。
    他當時覺得全身的氣血幾乎要逆流了,腦子像被炸開了一般。然而,他一向是那樣冷靜的人,那一刻,他提醒自己,不要衝動。
    他倆是在背著他幽會嗎?好像是的……但又好像不是……
    假如他們是在幽會,她為何那般憂傷?她應該像買東西一樣興高采烈才對,但她雙頰全無血色,倒像是剛剛與敵人在談判,落了下風的感覺。
    或許還有一種可能,他倆的確在偷情,可是她心懷愧疚,事後後悔不已,所以才會那般失魂落魄。
    無論哪種可能,反正她不快樂,這讓他心裡有了一絲欣慰。
    呵,他真的愛她愛得深入骨髓,居然如此卑微,只要她對他有一絲絲愧意,他便可原諒她……
    「放心,我沒有那麼傻。」
    只聽,她在他耳畔輕語道。
    他確實擔心,他對她,其實也不夠信任。然而因為愛得深沉,他覺得自己可以原諒一切,可以一點一滴,改變她的心意。
    就像在雨夜,點著琉璃燈籠前行,他其實看不到太遠的路,但如果他能把腳下的路走穩,便可以走得很遠很遠。
    所以,有些話,他本可以質問她的,這一刻,他覺得沒必要問了。
    楚音若覺得,她該先去見見玄華。雖然端泊鳶向她保證玄華現下十分安好,她還是要親自看一眼才能放心。
    她不得已,通過母親動用了太師府的細作,打聽出玄華現就關在原來住的屋子裡,守備算不得太森嚴,一日三餐也有。看來,端泊鳶並沒有把他看作是什麼要緊的人物,只是想拿玄華嚇嚇她罷了。
    但她卻不能去比南王府,別說端泊鳶,就算被端泊容的細作發現了,也是糟糕。
    她想,現在唯一能幫她的,大概只有聞遂公主。或許在聞遂公主那裡,她可以找到一個什麼法子,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比南王府,與玄華見一面。
    每月的這一天,端泊容都會按例進宮陪雅貴妃用晚膳,整個下午都不在府裡,聽聞端泊鳶也被蕭皇召進了宮裡,大概是想與他們兄弟二人議事,楚音若覺得是個好機會。
    她早捎了書信去給聞遂公主,聞遂公主也約好她今天晌午先在公主府見上一見。
    「你跟泊鳶什麼時候又開始來往了?」見了面,聞遂公主特意把僕婢都遣開,低聲問她道。
    「公主,並非你想的那般,」楚音若力辯道,「只是我有一個朋友在他府裡,我得前去見一面。」
    「為何不把那位朋友約出來一見?」聞遂公主聽得迷惑。
    「說來複雜,」楚音若道,「總之我這位朋友不能離開比南王的府邸。」
    「為何?」聞遂公主蹙眉。
    「公主,恕我暫時不能解釋太多,只請先不要問緣由,幫幫我。」楚音若懇切道。
    她知道,聞遂公主是善良之人,況且與她自幼有情誼,應該會幫助她。
    果然,聞遂公主沒有再追問,只道:「今天泊鳶不在,潛入他府中倒也不難。我這個婢女錦心,平素常去比南王府送東西,一會兒你就跟著她。只是要委屈你扮作丫鬟,你可介意?」
    「這個法子巧,」楚音若立刻用力點頭,「我哪裡會介意?」
    「錦心——」聞遂公主速喚來她的婢女,把事情與那婢女大致吩咐了。
    楚音若瞧著這婢女,覺得她很面善,忽然想起上次便是這婢女送她出府的,她還因為此女染上了遠荷香的味道。
    電光石火間楚音若腦中閃過一個想法——難道,這婢女是端泊鳶的細作?聞遂公主說,她常去比南王府送東西,所以與端泊鳶相熟並不奇怪。
    她就說嘛,上次她怎麼會無緣無故染上遠荷香,想來是這個丫頭故意在她袖子上沾了一些。
    可端泊鳶為何要指使這丫頭那麼做?難道……是為了引起她和泊容之間的爭執嗎?
    呵,端泊鳶果然心思陰沉詭譎。
    楚音若決定暫時不揭穿這丫頭,且看她行事如何。倘若此趟潛入比南王府之事,很快被端泊鳶知曉了,便證明她就是細作。倘若不是,也別因為自己的胡猜就冤枉了好人。
    她換了奴婢的衣裳,由錦心引著,一路順利入了比南王府。
    玄華所居的小院,她早就打聽好了路徑,也知道那些守衛不過府中僕役而已,做事向來懈怠,此刻正值下午時分,午膳也都偷喝了些酒,倦得很,倚在院牆處打著盹。
    「王妃,奴婢替你守在這裡吧。」錦心低聲道。
    「他們若醒了,你待如何?」楚音若故意問道。
    「就扯些閒話絆住他們唄,」錦心微笑道:「王妃放心,奴婢還算機靈。」
    「自然是放心的。」楚音若亦笑。
    說實話,她也不怕被端泊鳶知道她來見玄華,畢竟她得證明玄華一切安好。就算是現代的綁匪,也要打電話給家屬聽聽人質的聲音呢,反正她一個女子也沒能耐救人,引不起他什麼戒心。
    當下,楚音若輕輕邁進院中,只見玄華的廂房雖然反鎖著,窗戶卻開著。她移步上前,搖了搖窗櫺,玄華抬頭一望,便看見了她。
    「以為風動,卻是影動。」玄華不由笑道。
    「這窗子也不算高啊,爬你也該爬得出來吧?」她皺眉怨道。
    「可是院牆很高啊,」玄華搖搖手解釋,「能出得了這窗,越得了這牆嗎?況且,我出去了,又能去哪裡呢?距離彗星來臨的日子還有好些天呢。」
    「我會在彗星來臨之前,想辦法讓你出去的。」楚音若道。
    「怎麼,跟端泊鳶談好條件了?」玄華看了看她的身後,「他允許你來看我的?」
    「我偷偷溜進來的,」楚音若道,「不過,就算被他知道了,也不用怕。」
    「怪不得你今天穿得這麼樸素,有失王妃的體統,」玄華又笑,「所以是在喬裝打扮嗎?」
    「看看,我為你犧牲的真不少。」楚音若道。
    「是為了我嗎?」玄華卻道:「是為了端泊容吧?」
    「這跟端泊容有什麼關係?」楚音若一怔,「我是為了來看你,為了商量辦法救你。」
    「你剛才也說了,根本不怕端泊鳶知道你來看我,其實你大可明著跟他說要跟我見一面,想必他也不會不答應。」玄華道,「可是你卻用了這麼麻煩的方法,能溜進來,肯定費了不少周折吧?說不定,還去求了聞遂公主?」
    這小子……真是鬼靈精,居然被他猜對了。
    「你是怕端泊容知道你來了比南王府。」玄華笑著繼續說:「端泊容要知道你又跟端泊鳶私下見面,醋罎子打翻,看你怎麼收場!」
    好吧,她承認,這才是她真正的心思。她覺得自己已經對不起泊容了,至少,不能再惹他不高興了。
    「說吧,你打算怎麼救我出去?」玄華又問。
    「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來找你商量。」楚音若歎一口氣。
    「所以,是叫我自己救自己?」玄華仍然一副玩笑的口吻,「端泊鳶到底開出了什麼條件?」
    「他要我不要贏。」楚音若道。
    「蕭皇要你們比試的事?」玄華立刻明白了。
    「若是不贏,泊容怎麼辦?雅貴妃封後的事情怎麼辦?」若是這些目的都沒法達成,她等於是輸了,楚音若蹙著眉,「我也不能為了救你,就不顧大局啊。」
    「什麼叫做不顧大局?」玄華翻翻白眼,「說到底,我就是不重要唄!」
    「你當然重要,否則我這麼苦惱幹麼?」楚音若連忙道,「明輝,你是我在這裡唯一的朋友,對我來說,是唯一能回家的路。」
    「這麼說還差不多。」玄華稍微滿意。
    「你能想出什麼法子,既能騙過端泊鳶,讓他先放了你,又能讓我最終贏得賭局,助雅貴妃登上後位,讓泊容能當上太子?」楚音若真誠地瞪大眼睛。
    「一箭雙鵰就不錯了,你這是要一箭射幾隻雕?」玄華搖頭感慨,「貪心啊。」
    「等彗星來了,我們就要回家了……」楚音若忽然有些傷感,「我只是想,在回家前,為他……為他們母子,做一點事。」
    玄華沉默著,用一種她不曾見過的目光凝望著她,炯亮又深邃。
    「好,我知道了,」他終於道,「忘了告訴你,大學剛畢業的時候,我在華爾街做過事。」
    「你?華爾街?」楚音若一怔,「美國的華爾街?」
    「不然你以為呢?」玄華無奈地歎息,「我可是金融天才!」
    「那你為什麼不幹了?」楚音若好奇,「因為虧了大本?」
    「是賺夠了,」玄華道,「見好就收,我又不貪心。」
    「所以,你想到讓我戰勝端泊鳶的方法了?」楚音若大為驚喜。
    他略微點了點頭。楚音若一向認為他玩世不恭,但這一刻,他的表情卻無比正經,讓她的心稍微定了定。
    錦心果然是細作。
    楚音若回到公主府的時候,看到端泊鳶居然也在。想必,就是錦心通的風吧。
    這丫頭手腳還真快,這幾時報的信,倒是無從察覺。
    「音若,不是我叫泊鳶來的……」聞遂公主顯然怕她誤會,連忙解釋道。
    「知道。」楚音若微微笑道,「公主,比南王爺既然來此,想必也是有話要對我講,公主可否借個地方,讓我倆好好聊一聊?」
    「你們聊吧。」當下,聞遂公主挪出了花廳,將這一方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端泊鳶不疾不徐飲著茶,就像上次在品古軒一般,他這笑盈盈卻暗藏心機的模樣,實在讓她覺得恐怖。
    「聽說王爺今天進宮去了?」楚音若道,「怎麼又折來公主府了?」
    「自然是為了見你。」端泊鳶道。
    「王爺知道我在公主府?」楚音若挑挑眉。
    「我還知道,你不只來了公主府。」端泊鳶難得說話這般爽快,似乎也不想跟她繞圈子。
    「沒錯,我剛才還去了王爺府上。」楚音若也答得從容。
    「想來就打個招呼,儘管來便是,」端泊鳶瞧著她,「我好在府裡等著你。」
    「我是想去見玄華先生,」楚音若亦坦然相告,「倒不是找你有什麼事。」
    「為何非要見他呢?」他不由一笑,她這大方的態度多少有些令他意外。
    「看他是否安好。」楚音若道,「好歹他也是我的手下,若是為我喪了命,倒成了我的不是,怕遭報應。」
    「我不是說過嗎,不會傷了他的性命,」端泊鳶歎一口氣,「音若,你現在對我是越來越不信任了。」
    「我也只是去看了看他,人又沒跑,還關著呢,王爺緊張什麼?一切不都是在你掌控中嗎?有什麼逃得過你的眼睛?」
    她這話堵得他沒有還嘴的餘地,他又歎息了一聲,不過,這一次倒似緊繃的弦松了不少。想來,他這個人極其自信,也不懼她能掀起什麼風浪。
    「上次咱們說的事,可有法子了嗎?」他忽然道。
    「上次?」她故意裝傻道。
    「父皇強迫我們辦的事。」端泊鳶蹙著眉,「這幾日我還沒去米行呢,想著先與你商量,該怎樣不賠不賺才好?」
    他這個人,說話可真是夠委婉的,分明是想讓她故意輸了,卻說成是要打平手。都這個時候了,還這般虛偽。
    「不賠不賺,倒比賠了賺了還要難。」楚音若道,「不如,咱們就分個高下好了。」
    「如何分呢?」他彷佛在等著她說這一句話。
    「為著玄華先生,自然是不能讓比南王府輸的。」楚音若道。
    「可是為了二哥,你也不能就這樣讓我白白贏了啊。」端泊鳶道。
    「為什麼不能?」楚音若道,「若是遲早要分出一番高下,我寧可是你贏。」
    他凝眸,企圖分辨她這番話的真假。
    「我早想明白了,」楚音若繼續道,「反正我已經辜負泊容諸多,也不怕再辜負一次。反正他輸了,宮裡還有雅貴妃替他撐著。可是你……泊鳶,你卻什麼都沒有了。」
    她提醒自己說話時,語調要儘量低沉,略帶沙啞,如此才顯得誠懇動情。她猜自己方才的演技還不錯。
    端泊鳶怔了一怔,還真似被她這番說辭打動了,忍不住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柔荑,軟聲道:「音若,原來你這般為我著想……」
    「我想到個法子,」楚音若與他雙目對視,強迫自己含情脈脈,「一時也解釋不清楚,就打個比方說與你聽,你若不懂,只管問我。」
    「你說。」他立刻點點頭。
    「比如,你從別人那兒借了一塊玉璧,此璧值黃金一萬兩,」楚音若緩緩道,「你先把此璧給賣了,過幾天以後,再用五千兩將它買回來,然後還給人家。如此,你就淨掙了五千兩。」
    「可它既然價值一萬兩,我又怎麼能夠以五千兩買回來呢?」端泊鳶迷惑。
    「對,玉璧的價錢不會這般變化多端,但是米價就不同了,」她解釋道:「前日還是兩錢十斤,今日便成為了一錢十斤。比如你問別人借了十斤米,前日以兩錢賣出,今日再以一錢買進還給別人,你便淨掙了一錢。」
    「我好像有些懂了!」端泊鳶眼中隱約閃過一絲驚喜。
    「據我觀測,最近的米價會一直下跌,」楚音若道,「你只需與米行的易老闆商量好,先借他手裡的大米,以高價賣出,等過幾天,米價跌得更厲害的時候,你再買回同樣份量還給他,如此你是必賺不賠的。」
    「而米價因為不斷下跌,你替二哥原先高價買入的大米,卻不斷地眨值,」端泊鳶越聽越發明瞭,「所以,他必是輸的。」
    「不錯。」楚音若頷首。
    「可是,若米價這幾天卻漲上去了呢?」端泊鳶反問。
    「你大可一見漲就立刻拋出,也不至於會損失多少。」楚音若道,「之後若繼續見漲,你就買入便是,反正一路漲上去,都能賺錢的。怕什麼?」
    「可是二哥就不同了,他只有一條路,就是必漲才能賺。」端泊鳶恍然大悟,「所以,他失了一半勝利的機會。」
    「所以,你會贏。」楚音若答。
    「音若,這法子真是妙極,你怎麼想出來的?」端泊鳶果然謹慎,追根究柢地問道。
    「小時候我借聞遂公主的珠釵來戴,不慎弄丟了,本來打算用百兩在市上買一支一模一樣還她,結果發現,此釵居然只要五十兩,比她當初買時足足便宜了一半。」楚音若道,「我便是從那件事,想到了這個法子。」
    呵,其實都是扯謊,這個在現代股市裡,叫做「做空」。空頭手裡並沒有股票,而是從證券公司開空單借的股票,先以高價賣出,再用低價買入,還給證券公司。常人盼著股市漲,只有空頭盼著股價跌。
    其實這一招很陰損,也極危險。雖然能日賺鬥金,但也有可能因為股價上漲平不了倉,而將身家全數賠進去。
    然而,端泊鳶並不知曉這其中的厲害,他終於笑了。
    從前他所有的笑容都是那麼虛偽,唯有此刻,笑得愜意。看來,他是真的……上了當。
    楚音若心裡暗暗叫好。
    沒錯,這是玄華教她的法子。這個法子,能把端泊鳶騙得團團轉,最終讓他輸得一根骨頭也不剩。
    但這個法子卻有一個不易之處,她得有很多很多本金才能玩這個遊戲,可她手頭上並沒有這麼多錢。
    她必須去跟端泊容商量,讓她再從府裡挪一點兒錢,只是,她害怕泊容不相信她……
    無端端的,她心中十分忐忑,彷佛她今日與端泊鳶的會面,要被泊容知曉了似的。
    她有點兒膽顫心驚。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17-1-18 00:29: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向王爺借錢
   
    楚音若沐浴完畢,走進房中,就見端泊容已經睡著了。
    他最近似乎十分疲倦,每晚一靠著枕頭,便閉上眼睛,話也說得比平時少了。有時候,她疑心他是否發現了什麼,但他對她的態度依舊那般和煦,只是……不像兩人剛在一起時的那幾日,時刻都要與她耳鬢廝磨。
    若他真的察覺到什麼,大可斥責她,冷落她,搬到薄色院中去,但他還是每日賴在她這裡,大概是她多疑了吧?
    書上說,男人疲倦的時候,會「能力」不足,呵呵,也許就是這個原因吧。
    楚音若挨著床坐下,借著燭光端詳他的睡容。他真是長了一張清俊的臉龐,溫潤得像是一塊無瑕的潔白羊脂玉。
    他正穿著她給他做的白色寢衣,袖子上有她用銀色絲線繡的梅花。這是她花了三天功夫跟雙寧學的,其實繡得不好,針腳太粗,但他卻喜歡得緊,經常穿著。
    應該沒什麼事,他還是那般迷戀她,他只是太累了。
    她心尖驟然微微發疼,忍不住湊上前去,紅唇啄了啄的他的臉頰。他的皮膚如此光潔,觸感像嬰兒的。
    倏忽間,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睜開雙眸,一個翻身將她壓倒在床上,熾吻便覆蓋而下,吻得她措手不及……
    「光親親臉頰怎麼夠?」他似乎在偷笑,咬著她的耳垂道。
    這男人剛才在裝睡嗎?好吧,算她著了他的道。
    「怕打擾了你。」楚音若努努嘴道。
    這幾日,他對她不太親近,說實話,確讓她有幾分悵然,但她又不好意思承認,畢竟她覺得自己不是那麼「淫蕩」的女人……
    哎喲,好害羞。
    「其實,也沒那麼打擾。」他話中有話地回答,語氣極其曖昧,手腳也極不老實,開始去拉扯她的衣帶。
    「還以為你累了。」她抬眸與他雙目凝視,卻見他像是瞬間養足了精神,眼睛裡星光熠熠的。
    「那就試試看,到底累不累。」他一笑,用力一撕,將她的寢衣全數褪了去。
    她本來還想反抗一下,然而,他一路攻城掠地,讓她全身頓時酥軟,沒了半點力氣。
    好半晌,似雨音漸歇,她在他的佔有下,呻吟般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卻似仍不滿足,指尖仍舊搓揉著她的敏感之處,讓她顫抖不已。
    「不要了……」楚音若禁不住求饒,「泊容……我有話要對你說……」
    「明兒再說。」他卻沉淪在方才的興奮裡,根本不肯放過她。
    「不……我現在就要說……」
    想來,是她的語氣裡有無限嬌嗔,他終於歎一口氣,道:「好,說來聽聽。」
    其實她不是故意的,並非想用這種手段來誘惑他答應自己的條件,但只怪她此刻髮絲散亂,通體微紅的模樣,任哪個男人都會心軟。
    「泊容,我想要一筆錢。」她緩了緩神志,說道。
    「錢?」他一怔,指緣刮了刮她的臉蛋,啞笑道:「這個時候,談錢?」
    「可我真的需要錢。」她無奈地道。
    「好吧,那就說說,要錢做什麼?」他問。
    「還是為了做大米生意。」
    「上次撥給你的錢難道不夠?」端泊容顯然很不解。
    「我還要一倍那麼多。」楚音若索性道。
    他沉默,忽然側身躺了下來,雖然仍攬她在懷中,但方才的激情好像已然消散了。
    這個男人不會這麼小氣吧?稍微談了談錢,就立刻變臉?
    「為什麼要這麼多錢?」終於,他問道。
    「泊容,你答應過,相信我,不過問的。」楚音若卻只這麼說,「一時半刻,我也說不清楚……總之,你一定要相信,我會把這些錢賺回來的。」
    這其中的來龍去脈,她該如何向他解釋?事關江明輝,事關端泊鳶,還有很多很多,她不能啟齒的緣由。
    「好,」他思忖半晌,答道,「明日陪我去田莊一趟,到時再把錢給你。」
    「為什麼要去田莊?」楚音若不解。
    「就當陪我去踏春吧,」他凝視著她的眼睛,「音若,你還從來沒有單獨陪過我一次呢——」
    是嗎?她仔細回憶一二,彷佛的確不曾專門陪他出去玩過。熱戀中的情侶是該好好約會,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做些甜蜜又肉麻的事……
    她不由得笑了。
    「笑什麼呢?」端泊容察覺了她細微的表情,好似她的一切,都瞞不過他似的。
    「我想起,前兩天晚上,我曾經夢見,跟你一起出去……」楚音若依偎在他胸膛處,輕聲道。
    「哦?去了哪兒?」他追問。畢竟她夢見了他,這讓他有幾分興奮。
    「嗯,一個好玩的地方……」她其實想說是遊樂園,但該如何向他說明?「那裡有許多……馬。」
    「是圍場?我們去狩獵?」端泊容一怔。
    「不,是木馬。木頭做的馬。」楚音若道。
    「木馬?」端泊容大為困惑,「什麼地方會有許多木馬?我帶你去那個地方做什麼?」
    「就是騎馬啊,」楚音若惡作劇般地笑開,「因為我不敢騎真的馬,所以你帶我去騎木馬。」
    「呃,」他清咳兩聲,「不會騎馬,我教你就好了。木馬怎麼騎?」
    「那叫旋轉木馬,」她道,「它們自個兒會跑的。」
    「木馬怎麼會跑?」端泊容越聽越覺奇怪。
    「作夢嘛,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楚音若努努嘴。
    「好吧,」他無奈,「後來呢?」
    「你給我買一大團棉花糖。」楚音若強忍住笑。
    「棉花糖是什麼?」他聞所未聞。
    「就是長得像棉花一樣的糖,入口即化。」楚音若答道。
    「你這腦子裡整天在想什麼呢,怎麼會有這麼古怪的東西?」他終於忍俊不禁,覺得她像個調皮的小孩。
    「反正夢裡面有。」楚音若道。
    其實她還想說,後來他帶她去看了電影,但她實在沒辦法向他形容什麼是電影,難道說是皮影戲?
    所以算了,就說到這裡吧,以免嚇著他,以為她精神不正常就糟糕了。
    她忽然覺得耳邊癢癢的,回過神來,發現他又開始不老實了,薄唇不知何時開始咬她的耳朵,弄得她臉頰再度泛紅。
    「你有沒有夢到——」他低聲問道,「我這樣?」
    「什麼?」她害羞地裝傻。
    「就是現在這樣。」他的吻輕輕緩緩,沿著耳際滑到脖間,而後,蔓延而下。
    她本來想否認,但老實說,她的確作過幾個春夢,只不過,她作的春夢遠沒有現實中的他這麼……色情。
    男人都是色魔嗎?不論表面上看來多麼溫文爾雅,到了床笫之間,簡直判若兩人。這真讓她措手不及,應付不暇。
    但她現在只能認命,誰讓她落入他的手中,整個人,整顆心,再也逃脫不了……
    薄色覺得自己的身子越來越沉重了,胸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似的,每天吃大量的話梅,也不見舒坦。
    從前,見到端泊鳶的時候,她會覺得舒暢一些,但現在他似乎也不再是良藥,反而每次見面,會讓她更加鬱結。
    「孩子可好?」端泊鳶依舊那般噓寒問暖,她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剛從水沁庵回來,」薄色懶懶道,「山路曲折,顛簸不小,你說這孩子會不會好?」
    「太醫說了,有孕之人,應該多出去走動。」端泊鳶仍笑道:「老是困在屋子裡,倒容易發悶,生產的時候也不會太順。」
    「是是是,」她不耐煩地道,「太醫說得都對。」
    「此行可有發現嗎?」端泊鳶繼續問道。
    「就不能再跟我多聊聊孩子的事?」薄色大為不快,「老惦記著水沁庵——該不會是真喜歡上那個楚音若了吧?哦,不對,你們是青梅竹馬,應該是舊情難忘才對。」
    面對她的冷嘲熱諷,端泊鳶仍一臉淡然微笑,他越是這樣,越讓她惱火。
    「喏,」她遞出一隻羊脂玉手鐲,「你看看這東西!」
    「這……」端泊鳶不由臉色一變,「這是……哪裡來的?」
    「是這鐲子嗎?」薄色問,「你送給楚音若的那只?」
    「不錯——」他拿在手中,端詳良久,「就是這只。」
    「我從一個小尼姑那兒買的。那小尼姑常偷些庵裡的東西來賣,都是豪門大戶的女眷平素捐供的首飾之類,她趁著住持師太不備,從庫房裡拿的。反正庵裡每年的捐供這麼多,少了幾件,也沒人會在意。」
    「這麼說……她是把這鐲子給捐了?」端泊鳶語氣中似有埋怨。
    「大概是吧,」薄色道,「事到如今,你該明白,她對你的感情也不過如此。從小的定情信物,也是隨手一捐。」
    「可她是怎麼把這鐲子褪下來的?」端泊鳶依舊難以置信,「這腕口這麼小,若真硬褪下來,定會傷筋動骨……」
    「管她怎麼褪下來的,總之,她若狠心要摘掉,總有辦法。」薄色不耐煩地道。
    「那小尼姑叫什麼名字?」端泊鳶問。
    「怎麼,你還想去找那姑子當面問個清楚?」薄色瞪著他,「難道還懷疑我諶你不成?」
    「我不是這個意思,」端泊鳶緩緩道,「就是想當面再細問問。」
    「說到底,你就是放不下楚音若!」薄色不由怒道,「既然如此,當初你就該娶了她,不該把她拱手讓給別人!更不該許我承諾,令我空歡喜!」
    「你看看,你又誤會了,」端泊鳶伸手輕撫她的背,「別動氣,傷了孩子。」
    「你還知道關心這孩子?」薄色冷冷道,「我還以為,你不想要他了。」
    「說到孩子,確有一件事想告訴你,」端泊鳶忽然道,「可又怕你聽了傷心,總是難以開口。」
    「什麼啊?」薄色不由凝眉,「別裝神弄鬼的,有話直說!」
    「前幾天,我見過替你把脈的何太醫,」端泊鳶道,「我特意問了這孩子的境況,何太醫覺得不大好。」
    「不大好?」薄色一怔,「什麼意思?什麼叫不大好?他在我那兒可不是這樣說的,每次都說平安!」
    「他說已經向二哥稟報過了,二哥的意思是,以安撫你為主。」端泊鳶道,「你小產過一次,身體損壞不小,此次懷孕,是比常人保胎要艱難些。」
    「不可能……」薄色忍不住嚷道,「若果真如此,宮裡也該早有風聲,可我聽說貴妃娘娘歡喜得很,要預備給我位分呢!」
    「只說艱難些,又沒說一定有事,」端泊鳶哄道,「你只要謹慎些,孩子或許也能平安生下來。這哪裡說得准?全看你自己。」
    「既然如此,你還差遣我做這做那,跑這跑那?」薄色越發慍怒,「你這存心不讓我保胎,是不是?」
    「怎麼你如今把我想得這般壞了?」端泊鳶歎一口氣,「我是身邊沒信得過的人可差遣了,又時刻想見你,才把你叫出來的。不過是遣你去一次水沁庵,也是希望你能去散心祈福,怎麼就成了歹意了?」
    「他們說,陵信王府因為有了我這一胎,讓端泊容在皇上面前得了臉,太子之位也有一半勝算了,」薄色盯著端泊鳶道,「你該不會也這樣覺得吧?巴不得我這胎又滑掉?」
    「這話荒唐!」端泊鳶笑了起來,「這孩子本就是我的,遲早也要回到我身邊來,我怎麼會巴不得他滑掉?虎毒還不食子呢。」
    「你真不會因為太子之位……起別的念頭?」薄色依舊狐疑。
    「你真是孕中多思。」端泊鳶道,「二哥要當太子,首先雅貴妃得扶上後位,否則依他的出身,斷沒有與我爭的道理,要知道他的生母梅昭容原是一個低賤的宮人。而現在我與楚音若這一賭局,我又肯定不會輸。所以,我用得著犧牲我的孩子?」
    他這番話彷佛字字在理,駁得她無言可辯,但薄色仍是覺得心中難安。或許,因為她太瞭解端泊鳶,深知他的冷血。
    她隱隱地,打了個寒顫。
    田莊如今已經一片青綠了,另有粉的杏,紅的桃,在田邊爭相鬥豔,遠遠的,傳來鳥的聲音,真是說不盡的明媚熱鬧。
    楚音若下了馬車,看見幾個孩童在放風箏,風箏飛得很高,輕輕盈盈,直入雲霄,引得她連日沉重的心情也跟著愜意起來。
    「在想什麼呢?」端泊容問道。
    「好久沒放風箏了,」其實,她從來也沒放過風箏,「倒是憶起從前在宮裡,跟聞遂公主一起做風箏的情景。」
    她看了宮廷志,知道每逢三月,公主貴女們都會自己做一個風箏,放到空中,剪了箏線祈福,看誰的風箏飛得最高,誰便能心想事成。
    「你從前可是不喜歡放風箏的,」端泊容有些驚詫,「總說放風箏祈福迷信得很,聞遂找你一塊兒做風箏的時候,你總是胡亂在風箏上畫一個鬼臉,怎麼如今卻懷念起這個來了?」
    是嗎?糟糕,她胡謅卻給自己惹出麻煩來了。
    「呃……」她不由乾咳兩聲,「小時候不懂事,現在想來,做風箏是挺好玩的。」
    端泊容忽然凝視著她,半晌沒有言語。
    「怎麼了?」她不由有些心慌。
    「音若,你有沒有發現,自打水沁庵回來,你變了許多。」端泊容道。
    「當然啦……」楚音若連忙掩飾,「被你趕到那個清冷孤寂的地方困了半年,不變才怪呢。」
    「所以是怨我嗎?」他不由微微笑。
    「不怨你怨誰?」她挑挑眉。
    「怨就怨吧,」端泊容語氣中似有歎息,「我卻慶倖,把你送到那個清冷孤寂的地方,也不知是什麼改變了你的魂,讓你回來以後,居然會喜歡上我。我曾以為,你這一世都不喜歡我的……」
    這話說得很輕,有如這三月的輕風鑽入她的耳際,讓她的心尖頓時產生一股醉穌軟軟的感覺。
    「泊容,」她拉住他的衣袖,欲言又止,「你有沒有想過……」
    「什麼?」她臉上的神情讓他不解,似有七分喜悅,又含著三分痛楚。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是真的被換了魂。」她一直想對他說實話,卻總是無從說起,既然今天他開了一個頭,或許這是一個坦白的好機會。
    「換了魂?」他似乎覺得有點好笑,「哦,是九尾狐鑽進了你的身子,噬了你的魂嗎?」
    「差不多。」他把她想像成蘇妲己了?
    「難怪從前那麼呆板的一個小丫頭,忽然變得千嬌百媚了,」他卻調情似地道,「不過,我喜歡。」
    「你不怕我真是一隻九尾狐,有朝一日會吸了你的血,噬了你的魂嗎?」她白了他一眼。
    「反正我的魂已經被你噬了一半,」他在她耳邊低聲道,「若能永世在一起,又有何妨?」
    這小子,還真挺會說話的嘛,這般的甜言蜜語,讓她如何忍心把殘酷的真相告訴他?她只覺得這一刻,空氣中都充滿了曖昧的香氣,如花果一樣清甜,讓她只想沉浸於此,不想打破這春意融融的氛圍。
    「王爺——王妃——」崔管事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倆的身後,「酒菜已經備好了,這裡風大,王爺王妃屋裡請吧。」
    端泊容回頭看了崔管事一眼,無奈地笑道:「老崔,你可真掃興。」
    「怎麼?」崔管事一怔,「王爺不是吩咐了要煮栗子雞嗎?雞剛燉好,熱騰騰正在桌上,涼了就不好吃了。」
    「回回都是栗子雞,都吃膩了。」端泊容不由有氣。
    「王爺吃膩了,王妃可沒吃過幾回。」崔管事道,「王爺不是說,特意為王妃準備的嗎?」
    「你……」端泊容被這個不解風情的管事堵得說不出話來。
    「正好我也餓了,」楚音若不得不出面打圓場,她推推端泊容道:「崔管事說得對,菜要趁熱吃。」
    「我就想站在這兒多跟你說一會兒話,」端泊容抿唇,「這個老崔!」
    此刻的他,真像個孩子,居然還會鬧脾氣。呵呵,這跟平素喜怒不形於色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好像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會如此。這讓她心中竊喜。
    他牽過她的手,帶她步入農舍,果然一陣飯菜的熱香迎面襲來,引得人饑腸轆轆。
    「對了,老崔,」端泊容忽然又道:「叫你預備的另一件東西,也可以搬出來了。」
    「現在?」崔管事又是一怔,「不等先用了膳嗎?」
    「就是現在,」端泊容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囉嗦?」
    「是,是。」崔管事這才低頭去了。
    楚音若不由有些好奇,也不知端泊容還預備了什麼玩意兒,看樣子,也是為了討她歡心而備的,這讓她心底暖流潺潺,倏忽生出許多幸福感來。
    沒一會兒,崔管事便鄭重地捧了一隻箱子過來。箱子不大,然而看上去卻沉甸甸的,崔管事看起來有些吃力。
    「打開吧。」端泊容道。
    崔管事放下箱子,四下張望了一會兒,又特意去把門關好,這才將箱子開啟。
    楚音若眼前晃了一下,有如午後的陽光折射映入了她的眸中,待定睛細看,不由得有些瞠目結舌。
    這箱中……竟裝滿了金燦燦的元寶!難怪這般沉甸甸的,這般的耀眼,這般神秘而鄭重。
    「喏,你要的東西。」端泊容對她道。
    「呃?」楚音若還在楞怔中沒有回過神來,一時不解其意。
    「你昨晚不是問我要錢嗎?」端泊容微微一笑,「我說過,今天來田莊便給你的。」
    「我……」楚音若恍然大悟,像被電擊了一般,呆呆地道:「我是問你要錢……可沒要這麼多錢啊……」
    「王妃,這可是王爺全部的家底了。」崔管事在一旁有些不捨得,提醒道:「早上王爺派人送信來,叫我把這箱子準備好,我還想定是府中發生了大事,原來,是王妃要用錢啊。」
    「全部的家底?」楚音若瞪著端泊容,「全部的?」
    「你也知道,本王一向很窮,」端泊容自嘲地道,「比不得泊鳶有先皇后的體己錢。」
    「我不要這麼多,真的,我只要一些銀錢來周轉大米生意便好,真不必這麼多……」楚音若有些手足無措,他忽然傾其所有的來待她,倒是把她嚇著了。
    「既然是周轉生意,錢自然是越多越好,」端泊容依舊那般從容淡然,「你也說過,不會讓我虧本的,我相信你。」
    她一直希望他能相信她,可是他忽然給了他全部的信任,反讓她心生愧疚。
    她欺瞞他諸多,怎麼有資格讓他如此待她?
    「昨晚沒把錢給你,是因為錢不在府裡,」端泊容道,「這些年,我一直把錢存在田莊,一來因為老崔信得過,二來府裡人多眼雜。以後你賺了錢,也依舊把它存到這裡來,叫老崔保管。」
    她昨晚還以為他不信她遲疑了,本來還怨他小氣……想不到,只是錢不在身邊罷了。
    她真的很慚愧,一直以來,總是惡意地猜忌他,然而他竟愛她至此,無怨無悔,無所保留。
    相比之下,她那點所謂的愛情,如此渺小,不過螢火微光而已。
    「怎麼了?」端泊容看她發了半天的楞,不由笑道:「好歹也是太師府的千金,像沒見過錢似的,一箱子金元寶就把你嚇傻了?」
    「是沒見過世面……」楚音若頓了一頓,方道,「從小到大,還沒人給過我這麼多錢呢,就算是親生父母,也不曾有過。」、她不是市儈的人,從不覺得金錢可以衡量感情,但不得不承認,他這份願為她傾盡所有的心意,確實非常能打動她。
    「看來以後本王要多給你錢,」端泊容一臉寵溺的表情,「早知道錢這麼有用,從前就不必那般自苦了,給你錢就行了。」
    她被他逗笑了,然而,笑容中卻摻雜著苦澀。越是與他相知相守,就越是不舍,可她遲早要離開的,難道她要為了他放棄回家的機會?
    她自認不是愛情至上的人,通常處事理智又現實,但這一次,她真的很迷茫。
    假如……假如留下,她真有那樣的勇氣嗎?真的相信她與他的感情能天長地久?真的能容忍他未來的三宮六院嗎?
    這些問題,她無法回答,所以她總是逃避他的目光,低下頭去,像是梨花在逃避一場春風,以免最後一片猶豫的花瓣,也被他的情真意切吹落。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17-1-18 00:29: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薄姬小產
   
    端泊容步入禦書房的時候,看到端泊鳶早已在那裡。
    這些日子,他如此戀家,下了早朝便早早回去,難得到禦書房來與父皇議政,但他聽聞,泊鳶是每曰都來的。
    泊鳶從小就比他懂得討父皇歡心,他早就習慣了。
    「泊容,你來得正好,」蕭皇今天看來心情不錯,笑容滿面,「朕與泊鳶正在談論米價的事,你也過來聽一聽。」
    「哦?」端泊容道,「出了什麼事?兒臣聽著便是。」
    「你啊,還不如你那媳婦,」蕭皇道,「她還懂得做大米生意,你倒是一點兒也不關心這個。」
    「兒臣以為米行有戶部在管理,便也沒怎麼操心。」端泊容道,「況且泊鳶也督察戶部,就更不必兒臣多加牽掛了。」
    「最近米價下跌得厲害,」蕭皇道,「泊鳶說,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米價下跌,老百姓買米便宜了,也是利民的。」端泊容道,「兒臣倒是瞧不出什麼不好。」
    「怎麼,你那媳婦不是在做大米生意嗎?」蕭皇側睨他,「老這樣下去,不怕她虧了本?」
    「個人得失,總比不上百姓饑飽。」端泊容答。
    「雖說如此,但米價若一直下跌,米商無利可圖,農人自然收益就更低了,」一旁的端泊鳶開口道,「長此以往,農人閑懶,莊稼無收,舉國無顆糧,百姓更無饑飽可言。」
    「泊鳶這話才是對的,」蕭皇道,「終歸要讓農人有錢賺,倉廩實,而天下足。」
    「話雖如此,但這米價的漲跌也不是人為能決定的,」端泊容道,「每日的產量,供需不同,再加中間又有米商哄抬或者拉低價錢,從而導致行情不定。我等在朝堂上欷籲,又有何用?」
    「這是說到點子上了,」蕭皇道,「朝堂之上,雖不能強制米價漲跌,但方才泊鳶提到了一個法子,倒是能緩解一二。」
    「哦?」端泊容凝眸,「什麼法子?」
    「閘斷。」端泊鳶道。
    「什麼?」端泊容不解。
    「方才我向父皇提議,若米價漲得太厲害,或者跌得太離譜的時候,就要啟動「閘斷」機制。比如當天若跌過一半的價錢,就不許再交易買賣了,彷佛江洪將至,關閘堵水一般。如此可以緩解一些緊要的行情,讓買賣者都冷靜一下,隔天再做交易,情況或許就會不同了。」端泊鳶道。
    「朕覺得這個提議非常的好,」蕭皇道,「既沒有強制米價的漲跌,又能起到一定的遏制作用。泊容,你覺得呢?」
    「似乎……」端泊容思忖片刻,方才道,「似乎是個好法子。」
    「朕就說泊鳶最近十分用功,督察戶部的事宜都做得很好,」蕭皇龍心大悅,「泊容啊,你也該多跟弟弟學習一二,銀錢也是國之根本,你們要多花心思,充實國庫,將來才能抵禦內憂外患啊。」
    「父皇過獎了,」端泊鳶滿臉得意之色,「這不過是兒臣忽然想到一個巧法子罷了,二哥在朝中多年,該是我向他學習才是。」
    「泊鳶謙虛了。」端泊容答道,「這法子實在是巧,為兄是想不出來的,不得不佩服。」
    他嘴裡這樣說著,心裡卻沒來由地一陣忐忑。他很瞭解泊鳶,這個弟弟雖然聰明,但只是一些狡猾的小聰明,用在勾心鬥角上尚可,絕對想不出什麼利國利民的謀略。今日這個「閘斷」的巧案,到底是誰教他的?
    不曾聽聞他最近府中添了什麼謀士啊……
    端泊容凝眉,當下心不在焉,與蕭皇又論了幾樁政事,又依例去給雅貴妃請了安,便出宮。
    然而,他沒有回府去,馬車繞了一個彎兒,在一條僻巷裡停住。
    一名身著灰布衣衫的尋常男子早已等在那裡,悄悄打量四周無人,便來到端泊容的車前。
    「給王爺請安——」那男子見端泊容打起車簾,連忙施禮道。
    「上來吧。」端泊容道。
    那男子迅速鑽進馬車,又再度向端泊容問了安,「王爺最近可好?王妃可也還好?」
    「都好,」端泊容頷首,「你呢?最近跟藍繡的日子過得如何?聽說她快要臨盆了?」
    「托王爺的福,昨日已經誕下一名男丁。」對方微笑地答。
    「喲,那可真是恭喜,」端泊容道,「看來本王得給你備一份賀禮了。」
    「小的不敢當,」男子滿臉感激地道:「若非王爺當初肯把藍繡嫁給小的,小的哪裡能有這樣的福氣?王爺是我們兩口子的恩人,此生都無以為報。」
    這男子便是楚音若陪嫁丫鬟藍繡的丈夫,也是端泊鳶府中的管事,姓鐘。沒人知道,其實,他是端泊容的細作。
    「最近泊鳶府中可添了什麼謀士?」端泊容問道。
    「並不曾有啊,」鐘管事不解道:「王爺為何這樣問?」
    「泊鳶今天給父皇想了個法子,父皇很是高興,但本王總覺得那法子不是他能想出來的。」端泊容道。
    「哦?」鐘管事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關於米行的?」
    「不錯,是關於米價的。」端泊容點頭。
    「是什麼「閘斷」?」鐘管事問。
    「你怎麼知曉?」端泊容一怔,「正是這個「閘斷」。」
    「上回小的跟王爺提過,王妃她……最近跟比南王彷佛又有些聯繫了。」鐘管事說話的聲音不由得低下去。
    「嗯,」端泊容面不改色,「如何呢?」
    「……這「閘斷」的法子,似乎便是王妃向比南王提議的。」鐘管事囁嚅道。
    心尖像被什麼猛地刺了一下,然而,端泊容笑容依舊,「是嗎?本王倒是不知她原來有這麼些本事。」
    「王妃對做大米生意好似很懂行呢,給比南王出了不少主意。」鐘管事道,「小的只怕長此下去,真會生出事端。」
    「知道了,」端泊容沉聲答道,「本王會看著的。」
    「還有一樁小事,本該早告訴王爺,只是小的也是這兩天才聽藍繡說起……」鐘管事遲疑道,「也許……王妃知道薄夫人的身份了。」
    「什麼?」這大為出乎端泊容意料,「她怎麼會知曉?」
    「藍繡看到小的給薄夫人的婢女送錢,便覺得不太尋常,一時嘴快,告訴了王妃。」鐘管事道,「但王妃應該也不能確定,畢竟比南王做事向來乾淨俐落,宗人府那邊已經無法可查。」
    「確實已無法可查……」端泊容思忖,「她就算有所懷疑,也應是懷疑一陣子,便過去了。」
    「王妃若知曉了薄夫人的身份,卻一直不動聲色,王爺覺得她是在做何打算呢?」鐘管事擔心地道。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按理說,她曾吃過薄色的虧,現下逮著薄色的小辮子,應該有一番吵鬧才對,然而,她卻隱忍了下來。
    若她真的愛他,察覺到薄色可能是細作,應該及早告訴他才對。難道,她不怕他有危險嗎?
    或者,她誤以為他深愛薄色,怕他怪她胡亂猜疑吃醋,所以對這一切佯裝不知,在背地另有打算?
    又或者,如今她與端泊鳶真的舊情複燃,所以樂於陵信王府中有薄色這麼一個細作,分走他的注意?
    端泊容的腦子裡瞬間閃過一千種猜測,一向精明冷靜的他,這一刻卻思緒混亂,冷靜不下來。
    最後,他告訴自己,眼下就算有萬種變故,他只會做一種選擇,那便是相信她。
    盡人事,聽天命。若人的緣分都是一種修行,那麼緣分未滿,便是修行未夠。他會好好修與她的緣,相信總有一天,能達到圓滿,終將與她白頭偕老。
    他相信她,也信他自己。
    楚音若在看書。最近特別喜歡看蕭國的一些典籍,不僅可以瞭解這裡的風俗人情,也像是能彌補來這裡一趟,卻沒踏遍大好山河的遺憾。
    但越看越對這裡依依不捨,原來,這裡有這裡的好處,比如天清水綠,比如瓜果鮮美,比如衣絹天然……這裡,還有讓她眷戀的他。
    所以,有時候她心裡會莫名湧起一股傷感,特別是在書籍的字裡行間,看到栗子雞、梅花凍,還有許多許多細微處的時候。
    這讓她不由得闔上書,飲一杯茶,緩一緩。
    「王妃,聽說最近米價又跌了不少呢。」一旁的紅珊忽然道,「都說王妃在做大米生意,可有礙?」
    「你這丫頭,怎麼忽然關心起這個來了?」楚音若微笑道。
    「奴婢……就是愛多管閒事唄。」紅珊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漲有漲的收益,跌有跌的好處。」楚音若淡定地道,「都說富貴在天,不是嗎?」
    「是,是。」紅珊尷尬地笑笑,不敢再繼續問下去。
    楚音若抬眸看了看她,心裡有種說不清的感覺。起初,剛回到王府,她還算信任紅珊,但不知為何,越相處越覺這丫頭機靈過了頭,讓她心生提防。
    或許因為她不是從前的楚音若了,所以,對這些打小就伺候她的人,也沒什麼感情,這是自然的。
    拾起書來,又看了一段,忽然雙寧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王妃,王妃……」雙甯氣喘吁吁地道:「可了不得了!薄夫人她……她小產了!」
    「什麼?」楚音若不由錯愕,「怎麼回事?」
    「也不知怎麼的,薄夫人午後忽然見了紅,長婷連忙去請了太醫,可是太醫剛來,薄夫人便血崩似的,怎麼也止不住了……聽說,胎兒已經掉下來了,是個成形的男嬰。」雙甯滿臉驚恐地道。
    「怎麼會?」楚音若覺得不可思議,「這些日子,她不是一直好好養著嗎?可是吃錯了什麼?」
    「不知曉,」雙寧道,「反正跟咱們沒有關係,咱們平素都不到她那院裡去,躲得遠遠的。這次她可不能再賴咱們了。」
    說雖如此,但聽了方才描述的情形,楚音若畢竟不忍心,忙起身道:「走,去薄姬院裡看看。」
    「夫人,這個時候,不去為好吧?」雙寧道。
    「好歹她也是王爺的側室,出了這等事,我躲起來算什麼?」楚音若道,「王爺入宮還未回府,我若不露面,那邊院裡豈不更亂了?」
    「是。」雙甯道,「奴婢與紅珊隨你一塊兒去……咦,紅珊姊,你怎麼了?」
    楚音若這才注意到,紅珊不知為何臉色異常蒼白,身子不斷發抖,像什麼病症突然發作了。
    「紅珊,你怎麼了?」楚音若凝眉道。
    「奴婢……」紅珊眼圈都紅了,似乎眸中有淚,「奴婢怕血……聽了雙寧的話,怕得緊……」
    「紅珊姊,那你就留下來看屋子,我陪王妃去就行。」雙寧道。
    「不……」紅珊卻堅持道,「王妃說得對,這個時候……是該去的。」
    「你若無礙,那我們便去。」楚音若只感詫異,平素紅珊這丫頭膽子大得很,說怕見血,可廚房裡宰雞宰鴨也多,都不曾見她如此。
    當下也顧不得多想,她領著雙寧紅珊二人匆匆往薄色院中而去。
    那平素清靜的院中,此刻果然哀聲一片,兵荒馬亂,楚音若剛走到門口,便見長婷迎面跑出來,險些一頭撞上她。
    「王妃……」這還是頭一次長婷見到楚音若竟如此恭敬,「我們夫人快不行了……王妃,可要救救我家夫人!」
    「派人去宮裡請王爺了沒有?」楚音若問。
    「請了……」長婷道,「可派去的人說,王爺早出了宮,卻也沒回府,也不知去了哪裡!」
    「太醫怎麼說?」楚音若道。
    「太醫也是無計可施……方才……方才叫我們預備後事……」長婷忍不住大哭起來。
    「別慌,別慌,」楚音若道:「總有辦法的,待我進去瞧瞧。」
    她知道古代醫術不夠昌明,若是現代可以有辦法止住小產大出血。但這一時間,又去哪裡找止血的藥呢?
    她心下一陣茫然,但因為人人唯她馬首是瞻,不敢露怯,依舊沉著地來到薄色房中。
    薄色大概是快要不行了,臉色灰敗,整個人像一片單薄的枯葉,隨時要隨風而去一般,但她神志還算清醒,兩隻眼睛瞪著,好似自知生命將盡卻心有不甘。
    楚音若輕輕坐到床邊,瞧著她。
    「你來了……」薄色虛弱地對她道,「是來看笑話的吧……」
    「嚇都被嚇死了,哪裡能笑得出來?」楚音若道。
    「王爺什麼時候回來?」薄色問。
    「派人去請了,」楚音若道:「應該很快。」
    「死到臨頭,我發現自己最惦記的,竟是王爺……」薄色目光幽遠,喃喃道:「你說怪不怪?」
    「你這話才奇怪呢,」楚音若不解,「夫妻情分,自然是重。」
    「呵……」薄色忽然笑了,「你不明白,有很多事,你其實都不明白……不過這樣挺好的,一輩子活得糊裡糊塗,倒也平安喜樂得緊。」
    她不明白什麼?哦,對了,薄色是端泊鳶的細作,彌留之際,理應想念的是端泊鳶才對,然而,她卻在惦記端泊容。
    只能說,泊容應該是太好了,所以會讓女人惦記。或許這一刻,薄色才發現,自己對泊容已經日久生情,頗有眷戀。
    「你現在應該很得意吧?」薄色看著她,「我就要死了,這偌大的王府,就剩下你一個人能陪在他身邊……什麼都是你的,什麼恨都解了吧?」
    「我並不曾恨過你。」楚音若回答。
    「呵,」薄色淡笑,「我曾令你蒙冤,你會沒有恨意?」
    楚音若一楞才恍悟她指的是哪件事……但那時受害的,並非現在的她,所以,能有多恨呢?
    「大概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吧……」薄色卻道:「那次,我故意不要那孩子,所以,這次也不會再把孩子給我……」
    她承認了?她終於承認是故意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
    「楚音若,我真的,很羡慕你,」薄色又道,「你愛的男人,愛著你。你不愛的男人,也愛著你……而我,什麼也沒有,唯有用自己的孩子,用自己的命來搏……可惜,卻終究喪了性命。」
    像是忽然動了惻隱之心,楚音若望著這個垂死的女子,想說些什麼,卻不知該說什麼。
    古人相信人各有命,現代人則相信性格決定命運,薄色走到這一步,到底是原本的命數,還是因為她的性格?
    無論她做過什麼,這一刻,也是值得同情的。
    「我倦了……」薄色聲音低了下去,「你走吧。等王爺回來,你告訴他,我是等不到他了……」
    「王爺很快就回來了,」楚音若不由安慰道:「已經派人去了。」
    「其實,他也沒那麼想見我吧?」薄色澀笑著搖頭,「我伺候他這些年,其實,他也沒碰過我幾次……」
    怎麼會?楚音若一怔,雙目微凝。
    「我只是他的一個侍妾,與別的女人沒有區別,沒了我,也能找到代替的。」薄色道,「可是,楚音若,你卻不同。他為了娶你,等了那麼久……我很嫉妒,真的很嫉妒……」
    生平第一次,從情敵嘴裡聽到端泊容對她的眷戀,她也不知是喜悅,還是心酸。
    原來,人人都知道端泊容愛她,他對她的愛,早已昭告天下,非她不可。
    他給了她如此坦白又浩蕩的寵愛,她真的很幸福。
    「你走吧,我倦了……」薄色說著,微微閉上了眼睛。
    端泊容回不回來,對她來說已經無所謂了。他的心不在她這裡,她也強求不得,就算臨終不能相見,不過難過而已,算不得什麼遺憾。
    長風鑽進窗子,劃過紗簾,簾子如浪花一般的無聲飄動,這一刻,靜謐又安詳。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17-1-18 00:29: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輝煌勝利
   
    薄色葬在一個依山傍水的地方,粉色的桃花落在墓碑旁,美麗又哀婉,所謂的紅顏薄命,便是如此吧?
    端泊容在她的墳前守了一晚。作為一個側室,能得王爺如此厚待,已算難得了。
    「泊容,」楚音若特意從府中煮了齋飯來,盛上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一夜未睡,先吃點東西吧。」
    畢竟這麼多年的感情,總會有些難過吧?
    看著他為別的女人難過,楚音若心裡卻沒有半絲嫉妒,大概因為她得到了太多的愛,所以也不吝惜分給別人一些。
    「這些年,我算是對不住薄姬,」端泊容忽然道,「若是早點為她做一點事情,她也不至於此……」
    為她做一點事?他指的是什麼?楚音若凝眸,有些不解。
    「薄姬怎麼就忽然滑了胎呢?」她不由問道:「可是吃壞了什麼?」
    「她的飲食起居都由長婷照顧,」端泊容道,「應該不至於出什麼差錯。」
    「不,就是出了差錯!」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楚音若與端泊容詫異地回過頭去,卻見紅珊滿臉是淚,不知何時站在那裡。
    紅珊撲通一聲,猛地跪倒在地,哀慟道:「還請王爺和王妃替薄夫人做主!她是被人暗害的!」
    「紅珊,你這是怎麼了?」楚音若大為錯愕——她的丫頭,她這個一向忠心耿耿的丫頭,忽然為她的情敵說起話來了,彷佛對方才是主子一般。
    「王妃,」紅珊像鼓足了勇氣,方道:「奴婢原名叫桑紅,而薄姬……原名桑月。」
    「什麼?」楚音若僵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你們……是姊妹?」
    「算不得親姊妹吧?」一旁的端泊容卻冷不防地道,「一併在青樓長大的女子,取了有如姊妹的名字罷了。」
    楚音若看向端泊容,他彷佛早就對一切瞭若指掌,此刻的神情如常,不見任何波瀾。而紅珊與她一樣震驚,難以置信地瞪著端泊容。
    「王爺……你……你早就知道了?」紅珊顫聲道。
    「桑月的身世,早就知道了,」端泊容道,「而關於你桑紅的,還是上次一番長談之後,本王才派人去查的。」
    長談?楚音若更為困惑。還有什麼,是她不曾知曉的嗎?
    「是……」紅珊幽幽地道,「上次是奴婢太心急了,才會引起王爺的懷疑吧?奴婢與薄姬……與桑月,確實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金蘭姊妹。」
    「所以,你是她派到我身邊的細作?」楚音若忍不住問。
    「奴婢並非誰的細作,」紅珊道,「也是半年前,跟隨王妃嫁到這府裡來,才發現薄姬就是當年的桑月。」
    「原來,她真是青樓出身……」楚音若沉吟思忖。
    「所以你就決定替薄姬辦事?」端泊容問紅珊,「因為出於往日的姊妹之情嗎?」
    「奴婢無心替她辦事,是她威脅奴婢,說要把奴婢的出身抖出去,」紅珊咬唇道,「奴婢在太師府這些年,勤勤懇懇,戰戰兢兢,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換得個清白身份,將來能嫁個好人家嗎?就像藍繡那樣……」
    「她到底叫你幫她辦了什麼事?」楚音若問。
    「無非就是……監視王妃,把王妃的一舉一動都告訴她,除了上次去找王爺,真的再沒別的了。」
    所以……上次她與端泊容到底說了些什麼?楚音若心下一緊。
    「王爺,」紅珊繼續道,「桑月臨終前,奴婢悄悄去瞧了她,她說,晌午的時候,公主府派人送了些點心來,她也沒疑心,便吃了幾塊,之後就腹痛如絞。」
    「公主府?」端泊容蹙眉。
    「聞遂公主?」楚音若瞠目,「不可能!聞遂公主斷不是這樣的人!她害薄姬腹中的孩子做什麼?好歹,她也是姑姑啊!」
    「聞遂公主是比南王的親姊姊!」紅珊道,「比南王一直沒娶正妃,府裡的侍妾也無人有孕,如今我們府裡傳出這等喜事,得聖上青睞,那邊定是嫉妒得不得了。他們生怕咱們王爺得了太子之位,入主東宮!」
    一時間,四下一陣沉默。
    楚音若不得不承認,紅珊說的有幾分道理。依端泊鳶的為人,的確幹得出這等陰毒之事。
    「事情沒查清楚之前,斷不要下定論,」端泊容卻道,「若真是聞遂與泊鳶串通所為,拿著糕點去驗一驗,豈不馬上就露餡?」
    「比南王這個人心機深不可測,或許他故意讓公主替他背這個黑鍋,公主其實也不知情呢?」紅珊又做假設道。
    「是啊,若是聞遂也蒙在鼓裡,糊裡糊塗被當了槍使,到時候查起來,最多查到她頭上,」楚音若急道,「還是逮不住主謀啊!」
    「所以本王說,稍安勿躁。」端泊容道,「等到一切查明,再做定論不遲。」
    楚音若凝視著端泊容,她發現,原來她是小看了這個男人,他其實什麼都明瞭於心,什麼都把握於掌,只是,不顯山不顯露水罷了。
    她還曾經嫌棄他窮,怕他在朝中在宮中不得寵,難道是她多慮了?他能在一夜之間給她籌備一大箱金子,在宮中在朝中,肯定也有著籌謀吧?
    她發現,自己在這一刻,稍稍地放了心。雖不算如釋重負,但若一個男人強大而堅韌,站在他的身畔,便似得傘翳日,整個人頓時舒慰輕鬆起來。
    水沁庵旁的這片小樹林,入夜後格外寂靜,月光從林葉間淡淡地透下來,像童話裡女巫的森林。
    這是楚音若第一天來到蕭國時看到的景象,如今故地重遊,心境自然是不同了。
    這些日子,或許因為經歷了太多的事,她心中的恐懼變成了淡然,早已沒了初到此地時的倉皇與忐忑。
    風劃過樹冠,發出沙沙的聲音,玄華便在林中幽僻處等著她。
    他看到她,微微一笑——今天,是他們約好一起回家的日子。
    端泊鳶還算守信用,在她為他出謀獻策之後,終於把玄華放了出來,他們這才終於趕上了彗星來臨的一夜。
    「你來了。」玄華道,「手裡拿著什麼?」
    「哦,一些首飾,」楚音若將一隻小小的錦盒打開,「我做陵信王妃的這些日子,也攢了一些體己,頗值幾個錢。若是到了現代,這些便是價值連城的古董了。」
    「不錯,很會打算。」玄華笑容更甚,「等回了家,你這輩子就吃穿不愁了。」
    「可是,為什麼在現代,你沒有遇到現在的我?」楚音若仍是那個問題。
    「你躲起來了?怕我勾起你這一段恐怖的回憶,故意躲著我?」玄華猜測道,「反正知道你吃穿不愁,我就放心了,咱們就算這輩子再不見面,也是無所謂的。」
    她發現,玄華真是一個很好的朋友,言談灑脫,且不囉嗦。
    「也許真像你上次說的,」楚音若忽然道,「或許……我沒有回去。」
    玄華一怔,素來鎮定的臉上第一次變了顏色。
    「你,不打算回去了?」他問。
    「這些首飾送給你,」楚音若將錦盒遞到他手中,「你要記得,用這些錢來開一間溫泉山莊,幾年以後,你會遇到我。」
    他定定看著她,將錦盒默默捧著。「我們是怎麼見面的?」
    「看電影的時候,那部電影叫做《彗星來的那一夜》,」楚音若道:「之後你開始追求我,至少,在別人眼裡,是追求。你跟我所在的拍賣行合作,常常把我叫到溫泉山莊去。那天晚上,我在山莊附近迷了路,來到了這裡。」
    「原來如此……」他抿唇,很久很久沒有說話。
    「一切就像一個輪回,」楚音若笑道,「是雞生了蛋,還是蛋生了雞,這好像是一個千古的謎團。」
    「你為了端泊容,真不打算回去了?」他道出了問題的關鍵。
    是為了端泊容嗎?的確如此,這個地方,最讓她留戀的,就是她心尖上的人。
    呵,多好的形容,從前她都沒發現。「心尖上的人」,在心裡最最重要、最最柔軟的地方,隨時能讓你哭,讓你笑的人。
    「我離不開。」她答道。
    「你真能應付將來的一切?」玄華又道。
    「我不知道,」她搖頭,「月光稀薄,我只能看到此刻腳下的路。但我想,只要一步一步走下去,不摔倒,總能走出這片樹林的。」
    忘了哪本書裡說,生活如同夜間行車,車燈只能照亮前方的五十公尺,但只要把車一直開下去,就能一直開到紐約。
    「好,」玄華終於點頭道,「我會在溫泉山莊等你。」
    她淺笑,彷佛這一刻,安排好了自己的前生與來世,可以沒有顧慮的,為這當下,放手一搏。
    「那個閘斷的法子,你教給端泊鳶了?」玄華最後問道。
    「端泊鳶以為得到了一個好法子,能在蕭皇面前爭寵,」楚音若點頭,「他卻萬萬沒料到,這是一個圈套。」
    「洪水來時,閘口若被堵住,最後的結果,只能是決堤。」玄華微笑。
    「就像風聞銀行要破產時,會發生擠兌一樣。」楚音若接著說。
    「而米價若是閘斷,只會瞬間跌到穀底。」
    「到時候,市面將陷入大恐慌,蕭皇會勃然大怒,痛斥端泊鳶。」
    「雖然我教端泊鳶做空,讓他在米價下跌的時候賺了不少錢,但我們的最終目的,是讓他在朝堂之上一敗塗地。他賺了點錢,就賺吧。」
    楚音若與玄華相視一笑。
    玄華說他是華爾街的金融天才,楚音若起初還以為他在吹牛,然而他替她想出這個辦法,誘敵深入,一舉反擊,這讓她信服了。
    她想,是上天讓她遇見玄華的吧。人這輩子總會遇見這麼幾個人,給你幫助,卻並不入侵你的生活。你與他交集過後,或許以後再也不曾見面,如同天上星光的剎那交會。這便是所謂的,命中的貴人。
    她在這裡,要與她的貴人道別。此去經年,只願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不出玄華所料,在一個春雨濛濛的日子,米價在一天之內迅速下跌,終於觸發了「閘斷」的警戒線,然而閘斷非但沒有阻止慘劇的發生,反而加劇了,在之後的五天裡,幾乎是一開市就逼近閘斷,所有的米商都在拋售手中囤積的大米,整個蕭國的米市幾乎要陷入崩潰一般的恐慌。
    第五天,端泊容深夜進宮向蕭皇獻策,建議取消閘斷。
    蕭皇無奈聽從了這一提議,本來並不相信事情會就此解決,只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想不到,第二天米市似乎略微平靜了些,雖然米價還是有所下跌,卻遠沒跌得那麼厲害。
    這是自然的,因為交易既然沒了閘斷的限制,便不再有緊迫感,人們反倒可以更加從容地面對一天的起伏。
    第八天,米價開始漸漸回升,米市一改人心惶惶的局面,米商們開始議論是否應該回購大米。
    第九天,也不知是哪個米商在暗中掃貨,米價一下飆升了起來。
    第十天,大部分米商也跟風回購,米市徹底恢復了正常。
    第十一天,楚音若奉詔入宮。今日,她與端泊鳶賭約期滿,蕭皇如期傳她入宮。
    楚音若入得禦書房內,看到端泊鳶俯首跪在那裡,想必,剛剛才受了蕭皇的一頓痛斥。
    當初因為盈月璧一事,泊容與雅貴妃也曾受蕭皇訓斥,如今,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端泊鳶了。
    楚音若藏起幸災樂禍的笑意,一副溫婉的模樣,給蕭皇請了安。
    「音若來得正好,」蕭皇見了她,神色終於有了舒緩,「聽聞今日米價漲得還不錯?」
    「比起前些日子,算是大漲了。」楚音若道。
    「那夜泊容入宮,勸朕中止閘斷一制的時候,朕開始還頗有些疑慮,」蕭皇道,「看來還真被泊容說對了。」
    「兒臣也不太懂這些,」楚音若道,「不過夫君說,抽刀斷水水更流,兒臣想,這閘斷大概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對對對,這話不錯,」蕭皇贊道,「泊容還說,譬如治水,只可疏導,不可強阻。」
    「兒臣對夫君的高論,也是欽佩不已。」楚音若答道。
    端泊鳶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不必回眸,她便知道,那眼神中肯定積滿了憤恨與惡毒。
    他現在終於明白,他被她暗中擺了一道。
    「父皇——」端泊鳶忽然道,「父皇不會忘了,兒臣與皇嫂的賭約吧?」
    「你以為朕把你叫來,就是為了訓斥你的?」蕭皇挑了挑眉,「朕自然是沒有忘。」
    「兒臣愚鈍,給父皇出了那個閘斷的主意,如今兒臣已知錯了,但兒臣這些日子也沒有忘記在米市中歷練,僥倖賺了一點錢。」
    「米價跌得這麼厲害,你居然還能賺到錢?」蕭皇不由有些意外。
    「兒臣在最低價的時候買了些,」端泊鳶道,「當時是想為國為民做些貢獻,就算是虧了本,只要能挽回了一些市價,也是好的。雖然兒臣投入的那點錢如杯水車薪,無法力挽狂瀾。」
    「想不到,你居然有這個心意,」蕭皇不由點了點頭,「朕平日倒是小看你了,總以為你是個自私的孩子。」
    「大概是上蒼體恤兒臣這點好心,非但沒讓兒臣血本無歸,最終卻是讓兒臣賺了一點錢。」端泊鳶轉頭問道,「不知皇嫂那邊如何?是賺了,還是虧了?」
    「對了,音若,你這邊如何?」蕭皇亦問道。
    「兒臣……」楚音若終於淡淡而笑,「也僥倖賺了一點錢。」
    她話一出口,端泊鳶臉上的神情不由一僵。
    「哦,也賺了?」蕭皇不由大悅,「不知賺了多少呢?」
    「不知比南王爺賺了多少呢?」楚音若反問。
    「僥倖,五萬兩黃金。」端泊鳶答道。
    「五萬兩?」蕭皇大為意外,「泊鳶,你竟能賺得這麼多?」
    「兒臣在米價最低時買入的,」端泊鳶頗有些自得地道,「近兩日米價飆漲時賣出,兒臣方才入宮前算了算,五萬兩有餘。」
    「不錯,很是不錯!」蕭皇誇讚道。
    「兒臣聽聞,皇嫂很早就買入了不少大米,本以為皇嫂會蝕了本,」端泊鳶語帶諷意,「沒料想竟還是賺了,可見皇嫂聰穎過人。」
    「音若,到底賺了多少?」蕭皇緩和了語氣道,「此次因為閘斷一制,米市如此動盪,就算虧了本也是情有可願。放心,朕不會再追究什麼賭約,就當是朕當初開的一個玩笑好了。」
    所謂君無戲言,蕭皇能說出這樣的話,看來此刻心中甚是愉悅,而且泊容給他出的主意平息了動盪,讓他心中的天平已經微微傾斜。
    「兒臣本來可以賺更多,」楚音若答道,「只是之前入市太早,虧掉了一些錢,所以,只得黃金八萬兩。」
    「什麼?」蕭皇瞠目。
    「什麼?!」端泊鳶難以置信。
    「八萬兩,黃金。」楚音若重複道。
    「不可能!」端泊鳶不由叫起來,「皇嫂既然說入市入得早,怎麼可能賺得這麼多?」
    「入市的時候,米價雖然頗高,但之後每跌一分,我便補貨一次。如此一來,價錢也被拉低了。前幾天閘斷的時候,米價瞬間跌到谷底,無人再敢入市,我便傾陵信王府囊中之資,購入了市上所有可買的大米。當時也沒想到會賺錢,只是為國為民盡一分力罷了。」楚音若學著端泊鳶虛偽地道。
    其實,她在幕後的操縱還不止如此,當她發現可能觸發閘斷的時候,第一時間拋售了之前囤積的大米,掙到了第一筆錢。換句話說,米價會驟然下跌,她也推波助瀾了一把。
    她知道這樣做有些陰毒,但為了打敗端泊鳶,她只能如此。
    「傾囊之資?」蕭皇道,「想不到,泊容與你居然有如此愛國之志,為朝廷為百姓,敢冒如此風險。」
    「兒臣當時也沒想那麼多。」楚音若道。
    是因為出於愧疚吧?畢竟,她為了對付端泊鳶使出了這樣的手段,所以,她也有責任,力挽狂瀾,讓市井恢復平靜。
    其實,有這場比試中,真正損失的,是那些投機的米商,真正的百姓倒沒有受太多牽連,大米最最便宜的那幾天,不少百姓還囤了不少在家,以備年需。當然,這決定于米市崩盤的時間,若是時間過長,大概就真的會禍國殃民了。
    而這短短幾日,足以讓她打敗端泊鳶。
    「撒謊!你撒謊!」端泊鳶終於忍不住,在一敗塗地之際,失去了最後的理智,暴跳如雷,與平素笑盈盈的模樣判若兩人,「分明是你教我做空,是你設了這個局,誘我入甕!」
    「設了什麼局?」蕭皇眉一蹙,「泊鳶,你在說什麼呢?什麼「做空」?」
    「做空就是手中本沒有大米,先問別人借了大米,高價賣出,等到米價下跌,再以低價買入,還給人家。」楚音若卻坦然答道,「那時候與比南王爺閒話,聊起了這個法子,我當時說過,這個法子極其陰損,想不到比南王爺卻聽者有心,真把這個法子拿去用了?」
    「泊鳶!」蕭皇不由怒道,「你真的這麼做了?」
    「兒臣……」端泊鳶一時語塞,「兒臣只是……想試一試……」
    這一回,他吃了啞巴虧,不敢為自己辯解。因為,他不敢對蕭皇道出,他對楚音若的引誘,否則,罪加一等。
    「朕真是對你失望透頂!」蕭皇暍道,「這麼說,你倒是希望米價跌的?」
    雖然蕭皇一時還沒完全明白如何做空,但畢竟也聽懂了七八分,當即恍然大悟。
    「兒臣沒有……」端泊鳶百口莫辯。
    「還說沒有?」蕭皇道,「朕都懷疑,此次米價跌得這般厲害,就是你在背後搗鬼!你巴不得米價跌到穀底,你跟別人借的,都可以便宜還了,是不是?若是米市就此垮了,你都可以不還了吧?!」
    「兒臣冤枉,請父皇明察——」端泊鳶一張臉漲得發紫,當即俯身叩首,幾欲淚流。
    蕭皇微微閉上眼睛,靜默良久,方對楚音若道:「去給你母妃請安吧,告訴她,封後大典,朕會儘快幫她籌備的。」
    封後?楚音若一怔。
    對了,封後。這就是當初蕭皇說的,要給的獎賞。她贏了,蕭皇便沒了最後的顧慮,可以放心把江山交給泊容,而雅貴妃為後,是為泊容入主東宮獲封太子鋪的路。
    她很欣慰,自己可以在這麼重要的一役中,起了這麼關鍵的作用,為她心愛的人,謀得了輝煌的未來。
    看著端泊鳶那冷冷射向她如利箭般的目光,她並無恐懼,只覺得,其實他也挺可憐的。
    他說得對,她設了這個圈套,誘他入局,不過,卻是願者上鉤而已。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0
發表於 2017-1-18 00:29: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小尼姑告狀
   
    楚音若回到府中,整個人忽然覺得精疲力竭。在最最艱難的日子,她也不曾倦怠,但一朝如願以償,就像繃住的弦忽然斷了一般,全身不由得發軟,再也支撐不住了似的。
    她怔怔地坐在臥榻邊,完全懶得動彈。腦子也像是停止了轉動,瞬間空了。
    「王妃……」有人怯怯地喚她,「可要更衣嗎?」
    楚音若回過神來,看到紅珊捧著她的家常衣服站在門簾處,小心翼翼的模樣。
    自從這丫頭坦白了自己與薄色的關係,便一直是這副模樣,應該是整天提心吊膽,很害怕自己會被趕出府去,畢竟她實在無處可去。
    「先替我把這罩衫給脫了吧,」楚音若答道,「再把頭上過重的簪子給拔了,其他的,容後再說,我也懶得動。」
    她穿著入宮的大禮服,確實很不方便,想稍微躺一會兒也不行。
    紅珊點頭稱是,上前替她褪了罩衫,只剩一襲純白的裡衣,又除了繁複的發飾,一把青絲如瀑般垂墜下來。
    隨後,紅珊取了梳子,替她輕輕理順髮絲。不過紅珊的雙手一直在發抖,看來,是心裡忐忑得厲害。
    「紅珊,你怎麼了?」楚音若問道:「可是哪裡不舒服嗎?」
    「奴婢……」紅珊唇間亦微顫,「奴婢自覺對不起王妃,所以一直很惶恐。」
    「是怕我打發你出府去嗎?」楚音若道,「放心,我不會,王爺也不會。」
    「可是,奴婢做了那樣的事,實在心中有愧……」紅珊低下頭去。
    「說起來,也不算是什麼事,」楚音若道,「不過是把我的一言一行告訴薄姬罷了,倒也沒什麼。」
    「不……不止這些……」紅珊忍不住道:「奴婢……還對王爺說了……」
    「什麼?」楚音若一時間沒明白過來,「跟王爺說了什麼?」
    「王妃常去品古軒的事,奴婢告訴王爺了。」
    「什麼?!」楚音若不由楞住,「你,告訴他了?」
    「奴婢當時猜度,王妃是去與比南王幽會的,便這般對王爺說了。」
    幽會?呵,她只覺得好笑,她真正去見的人,是玄華,但是泊容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
    「所以,王爺相信了?」楚音若意識到,事情並非這麼簡單。
    「奴婢那天看見,王爺悄悄騎了馬出門,大概是去了品古軒。」紅珊答道。
    「哪天?」楚音若不由有些瞠目。
    「上個月的初八。」紅珊答道。
    初八……初八……對了,那天玄華已經被囚禁起來,她在品古軒見到的是端泊鳶!
    天啊,原來真的被泊容撞了個正著,當時,他一定是騎馬立在巷口,等著「捉姦」吧。
    然而,他卻不動聲色,完全沒質問她,甚至,他更是信任她,不僅把所有的家當都交給她,還聽了她的計策,到宮裡建議蕭皇取消「閘斷」。他難道不怕她與端泊鳶真的有姦情,一起設計陷害他嗎?
    楚音若整個身子都僵了,腦中如迷霧纏繞,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不向她興師問罪?他怎會如此……隱而不發?
    「王妃!王妃!」思緒正一片混亂,雙寧興匆匆地跑進來,滿臉興奮,「快去院中瞧瞧吧,王爺給你備了份禮呢!」
    禮?什麼禮?
    楚音若正呆怔著,卻已經被雙甯強拉著,來到了院中。待到看清那所謂的禮物,她簡直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木馬?
    一隻半個人高,搖搖晃晃的,木馬?!
    這到底是給孩童的玩具,還是給她的禮物?
    「喜歡嗎?」端泊容笑得極其自信,彷佛在向她邀功般問。
    「這……」楚音若真不知該如何回答,「王爺,妾身此刻並無身孕啊……」
    「身孕?」端泊容被她給說懵了,「什麼身孕?」
    「這小木馬難道不是給咱們將來的孩子備的?」楚音若覺得自己的理解應該沒有錯。
    「小木馬?」端泊容蹙眉,「你還嫌小?已經半個人高了,再高,你就騎不上去了。」
    「我騎?」楚音若大駭,「我……又不是孩童。」
    「上次你不是作過一個夢嗎?」端泊容道,「夢見我帶你去了一個有很多木馬的地方,我還給你買了塊棉花似的糖。」
    「夢?」她恍然大悟,「哦,你說的是那個夢?」
    天啊,她自己都快忘了,虧了他記憶猶新。拜託,她說的是遊樂場的旋轉木馬好嗎?他送給她的這個是什麼鬼玩意?
    「雖然這木馬不會跑,不過坐上去也滿好玩的,」端泊容笑道,「還請王妃先將就一下,待本王再替你去尋那棉花似的糖。」
    「這木馬可是王爺親手制的呢,」雙寧在一旁好心地補充,「田莊的崔管事說,王爺瞞著你忙了很久,才制好的。」
    天啊,他還懂得做木匠的活?
    「王爺千金之軀,怎能如此操勞?」楚音若錯愕道。
    「別聽雙寧誇張,」端泊容道,「有田莊的佃戶幫忙呢,哪裡就用得著我親自動手?」
    那想必也是費了一番神吧?他堂堂一個王爺,為了逗她開心,勞心勞力,著實讓她……
    楚音若忽然哽咽了一下,心中像是有什麼酸酸的東西湧了上來,雙眸頓時沾雨般欲濕。
    「怎麼了?」端泊容看到她神情有異,關切地問:「可是剛從宮裡回來,有些累了?」
    「對了,我忘了說了,」楚音若忙眨去淚水,笑道,「皇上說,不日會下旨,封母妃為後。」
    「我已經知道了。」端泊容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
    是了,他宮中眼線也是極多的,大概早就給他通風報信了吧。
    「泊容……」她不由問,「那天晚上,你就那麼相信我嗎?」
    「哪天?」他凝眸道。
    「我建議你入宮向父皇諫言,取消閘斷的那天。」楚音若道。
    「哦,那一天啊,」他神色泰然,「怎麼了?你說得很對啊,抽刀斷水水更流,我為什麼不信?」
    「若我出錯了主意,或者……」她頓了一頓,才道,「或者別有用心呢?」
    「能有什麼用心?」他仍是笑,「與泊鳶舊情難忘,聯手來害我嗎?」
    呵,他果然聰明,猜到了她難以啟齒的下半句。
    「你真的不擔心嗎?」她抿了抿唇。
    「說實話,也曾擔心過。」端泊容坦言道,「只是,我最後,選擇相信。」
    「為什麼?」楚音若與他目光相觸,只覺得他的眼中,有一種如深水般的情感,綿綿不絕的、堅毅的,漾進她的心底。
    「選擇相信,我們或許還有未來,」他輕聲道,「若是不信,便什麼希望也沒了。所以,我寧可信,至少,還能給自己一絲希望。」
    呵,大白天的,當著丫鬟們的面,他說著這樣的情話,真的妥當嗎?
    可這也不怪他,是她引誘他說的,要不好意思,也該是她自己不好意思才對……反正,她的臉是倏忽紅了,四周一片鴉雀無聲,丫鬟們都微微臉紅地瞧著他們倆。
    「要不要騎木馬?」正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又道。
    「不要……」楚音若撇撇嘴,「小孩子家家才玩的……」
    「你就是小孩子家家啊。」他莞爾道。
    「誰是小孩子家家?」她惱道。
    「來,我抱你!」他越說越不象話。
    「端泊容,你敢!」她不由得叫起來。
    丫鬟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楚音若只想找個地洞往裡鑽。他現在越來越放肆,該不會從今往後,都這般不收斂了吧?她一個現代人,倒是無所謂,只怕他身為王爺,有失體統而已。
    不過,他這個木馬做得倒是不錯,就算她不騎,將來也可以給他們的兒子騎……他們的兒子……想到這裡,她雙頰的紅霞更鮮豔了。
    彷佛,可以預見那一天,在庭院中,綠蔭下,孩童騎著木馬唱著歌謠的情景。那一天,十分綺麗美好,如漫天璀璨的晚霞。
    雅貴妃在鏡前試穿著冊封大典上要穿的大禮服。金線繡的百鳥朝鳳,繁錦織的春日牡丹,再上各色寶石點綴,整件禮服閃亮如一條銀河,晃得楚音若的眼睛有些花。
    「這禮服是新做的,按儀制,本是可以穿先皇后當年那套,可本宮偏不願意。」雅貴妃頗有些得意地道:「皇上近來萬事順著本宮,竟然答應了。」
    「父皇疼惜母妃……哦,不,是疼惜母后,」楚音若討好地先改口稱母后,「況且,不穿先皇后的禮服,也是對故人的尊重。」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會說話了,簡直成了馬屁精。沒辦法,在這後宮中想要生存,真得機靈點。
    「本宮這套禮服用了加倍的金絲和寶石,比起從前那套也華美了一倍,」雅貴妃道,「音若,將來本宮是要留給你的。」
    「多謝母后,兒臣不敢當。」楚音若連忙道。
    「本宮此言非虛,」雅貴妃卻忽然換了正經神色,「待本宮百年之後,自然是什麼都要留給你的。其實,沒有你,我們母子也沒有今天,本宮心裡明鏡似的,什麼都記著呢。」
    她沒想到了,雅貴妃竟對自己如此推心置腹。就算當初是出於利益的虛情假意,過了這麼久,還是慢慢生出一些真感情來。楚音若心中不由得有些暖和。
    「多謝母后。」她也不便多說,依舊如此道。
    「你可想過,今後該怎麼辦?」雅貴妃忽然問道。
    「什麼?」楚音若一時不解其意。
    「泊容馬上就要當太子了,將來便是蕭國的皇帝,」雅貴妃道:「就算他暫不納太子側妃,將來做了皇帝,難道也不設三宮六院?到時候,你可受得了?」
    三宮六院?呵,是啊……她曾經考慮過這個問題,然而,每次都不敢往深處想,彷佛只要逃避,就可以永遠不去面對。
    但現在,卻是必須面對的時候了。她的心像是被什麼紮了一下,劃出一道口子,不知不覺滴下痛楚。
    「要做帝王家的女人,首先得大方,」雅貴妃繼續道,「本宮年少時,也曾想過獨得恩寵,那時候,皇上一到別的宮裡去,本宮就跟他鬧脾氣。現在回憶起來,皇上待本宮也是極好了,這麼多年,也算處處讓著本宮。可就算如此,本宮有時候心裡也像貓抓似的。」
    「母后是如何忍過來的呢?」楚音若不禁問道。
    「終歸不過是把一切往肚子裡咽罷了,」雅貴妃道,「日子久了,雖然不算想得開,倒也習慣了。不必日曰侍奉皇上,有時候倒也覺得自在。」
    會嗎?她對泊容的愛,也會隨著天長日久而變得無所謂嗎?離開了他,她真會覺得自在嗎?
    曾經以為,助他登上太子之位以後,便一切順遂了,沒想到了,腳下的路仍舊是這般磕磕絆絆。也許人生就是如此,只要活著,永遠也沒有終點,一個結束連接著另一個開始,煩惱沒完沒了。'
    「音若,你能受得住嗎?」雅貴妃又問,「本宮只希望,真到了那一天,你與泊容依舊會像現在這般和睦,本宮也就放心了。」
    她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
    也許,真到了那一天,她對一切釋然了;也許,真會鬱結一生。然而,此刻,未來就像未知的怪獸,她真不知該如何應對……
    「皇上駕到——」正楞怔著,忽然傳來太監的通傳聲。
    楚音若回過神來,與雅貴妃一同去接駕。
    「禮服做好了?」蕭皇看著打扮得華美綺麗的雅貴妃,流露滿意的神情,「不錯,很有鳳儀之姿。」
    「臣妾得皇上寵愛,也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雅貴妃笑盈盈地答道,稍頓片刻,她又道,「也不知比南王最近如何?好些天沒見他進宮來了。」
    「朕命他在家閉門思過呢,」蕭皇輕哼道,「暫時也別進宮了,朕也懶得見他。」
    雅貴妃臉上滑過一絲狡黠的神情,然而語氣依舊溫婉地道:「比南王年紀還輕,做錯事總是難免,還請皇上不要太過怪罪。」
    提到端泊鳶,楚音若心裡不由一緊。也不知此人最近是否真的安分了?正所謂本性難移,她不太相信端泊鳶會就此變得老實。閉門思過?不會是又在籌謀什麼,伺機報復吧?
    「啟稟皇上,啟稟娘娘,」思忖的當兒,又有宮女來報,「水沁庵的靜宜師太帶著她的弟子入宮來了,奉旨為娘娘念平安經。」
    靜宜師太?楚音若不由心生歡喜。說起來,她已經好久沒見過靜宜師太了,師太是她的救命恩人,至今,她都感激不已……
    「按儀制,封後之前,要請高僧慧尼入宮,為本宮念平安經,」雅貴妃對楚音若道,「本宮想著,你在水沁庵這麼久,得靜宜師太照顧,必是也想見她一面的,於是將她請來了。」
    雅貴妃果然是心細如發,難怪能坐穩多年寵妃寶座,楚音若當下又是歡喜,又是嘆服。
    「將那靜宜師太請進來吧,朕也想見見。」一旁蕭皇亦笑道。
    宮女立刻下去,沒一會兒,便領著靜宜師太與她的弟子一併入內。
    「阿彌陀佛,貧尼參見皇上,參見娘娘——」靜宜師太雙手合十,施禮道。她在抬眸之間,往楚音若的方向略略看了一眼,嘴角似含笑意。
    她不必說話,楚音若也知道,那是在暗中向她問安。
    「師太免禮,」蕭皇道,「聽聞陵信王妃在水沁庵時,得師太照拂,朕也一直想見見師太。」
    「貧尼惶恐,」靜宜師太道,「王妃到庵中清修,貧尼身為住持,本就該安置得宜才對,分內之事。」
    「師太此次還帶了一名弟子入宮?」雅貴妃看了看靜宜師太的身側,微笑道,「既然如此,便多在宮中留些日子,替本宮將平安經仔仔細細誦念完整,亦為我朝國運祈福。」
    「這是貧尼的徒弟,名喚憶空,」靜宜師太道:「憶空,快上前參見皇上與娘娘。」
    楚音若打量了一下那瑟縮在靜宜身後的小尼姑,確是在水沁庵時常打照面的,靜宜師太常派她為各禪房送東西。
    只見,那憶空怯怯上前,忽然撲通一下,跪倒在蕭皇與雅貴妃面前。
    「這孩子,莫非嚇著了?」雅貴妃笑道。
    「孩子年紀太輕,初次入宮,難免膽子小,」蕭皇覺得有趣,吩咐宮人,「快將她攙起來。」
    「貧尼……」憶空卻仍舊撲在地上不肯起身,「貧尼有要事想呈稟皇上與娘娘,還請皇上與娘娘恕罪。」
    「哦?你有何要事?」蕭皇更覺有意思,「說來聽聽。」
    「貧尼……其實是來宮中自首的。」憶空道。
    「自首?」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就連靜宜師太也不明所以。
    「憶空,你說什麼呢?」靜宜師太不由道,「聖上面前,不得胡言。」
    「皇上,貧尼確是來自首的,」憶空道,「若是貧尼不道出真相,佛祖難容!」
    「到底什麼事?」蕭皇道,「你只管說吧。」
    「貧尼本是貪心之人,」憶空靜默片刻,方道,「平素住持師太命貧尼往各禪房送東西,貧尼便順手牽羊幾件,賣到庵外換些錢。」
    「你這孩子,原來說的是這個啊,」雅貴妃忍不住笑道,「小孩子家家,貪心難免,方才看你那模樣,倒像是犯了什麼殺人的死罪一般。」
    「的確是殺人的死罪!」憶空卻答道,「不過,殺人的,卻非貧尼,而是住持師太和眼前這位陵信王妃!」
    「什麼?」蕭皇一怔。
    「什麼?!」雅貴妃亦是一楞。
    楚音若與靜宜師太心中亦是一驚。
    「你把話說清楚!」蕭皇肅然道,「誰殺人了?殺的什麼人?」
    「半年前,一天晚上,貧尼吃得多了,想到庵中後院走走,消消食……」憶空哆嗦地道,「不料,卻看到住持與陵信王妃,古古怪怪,不知在後院掩埋著什麼。等她們走後,貧尼扒開泥土一看,嚇了一跳。」
    「埋了什麼?」雅貴妃凝眉。
    「是……是另一個陵信王妃。」憶空咬唇答道。
    「什麼?!」蕭皇與雅貴妃滿臉駭然,「你再說一遍,是什麼?」
    「是另一個陵信王妃,」憶空重複道,「她長著一張跟眼前這位陵信王妃一模一樣的臉,脖子上有勒痕,想來是被勒斃的。」
    「這不可能!」雅貴妃叫道,「你胡說!胡說!」
    「貧尼有證物,」憶空從袖中掏出一隻鐲子,「這是從那女屍腕上摘下來的,這鐲子圈口極小,想必是從小便戴著的,若非屍體腐爛了,貧尼絕對摘不下來。娘娘明鑒,這是否是陵信王妃的東西?」
    宮人捧過來,將鐲子遞到雅貴妃手中,雅貴妃端詳半晌,越看越是全身發抖。
    「這可是音若的東西?」蕭皇問道。
    「臣妾不知……」雅貴妃顫聲道,「音若從小是戴著一隻類似的羊脂玉鐲,臣妾也不敢確定。」
    「所以,你那番話的意思,是靜宜師太與眼前這位陵信王妃合謀,殺害了真正的陵信王妃,李代桃僵?」蕭皇對憶空喝問道。
    「貧尼……貧尼不敢推測,只是把自己當晚所見,告訴皇上與娘娘。」憶空嚇得渾身發抖,「請皇上聖斷!」
    蕭皇沉默許久,方才問楚音若,「對於此事,你可有說法?」
    楚音若與靜宜師太對視一眼,彼此的眼中沒了驚慌。她們兩人也設想過這一日,正所謂凡事有因必有果,所以能鎮定以對。
    她輕聲道:「兒臣還請父皇不要光聽一面之辭。」
    「所以朕才會問你的說法。」蕭皇道。
    「兒臣……沒有證據替自己辯解,」她答道:「所以,暫時也無話可說。」
    不知為何,她的心忽然輕盈起來,彷佛在酷暑中忽然聽到空中一聲雷動,欣然竟有雨落。偽裝了太久,都有些窒息了,是否會暴露身份,她都無所謂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26 15:0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