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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亮妍]補票人妻(六月後娘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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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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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32:4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補票人妻(六月後娘之一)作者:亮妍

因病去世的她,魂魄飄蕩七年,竟重生在一位小護士身上,
過去的丈夫已經貴爲公司總裁,還有位未婚妻,
她原本是想,只要能遠遠的看他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就好,
沒想到因胃潰瘍而住院的他,重新與她牽起連結,
她習慣性的關照他的病情,碎念他的生活,逼迫他乖乖吃藥,
還煮了他喜歡的粥品,想在短暫的療程裏好好照顧他,
但在看到以爲早夭的兒子時,她貪婪的想要更多相處時光,
于是她接受提議幫忙他照顧孩子,並偷偷向兒子自稱“媽咪”,
甚至連孩子的爸都一起看管,順帶回味所眷戀的兩人生活,
可能是日子太美好,她沒發現其實自己露出諸多馬腳,
而且一個都沒逃過他的目光,讓他再再追問她的靈魂身份,
但她不忘初衷,甯可自己痛苦也不願介入他與未婚妻的新生活,
直到聽聞他發生工安意外,可能命在旦夕時,她才發現──
所有問題她都願意解決,只要能以妻子的身份永遠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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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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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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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33: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你在做什麽?”

  一記刻意壓低的細柔女嗓幽幽地在謝沛軒身後響起,他的臉色瞬間僵住,一股做壞事被人抓包的心虛瞬間湧上心頭,原本要做的動作也不由自主地頓住,只能一動也不動地站定在原位。

  如果在二十一世紀裏還有點穴高人深藏民間,那他絕不懷疑那個人的名字叫安亞,就是現在正站在他身後的那個女人。

  “你又想偷偷把藥丟掉?”

  聽著她的聲音,他幾乎可以確定她已經沈下臉色,同時雙手抱胸,並且用腳底板打著拍子等他轉身認錯。

  謝沛軒咬咬牙,十分懊惱自己的手腳太慢。

  就差那麽一秒,只要再一秒……

  “謝沛軒。”她喚他名字的語調平穩得幾乎無一絲起伏,但是他卻有股頭皮發麻的感覺。

  他發誓自己在行動之前絕對仔細觀察過四周,非常確定連她的影子都沒看到之後,他才動作的。

  但是怎麽他才往垃圾筒的方向走沒幾步,她就神出鬼沒地出現了?而且還半點腳步聲也沒有。

  這一刻,他進無步也退無路,唯一的選擇就只剩一個了。

  他認命地轉身,不滿地開口抱怨,“你是貓還是鬼?怎麽走路都不出聲的?”

  他面前的女孩微眯著眼,果不其然如他所料地正雙手抱胸瞅著他。

  一身雪白護士服的安亞算是個還滿漂亮的女人,她的皮膚白皙柔嫩,不施脂粉就白裏透紅,五官立體,那小而挺的鼻子上頭有幾顆不是很明顯的雀斑,那雙黑白分明的瑩亮眼瞳給人一種小鹿斑比的無辜感。

  對他來說,她那號稱一百六的身高真的不高,因爲站在她的面前,才十八歲就已經長到一百七十八公分的他,很明顯地高了她至少一顆頭,而且他很確定自己還會繼續長高,他高大而她嬌小,照理來說,他只要擡頭挺胸,氣勢就可以比她強了。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他的氣勢怎麽可以輸給一個小女人?

  謝沛軒整了整自己心虛的臉色,然後挺起胸膛,一雙俊目不服輸地迎視回去,然後就看見那雙平常沒事時很小鹿斑比的雙瞳,此刻目光一點也不斑比地從他的臉上移到他緊握的右手,然後又回到他的臉上。

  他抿抿唇,將掌心裏的東西握得更緊,很奇怪的,此時此刻,他男子漢大丈夫的氣勢竟然又弱了下來。

  該死,她根本是他的克星!

  “只有小孩子才不敢吃藥,你是小孩嗎?每次拿到藥就想偷偷丟掉。”她才不理會他的抱怨咧,以爲這樣轉移話題有用嗎?

  “誰是小孩啊,我早就滿十八了!”他皺起眉頭,有些火了,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她總是拿他當孩子看!

  “滿十八又怎樣,還不是差了我好幾歲,乖,叫聲姊姊來聽聽看。”雖然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不過她長他幾歲總是事實,而且他每次受傷進醫院都是她替他上的藥,她這麽照顧他,讓他叫聲姊姊不算過分吧。

  “你少幼稚了,誰要叫你姊姊!”他瞪住她,深邃的褐眸開始冒火。

  安亞撇撇嘴,咕哝了句脾氣真差。

  他的性子又烈又直接,不論是開心還是憤怒,總是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讓人一眼就可以看穿。

  所以,現在看見他眼底那把火,她知道他又莫名其妙火大了。

  真是奇怪了,她二十六歲的年紀比他大本來就是事實啊,真不曉得爲什麽他這麽堅持,死都不肯叫她一聲姊姊,還要因爲這樣而生氣,唉,果然青春期的少男心就是難以捉摸。

  是說十八歲好像也不算青春期了?算了,反正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謝沛軒這大男孩的情緒變化真是比天氣變化還快!

  “不叫就算了,我們回歸正題,你剛才是要偷偷把藥丟掉吧?”雖然她用的是疑問句,可是望著他的目光裏卻充滿了肯定。

  話題一繞回來,他心頭那把才剛燒起來的怒火瞬間被心虛給滅了大半。

  “我沒丟。”他連忙將右手掌心攤開,亮出藥丸替自己澄清。

  “是‘還沒丟’。”她好笑地拆穿他,燦亮的黑眸因笑意而眯成了一抹月牙。“因爲來不及在我出現之前丟。”

  每個人都不喜歡吃藥,但是若來看診拿藥了,就算再怎麽不喜歡,只要想到吃藥是爲了讓身體的病痛複原,一般的人還是會認命地吞下苦藥,但是謝沛軒這家夥卻每次都是領完藥之後,還沒走出醫院門口,就迫不及待把藥給丟了。

  她看了好幾次之後終于忍不住了,問他爲什麽這樣浪費醫療資源,更何況吃了藥之後,傷口才比較不會發炎産生並發症,結果他竟然說傷口清理好也上過藥就夠了,他身強體壯,所以吃藥這步驟可以省略。

  雖然他的理由是這麽說的,可是後來她觀察了他好一陣子,發現他根本是怕吃藥,他怕藥的苦味!

  “不管怎麽樣,反正沒丟是事實。”他撇撇嘴。

  “哇,好棒好棒。”她很捧場地替他拍了拍手,再賞給他一記甜美到極點的笑容。

  不過,這分明像在哄小朋友的表情和動作又惹毛了他,他沈下臉,低聲開口:“藥還在我手上,所以是你誤會我了,你要怎麽補償我?”

  “補什麽償?你先把藥吃了再說!”她沒好氣地說著,一邊從口袋裏拿出一顆梅子麥芽糖遞給他。

  然後,他滿心的不悅又被她這個小舉動給撫平了。

  雖然他並不喜歡吃糖,不過他喜歡她因爲他不愛吃藥,而特地去買糖給他吃的這個行爲。

  他知道這是別人沒有就只有他有,是她發現他總是偷偷將藥丟掉之後特地爲他而買的糖。

  雖然吃藥還得配糖這種行爲真的很像小孩子,但是他很喜歡很喜歡她這樣關心他的感覺。

  “沒水怎麽吃啊!”他佯怒抱怨。

  安亞望著他唇邊那抹努力想掩飾住的笑意,實在覺得他可愛得讓她忍不住發笑,在認識謝沛軒這個人以前,她毫不懷疑這世上最善變的生物絕對是女人,但是在認識他之後,她發現果然世事無絕對,因爲她在他身上看見了最情緒化的表現。

  他總是可以一下子對著她氣得擺出臭臉,但幾秒之後又露出笑意。

  “是是是,小的立刻替大少爺去倒水,這樣可以了吧?”她很配合地擺出小婢女的姿態,笑吟吟地轉身去拿水。

  謝沛軒看著她的背影,唇邊的笑意忍不住泛了開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醫院急診室的長廊盡頭……

  突地,一記很立體、很真實、很不悅的女性嗓音在安靜的病房裏響起。

  “謝沛軒!你又想偷偷把藥丟掉!”

  謝沛軒一怔,然後才發現自己竟然看著手裏那顆藥丸不知不覺地作起了白日夢。

  而夢裏,他看見了那個已經離開他好久好久……他最愛的那一個女人,安亞。

  如果他身後的女人別出聲打擾他,那麽或許他還可以把這個夢再作長一點,或許他還有機會能看見她再走回他的面前,對他露出笑容。

  從遙遠的夢境重返現實,他斂起方才唇邊無意識揚起的那抹笑意,目光落在掌心裏的那顆藥丸上,然後毫不猶豫地將掌心一翻,讓藥丸掉入垃圾筒。

  “謝沛軒,沒人跟你說過不要這樣浪費醫療資源嗎?”她氣呼呼地質問他。

  有,就是那個他最愛的女人。

  但他不想也沒有必要告訴她。

  他緩緩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王瑜涵,負責他這間病房的護士。

  她留著一頭齊眉齊肩的黑發,整齊的綁了起來,有一雙不怎麽大的圓眸,一張五官很平凡的臉孔。

  比起他心愛的安亞,眼前這個女孩實在是稱不上美,可是這兩天只要看見她,竟總是能讓他想起安亞。

  因爲她罵他的話實在很耳熟,耳熟到令他不自覺地想生氣。

  已經很久沒人敢罵他了,眼前這個小護士是從安亞死後,這七年來第一個敢對他大小聲的人。

  但是,他氣的不是她這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態度,而是在她的身上,他竟然覺得自己看見安亞的影子。

  “我說過我要換護士,爲什麽今天又是你?”他冷冷地問。

  “謝先生,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難搞嗎?住院才七天就已經氣哭了四個護士,已經沒有護士受得了你的脾氣,我是現在唯一一個願意接近和照顧你的護士。”別說是護士了,就連醫生都快被他這個不合作的病患氣到吐血丟辭呈了咧!

  而且,他住的是VIP病房耶,他以爲是隨便一個小護士就可以負責的嗎?資曆不夠深,專業能力和技術不夠熟練的護士是不可能有機會被調派過來的,這樣的人手怎麽可能還讓他一天換一個!

  她雙手叉腰瞪著他,臉色也沒有比他好到哪裏去。

  他冷哼一聲,道:“我要換護士,如果你無法做主就叫個能做主的人來見我。”

  他踏著穩健的步伐從她的身旁走過,同時,他從她的身上聞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檸檬馬鞭草香氣。

  安亞的身上也有這樣的味道,因爲她喜歡這個味道的沐浴乳。

  她說檸檬馬鞭草不只是氣味好聞,而且對人的副交感神經系統有調節和安撫的作用,可以讓人放松情緒、振奮精神,是一種很好的植物,很適合她們護理人員使用。

  “真不好意思,就算你是堂堂天粵集團總裁,是我們VIP病房裏最VIP的VIP也沒有辦法,你的專屬護士就是我,沒得選。”

  王瑜涵話一說完,一記噴笑的聲音就在病房門口響起。

  “噗。”

  謝沛軒冷眼望去,發現是正要進門的特助戴偉。

  戴偉一接收到那記如刃的寒冷視線,立刻識相地斂住笑意,正經地喚道:“總裁。”

  這個小護士很有種,敢對他家老大大小聲,但他可沒那個膽,生命很可貴,還是要多愛惜自己的生命一點才是聰明人。

  “進來,你出去吧。”前面那句是對戴偉說的,而後面那句當然就是對王瑜涵說的。

  “行,看你把藥吃掉之後我就出去。”王瑜涵笑了笑,從口袋裏拿出新的藥包遞到他面前。

  謝沛軒瞠目瞪住她,不敢相信她竟然有膽量這樣命令他。

  他火氣驟起,沈聲道:“你以爲你是誰?憑什麽管我吃不吃藥?”

  “你以爲住進醫院裏就表示病一定會好嗎?胃病不靠藥物是不可能自然痊愈的,你偶爾當一回合作的病人是會怎樣?”她態度強勢地抓過他的大掌,硬是將藥放到他的掌心之中。

  戴偉膽顫心驚地在一旁看著她這膽大包天的舉動,暗暗佩服她不怕死的精神。

  以他這幾年對總裁的觀察與認識,總裁這人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沒什麽表情,面上總是冷冷淡淡的,但是那可不代表他這個人沒有脾氣,相反的,他的脾氣可暴躁了,只不過是面上不顯,讓不熟悉他的人看不出來罷了。

  謝沛軒深吸一口氣,忍耐地看了眼手心裏的藥,冷哼一聲,大手一甩便將藥丟到地上。

  “你!”王瑜涵氣呼呼地瞪他。

  “滾出去。”他對著王瑜涵命令,那張俊顔上的表情已經冷到了極點。

  “呃……”戴偉站在兩人中間,一臉尴尬地望著互不相讓的他們。

  王瑜涵撿起藥,回到他的面前,堅定地看著他,道:“你把藥吃了,我就出去。”

  “……”謝沛軒怒火高燒,不敢相信她這個小護士竟然敢這麽不知天高地厚。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權力有多大,知不知道只要他一句話,就能讓她在這間醫院裏再也沒有生存的空間,甚至若是他有心惡意打壓她,也能輕輕松松讓她再也無法在護理界生存?

  原先負責照顧他這間病房的那幾個護士根本沒膽量逼他吃藥,別說護士了,只消他一個眼神,就算他直接當著主治醫生的面把藥丟進垃圾筒,主治醫生也不敢有二話。

  而她,究竟是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竟然一再挑戰他的底限!

  她以爲她是他的什麽人,有什麽資格管到他的身上來!

  “咳,那個,我說護士小姐啊,你還是先出去好了。”戴偉再也忍不住了,因爲他清楚看見謝沛軒那本來就很難看的臉色在瞬間冰凍,這代表他的忍耐已達臨界點,要是這小護士再多說兩句,他真的很擔心明天之後再也看不見她了。

  惹毛謝沛軒會有什麽樣的下場,擔任他的特助已經五年的他最清楚,他實在是不忍心看這個盡忠職守的小護士前途盡毀啊。

  王瑜涵轉頭看向戴偉,道:“那你看著他把藥吃下去。”

  “啊?我?”戴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食指指著自己。

  “對。”她點點頭,下一個動作就是要把手上的藥包交到戴偉的手上。

  戴偉嚇慘了,連忙搖手又搖頭,兩者皆搖得像波浪鼓似的,明擺著是死也不願意接手這個高難度的任務。

  他那誇張的表情和動作讓面癱的謝沛軒忍不住眼角抽搐,怒問道:“David,你是中邪嗎?”

  “噗。”本來被謝沛軒搞得很生氣的王瑜涵也因爲謝沛軒的問話,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戴偉好無言又好委屈,抛了個“你別害我”的眼神給王瑜涵,她接收到之後,硬是抑下笑意,再次把目光放回謝沛軒身上。

  她再次強硬地拉過他的大手,將藥放入他的手中,謝沛軒濃眉一擰,正想發火之際,就見她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放到他的掌心之中,然後口吻溫和地叮囑道:“身體是自己的,要好好照顧,就算不爲你自己,也要爲了愛你的人,知道嗎?”

  她話說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終于如他所願,轉身離開病房。

  麥芽糖。

  她竟然給他一顆裏頭包著梅子的麥芽糖。

  “總經理昨天已經在會議上宣布,這次我們建造天粵飯店的建材將全數交由長聯公司承包。”戴偉認真的報告著,卻發現自家老大正在發著愣,似乎根本沒在聽他說話。

  他順著謝沛軒的目光往下移,發現了他掌心裏的那顆糖。

  嗯,這不就是方才那個小護士給他的糖嗎?

  說實在的,他真的覺得那個小護士若不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就是嫌命太長,不斷頂嘴挑釁就算了,臨走之前還故意給他家老大一顆糖,這不是擺明在嘲諷他家老大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怕吃藥嗎?

  戴偉小心翼翼地瞅著目光緊盯麥芽糖,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語的自家老大,不由得開始替小護士的未來擔心了起來。

  “還有,這是先前您要我暗中調查總經理的帳務資料。”戴偉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放置到他的面前。

  戴偉等了好半晌,謝沛軒的目光依舊沒有移到他帶來的資料上頭。

  “總裁?”他有些遲疑地喚著,試圖拉回一點謝沛軒的注意力。

  謝沛軒不理他,還是看著手心的麥芽糖,神色有些高深莫測,戴偉猜不出他的心思,只好自己默默觀察起這間頂級病房。

  生病的經驗人人有,但是住總統級病房的經驗可就不是人人有了。

  這病房很大,就算不包含浴室,最少也還有三十坪左右的空間,和一般人的住家都差不多大了,果然是總統級的病房。

  不過室內的擺設看起來倒是挺簡單的,一張加大的床,一組五人座的沙發,一個約莫五十五寸的液晶電視,窗邊和床邊各有一組木制的櫃子,牆上挂了幾幅他看不懂的畫作,整個室內以柔和的米白色爲主體裝潢,要他說的話,他最喜歡的就是這間病房裏那一扇偌大的對外窗,因爲那扇窗能讓陽光灑落室內,照亮一室光明,環境開闊美好,自然地也驅走了不少的病氣,讓人神清氣爽。

  他的目光回到謝沛軒臉上,難怪老大住院一個星期,即使從頭到尾都不願配合吃藥,但那精神和氣色還是比入院時好了許多。

  自家老大來住院一個星期了,這星期裏他來過三趟,因爲老大脾氣不好,性子又冷,他每次前來都不敢怠慢,一定是趕快把老大要他辦的公事老實仔細地一一回報,所以也沒什麽心思和時間可以看清這間病房究竟長啥模樣,但今日一細看才發現,這間病房完全可以媲美一般飯店裏的山景總統套房,遠方便是一大片的綠色山嶽,景色極好。

  話說回來,他家老大在他的心目中一直都是神一般的地位,在他眼裏,老大就是高高在上、無所不能又令人畏懼的形象。

  然而,這次老大犯胃病住院,卻讓他開始覺得老大其實也不過是個凡人罷了。

  因爲他親眼看見老大因胃痛倒臥在地上,那臉色蒼白又全身冒冷汗的模樣,真的是把他給嚇傻了,好險當時老大神智還是清醒的,還記得提醒完全傻住的他趕緊送他到醫院來。

  “David,把藥拿去丟了。”

  謝沛軒終于開口了,但戴偉沒想到他要交代的卻是這件事。

  “總裁……”戴偉有些爲難地皺起了眉,不是他大膽不想聽命行事,只是他也認爲老大這樣生了病不吃藥的行爲不對。

  謝沛軒將掌心裏的麥芽糖收起,拿出牛皮紙袋裏的文件開始審視,同時語氣堅定地再次開口,“把藥丟了。”

  戴偉猶豫半晌,始終沒有動作,最後因爲收到謝沛軒一記冰冷的目光,讓他實在還是提不起膽子違抗命令,只好認命地拿起桌上的藥丸丟到垃圾筒。

  王瑜涵要他爲了愛他的人保重自己,憑什麽她這麽教訓他?他又爲什麽要聽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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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33: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晚間十點半。

  王瑜涵一邊低頭翻找包包裏的鑰匙,一邊做了個深呼吸,低喃道:“做了十幾年的護士就數今天最累。”

  她一口大氣才剛歎完,准備拉開家門,一只溫暖的大掌就突地揉上她的頭,讓她嚇了好大一跳。

  一回頭,一張英俊爾雅的男性臉龐立刻印入眼簾,她沒好氣地睨了身後那高大俊挺的男人一眼。

  “哥,人嚇人嚇死人耶!”

  王梓勉微微一笑,低沈的暖嗓帶著笑意開口,道:“我哪知道你膽子那麽小,何況方才上樓的時候,我就一直走在你身後了,你竟然神經大條到完全沒發現。”

  話落,王梓勉沒好氣地彈了妹妹的額頭一下。

  “哦,哥,很痛耶!”她撫額痛呼。

  “不痛你怎麽會記得,以後神經別這麽大條,這樣很危險,萬一後面跟的不是我,而是心懷不軌的壞人怎麽辦?”

  他們住的是沒有電梯的老式公寓,一共樓高五層,而他們家位于四樓,就算從一樓進門之後,她沒注意到他在她的身後順手關上鐵門的聲音,那麽他們一前一後爬著樓梯時也總有腳步聲啊,他哪裏知道她會完全沒發現他的存在。

  “好啦,我知道了。”她推門入內,尴尬地笑了笑。

  她一邊蹲下身子打開鞋櫃拿出兩人的拖鞋,一雙遞給王梓勉,另一雙則是自己換上,一邊解釋道:“以後不會這樣了,今天大概是因爲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才沒注意到大哥在我後面吧。”

  王梓勉接過室內拖鞋,道:“在想什麽想到連後面有人都不知道?而且,小妹,你累昏啦,你從護校畢業到現在真正在醫院裏工作也不過才幾年而已,哪來的十幾年?”

  他家小妹今年也不過芳齡二十四,要是真讓她已經當十幾年護士的話,那豈不是才十歲就進入職場了?

  聞言,王瑜涵的心一跳,連忙揚起燦笑掩飾心虛,道:“哎喲,一時口誤嘛,幹嘛計較這麽多。”

  其實她剛才一直在想的是,謝沛軒不吃藥又不吃飯的行爲該怎麽矯正才好。

  這幾天接手他這個病人,她發現他不但不吃藥,而且還嫌醫院餐點難吃,沒有一餐飯是正常吃完的,雖然他的病情看起來是有起色沒錯,但是這樣的狀況下,他的病能好轉卻難以痊愈,所以,她得想想辦法才行。

  “就算是口誤也差太多了吧,”王梓勉一臉的迷惑不解,不過也不做多想了,只是再一次揉了揉王瑜涵的頭頂,寵溺的說道:“你啊,累到連這種簡單的算數都算不清也太誇張,要不要趕快排個休假補補眠?”

  “不行啦,最近人手短缺,我今天還支援急診室耶。”她微噘著唇,有氣無力的說道。

  兩人換好拖鞋後一同走進客廳裏,坐在單人沙發上看電視的王父一見到他們兄妹倆,便關心地問道:“怎麽今天你們兩個都這麽晚下班,吃飯了沒?”

  一進到客廳,王瑜涵立刻將手上的包包丟到沙發上,人也跟著整個都癱進沙發裏,然後就連一根手指頭也不想再動了。

  “我吃過了。”王梓勉瞄了眼牆上的鍾,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半。

  王瑜涵阖著眼休息,不忘回應父親的問題。“我也吃過了。”

  雖然工作很忙,但是她還是趁著八點多時一個十五分鍾的小空檔,把早已經冷掉的晚餐給吞到肚子裏去。

  王梓勉的目光回到整個人像沒了骨頭的妹妹身上,道:“小涵,累了就趕快去洗澡睡覺。”

  “哎呀,等一下等一下,你們兄妹倆都先把雞湯喝了再進去休息。”王母端著兩碗還冒著熱氣與香氣的雞湯從廚房走出來,一聽見他們說要洗澡睡覺了,便趕緊出聲。

  剛才她一聽見大門那裏有動靜,就猜到是兒子女兒回來了,連忙進廚房去裝兩碗她熬了一下午的雞湯出來給他們補補身體。

  最近他們兄妹倆也不知道是說好的還是太有默契,都開始加班,兒子每天不超過晚上十點絕對進不了家門,而女兒則是出門的時間愈來愈早,明明排了早班,卻還是在晚上八九點過後才回到家。

  “哇,好香哦!”一聞到雞湯那濃郁的香氣,王瑜涵立刻從沙發裏彈坐起來,雙眸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往母親手上的碗望過去,她那一臉的饞相讓王母忍不住發笑。

  王梓勉拉松領帶,將公事包往一旁放之後,便坐進沙發裏,他先端起一碗雞湯遞給妹妹,然後才端起自己那一碗。

  “嗯……好好喝哦。”王瑜涵淺嘗一口,滿足地贊歎完之後,對著母親問道:“媽,你雞湯煮多少?如果我明天要帶一些去醫院的話,夠不夠啊?”

  “你是要帶去給你的病人喝?”王母揚起細眉問道。

  “嗯。”王瑜涵點點頭,謝沛軒的身體狀況已經漸漸好轉,現在正是喝雞湯補身的好時機。

  王母笑著搖搖頭,沒轍的說道:“真沒見過像你這樣當護士的,不知情的人還以爲那病人是你的家人了。”

  王瑜涵聞言,喝著雞湯的動作不明顯地僵了下。

  “這樣仔細想來,小涵自從兩年前那場車禍之後,真的是改變很多。”王父也跟著開口,他一邊按著手中的遙控器轉台,一邊說道:“以前的你對工作的態度隨便,老是請假,還搞得差點要被醫院炒鱿魚,現在哥哥叫你請假,你還會說人手不足不能請,連難搞的病人你都那麽有耐心,甚至還親自煮粥給他們吃,以前你可是連飯都不會煮呢。”

  王瑜涵聽得又是一陣心虛。

  “哎呀,人家都說在鬼門關前走過一回的人會變得不一樣,我們家小涵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而且變了也不錯,以前她被你們父子倆寵得無法無天,根本是個任性的小公主,現在這樣不是好多了,又貼心又乖巧。”王母看著王瑜涵的目光充滿了慈愛。

  “那倒是,妹妹車禍複原之後,真的是比以前乖了一百倍不止,不過不管是以前那個任性難纏的小涵,還是現在這個乖巧貼心的小涵,都是我最寶貝的妹妹。”王梓勉放下手上已經喝完的空碗,神色寵溺地看向坐在身旁的王瑜涵,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王瑜涵聞言,忍不住輕揚唇角。

  她放下手中的雞湯,感動地偎近王梓勉的身側,抱著他的手臂,撒嬌地喊道:“哥,你對我真好。”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對你好要對誰好。”王梓勉好笑地望著她,那張好看的臉龐上明顯是滿滿的疼寵。

  王瑜涵笑了笑,不語地垂下視線掩住一抹心虛。

  他錯了,其實她根本不是他的妹妹。

  他們都以爲在那個重大車禍後,王瑜涵幸運地清醒了,但其實醒來的人並非王瑜涵,而是她-安亞。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很清楚地記得自己在醫院裏躺了半年之後,最後還是不敵病魔而死亡,她感覺到自己渾身輕飄飄地離開了自己的身體,甚至還親眼看見自己的屍身被火化,在那之後,她的一抹遊魂就在人間四處飄蕩。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飄蕩了多久,只記得後來她被一道白光給吸引,她怔怔地走進白光裏,然後就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疼痛,接著便沒了意識。

  等到她回複意識時,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又躺在醫院裏。

  她一張開眼時,看見的那片白茫茫的天花板讓她印象很深刻,因爲就和她死前那半年每天所看見的景色一模一樣。

  王瑜涵所住的病房,竟就是她死前住的那一間,甚至是同一個床位。

  清醒之後,全身的疼痛讓她認知到自己不再只是一抹幽魂,而是個活生生的人,在那當下,她以爲她所記得的那段飄蕩的日子只是一場夢,可是當她從鏡子裏看見自己那張完全陌生的臉龐時,她才明白那不是一場夢。

  她重生了,但卻再也不是安亞,而是一個和男友吵架後,過于激動而不小心發生車禍的女孩。

  這個女孩叫做王瑜涵,今年二十四歲,有一個把她當公主在寵的哥哥,一個把她當成女王在哄的爸爸,一個對她又愛又恨不得,因爲怕她被家裏兩個男人寵成無法無天的鴨霸女王,而不得不扮黑臉的媽媽。

  王瑜涵因車禍而入院,入院後失去呼吸與心跳,在緊急搶救之後才恢複生命迹象,然後昏迷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才終于清醒。

  所有人都以爲是王瑜涵清醒了,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是她-安亞重生了,而真正的王瑜涵卻死了。

  她取代了王瑜涵,成爲她繼續活下去。

  因爲車禍重創了王瑜涵的身體,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做複健,也利用那一年的時間來了解這個新身份的一切,然後她赫然發現一件事,時間和她所認爲的竟然不同。

  她以爲從她死亡到複生不過是短短的一段時日而已,豈料竟然已經過了七年。

  複健期間,她一直想著好不容易能重生,她一定要讓自己的身體趕快好起來,然後去找謝沛軒,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但是後來卻從報章雜志裏看見他接任天粵集團總裁的消息,同時也有了一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妻。

  一開始,她以爲老天爺讓她重生,是爲了讓她有機會和謝沛軒再當夫妻,所以他有未婚妻的這個消息對她來說,打擊其實很大。

  但後來,她想通也理解了。

  老天爺讓她以王瑜涵的身份活著,或許要給她的並不是和謝沛軒再次相愛的機會,而是給她一個擁有健全家庭的機會。

  她原本是個孤兒,從來沒有體會過父母的關懷有多溫暖,重生之後,因爲王瑜涵這個身份的關系,她第一次明白何謂家的溫暖。

  雖然她的靈魂是安亞,她也不記得原本的王瑜涵是什麽樣的一個人,她一舉手一投足,甚至連生活習慣和個性都和王瑜涵差異甚大,但是王瑜涵的家人們無條件地接受了她。

  重大車禍後,他們以記憶錯置、失憶來解讀她的所有行爲,他們沒有因爲她變得陌生而疏遠她,反而無微不至的關心著她,這種家的溫暖是她從未感受過的感覺。

  然後她才終于想通了,或許老天爺真正想給她的是一個擁有親情的機會。

  “好了好了,時間不早了,雞湯喝完,你們兄妹倆都快去洗澡睡覺,要不然明天一早又要出門上班,每天這麽累,身體怎麽受得了。”王母一面收拾著湯碗,一面交代著。

  “媽,那雞湯……”她問著。

  王母笑著打斷她,道:“我知道,你放心,我會幫你准備好,明天早上熱一下就可以帶出門了。”

  “媽,謝謝你。”她抱住母親,笑著撒嬌感謝。

  她是真的感謝,感謝上天讓她重生,感謝上天讓原本是孤兒的她,能夠在重生之後擁有一個這麽幸福的家庭,雖然失去了和心愛男人重新相愛的機會,但是卻讓她擁有了前世所無法擁有的親情。

  對謝沛軒來說,安亞已經死了七年,既然他好不容易擁有今天的成就,好不容易走出喪妻的陰影,也終于有一個可以好好照顧他的女人在他身邊了,那麽,不要去介入他現在所擁有的那一切,或許才是對他們兩個人都好的決定。

  因此,她最終還是決定,將對謝沛軒的那份感情悄悄地藏進心裏,只要偶爾還能從報章雜志裏看見他的消息,知道他過得很好很幸福,那麽她也就放心了。

  老天爺真的待她不薄,雖然不讓她再有愛謝沛軒的機會,但是卻再一次的將他送到離她這麽近的地方來,讓她有機會親自照顧他,就算他們能相處的也只有這一段短短的時日,她也覺得滿足了。

  現在她只希望他能將她的話聽進去,出院之後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不要讓每一個愛他的人再爲他擔心。

  “你怎麽又把藥丟掉?”

  王瑜涵又生氣又無奈,因爲她一進門看見的又是他在丟藥的畫面。

  謝沛軒真的是一個極度不合作的病人,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一樣。

  她還以爲這麽多年過去,他人成熟了,對于吃藥這件事的態度也成熟了,結果卻……唉。

  他因急性胃出血而入院,護理長本來想著因爲他的身份是堂堂天粵集團的現任總裁,絕對不能有一點點的輕忽或怠慢,所以就算她的專業能力足以讓護理長信任,但是護理長一開始還是決定選擇其他更資深、服務VIP病人的經曆比她多的專任護士來照顧他這個大人物,直到他這個燙手山芋連續氣跑了四個負責VIP病房的資深護士後,他的病曆最後才落到她的手上。

  翻看過他的病曆之後,才知道他是因爲長期的胃潰瘍而並發急性出血症狀。

  胃會出毛病通常都是日積月累下來的,一開始常只是一般的胃炎,若患者輕視自己的病症而不治療,長期累積下來便會變成胃潰瘍,而像謝沛軒這樣已經從胃潰瘍又並發急性出血的狀況,一看就知道他根本從未認真地看待過自己的胃病,才會讓狀況變得如此嚴重。

  思及此,王瑜涵就忍不住有一股火氣,氣他怎麽會如此的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正式接手管理他這個病人之後,她才赫然發現他不吃藥,而且還把藥丟掉的壞習慣又犯了,胃都已經潰瘍到出血了,怎麽還是不學乖,甯願讓病痛折磨自己也不願吃藥。

  “爲什麽又是你?”將藥丟進垃圾筒,謝沛軒轉身冷淡地看她一眼。

  “謝先生,容我第八百萬次提醒你,除了我你已經別無選擇了。”當然八百萬次這數字是誇張了點啦,但是她是真的沒唬他,能接VIP病房的護士真的都已經被他氣跑了。

  謝沛軒原本打算不再搭理她,可是一陣熟悉的香氣隨著她一並入了門,他疑惑地攢起了濃眉。

  “紅蘿蔔排骨糙米粥?”他的最愛。

  她輕笑著,同時揚揚手中的保溫瓶,“你鼻子真靈,還有雞湯哦。”

  他回到沙發上落坐,一雙深邃的眼眸深思地望著她。

  “幹嘛這樣看我?”她一邊將保溫瓶中的粥倒到碗裏,一邊疑惑地問著他。

  他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問:“這是你做的?”

  “粥是我做的,不過雞湯是我媽熬的。”她輕點了下頭,在粥裏放上一支湯匙,然後端到他的面前。“快吃吧。”

  鼻端傳來的是濃烈而熟悉的食物香氣,他望著她雙手捧到他眼前的那碗粥,平靜了一整晚的心情瞬間又亂了。

  “你爲什麽要這麽做?”他問。

  “你不是吃不慣醫院的食物嗎?”她瞅著他依然有些蒼白的臉色,反問他的口吻裏很無奈。

  病床旁的桌上還擺著一早醫院送進來的餐點,他確實是一口也沒有動過。

  “所以你就親自煮粥給我吃?”他深黝的眸望著她,始終沒有將碗接過。

  他臉上的神色平靜無波,但王瑜涵卻看懂他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沒有普通的護士會爲病人做到這樣的地步,即使他是VIP房的病人,她也不必管到他的三餐上頭來,因此對他來說,她已經逾矩了。

  意識到這一點,她正欲開口說些什麽時,他又出聲了。“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他輕佻濃眉,語氣裏有逗弄也有一絲譏诮。

  她的心一震,蓦地有些心虛。

  她怎麽可能不喜歡他,但是,她說什麽都不能讓他知道她喜歡他的這件事,因爲她早已決定不會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會去破壞他現在的生活了。

  她正了正臉色,道:“你想太多了,你這碗粥我只是順便煮的,不是因爲喜歡你所以才特地爲你煮的。”

  “是嗎?”他目光銳利地盯著她,語氣裏擺明了不信。

  她撇撇嘴,不由自主地細細打量起眼前這個已經二十八歲的成熟大男人。

  過了這麽多年,原本就好看得過分的那個大男孩長成了一個穩重俊美的大男人,他的五官一如她記憶裏那般深邃立體,墨黑的濃眉下是一對沈冷的黑眸,刀鑿似的鼻梁下是一張厚薄適中的唇,古銅色的肌膚讓他看起來充滿男人味。

  相較于原本那個稚氣未脫的他來說,現在的他絕對是一個非常迷人的男人,在每個女人的眼裏,這樣的男人無疑是一個上等好貨。

  任何女人要喜歡上這樣的男人都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更遑論是原本就愛他的她了。

  不過,這件事將會是永遠的秘密。

  她再次將粥往他眼前送,然後揚起一抹笑,道:“當然是,我的粥是幫隔壁房的廖爺爺煮的,想說反正都要煮了,煮一人份和煮兩人份也沒什麽差別,所以才順便幫你煮,要不然你以爲自己是萬人迷啊?”

  謝沛軒無言,有些不悅地眯了眯眼,冷哼一聲。

  就他所知,隔壁的VIP病房確實住了一個姓廖的老人家,據說是個暴發戶,脾氣暴躁,極度挑食,他的兒子人在國外工作,所以請了一個全天候看護顧著他。不過,這女人果然膽子不小,竟然還敢這樣嗆他。

  面前那碗排骨粥的香氣不斷撲鼻而來,他的目光無法控制地從她的臉上移到那看起來非常令人垂涎的粥上頭,肚子不受控制地叫了起來。

  咕噜咕噜。

  謝沛軒臉上那冰冷的面具瞬間尴尬地碎裂了。

  “噗。”坐在一旁的王瑜涵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看著他悄悄紅了起來的耳根,努力抑下歡快的笑意,擺出討好的表情,“好啦,反正我都已經煮了,你不吃的話我還要帶回去,多麻煩啊,你就幫我把它解決掉,算我拜托你好不好?”

  其實他真的餓了。

  醫院的餐點真的很難吃,一點味道也沒有,所以這幾天他真正入口的東西並不多。

  他清咳兩聲,一臉勉強地開口道:“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就當好心幫你一個忙,不用謝了。”

  他接過碗,吃了一口粥,那熟悉的味道卻讓他瞬間失了神。

  怎麽可能?這味道竟然和以前安亞煮的排骨粥一模一樣?

  “怎麽了?不好吃嗎?”她見他吃了一口便神色怔愣,疑惑地問著。

  “你加了薏仁。”他皺眉。

  以前安亞煮粥的時候也喜歡加薏仁,只要是出自她手裏的各式粥品就一定少不了這一味。

  “我加很少,而且還刻意先處理過了,薏仁的味道應該很淡了吧?”她狐疑地攢起了眉,很自然地便伸手想拿回他手上那碗粥試味道。

  “你做什麽?”他瞪著她那只已經伸到他眼前的細白柔荑,忍不住提醒她,“這是我吃過的。”

  他們的關系不過就是病患與護士,還不到可以間接分享口水的地步吧?

  王瑜涵聞言,這才慢半拍地發現自己將這個不恰當的動作表現得有多麽理所當然。

  “……咳。”她不自在地清咳一聲,收回的小手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耳垂,然後思索著該怎麽把這個尴尬的話題給帶過。

  她左思右想,努力地想了好半晌,腦袋裏卻還是只有一片空白與尴尬。

  最後,她幹脆沒好氣地睨向他,“薏仁是很好的食材,可以健脾補肺、清熱利濕,而且我也沒有加很多,更何況,煮給你吃就不錯了,你少啰哩叭嗦。”

  他一臉古怪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王瑜涵並沒有留意到他的目光,話一說完,她擡手看了一眼腕表,接著叮囑道:“我要先去忙了,不管你有多討厭薏仁的味道,總之這些粥你一定要吃光,還有雞湯,如果喝得下的話,吃完粥就喝掉它,我等一下會回來檢查。”

  話落,她起身走向病房門口,在步出門口之前,她的腳步一頓,接著便回眸看向他,那雙圓圓的黑瞳裏閃爍著明顯的威脅光芒。

  她刻意壓低了嗓音,道:“還有,別以爲你把藥丟了就可以逃過吃藥的命運,等一下你吃飽之後,我會再拿藥過來,這次我會親自盯著你把藥吞下去。”

  謝沛軒的目光從頭到尾都定定地跟隨著她,直到她已經消失在門板的後方,他仍久久無法收回視線。

  他從來就沒有告訴過王瑜涵他討厭薏仁的味道,爲何她會知道?

  還有,她剛才那個跟安亞一樣,一感到尴尬就摸耳垂的動作,是偶然還是習慣?

  王瑜涵說到做到,說會檢查他有沒有把粥吃完就真的檢查,說要盯著他把藥吞下,就真的盤著手站在他旁邊監視他喝水吃藥。

  最誇張的是吃完藥之後,她竟然還要他張嘴讓她檢查。

  牢頭都沒有她這麽嚴格。

  而且已經一連三天都是這般,這讓謝沛軒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住的究竟是頂級病房還是頂級牢房?

  “我要投訴!”謝沛軒緊皴著濃眉,一想到自己剛才傻傻的張開嘴,讓她檢查是不是真的有把藥吞下去的蠢動作,他就覺得一陣羞恥。

  若不是她煮的食物味道和安亞煮的幾乎一模一樣,總是讓他忍不住食指大動,他也不會落得吃人嘴軟,只好聽命行事的下場。

  這三天因爲有王瑜涵這個嚴格的牢頭盯著,他每餐都乖乖吃飯,也不得不乖乖吃藥,莫名其妙被吃得死死的謝沛軒都覺得自己反常了。

  “投訴什麽?”始作俑者一臉不解地看他一眼,然後繼續低頭查看他的病曆記錄表。

  嗯,很好,飲食正常、吃藥也正常,從數據上來看,他的病情果然好了不少。她又擡眸看他一眼,仔細地觀察他的氣色,原本略顯蒼白的俊臉也變得紅潤,雖然還是略嫌削瘦了點,但是目前爲止也才認真的養了他三天而已,有這樣的成果也算勉強可以接受了。

  “我要投訴你妨礙人身自由。”竟然還逼他張嘴檢查,真的太誇張了!

  好險病房裏就只有她和他,要不然他堂堂天粵集團總裁的面子該往哪擺才好。

  “我有嗎?”她一臉茫然。

  “你沒有嗎?!”他臉色平靜卻目露凶光地質問她。

  她聳聳肩,顯然一點也不怕他,而且也不重視這個話題。

  她將他的病曆資料收好,走到他面前,從口袋裏掏出一顆麥芽糖遞給他。

  “對了,這個給你。”

  同時,她輕揚柳眉睨著他,口吻認真地警告道:“我接下來這幾天都要支援急診室,中午沒辦法盯你吃藥了,你自己識相點,不要我一沒看著就偷偷把藥給丟了哦!”

  謝沛軒下意識地伸手接過糖,但是那顆糖才剛握進掌心裏,一陣懊惱就不由自主地從心底升起。

  他這是怎麽了?也未免被她給訓練得太好了吧?

  他明明不想吃藥也不想接受她的麥芽糖啊,可是爲什麽她的手一伸向他,他就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接了呢?

  該死!謝沛軒閉了閉眼,暗咒了一聲。

  一定是因爲她這行爲就和安亞以前對他的模式一模一樣,才會讓他無法順從自己本身的意志去拒絕,而是莫名地遵照了習慣回應,就像她做的三餐一樣,樣樣都有安亞的味道,讓他完全無法抗拒。

  謝沛軒微皺著眉頭,深思的目光定定地看著王瑜涵。

  他不應該老是望著王瑜涵卻以爲自己看見的是安亞,因爲她的外型真的和安亞一點都不像,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以提醒他,王瑜涵是王瑜涵,而非安亞。

  “你難道不覺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嗎?”他沈著聲嗓,不悅地質問。

  以一個護士來說,就算她是專職照顧他的護士,她所做的也已經過多了。

  除了基本的護士工作之外,連他的三餐都包辦,她又不是他請的傭人,不過就是個護士罷了,有需要做到這樣嗎?

  他不喜歡她這樣的行爲,但是卻又無法拒絕她,這種矛盾的心態讓他自己都覺得受不了。

  “身爲一名專業護士,管好自己病人本來就是應該的。”言下之意就是她一點都不認爲自己管太多。

  心情複雜煩悶的謝沛軒聞言,蓦地從沙發上起身,順手將麥芽糖放置到桌面上,原本還望著王瑜涵的目光猛然轉向窗外,不再去看她那一張明明和安亞一點也不像,但是卻又可以讓他不斷覺得自己看見安亞的臉。

  “不是每個病人都會因此感謝你,而且像你做到這地步,只能證明你很雞婆。”謝沛軒沒有回頭,只是淡漠又譏诮地冷哼。

  她望著他高大颀長的挺拔身影,不以爲意地回應道:“沒關系,我也不需要你的感謝。”她只希望他的身體能複原,一天比一天更健康就好了。

  蓦地,謝沛軒回過頭,卻在意料之外地撞進了一雙充滿思念與眷戀的明眸之中。

  安亞的臉龐刹時仿佛與王瑜涵重叠了,他的心猛然一跳,思緒在瞬間混亂了,忍不住低聲輕喃:“安亞……”

  王瑜涵沒聽見他的低語,但是卻沒錯過他原本淡漠的神色閃過的那一抹複雜與驚訝,來不及收咽的視線完全被他逮個正著,讓她不自在地別開了眼,小手又無意識地摸上了耳垂。

  他怔愣著,因爲她方才看他的目光和安亞看他時的目光是一樣的,但她並不是安亞,爲何要用那樣的眼神看他?還有,她的動作……難道不是偶然?

  氣氛陷入一陣沈默。

  王瑜涵默默開始動手收拾桌面上的餐具,而謝沛軒深思的目光始終定在她的側臉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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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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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33: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王瑜涵不是王瑜涵,雖然長相全然不同,但是她的身體裏住的肯定是安亞的靈魂。

  當這個念頭一閃入腦海,謝沛軒忍不住自嘲地勾起了唇角,輕笑出聲。

  他一定是瘋了,腦子裏才會竄出這麽不可思議的想法。

  謝沛軒站在窗前遠眺翠綠山景,但絕美景色入得了他的眼卻入不了他的心,他的腦袋不斷地轉著,卻怎麽也理不出個所以然,只有無盡的茫然和那些可笑的臆測。

  他竟然會覺得王瑜涵就是安亞。

  真的太怪異了。

  難道,是因爲他太想念安亞了嗎?

  “爹地,爲什麽你有糖果?”

  “安柏?”謝沛軒聽見身後的聲音,回頭便看見一張可愛的小臉蛋,一雙黑漆漆卻亮如星子的眼瞳天真地直望著他。

  今年八歲的安柏幾乎是安亞的縮小版,他完全承襲了母親的美貌,尤其是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和那濃密得讓人欣羨的羽睫,就連臉型也是像極了安亞,若真要挑出像他這個父親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一對濃濃的眉毛。

  而現在那張幾乎與安亞有八成相似的小臉正對他漾著微笑,攤開在他面前小小掌心裏的,是他隨手放到桌上的麥芽糖。

  謝沛軒面上的冷漠在看見那張小臉的同時便不由自主地軟化了。

  “你們怎麽把安柏帶到醫院來了?”他擰著濃眉,有些責難地看了眼站在安柏身後的戴偉,安柏年紀還小,醫院對他來說病菌還是多了些,實在是不適讓他到這個地方。

  “小少爺很擔心您的病情,說一定要見您一面。”戴偉解釋著。

  電話裏安柏那軟軟嫩嫩的童嗓跟他嚷著想念爸爸,他又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怎麽可能無動于衷呢。

  而且,他也知道總裁很疼這個兒子,雖然因爲工作忙碌,沒辦法天天都准時回家陪孩子吃飯,可是總裁每個禮拜一定有一天的晚上是絕對不安排任何行程,目的就是要陪伴兒子。

  因爲擔任總裁特助,他也見過安柏好幾次面,很喜歡這個漂亮又懂事的孩子,所以當他在電話那頭撒嬌哀求他時,他真的無法拒絕。

  再說了,這回因爲住院的關系,總裁已經兩個星期沒回家了,安柏這麽久沒見到總裁,他想,雖然總裁沒主動提起,但肯定也是很想兒子的吧。

  就是因爲這樣,他才會自做主張地去接了保姆和安柏過來醫院。

  安柏的保姆是一名約莫六十歲左右的婦女,謝沛軒一直都喊她劉媽,劉媽和氣的臉上總是挂著微笑,看起來就是一個傳統的媽媽,自從安亞過世,安柏被接回謝家之後,一直都是她在照顧安柏。

  “是啊,小少爺從前幾天就一直念著想見您了。”劉媽揉了揉安柏的頭,一臉沒轍。

  安柏向來乖巧,但這次卻難得地拗了起來,天天念著想見父親,怎麽哄都哄不

  聽,她也是真的沒辦法了,才只好順安柏的意,帶他到醫院來。

  謝沛軒聞言,心一軟,彎身抱起安柏,認真地望著他,沈聲說道:“醫院不是小朋友可以來的地方,你應該要乖乖在家裏等爹地回去才對。”

  他這次住院並沒有刻意瞞著安柏,也幾乎每天都有打電話回去和安柏說幾句話,電話中並沒有感覺到安柏有什麽異樣,真沒想到他會突然就鬧著想見他。

  八歲的安柏比同齡的孩子還要高了些,手長腳長的身形倒是和謝沛軒很相似,不過在謝沛軒這個一百八十幾公分的成熟大男人懷裏,安柏還是標准的小鬼頭一只。

  “可是我有點想你了。”安柏微噘著嘴,一臉的委屈和無辜。

  謝沛軒蓦地失笑。

  有點?應該是很想他吧。

  這小子想撒嬌卻又害羞的別扭個性倒是和他挺相像。

  “好吧,來都來了,跟爹地聊聊你最近都學了些什麽,有沒有什麽好玩的事?”向來冷面的謝沛軒只有在面對兒子的時候,才會難得展現溫柔的一面。他讓安柏坐進沙發裏,自己則坐在他的身側陪著。

  “爹地也喜歡吃糖嗎?”安柏沒有馬上回答問題,而是再次攤開掌心,一雙大眼瞅著謝沛軒。

  謝沛軒垂眸,看見那小小手掌裏的麥芽糖,想起那個給他糖的女人,王瑜涵。

  “爹地?”安柏望著莫名開始發愣的父親,疑惑地出聲喚回他的注意力。

  “爹地不喜歡吃糖。”謝沛軒回過神,看向那張肖似安亞的小臉蛋,眸色不由自主地柔軟了下來,淡聲回道。

  “那爲什麽你有糖,我可以吃嗎?”

  謝沛軒點點頭,替安柏拆了麥芽糖的外包裝,追問道:“安柏到學校上學有一段時間了,覺得上學好玩嗎?老師都教了你們什麽?”

  安柏比原訂該入學的時間晚了一年才就讀,因此他特別關心他的學習狀況,雖然他自己並不是很注重成績的人,但是安亞對于學習這一塊卻很在意,像當年他們結婚之後,他原本打算大學休學去賺錢養家,結果她竟然氣得一星期不願理他,後來是他答應一定會完成學業,改成半工半讀的方式賺錢,她才消了氣。

  他想若是安亞還在世,肯定會天天陪著安柏寫作業。“上學不好玩。”安柏一邊吃著糖,一邊說。

  “不好玩?”

  “嗯,不好玩。”安柏重重地點了下頭。“爲什麽不好玩?”

  “……”安柏可愛的小臉黯了下來,小嘴裏的糖在口腔裏左右滾動著,沈默地據緊了唇,就是不開口。

  謝沛軒看著他,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要怎麽猜測商場上敵手心裏的想法,對他來說易如反掌,但要如何從孩子嘴裏挖出孩子不想說的話,這就真的難倒他了。

  他詢問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劉媽,劉媽一臉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開口的表情讓他皺起了眉頭。

  他正想追問劉媽,但安柏腦袋裏的話題已經跳開了。

  “爹地,你聽過鬼故事嗎?”

  “鬼故事?聽過,怎麽了嗎?”謝沛軒一怔,點點頭。“那爹地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安柏天真的眼睛直望著他,表情很期待。謝沛軒被他那一臉的期待弄得莫名其妙,這小子的表情明顯是在期待他能告訴他,這世上有鬼。

  “你希望這個世界上有鬼?”

  結果,安柏竟然重重的點頭,表情還非常認真。

  謝沛軒無言,略帶指責的目光瞥向安柏的全天候保姆劉媽。

  劉媽無辜地歎了口氣,又是那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安柏,你爲什麽希望這世界上有鬼?你不會覺得很恐怖、很害怕嗎?”謝沛軒決定自己搞清楚這一切。

  “我不會害怕啊,如果有鬼的話,說不定死掉的媽咪也會變成鬼,那我就可以和媽咪說話了。”安柏天真的說著。

  聞言,謝沛軒怔住了。

  “爸爸,我都不記得媽咪有跟我說過什麽話。”安柏可愛的小臉蒙上一層淡淡的哀傷。

  謝沛軒聽得出來,兒子那童稚的嗓音裏有對母親的濃濃思念。

  安柏當然不會記得安亞曾經告訴過他幾千幾百次她是多麽的愛他,因爲安亞走的時候,他才一歲大。

  他甚至連媽咪都還不會喊,安亞就已經離開了他們父子倆。

  “上個星期,學校辦家長座談會,小少爺看到別人都有媽媽陪著出席,所以才會……”一直欲言又止的劉媽這會兒總算開口了。

  突然間,謝沛軒的心有些酸澀,似乎可以體會安柏的心情了。

  如果完全不記得母親的安柏都如此思念安亞,又何況是記憶裏滿是安亞的他呢?

  半夜,謝沛軒輾轉難眠,平靜許久的心在今晚特別難受。

  今天安柏一離開,他的心就莫名堵得慌,一股早就習以爲常到讓他幾乎感受不到的寂寞,在天一黑之後便凶猛地襲來,措手不及的讓他幾乎完全無法承受。

  睡不著的他出了病房,昏黃的月色下,一個人走到醫院那個種了不少植物,一年四季不論何時都綠草如茵的中庭廣場,他在一個木椅上落坐,心思忍不住地飄遠。

  神鬼之說對他而言向來就是無稽之談,可是安柏那一番言論卻莫名地讓他的心起了漣漪。

  這世上有鬼嗎?

  安柏說,如果有,他就有機會可以和媽媽說話了。

  如果有,如果真的有,那麽他也可以有機會和安亞說話。

  只要她能化成鬼魂,能來到他的跟前,就算是鬼,他們也都無所畏懼。

  其實,他從來就不信這世上有鬼,但今晚他卻開始覺得這世上若真的有鬼好像也不錯。

  “原來你在這裏。”

  身後傳來一道輕柔的嗓音,是那麽陌生卻又那麽熟悉,他沒有回頭,但已經知道身後的來人是誰了,是那個他明明知道是誰,但又會忍不住錯認的那個誰。

  呵,他在說些什麽?簡直是鬼打牆了。謝沛軒暗自好笑地輕扯唇角。

  “你三更半夜不睡覺,這麽有興致跑到這裏來賞月?”王瑜涵沒有等他請她坐下,自動自發地在他的身邊落坐,然後順著他的目光往前一看,才發現他看的不是月亮。

  “你覺得牽牛花漂亮嗎?”他問著,那雙俊目遙遙地望著遠方那爬了一整牆的綠葉,就是沒有轉頭看向身旁的她。

  王瑜涵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那一牆的綠葉,然後聽見他又出聲,于是她望向他。

  “我的妻子不愛玫瑰也不愛百合,就偏愛這種長在路邊,根本沒人注意又不值錢的牽牛花。”他說完,迳自笑了,薄唇揚起的弧度完美的讓人心醉。

  她望著他那被月光襯得異常俊美的側臉,看見他的神情明顯地充滿眷戀。

  此時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但看見他思念安亞的神情讓她的心狠狠地揪緊了。

  他低喃著:“以前,我們家裏也種了好幾株牽牛花,她說她很喜歡這種花,因爲它有旺盛生命力,不論在多艱難的環境裏,它都能生存,她說人就應該像它一樣。”

  他目光遙望那攀爬了一整個牆面的綠葉,正是牽牛花的葉子。

  月夜裏,那些紫色小花早已凋落,牽牛花是一種清晨花開傍晚花謝,種子就算落在路邊,都會自己找出生存之道的小野花。

  他的低喃和神情都讓她在瞬間明白一件事。

  原來他還愛她。

  盡管在他的生活裏,她已經死了七年,但至今他的心裏還是有她。

  她眼眶蓦地發熱,胸口發緊,鼻子酸了起來,說不清心中的感覺究竟是開心還是感動多一點。

  她忍不住地想將神色悲傷的他擁入懷中,想要安慰他,但是一想到自己現在是王瑜涵而非安亞,她只能硬生生地抑下那股衝動。

  突地,他轉頭看她。

  “你……哭什麽?”他怔住,沒料到看見的會是這樣一雙淚眼汪汪的水眸。她被那雙好看深邃的黑陣突襲得完全沒有防備,也跟著怔住了。

  “我今天沒罵你也沒凶你,你掉什麽眼淚?!”他好笑地問道。

  “……我、我這不是、不是哭,我只是打哈欠……所以,呃,咳,你也知道打哈欠都會流眼淚的嘛。”她慌亂地抹掉不知何時滑落臉頰的淚水,結巴地解釋。

  “打哈欠?!”他望著她的目光充滿了懷疑。

  爲了取信于他,她立刻張開雙臂先伸了個懶腰,然後再打個大哈欠給他看。好吧,他挑了下濃眉,收回放在她臉上的目光,然後又看向那一牆的綠葉。

  見他轉開視線,她輕籲一口氣。

  如果他窮追猛打地問她爲什麽掉淚,那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

  他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等他出院,他們之間就會恢複成兩條平行線,就算他心裏還有安亞,但也沒辦法改變現在的他有未婚妻的事實。

  她在報導裏看過那個女孩,是一個笑容很漂亮,讓人看起來很舒服,感覺很有氣質的一個女孩,和他很般配,而她並不想去破壞他現在所擁有的這一切。

  “今天安柏來醫院看我時,問了我一個問題。”

  安柏?!

  她的心猛然一跳,呼吸頓住,“你剛才……說誰?”

  他古怪地轉頭看向她那一臉掩不住的震驚,感到莫名不解。

  他不語,只是盯著她看,這讓她急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有些激動地追問:“你剛才說的人是誰?”

  她沒有聽錯吧?他說安柏,他們的孩子安柏?!

  那雙深邃的黑眸眯了眯,先是向下掃了眼那只緊握住他手臂的柔荑,然後又回到她那雙藏不住情緒的眼眸裏。

  “安柏,我的兒子。”他平靜地回答她,同時也觀察著她。

  原來,安柏還活著……還活著……這個訊息讓她的心跳驟然失序,激動地再次紅了眼眶。

  他平靜地看著她,不解她的激動,她的指甲陷入他的肉,那剌激的痛覺提醒著他,自己並沒有看錯她的情緒。

  他結過婚、有一個兒子,這是一個他從未想過要隱瞞,只是也不曾想過有需要刻意公開的事實。

  因此,即便他接手天粵集團後,已經算是半公衆人物了,但是這些事情仍只有他親近的人才知曉。

  王瑜涵不知道這一切是自然的,所以若她感到訝異,他可以理解。

  但是她的反應出奇地詭異,讓他真的不知該如何解讀。

  “我、我可以見他嗎?”

  她的嗓音在顫抖,若他沒有聽錯,那喑啞哽咽的聲嗓裏還有一絲祈求的味道。她的反應太奇怪了。

  他忍不住攏起了濃眉,問:“你爲什麽想見我兒子?”

  她渾身一僵,終于發現自己有多失態。

  “你知道安柏?你認識他?”他疑惑地問。

  因爲那也是她的兒子。

  因爲在她纏綿病榻的那半年,有人告訴她安柏因急病死了,她死前連兒子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而她一直都以爲安柏早就不在人世……

  “……”她無法作聲,腦袋也無法運作,頓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她回視他探究且充滿疑惑的目光,心情和思緒亂得一塌糊塗。

  不行,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

  最後,她做了一個她唯一能想到的動作--逃跑。

  而那個緊盯著她的男人,只能表情愕然地瞪著那個突然出現在花園,然後又兀自離去的背影。

  王瑜涵覺得很尴尬,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把事情搞成這樣。

  她竟然當著他的面,就這樣什麽也不解釋的逃跑了。

  這行爲真的是太蠢了。她是這間病房的專屬護士,她逃得了昨夜,還不是逃不了今天。

  王瑜涵站在病房門口好半晌,始終提不起勇氣推門入內。

  知道安柏沒有死,她真的真的很想見他,可是,她該怎麽告訴謝沛軒,又該怎麽解釋自己爲什麽想見安柏?

  她昨夜一整晚睡不著,沈浸在兒子還在人世,自己還有機會可以見他一面的喜悅裏,同時也沈浸在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情緒裏。

  若是找不到一個可以讓人覺得聽起來很正常又合理的說法,謝沛軒只怕也不可能同意讓她見安柏一面吧?

  “那個……護士小姐?”

  一道極好聽的女性嗓音突地從她身後響起,嚇了她好大一跳,她一回頭,一張俏麗的嬌顔正笑得很腼腆地望著她。

  王瑜涵一眼就認出她是誰了,方伊潔,謝沛軒的未婚妻。“請問你現在是要進去還是剛出來?”方伊潔客氣地問著她。

  “我、我正要進去。”事實上確實是如此沒錯,只是她已經在門口徘徊至少五分鍾以上,因爲她害怕一進去就會被謝沛軒追問昨夜她失態的事,所以一直不敢進門。

  方伊潔聞言,表情明顯的就是松了一大口氣,她開心地拉住王瑜涵的手,熱情地道:“那我們一起進去吧!”

  “啊?”她驚叫一聲,還沒做好心理准備,就莫名地被拉進了病房。

  完蛋了,看見謝沛軒第一句話她該說什麽好?謝沛軒又會對她說什麽?糟糕,她什麽都還沒想好啊。

  被半拖半拉地踏入病房之後,她一眼就對上謝沛軒那雙黑陣。

  他將她那一臉慌亂無措的表情盡收眼底,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今天訪客還真不少。”謝沛軒說著,他身邊還有一名她沒見過的男性,而謝沛軒的目光只分了一秒給她身邊的方伊潔,然後就又回到她的身上。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耳垂,萬分尴尬地垂下眼睫,轉開視線。

  他眯了眯眼,盯住她的動作。

  “那個……嗨。”方伊潔渾然未覺兩人之間的怪異氣氛,因爲她自己也處在尴尬的狀態裏,她看著病房裏的兩個男人,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先跟哪一個打招呼才對。

  氣氛在瞬間陷入短暫的沈默狀態。

  王瑜涵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謝沛軒,深怕他突然問起她無法回應的問題,于是不敢把視線停留在他的身上,而謝沛軒打量及深思的目光則是定定地注視著王瑜涵,完全沒理會方伊潔這個未婚妻。

  雖然方伊潔本身也不見得有多希望被他理會,但是一間大大的病房裏有四個人,卻連一點聲音都沒有,這樣的氣氛實在是讓她有些受不了,于是她把目光轉向病房裏的另一個男人。

  男人和她對上目光,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見。”

  方伊潔偷偷地長籲了一口氣,總算有種沒那麽緊張的感覺。

  男人的五官和謝沛軒長得有幾分相像,但兩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場卻是大不相同。

  謝沛軒渾身上下散發的冷厲讓人忍不住自動和他保持距離,而這個男人則和他恰恰相反,渾身都充滿友善的氣息,他那一頭微卷的黑發看起來有些柔軟,俊逸的臉上那副黑框眼鏡讓他看起來就像個文質彬彬的和氣書生,他是謝沛軒同父異母的大哥-謝恩昊。

  方伊潔也勾起微笑,對他點點頭,招呼道:“好久不見。”

  “你們倒是有默契,要嘛不來,要來就都挑同一天來。”謝沛軒瞥了眼方伊潔,又瞧了眼謝恩昊,表情要笑不笑,讓人難以猜出他這句話真正的意思。

  王瑜涵有些疑惑地攢起了柳眉,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有些怪異。

  謝恩昊不以爲意地笑了笑,方伊潔倒是有些無措了,雖然她是謝沛軒的未婚妻,但是她從來就搞不懂謝沛軒這個人,甚至她一直都有點怕他。

  說實話,她是不想來的,每次只要一想到要面對謝沛軒這個冷漠的未婚夫,她就忍不住頭皮發麻。

  若不是她的父母已經臉叨到她的耳朵都快出油了,她絕對會假裝自己不知道謝沛軒住院的事,反正他也沒有主動打電話告知她這個未婚妻啊。

  王瑜涵覺得自己應該找點事做,于是她拿起手中的病曆資料查看,雖然她試圖讓注意力專注在眼前的文字上,但是謝沛軒那從她身側投過來的目光卻不斷地幹擾著她。

  “你們剛才在聊什麽?”方伊潔盡可能地想讓氣氛變得正常些,于是主動找話題。

  說起這個就有趣了。

  謝恩昊鏡片下的黑瞳閃了一閃,笑著回應道:“我們在聊借屍還魂。”

  聞言,在場的兩個女人皆是一愣。

  借屍還魂?這不管怎麽聽怎麽想,都不像是謝沛軒會有興趣的話題。

  “你們信嗎?”謝沛軒突地問道。

  “嗄?”兩個女人又是一愣。

  “信不信鬼神之說?信不信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借屍還魂?!”謝恩昊的眸光裏閃爍著些許的興味。

  方伊潔思索了半晌,“……信吧。”

  話落,謝沛軒好奇的眼光投向王瑜涵,她莫名地一陣頭皮發麻,連忙找話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嘛,不是嗎?不過,你們怎麽會突然聊起這種話題?”

  “不就是因爲安柏。”

  “安柏?他怎麽了?”王瑜涵一聽見兒子的名字,完全沈不住氣的立刻追問。

  “……”所有人轉頭看著她。

  “護士小姐也認識安柏?”方伊潔偏著頭,疑惑不解的眸光望著她。

  “呃,我……”

  謝沛軒盯著她,半晌,決定解救她的窘境。“昨天安柏問我信不信這世上有鬼。”謝沛軒說。

  “安柏爲什麽會問這種問題?”方伊潔疑惑地問。

  “他認爲如果這世上有鬼,那麽他只要有機會看見鬼,那就等于有機會可以看見他的母親。”謝恩昊很好心地替她解答。

  方伊潔懂了,美麗的臉蛋閃過了一抹同情。

  安柏那孩子她也見過,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孩,雖然她和他不熟,但她可以明白每個孩子都需要母親疼愛的那種心情。

  這也是她一直以來,覺得面對謝沛軒時壓力很大的其中一個原因。

  老實說,她很清楚自己的個性,所以她根本沒把握可以當個好後母,尤其是在她還一點都不愛這個繼子的父親的前提之下。

  必須和謝沛軒結婚是家中長輩的意思,是企業聯姻,也是她一直都覺得很頭痛的一件事。

  不過,她再次疑惑地攢起了眉,“那又怎麽會講到借屍還魂?”

  謝恩昊的視線看向今天主動提起這個奇妙話題的謝沛軒,而謝沛軒的目光則是望向那個正低頭在他的病曆表上,不知在寫些什麽的王瑜涵身上。

  然後他發現,正低頭寫字的她用的是左手。

  因爲他懷疑安亞借了王瑜涵的身體還魂,謝沛軒如此暗忖著。

  她知道他討厭薏仁。

  她知道他吃藥之後要吃一顆麥芽糖。

  她每次一感到尴尬無措就會摸耳垂。

  她煮的食物裏都有安亞的味道。

  她身上那檸檬馬鞭草的香味。

  她和安亞一樣都是左撇子。

  如果這些通通都是巧合,那麽巧合的地方會不會太多了?

  還有,最重要的是,當她聽見安柏的名字時,那異常激動與關心的情緒。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無法不相信自己的直覺,她根本不是王瑜涵,她就是他的安亞。

  雖然,他知道這樣的直覺和猜測,詭異到近乎可笑。

  但是,他真的覺得她就是安亞。

  不過這樣的話說出來,別說其他人了,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因此,他當然不會這樣直接地告訴他們。

  “沒什麽,只是好奇大家信不信這種事而已。”謝沛軒淡漠地解釋。

  “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時間也差不多了。”謝恩昊說完,從沙發裏起身,准備離開。

  “啊?你要走了?”方伊潔頓時面露緊張。

  謝恩昊點點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道:“我學校還有事,得去學校了。”

  “那、那……”方伊潔一臉就是很想跟著他一起離開的表情。

  小護士畢竟只是進來工作的,肯定也是一下子就離開了,這樣病房就會剩下她和謝沛軒兩個人。

  天啊,只要一想到得和他獨處……方伊潔就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冷顫,然後勇敢地出聲:“那個我也……”她的話頓住,一時之間腦袋呈現空白狀態。

  完蛋,她等一下完全沒事耶,該說什麽理由好?

  “你們都回去吧,我想休息了。”謝沛軒一眼看穿她的意圖,也很爽快地順了她的意。

  方伊潔如獲特赦的表情讓王瑜涵大惑不解,只能古怪地看著他們三個人。

  不過,謝沛軒說他想休息了?

  那太好了,反正他人看起來氣色還不錯,病曆記錄裏醫生的注記也都是好的,那她也要走了。

  她還需要一點時間好好想個理由,一個好讓她能成功見到安的理由,等她想到了,她再來找謝沛軒。

  “走喽。”謝恩昊招呼完,帶頭往病房門口的方向走。

  一心害怕會被丟下來和謝沛軒大眼瞪小眼的方伊潔,連忙小跑步跟上他。

  最後,是低著頭想默默跟著偷渡出去的王瑜涵。

  “王瑜涵,你留下。”

  就在王瑜涵一腳正要成功踏出病房門口時,身後那聽不出情緒的低沈嗓音陰陰地響起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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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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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34: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王瑜涵的腳步在門口頓住,她全身緊繃,心跳劇烈,開始思索是要假裝沒聽見直接出去,還是要轉身面對身後的男人。

  “你不是想見安柏嗎?!”好聽的嗓音再次響起,這次他丟下誘餌。

  果然,王瑜涵那只只差一步就踏出病房的腳立即收了回來,她一回頭,便對上那一雙黑眸。

  “等一下保姆會帶安柏過來,你想見他的話,就留下來吧。”

  “真的?”她驚喜的神色怎麽都藏不住。

  “真的,進來吧。”放下病曆表,他露出笑容。

  這一刻,如果方伊潔還在,她肯定會覺得有股寒意從腳底板直竄腦門;如果是戴偉的話,他大概會掉下下巴,懷疑謝沛軒被鬼或是外星人附身。

  而王瑜涵呢,因爲聽見等一下可以看見兒子,強烈的歡喜讓她完全忽略他的笑容是多麽的過度和藹。

  看了眼時間,他說道:“應該馬上就到了。”

  王瑜涵無法壓抑自己的興奮與開心,眉眼間都是笑意,直到他丟過來一句話,才讓她的所有理智瞬間回籠。“你爲什麽那麽想見安柏?”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糟糕,她還沒想好一個可以拿出來用的“正常”理由耶。他挑高了眉,等著她回答。

  “呃,因爲……因爲我很喜歡小孩。”她想了老半天,最後給了他這個聽起來說服力十分不足的理由。

  他高深莫測地盯著她,目光堅定不移,看得她好一陣的心虛。“真的,我真的很喜歡小孩。”她只好強調。

  他不置可否地揚了下薄唇,那表情看起來像是信了她的話又像是不信她的話。太難理解了。

  她突然有些感歎又有些開心。

  現在的他真的變了,變得這麽讓人難懂,不再是她以前那個喜怒都形于色,什麽事情都直接明白地寫在臉上的可愛老公了。

  但是,這是個好的改變,畢竟以他現在所處的位置,若是腦袋裏在想什麽都讓人可以一眼看穿,似乎並不是什麽好事。

  “爹地!”

  一記稚嫩而愉快的童嗓在她的身後響起,她才回頭,便看見一道蹦蹦跳跳的身影飛掠過她的眼前,直直地衝向病房裏那個男人的懷抱。

  謝沛軒蹲身一把將兒子抱了個滿懷,而這個美好的畫面讓王瑜涵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

  “咦?小護士你也在?!”戴偉和保姆也跟著進門。

  聽見戴偉的聲音,王瑜涵連忙眨眨眼,眨去眼眶裏的淚意。“對啊。”

  “人這麽多,那正好,我做了幾樣清粥小菜,大家一起吃吧。”劉媽笑吟吟地望了她一眼。

  “爹地,有好吃的面筋哦。”安柏討好的露出一個大笑容。

  “小少爺特地交代不能忘記准備,因爲您喜歡吃。”劉媽好笑地替安柏補充說明。

  “安柏真是個貼心的兒子,如果將來我兒子也這麽可愛又貼心就好了。”戴偉一臉欣羨。

  謝沛軒好笑地啾他一眼。

  “爹地,那是誰?”安柏終于注意到病房裏有陌生人的存在了。

  “那是照顧爹地的護士阿姨。”他看了眼眼眶泛紅的王瑜涵,然後替他們互相介紹,“他就是安柏,我的兒子。”

  王瑜涵激動地咬著牙,忍住眼眶裏的熱淚。

  她的兒子沒有死,而且還長這麽大了,那雙眉眼和他的父親這麽像,這麽好看,這麽可愛……天啊,她好想抱抱他。

  仿佛像是讀出了她的思緒,謝沛軒輕輕地推了推安柏,道:“安柏,去讓護士阿姨抱一下。”

  安柏似懂非懂地看了父親一眼,雖然不明白爲什麽需要這麽做,但仍是聽話地走到了王瑜涵的面前。

  “阿姨。”安柏仰著小臉望著她,輕聲喚著。

  “安柏……”我的寶貝……

  她輕捧住安柏小小的臉蛋,仔仔細細地看著,在她的記憶裏,他還是一個在她懷裏咿咿啊啊吹口水泡泡的小嬰兒,但一轉眼,卻已經長這麽大了。

  她細細輕撫他的眉眼,那直挺的鼻梁和那張菱形的唇,又輕輕地摸摸他軟軟嫩嫩的臉頰……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

  所有提醒自己要撐住、不要讓別人覺得她太詭異的想法,瞬間全然崩塌,眼淚完全潰堤。

  “阿姨,你怎麽了?”她的淚一掉,安柏又茫然又驚訝,瞬間手足無措了起來。

  而一旁的人,除了謝沛軒之外,更是全都傻住了。

  劉媽和戴偉面面相觑,兩人皆是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發生什麽事。

  “她、她怎麽了?”劉媽詢問的目光投向戴偉。

  “我也不知道。”戴偉茫然地聳聳肩。

  謝沛軒深思的眼光則在王瑜涵的身上打量著。

  “阿姨、阿姨只是想起了我自己的孩子……”她抽抽鼻子,哽咽地說道。

  安柏想了想,決定伸出小手抱住她。

  阿姨的孩子和他的媽咪一樣都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吧?

  難怪爹地會叫他來給阿姨抱一抱,原來是因爲這樣。

  “阿姨,乖,不哭。”安柏用他所能想到的安慰詞彙安慰著她,一雙小手還不忘在她的背上輕拍。

  “安柏,你真乖。”她的心一暖,鼻子又酸了。

  “這個護士小姐看起來年紀輕輕,沒想到已經有孩子了。”劉媽一臉詫異。

  “難怪她把總裁當小孩在哄,原來早就是個小媽媽,哄小孩哄習慣了吧。”戴偉驚嚇之余還想起了糖果事件。

  謝沛軒挑高了一道濃眉,默默看著她失控落淚,將安柏緊緊抱在懷裏的畫面。

  他知道,自己這個想法有多可笑、多不可思議,甚至,他毫不懷疑有人會因此認爲他瘋了。

  但是,他真的認爲,她,王瑜涵,就是安亞!

  情況變得有點詭異。

  鍋子裏的水正在滾著,小小的氣泡從鍋底一個個往上冒。

  王瑜涵動作俐落地將蒜頭切成末,老姜切成絲,香菇切成片,然後還刨了一條新鮮的絲瓜。

  水滾了,她將早已准備好的面線散開丟下鍋裏,她忙得不可開交,然後聽見客廳裏傳來謝沛軒慵懶的催促聲。

  “好了沒?我肚子餓了。”

  她正在撈面的動作頓了一頓。

  這就是詭異的地方了。

  她竟然在他家做飯!

  要是一個月以前有人告訴她,接下來她可以有機會再一次深入她最愛的男人的生活裏,她一定不會相信。

  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在那天見到安柏,而她失控淚崩之後,他什麽都沒問也什麽都沒有多說,只是開始天天讓安柏來醫院,讓她可以見到安柏。

  她搞不懂他在想什麽,但是可以見兒子的機會,她是說什麽都舍不得放棄的。而且他不問也好,因爲她也真的想不到有什麽正常的好理由可以拿出來說,所以她便這樣默默的每在安柏會出現的時間裏出現在他的病房,然後,到了他要出院的前一天,他問她--

  “劉媽准備退休了,安柏缺一個保姆,你有意願嗎?”

  “嗄?”她驚訝地望著他。

  “我以爲你很喜歡他。”

  “我當然喜歡他!”她毫不猶豫地立刻接話。

  他挑高了一道眉,黑幽的眸深思地望著她。

  那道目光犀利得幾乎像是要看穿她似的,讓她有些莫名的心虛,忍不住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露了什麽餡,害怕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但是,再仔細一想,那是不可能的。

  王瑜涵的外表和安亞一點都不像,而且安亞重生變成另一個女人,這麽荒謬的

  事情說出來都不會有人信了,他又怎麽可能會産生這樣的懷疑呢,她真是想太多了。

  “劉媽跟我提了很多次,她想退休回老家去照顧自己的孫子,既然你喜歡安柏,安柏也和你相處得很好,你何不考慮來當安柏的保姆?”

  就這樣,因爲能夠天天見到安柏,也能天天見到他的誘因實在太強了,強到讓她一時竟然忘記自己原本是想著他出院之後,只要在遠方偷偷看著他的,于是,完全無法拒絕地衝動答應。

  然後,她人就在這裏了。

  她把午餐做好,香噴噴的麻油絲瓜面線一端上桌,客廳裏原本在處理公事的男人便自動自發地出現在餐桌前。

  “很香。”他毫不吝啬地先給了個贊美,然後就坐下大快朵頤。

  “真搞不懂,我到底是來當誰的保姆。”她看著他那副自在的模樣,真是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好笑。

  說是保姆,她覺得自己更像個兼職管家。

  因爲除了照顧安柏之外,她還包辦了他們父子倆的午餐和晚餐,有時家裏亂了,她看不過去也只好主動整理。

  自從接受保姆這個職務之後,她醫院那邊的工作轉爲兼職,因爲護理長不願讓她走人,畢竟可以信賴的人手不足,這個時候她要是真的離職,護理長會一個頭兩個大。

  于是,在和護理長談過之後,她們達成協議,她暫時改任兼職護士,還是每天都要到醫院報到,但是不必像正職人員一樣,必須工作那麽長的時間。

  而謝沛軒這裏,她也同樣采兼職的方式,每天中午到謝家報到,因爲國小一年級的安柏除了星期二之外,都只上半天的課而已。

  既然是當安柏的保姆,照理說,應該是她要去接安柏放學,但因爲劉媽會做到這個月底,劉媽也舍不得要和從小照顧到大的安柏分開,所以堅持這個月還是要親自到學校接安柏回家,而回到家之後的工作再和她分攤。

  于是她中午就直接到謝家報到,先准備好午餐,讓安柏一回到家就有熱騰騰的飯菜可以吃。

  今天是星期二,安柏上整天課,不過她還是中午就到謝家,沒想到的是,謝沛軒竟然在家。

  “安亞。”他吃著自己碗裏的面線,突然開口。

  她一怔,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他喚的名字。

  “坐下一起吃吧。”他擡頭看了眼表情怔愣的她,“你當安柏的保姆也快一個星期了,還習慣吧?”

  “你剛才叫我什麽?”她詭異地盯住他,試探地問。

  他不可能知道她是安亞吧。

  “什麽?!”他疑惑地看她一眼,然後神色一派自然的繼續吃他的面線。

  對,他不可能知道。

  靈魂重生,這麽荒謬的事連她自己一開始都覺得不可置信,剛清醒的第一個月,每天她都懷疑自己是在作夢,直到日子久了,她再也無法否認這張和她以前完全不同的臉真的就是她時,她才不得不接受自己真的藉著王瑜涵的身體重生了。

  連她本人都花了一段時間才相信的事實,他又怎麽可能會突然起疑呢?

  所以,一定是她聽錯了。

  但是,老實說,最近她發現一件事,那就是他看她的目光變了。

  她最近總覺得他老是在她不注意的時候,用一種探究的眼神在凝望她,仿佛好像知道她的身上有秘密,而他試圖要看穿她一樣。

  她確實是無法抗拒可以日日和他們父子相處的誘惑。

  但是,這並不代表她改變了初衷。

  他現在所擁有的這一切,不論是名利地位,還是那個貌美如花的未婚妻,她相信這些美好的一切,肯定都是他努力許久才得到的。

  死過一回,她才明白平靜的生活就是幸福,所以她不能只爲了自己,就輕易地介入他們現在這個平靜的生活現狀,那等于是在破壞這一切,對每個人都不公平,尤其是方伊潔。

  安亞既然都已經死了七年,那麽就讓她以後也活在他的心中就好,別再出現了。

  “你在想什麽,幹嘛一臉凝重?”謝沛軒打斷她兀自神遊的思緒。

  “凝重?有嗎?”她有些心虛地拿起筷子,吃了口面線。

  她的一舉一動,所有表情都被謝沛軒盡收眼底,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更加相信自己那個瘋狂的想法。

  “你今天爲什麽在家裏?”她轉開話題。

  他好笑的看她一眼,然後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是他家,他愛在家就在家,她這個保姆問這種問題是不是太逾矩、太不上道了。

  “我的意思是,我以爲你會在公司,畢竟現在是上班時間。”她解釋。

  “總裁難道就不能休假嗎?更何況,我的身體才剛複原,偶爾休個半天假也不算過分吧?”

  這麽說也沒錯。她點點頭,繼續低頭吃面線。

  “還習慣嗎?這個保姆的工作。”他重拾話題。

  他的胃口不錯,吃完了一碗,很自然地將碗再往她的面前遞,她下意識地接過,又爲他添了一碗香噴噴的面線。

  他對待她的態度一派自然,自然到就像她本來應該屬于這裏一般。

  “習慣啊。”她點點頭,想起那張可愛的小臉蛋,便忍不住滿足地揚起了笑容,“安柏真的好貼心好可愛。”

  雖然照顧安柏才短短一個星期,但是每天可以讓她親手爲他准備食物,陪著他寫功課,和他聊天,哄他睡覺,這種感覺真的好幸福。

  她不斷地感謝老天爺,感謝祂沒有帶走她的安柏,感謝祂讓她有機會可以照顧他和愛他,雖然只能是保姆的身份,但也已經讓她覺得很開心了。

  他瞅著她掩不住愉快心情的臉龐,道:“你看起來就像是愛慘了安柏。”

  “嗯,我真的很愛他。”她忍不住附和,將心中最深處的感情表達出來。

  “那我呢?”

  “嗄?!”她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問給問愣了,有些驚訝地望著他。

  現在是什麽狀況?他該不會是對“王瑜涵”有什麽想法吧……

  兩人四目相對,視線相交,她心跳劇烈,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回答什麽才好。

  氣氛詭異又尴尬,半晌,他又突然出聲。

  “我開玩笑的。”他恢複一臉的平靜,繼續吃碗裏的面線。

  她心驚膽跳地瞪住他。

  這一點也不好笑好嗎?這位先生。

  半天沒聽見她的聲音和任何回應,他擡陣瞧了她那杏眼圓瞠、氣鼓鼓的小臉一眼,忍不住輕勾唇角。

  那剌目的迷人笑容,讓她忍不住狠狠瞪他一記。

  “玩笑不要亂開,會嚇到人!”莫名的,她有些生氣。

  他不甚在意地聳聳肩,頗有興味地瞅著她,“那你也沒必要生氣吧,你在氣什麽?”

  當然是氣他怎麽能夠這樣調戲“她”啊!

  因爲“她”是“王瑜涵”。

  因爲她知道他現在眼裏看見的不是安亞。

  因爲她清楚知道他身邊還有個未婚妻。

  不管是因爲安亞,還是因爲他未婚妻,總之,他怎麽可以調戲“王瑜涵”呢!

  “我哪有生氣,你想太多了。”她否認,但是事實上,既生氣又委屈的複雜情緒讓她整個人陷入莫名的煩躁裏,她忿忿地吃完碗裏的面線,將自己的碗盤拿到廚房流理台裏一放,然後擰了條抹布往客廳走。

  謝沛軒的視線默默地隨著她生氣的背影移動。

  以前,當她開始對他感到生氣,不想和他說話時,她習慣用做家事的方式來發泄自己的怒火。

  她會先把桌椅家具都擦得亮晶晶--

  他一邊將碗裏的面線送進嘴裏,一邊看著她拿著抹布正用力擦著客廳裏那張黑色石英桌。

  接著就是把地板和窗台都弄得一塵不染--

  他將自己吃完的空碗和盛裝面線的鍋子一起收進流理台,第一個畫面完全讓他猜中,這讓他的心情很好,于是他很貼心地決定替她將碗盤都洗好。

  在洗碗之前,他轉頭看了一眼,客廳裏那個女人正拿著一瓶玻璃清潔劑在清潔他家那一整片的落地窗。

  看著那個努力做家事的纖細背影,他的唇角忍不住揚得更高了。

  他愉快地開始洗碗的工作。

  他知道,接下來,她會到陽台替所有的植物澆水和拔雜草--

  洗好碗,將幹淨的碗盤都放進烘碗機裏,他回到客廳,正好看見她往陽台外頭走去。

  她的腳步一頓,擡手,然後這個動作停了許久。

  他猜,她看見了。

  看見那株他爲了安亞而種的牽牛花。

  “總裁,這是您要的資料。”

  電梯一抵達頂樓,門一滑開,戴偉已經在門外等候。

  電梯外是一個開闊的空間,看起來像一個大型室內中庭,地板全部由光可監人的黑色大理石鋪成,四周的牆壁是用粉白色油漆刷成,偌大的空間裏有一面擺放著當期各種商業雜志的書櫃,角落裏有幾株綠色巨木盆栽,然後還有一組沙發,開放式的空間裏有一組吧台,是這層樓的茶水間,戴偉的辦公區域也位處這個空間內,而戴偉的辦公桌再往左邊走,便是謝沛軒的總裁辦公室了。

  謝沛軒步出電梯,同時接過戴偉遞過來的牛皮紙袋,他的步伐沒有停止,一路直接走入自己的辦公室。

  戴偉沒有跟著他,在他接過資料之後,便轉往茶水間去替他准備咖啡。

  一入辦公室,謝沛軒便迫不及待地抽出牛皮紙袋內的資料開始細看。

  資料不多,不足十頁。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細細看著,專心的連戴偉進過辦公室,在他的桌上放下那杯香氣四溢的卡布奇諾後又退了出去,都沒有發現。

  然後,他發現了幾個關鍵字。

  重大車禍,昏迷,清醒,個性大變。

  他的目光從手中的資料裏擡起,看向窗外,意外地發現一早甫下過雨的天邊悄悄地挂上了一道彩虹,一股強烈的喜悅從心底深處湧起,讓他忍不住揚唇,輕笑出聲。

  送完咖啡之後,再次踏入辦公室的戴偉,看見那張向來不苟言笑的冷臉露出笑意,不由自主地傻了下。

  他從沒有看過老大這樣笑過,他一直以爲這種發自內心的笑容,是老大骨子裏從來就不存在的東西。

  “總裁,您心情很好?”他好奇的問。

  想必老大心情好的原因是那份文件吧?

  幾天前,老大突然要他去調查那個小護士,雖然老大沒有說明原因,而他當然也不敢多問。但是,顯然那個小護士對老大絕對是有影響力的。

  只是,這就讓他好奇了,調查出來後的那叠資料裏究竟寫了什麽,竟然可以讓向來冷漠的老大露出笑意?

  謝沛軒聞聲回頭,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恢複到一如以往的平靜無波。

  他拿起桌上香濃的卡布奇諾輕啜一口。“老大,您是不是對那個小護士有意思?”

  戴偉無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大發作,畢竟多年來這是第一次,第一次讓他看見老大出現這種像個普通人的神情,所以他很不怕死的,用有點暧昧的目光望著自家老大追問著。

  謝沛軒斜睨他一眼。

  戴偉跟在他身邊很多年了,是個做事勤快、手腳俐落、嘴巴很緊、能力相當不錯的得力助手,唯一的缺點就是偶爾他的天線會突然出槌,當然大部分出槌的時候都不是公事,所以才能繼續讓他留在身邊。

  而當他的天線出槌的時候,最明顯的征兆就是他會改口喊他老大,而不喊他總裁,很明顯的,現在戴偉是打算和他閑聊了。

  “看來,最近讓你太清閑了。”竟然有空可以把注意力用來關心他的私事?

  戴偉立刻安分的將話題轉回,“咳咳,那個,我是想跟總裁報告一聲,剛才劉媽打電話來,她說她鄉下家裏臨時有事,必須請假回去一趟,所以今天中午沒辦法去接小少爺。”

  謝沛軒雛了雛眉頭。

  戴偉繼續報告:“不過劉媽已經和王小姐聯絡了,王小姐表示她會去接小少爺放學。”

  他深思了一下道:“把中午和關氏董事長的餐敘改到下星期,下午的會議也另外安排時間,通知歐洲分公司視訊會議改到晚上,現在,把其他今天該完成的工作都拿進來給我。”

  把可以排開的工作排開,可以提前完成的工作在早上就先完成。

  他決定,他今天也要去接安柏放學。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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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34: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這是她第一次有機會可以接自己的孩子放學。

  她將擁有一小段只有她和安柏獨處的時光,在這段短短的時間裏,沒有劉媽、沒有謝沛軒、沒有任何人,所以她可以不必僞裝,可以大大方方扮演媽媽這個角色,而不擔心被人發現。

  一想到等一下那難得的、只屬于他們母子的時光,她的步伐就忍不住輕快了起來。

  今天在接到劉媽的電話之後,她的心情就變得非常好,忍不住用最快的速度將所有工作都完成,就是爲了可以准時下班,然後到學校來接安柏放學。

  王瑜涵一到學校,看了眼手上的手表,還差三分鍾才是低年級的放學時間,但是已經有不少的家長在門口等候了。

  下課鍾一響,穿著制服的小朋友們在老師的帶領下,一個個走出校門口,那一張張開心可愛的小臉讓她看得也不由自主地漾開了笑容,但真正讓她心花怒放的是現在正踏出校門口的小男孩。

  “安柏!”她在他發現自己之前,便開心地迎上去。

  看到來的人不是每天來接他的劉媽而是王瑜涵,安柏小臉上的表情有些驚訝也有些驚喜。

  王瑜涵微笑地向站在安柏身邊的老師點了個頭,老師也回她一記和善的微笑,由于完全沒見過王瑜涵,老師低頭問了問安柏,“安柏,她是?”

  老師大概知道安柏的身世背景,因此並沒有因爲來接他的人換成一個年輕女人就誤認爲是安柏的母親。

  “阿姨是我的新保姆。”

  聽安柏解釋完,確定不是陌生人也不是壞人,老師才放心地松了手。

  “老師再見。”再次跟老師打了個招呼後,王瑜涵朝安柏露出微笑伸出手,“我們回家吧。”

  安柏瞧了她的手一眼,然後將自己小小的手掌交到王瑜涵的手中。

  他很快地發現,阿姨的手和劉媽的手不一樣,劉媽的手粗粗的、皺皺的,但阿姨的手軟軟熱熱的,是很不一樣的感受。

  “安柏!”突地,一個小女生跑了過來,熱情地叫住他。

  王瑜涵和安柏雙雙回頭,她看見的是一個幹幹淨淨、五官秀氣的小女生。

  “安柏,她是你媽咪?我第一次看見你媽咪耶!”小女生臉上例開大大的笑容,那熱情開朗的模樣和她秀氣的長相顯然有些差距。

  安柏有些尴尬地抿起了唇,還來不及開口解釋,小女生又搶先出聲了。

  “你媽咪好漂亮,和我一樣漂亮哦!”

  安柏擡頭看了眼王瑜涵,看著她那溫柔的笑臉,然後想起他好幾張寶貝照片裏,他親生媽咪的模樣。

  對,他的媽咪真的很漂亮,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媽咪。

  可是眼前的阿姨不是他的媽咪,而且也沒有他的媽咪漂亮,雖然他也很喜歡阿姨,但是他還是知道阿姨和媽咪是不一樣的。

  他撇撇嘴,抿緊了唇,沒有說話。

  在學校裏,他向來不喜歡和人談到與媽媽有關的話題。

  每個人都有媽咪,只有他沒有,那讓他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讓他意識到自己的“不正常”,他不喜歡提起,就是因爲他不要看到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媽咪你好,我是張小妹,是安柏最喜歡的女朋友哦。”熱情的小女生開心地向王瑜涵自我介紹。

  “哈啰,你好。”她的活潑讓王瑜涵忍不住微笑。

  安柏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的名字是張小梅,不是張小妹,而且我又沒說你是我的女朋友。”

  “但是我爸比都叫我小妹啊,而且爲什麽我不是你的女朋友,那你到底想要誰當你的女朋友?”張小梅一派天真的回問他。

  安柏搔搔頭,一臉苦惱,一時之間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才好,最後只好瞪她一眼,“你也不能亂叫別人媽咪啊!”

  “你的媽咪就是我媽咪啊,爲什麽我不能叫她媽咪?”

  奇怪了,爲什麽他媽咪會是她媽咪?安柏實在覺得和張小梅有理說不通。

  “阿姨不是媽咪,我沒有媽咪,而且如果是我的媽咪就是我的,你自己就有媽咪了,幹嘛還要跟我搶?”安柏不耐煩地瞪她一眼。

  張小梅聞言,驚訝地瞠目望住他。“你沒有媽咪,怎麽可能,每個人都有媽咪啊!”

  安柏聞言,一張小臉黯了下來。

  看吧,他最討厭的就是這樣。

  好像他沒有媽咪他就是怪物一樣。

  王瑜涵看著兩個小家夥鬥嘴,覺得很有趣,直到這個話題讓安柏的表情變了,那黯然的模樣讓她心疼不已,她忍不住蹲低了身子,將他摟進懷中。

  小小的安柏愣了下,卻無法拒絕這樣溫暖的擁抱。

  “小梅,安柏跟你開玩笑的,他當然有媽咪啊。”王瑜涵摟著安柏,一雙明眸笑望著天真小女生,繼續道:“你猜對了,我就是安柏的媽咪哦。”

  安柏有些訝異地看她一眼,不太能夠理解。

  “對嘛,我就知道!”張小梅一臉“我最聰明”的表情看著安柏。

  王瑜涵轉頭對上那雙有些詫異又茫然的眼,微笑道:“我就是安柏的媽咪,安柏是我的寶貝。”然後用力摟緊了懷中小小的身軀。

  “好好哦,你的媽咪好漂亮又好溫柔,不像我媽咪都凶巴巴。”張小梅一臉羨慕的看著安柏,嘟嘴抱怨著。

  “你說誰凶巴巴!”一記暴吼在張小梅身後響起,把張小梅嚇得跳了起來,一回頭看見自家媽咪,她大駭的喊著,“完蛋了,是母老虎來了!媽咪再見、安柏再見,我要去逃命了!”

  話落,張小梅一溜煙跑了。

  王瑜涵措手不及,連句再見都來不及回應她,只能好笑又傻眼的看著那個擁有飛毛腿的小女孩一下子跑遠了。

  “張小梅是我們班最調皮的女生。”安柏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一臉他也覺得拿她很頭痛的表情解釋著。

  王瑜涵了然地點點頭,確實是皮得不得了,不過其實也挺可愛的。“那她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嗎?”她好奇地盯著兒子的臉問道。

  “才不是咧。”安柏小臉瞬間爆紅,又羞又急的反駁,而這可愛的表情逗笑了王瑜涵,讓她開心的大笑出聲。

  沒想到她兒子小小年紀就魅力強大,讓她這個做母親的莫名驕傲了起來。

  安柏看著她的笑容,感受著她溫暖的體溫,想起了剛才她說的話。

  她說,她就是他的媽咪。

  阿姨願意這麽說,是不是表示阿姨也很喜歡他?

  雖然阿姨不是他真的媽咪,可是,他真的很喜歡阿姨。

  阿姨和劉媽不一樣,阿姨每天都會陪著他一起做功課,可是劉媽不會阿姨晚上也會念故事書給他聽,哄他睡覺,劉媽也不會。

  而且,有好幾次,阿姨都把他抱得好緊好緊,就像現在這樣。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總之,他就是覺得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安柏小小的腦袋瓜子轉呀轉,突然靈光一閃,上次阿姨看見他的時候哭了,好像是因爲阿姨的小孩和他的媽咪一樣都死掉了……

  既然他這麽喜歡阿姨,阿姨也喜歡他,剛好他媽咪死掉了,而阿姨的小孩也死掉了,那麽他爲什麽不幹脆想辦法,把阿姨變成他的媽咪呢?

  安柏黑白分明的大眼閃過一抹光芒,爲自己這個靈感得意不已,也忍不住笑咧了嘴。

  “什麽事讓你們這麽開心?”

  謝沛軒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後,低沈的嗓音一響起,嚇了毫無心理准備的王瑜涵一跳。

  “你怎麽來了?”她瞠圓了眼眸,看著突然出現的他。

  “我來接安柏放學。”他一臉的理所當然。

  “呃,可是……”劉媽怎麽沒告訴她,他也會來呢。

  他沒有理會她愕然的表情,揉了揉安柏的頭,“安柏,爹地來接你,你開心嗎?”

  “開心!”安柏小小的臉蛋上綻出興奮的光芒,這是爹地第一次親自到學校接他耶,他當然開心呀!

  安柏瞧了瞧王瑜涵,又瞧了瞧謝沛軒,他發現爹地看著阿姨的神情很不一樣,以前爹地看人的眼神都是冷冷的,當然,看他的時候不會啦。

  可是他剛剛發現爹地看阿姨的眼神卻是暖暖的耶。

  謝沛軒瞄了眼神色有些慌亂的王瑜涵一眼,很自然地和她一人一邊牽起兒子的手,然後低頭問兒子。

  “餓了吧,我們去吃午餐,安柏想吃什麽?”

  “阿姨想吃什麽?”決定想辦法把阿姨變自己媽咪的安柏,覺得自己應該要討好一下王瑜涵,于是轉頭問她。

  “都好,安柏想吃什麽,阿姨就吃什麽。”她笑了笑,不敢對上謝沛軒那雙明明在笑,但她卻覺得很銳利的深邃眼眸。

  雖然沒有看他,但她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時不時地就飄到她的臉上。

  “那我要吃麥當勞。”安柏開心的大喊,一手抓著父親厚實溫暖的大掌,另一手則握著王瑜涵柔嫩的掌心,兩只小手都被緊緊握住,讓他突然有一股很莫名其妙的滿足感。

  這就是有爹地也有媽咪的感覺吧?

  太好了,他喜歡!

  午飯後他們一行三人並未直接回家,安柏吵著要吃冰,于是謝沛軒帶他們到冰店吃冰。

  “阿姨,你喜歡吃紅豆嗎?”

  “喜歡啊。”王瑜涵點點頭,甜甜的回應安柏。

  “那我分你吃。”安柏立刻將自己面前那碗刨冰裏的紅豆挖到王瑜涵的碗裏。

  “謝謝。”王瑜涵感動地親了親安柏的額頭,問道:“那安柏喜歡吃花生嗎,阿姨分你好不好?”

  安柏害羞地點點頭,王瑜涵開心地將自己面前那碗豆花裏的花生撈給他。

  安柏第一次覺得心情這麽這麽的好,因爲這是第一次爹地來接他放學,而且也是第一次他有一種他和別人都一樣的感覺。

  安柏一邊吃著刨冰,一邊擡頭左右看了看,左手邊是他最愛的父親,右手邊是他目前最喜歡的阿姨,他們三個同坐一個圓桌一起吃冰,看起來就像一家三口一樣。

  如果可以變成真的一家三口的話,那一定很棒。

  安柏愉快地舀了一大口的刨冰送進嘴裏,表情是完全掩飾不住的快樂。

  “哎呀,你怎麽把煉乳都吃到臉上去了。”王瑜涵好笑地發現安柏的頰邊沾上了淋在刨冰上的煉乳。

  “有嗎?”安柏疑惑地偏著頭,伸出舌頭舔了嘴唇一圈。

  王瑜涵輕笑了下,道:“姨幫你擦。”

  謝沛軒坐在王瑜涵的正對面,仔細看著正拿著衛生紙替安柏擦去嘴邊煉乳的她,她的動作溫柔仔細,笑容甜得幾乎要滲出蜜了,而安柏也是一臉開心享受的模樣。

  他眯了眯黑眸,有些不是滋味。

  真是過分,他來接他們倆可不是爲了讓他們忽略他,但是現在顯然他被忽略得很徹底。

  不過,雖然有點吃味,但是看著這一幕卻又讓他有點感動。

  “爹地。”安柏忽然轉過頭看他。

  “嗯?”他的語氣不鹹不淡,沒有把自己有些吃味的情緒表現出來,畢竟和自己的兒子吃醋這種事實在是太可恥了。

  “我吃完冰了,可以去那裏玩嗎?”安柏的手指向冰店外頭的小公園,裏面有好幾個孩子正在玩溜滑梯,也有好幾個孩子正在玩著踩對方影子的遊戲,看起來氣氛頗歡樂也很熱鬧。

  “可以。”他點點頭。

  一獲得父親的同意,安柏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直接就衝去玩耍了。

  很好,這麽一來,就剩他們兩個人了。

  王瑜涵的目光跟著安柏的身影跑,而他的目光則是移到了她的臉上。

  她臉上那滿足又帶著寵溺的表情騙不了人,她真的很喜歡安柏。

  “你知道嗎?”他吃著自己那碗黑糖口味的刨冰,突然出聲。

  “嗯?”她連忙將視線放到他的身上。

  “你對待安柏的樣子,讓我覺得親昵到就像是你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他微微一笑。

  她的心一驚,爲了他臉上那抹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也爲了那麽一點點的心虛。

  她已經盡可能的克制,讓自己盡量只像個喜歡孩子的保姆了。

  可是,眼前的明明就是她的親生兒子,她在這個世上最寶貝的寶貝,再怎麽克制,都無法抑下那股身爲母親的天性,尤其她本來一直以爲安柏早就因急病死了。這是一種失而複得的狂喜,要她如何壓抑得住。

  “我、我說過我很喜歡孩子。”她有些僵硬的回答。

  他挑起了眉,點了點頭,輕笑了下,便繼續低頭吃冰。

  謝沛軒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讓她松了一口氣,她看著他吃著面前那一碗黑糖刨冰,又瞧了眼自己眼前的這碗豆花,熟悉的記憶湧了上來……

  “我請你吃冰。”

  原本一雙長腿交叠,惬意地倚在醫院外牆上的謝沛軒,一看見剛下班走出來的安亞,立刻上前抛出這句話。

  “你怎麽在這裏?”安亞被這個突然冒出來擋路的男人嚇了好大一跳。“等你下班,請你吃冰。”

  安亞瞅他一眼,笑問:“爲什麽?”

  “一定要有理由嗎?”他挑起眉,酷酷的問。

  “沒有理由嗎?!”她反問。

  其實她和他也算有點熟了,因爲這家夥兩三個星期就上一次醫院,原因通常都是同一個--和人打架受傷。

  因爲太常在醫院裏見到他,而他總是擦了藥、領了藥之後,一轉身就把該吃的藥給丟了,所以讓她印象深刻。

  身爲一名醫護人員,她實在見不得有人這樣浪費醫療資源,所以就很雞婆的管起了這個血氣方剛的大男孩。

  一開始她只是強迫他要乖乖吃藥,後來她索性開始灌輸他好好讀書,不要老是和人打架鬧事的觀念,那段時間他老是嫌她啰嗦,根本理都不想理她,但是見面的次數多了,時間一長,這家夥大概是明白不管他怎麽凶巴巴也都凶不走她之後,才認了命,乖乖聽了她的話,省得每次一見面,她就老是在他耳邊念個沒完,讓他受不了。

  現在好多了,他架雖然還是照打,但是進醫院的次數變少了,這樣一來他們見到面的次數應該會變少才對,但是,並沒有,她見到他的次數反而多了很多。

  因爲他竟然開始三天兩頭的跑來找她,有時是要她陪他吃午餐,有時是說他無聊,所以來找她聊聊天,還有好幾次特地來接她下班。

  而今天又堵在醫院門口等她,說要請她吃冰?

  “前幾天你不是說天氣很熱,很想吃冰嗎?”他說。

  安亞想了想,自己是有提過沒錯,不過她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

  她瞅著他像是有些害羞的俊臉,似乎明白了些什麽,這段時間裏他不斷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原因,呼之欲出。

  她想了想,道:“好吧。”

  得到佳人應允,謝沛軒愉悅地揚起唇角,說了一句“走吧”,然後就騎著他的機車載她去吃冰了。

  一走進店裏,她就發現這間冰店很特別,沒客人、沒老板,只有一只貓,而且那只貓也只在他們踏進店門的時候懶懶的瞄了他們一眼,就不理他們了。

  炎炎夏日的午後,蟬鳴聲鼓噪的大樹下,一間古早味的冰店裏,就只見到一只三花小貓躺在店門口,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它的花尾巴。

  一陣風揚起,吹動挂在店門口的風鈴,清脆的鈴聲讓人聽了心情舒暢。

  安亞環顧店裏一圈,疑惑地問:“老板不在,我們怎麽吃冰啊?”

  “自己搞定喽。”謝沛軒熟門熟路地走進櫃台裏,擡眸問她:“你想吃什麽?”

  她靠近他,仔細地看了看冰櫃裏有些什麽可以挑選,她瞧了半晌,最後做出決定。

  “我要吃冰豆花。”

  于是謝沛軒替她弄了一碗冰豆花,替自己弄了一碗黑糖刨冰。

  “老板不在,我們這樣好嗎?而且等一下要怎麽付錢啊?”她一邊吃著豆花,

  一邊疑惑地問著。

  “這間店的老板特別懶散,常常都不在,顧店的通常是老板養的那只貓,熟客都知道,反正吃完了冰,自己把錢丟到櫃台那個錢筒裏就行了。”身爲常客的謝沛軒早就習以爲常,根本不以爲怪。

  “哇,這是誠實冰店嗎?”安亞一臉驚奇,很訝異怎麽有人這樣做生意。

  謝沛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順便偷吃一口她的豆花。

  “餵!”她發現他的小偷行徑,立刻發聲抗議。

  “幹嘛那麽小氣,還你一口嘛。”他大方地舀了一匙淋滿黑糖漿的刨冰遞到她的嘴邊。

  這樣豈不是吃他口水?

  咦,所以剛才他也吃了她的口水喽?

  思及此,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張薄唇,他的唇形很好看,厚薄適中,唇角有點微翹,看起來就是一副很可口的樣子。

  嚇!什麽啊?她在亂想什麽?

  謝沛軒對她來說,可是個小弟弟耶,她怎麽可以這樣胡亂遐思。

  她瞠目看了眼唇邊那口刨冰,間接接吻四個大字頓時砸到她的腦門上,讓她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你幹嘛臉紅,很熱嗎?”他一臉不解,但不忘轉頭尋找店裏電風扇的蹤迹,一看到便放下了原先要餵她吃的那口冰,然後去開電風扇了。

  呼。

  莫名地,她松了口氣。

  不管怎麽說,雖然她答應陪他來吃冰,但可沒有想過要啃他這株嫩草,怎麽現在卻因爲一口豆花一口冰就亂想了起來。

  “好了,這樣應該比較不熱了吧?”

  開好電風扇的謝沛軒回到位子上,看見她頰畔的黑發因風吹而微動著,那張紅紅的俏臉可愛得像顆新鮮的蘋果,實在讓人很想咬一口。

  他揚唇,再次遞了一口滿溢黑糖香氣的刨冰到她的唇邊。

  “餵,這樣不好吧。”她遲疑地白他一眼。

  “爲什麽不好?哪裏不好?”

  他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她就不信他不知道這樣互吃口水就可以算是間接接吻。

  她狐疑地瞪著他,他一臉清純地回望她,兩人四目相交好半晌,最後仍是她紅了臉。

  真可惡,明明她是成熟的大姐姐,而他只是稚嫩小弟弟耶!

  不行了,她得把話說開才行!

  “謝沛軒,你老實說……”她眯細了水陣,自以爲目光很銳利地盯住他。

  “嗯,說什麽?”他好笑地看著她裝凶的可愛模樣。

  “你該不會是想追我吧?”要不然做什麽最近一直到醫院堵她,又是吃飯又是接送又是請吃冰的。

  “是啊。”

  “……你好歹也害羞一下吧。”沒想到他會這麽坦白,連零點一秒的遲疑都沒有,這下又換她害羞了。

  “我沒說我不害羞啊,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動了想追女孩子的念頭,我的心底深處其實也是有一點點的小害羞。”

  說是這樣說,但是他連臉都沒紅,實在是讓人完全看不出他有半點害羞的樣子。

  “餵,你知不知道我大你幾歲啊?我已經二十六了,而你才十八耶,對你來說我不會太老了嗎?”她很好心的提醒他。

  “我覺得二十六配我剛剛好。”他揚眉,一臉得意地說。

  她傻住,有些無言,停頓半晌,決定說得直白點。

  “你有戀姐情結?幹嘛不找個和你年紀差不多的女生談戀愛,青春正茂,美不勝收,多棒!”

  “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女生都很幼稚。”他嫌惡地皴了皺眉。

  這位先生,你以爲你又有多成熟?

  啊,她知道了,他肯定是年少輕狂又情窦初開,等過一陣子,他年紀再大一些,就會知道自己現在只是一時頭暈,不是真的喜歡她。

  她嘿嘿笑了兩聲,睨著他,“和你同齡的女生你都會嫌人家幼稚了,你說我會

  不會也覺得你幼稚?”

  大男孩聞言,不爽地眯細了眼,一張大大的俊帥臉龐無預警地欺近她。

  嚇!

  “你幹嘛?”她嚇一大跳,整個人下意識地往後傾。

  “你嫌棄我?”他的鼻尖幾乎碰到她的,那低低的語氣聽起來很危險。

  “不不不是嫌棄啦。”她緊張地想後退,可惜無路可退。

  她只是想讓他明白,年齡會是個大問題,希望他好好想清楚而已。

  “那你討厭我?”

  “也沒有討厭啊。”但不討厭不代表就要接受他的追求吧,女大男小,她無法承受別人異樣的眼光啦!

  咦?她緊張的表情突地一愣。

  她幹嘛自己預設在一起之後會有異樣眼光的事呀?

  “既然不討厭,那不就是喜歡!”

  喜歡?!

  她猛然回神,正要開口反駁,唇上忽地感到一股冰涼與柔軟。

  剛才發生什麽事?!

  她……剛才該不會是被偷親了吧?

  她愣看著那個已經坐回自己位子上吃冰的大男孩,眨眨大眼,不可置信。

  “我喜歡你,我就是要追你。”

  他堅定地說完,薄唇揚起好看的弧度。

  一道金陽灑進來,那光影映在他那張還有些稚嫩的帥氣臉龐上,迷人得不得了。

  安亞怔愣,不知道該怎麽勸他回頭是岸,明明內心抗拒姐弟戀,但是看著他,不知怎地,一張臉就是忍不住地發熱,一顆心評評地跳著。

  就從這個夏天開始,安亞的身邊多了一個纏人的大男孩,怎麽甩都甩不掉,怎麽趕都趕不走,最後這個大男孩還成了她的丈夫。

  果然,烈女還是怕纏郎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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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34:5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雖然她夢想中的母子獨處時間在謝沛軒出現攪局的情況下泡湯了,但是這一整個下午卻過得比她所預期的還要更愉快。

  安柏中午吃完了麥當勞又喊著要吃冰,吃完了冰在小公園玩時看見有人騎自行車,他覺得新奇也跟著想玩,謝沛軒想了想,就帶著他們一起到河濱公圜去騎協力車,安柏玩得樂不思蜀都不想回家了。

  老實說,這真的是很快樂的一個下午。

  可以看見她最愛的大小男人就在身邊,她心底的幸福泡泡就不住地狂冒,讓她完全忘記僞裝自己,盡情地享受眼前的親子時光。

  因爲多了謝沛軒這個專屬司機,他們三個人得以東跑西跑到處玩,玩到晚上八點多才終于到家。

  一到家,那個玩得累乎乎的小家夥差點連作業都不想寫,甚至連澡都不想洗就要去睡覺了,不過在她的堅持下,小家夥還是聽話地洗了澡,寫完作業之後才爬上床。

  畢竟,安柏可沒忘記自己想要拐她來當媽咪,說什麽都不能讓她不開心。

  “阿姨。”安柏拉好身上的被子,甜甜的喚了一聲。

  “嗯?”王瑜涵正在替他准備明天要穿的制服。

  “我喜歡你。”

  王瑜涵一怔,這突如其來的“告白”讓她的心口一陣甜蜜。

  她將安柏的衣物都整理好後,來到他的床畔,忍不住輕撫他那張可愛的臉龐。

  “阿姨,我說真的哦,我真的很喜歡你。”安柏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明顯有了睡意,但還是努力地撐住,沒讓眼皮阖上,他唇邊的笑容有些羞怯,看在王瑜涵眼裏簡直可愛得不得了。

  今天下午才回想起第一次被一個大男孩告白的情景,沒想到晚上又被另一個小男孩告白了。

  呵,今天也過得未免太幸福了吧。

  她止不住唇邊的笑意,道:“我也很喜歡你啊。”

  她坐臥到床上,享受這個親密的母子時光。

  安柏順勢鑽進她的懷裏,自己喬好位置,安安穩穩地躺好,深吸了口氣,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心滿意足地笑了,然後他問道:“那阿姨喜不喜歡我爹地?”

  雖然他年紀小,但是他也知道要把阿姨變媽咪的關鍵在爹地身上,阿姨光是喜歡他是不夠的,如果阿姨不喜歡爹地的話,那一切就沒有希望了。

  “啊?”她茫然地回應一聲,不解這個問題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阿姨,我想要你當我的媽咪,你不要只喜歡我,也喜歡一下我爹地好不好?”說完,他打了個大哈欠,睡意濃得讓他的眼皮幾乎快撐不住了。

  王瑜涵怔愣著,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本來就是安柏的媽咪,就算這個身體不是,但她的靈魂是。

  雖然現在只能當安柏的保姆,但可以天天看見他,陪著他,這已經讓她很滿足了。

  但是,如果能夠聽他真的喊她一聲媽咪,那肯定讓她連作夢也會笑。

  還沒等到她的回答,安柏已經不敵困意睡著了,她低頭看著已經緊閉雙眸、整個睡倒在她懷裏的小家夥,濃濃的母愛忍不住泛濫。

  她低頭在他的額頭印上一個輕吻,低聲說道:“寶貝,媽咪愛你。”

  王瑜涵替安柏拉好身上的被子又整理了一下他房裏的東西,忍不住又坐回床邊看著那張可愛的小臉蛋許久,然後才心滿意足地步出安柏的臥房。

  她走到客廳,發現謝沛軒和戴偉正站在客廳裏的落地窗前談話。

  “史蒂芬的意思是原來設定的預算不足以執行新計劃,希望總裁這裏可以同意提高預算額度。”戴偉站在謝沛軒的身後一步,態度嚴謹地報告著今日他跷班……呃,提前下班之後公司裏發生並且需要他決斷的工作事項。

  王瑜涵透過玻璃窗的倒映看見謝沛軒的表情,忍不住揚唇。

  謝沛軒工作時的神態嚴肅認真,和她記憶中那個風風火火,一天到晚和人打架的大男孩完全不同。

  夜已經黑了,他高大的身影倒映在黑色的玻璃上,像一幅畫。

  因爲他背對她,所以她停下腳步,第一次放縱自己光明正大的仔細看他。

  這個她記憶裏的男人,真的成熟了。

  他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質和以前極爲不同,變得沈穩又正經,大多數的時候少有表情,就算有也是嚴肅居多,偶爾還會露出陰沈的樣子,她忍不住想起以前的他,那個老是惹她生氣的大男孩,前後真的差異甚大啊。

  現在的他身上多了一股以前她從未看過的霸氣,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只是讓他變得更加迷人而已。

  謝沛軒聽完第一項報告,冷厲嚴肅的表情不變,淡淡開口回道:“史蒂芬如果沒辦法壓低預算,我不介意另派有能力的人過去澳洲,接手他分公司總經理的位置。”

  “我知道了。”戴偉颔首,繼續報告:“還有,長聯那邊又出包了。”

  他濃濃的劍眉皺了下,道:“這是長聯第三次遲交建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給李平貴一點提醒,這是我最後能做的,別讓他有機會抱怨我讓他死得不明不白。”

  他的口氣冷厲,眸光冷峻,視線像是遙望著玻璃落地窗外的夜景,實則將身後那個偷偷看他的女人一舉一動都收進眼底。

  “可是李經理怎麽說也是李董事的弟弟……這樣好嗎?”戴偉有些遲疑地道。

  戴偉口中的李董事是謝沛軒的大媽李美惠,由于她膝下無子,他們謝家的天粵集團有百分之十二的股份在她的手上,那是當初父親和他的親生母親外遇之後所給她的補償。

  這麽多年來,她一心想要拿下所有屬于父親的股份,並且將他這個小老婆生的兒子趕出家門,可惜最終還是失敗了。

  其實,他原本並不是那麽討厭這個大媽的,即便在他回到謝家認祖歸宗之後,她從沒有將他當成謝家的孩子對待,他也不曾真正恨過她,畢竟是他的母親和父親先做錯事,而她只是個無辜的大老婆罷了。

  所以,本來他也從沒想過要和她爭父親手上的那百分之六十一的持股。

  可是後來一切都不同了,因爲若不是李平貴,安亞不會死,而若不是大媽,安柏不會因爲無人聞問而晚一年入學。

  當初,安亞罹患胃癌,他知道謝家有辦法找最好的醫療團隊,所以回到謝家求父親救她,父親開出條件,只要他和安亞斷絕聯系,並接受父親的安排規劃,就會救她一命,于是他答應了。

  他強迫自己狠下心,抛下生病的妻子和還在襁褓中的兒子,聽從父親的安排到國外讀書、進海外分公司實習,而父親將安亞和安柏都交給大媽安置照顧,在那幾年裏,他甚至不敢打聽任何關于安亞的消息,怕自己會忍不住跑回台灣,破壞與父親的協定,讓安亞無法獲得治療。

  沒想到他太過天真,他們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替他救安亞的命,一直到他回國之後,他才知道在自己離開台灣半年後,安亞就在一間小醫院裏病逝了,而安柏甚至被大媽丟到鄉下老家,眼不見爲淨。

  他要如何不恨?

  他們竟敢這樣對待他最心愛的女人和兒子。

  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後,本來對天粵一點興趣都沒有的他終于了解了,除非他壯大自己的勢力,否則永遠無法脫離父親的掌控並和大媽對抗。

  既然她讓他失去他最在乎的人,那麽他也只能選擇奪走她這一生都想得到的天粵來做爲報複。

  他對她已經很仁慈了,只是搶走她夢寐以求的集團總裁大位,可還沒把她的人馬都撤光呢,她應該要心懷感激了。

  他冷笑。“天粵是營利事業,不是收容所,既然他能力不足又貪心,就算他是謝家的親戚,我也不見得非得要繼續賣他面子。”

  “我知道了。”戴偉明白這次老大的耐心真的已經用罄了。

  他家老大雖然冷漠嚴肅,看起來好像是心狠手辣、獨裁專斷之人,但跟在老大身邊這麽多年,他明白老大並不是一個完全不講情面的人。

  當然,也絕不會是個心慈手軟的人,所以,他自然也無法接受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他的底限。

  “書房裏的那幾份合約我已經看完簽字了,你要回去時順便帶走。”

  “好。”戴偉領命,轉身去書房拿資料。

  交代完戴偉,謝沛軒轉身面對那個偷看他很久的女人。

  王瑜涵先跟走過她身邊的戴偉輕點了個頭,然後目光望向那個總讓她心動的男人。

  “安柏睡了,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這次她很聰明,在謝沛軒轉身的同時就收斂了目光,還不忘擺出專業親切的笑容,不怕會像上回在醫院那樣被他抓包。

  殊不知,她方才看了他多久,他就也同樣觀察了她多久。

  “外面下大雨了。”他盯著她,目光分毫不移。

  她這時才注意到,落地窗外頭那點點的水珠。

  “你可以住在這裏,家裏有空房。”他說。

  她想了想,道:“不用了。”

  可以和他們父子倆同處一個空間過上一夜,多好的美夢啊。

  不過,她不確定這樣放縱自己是不是對的,她本來就愛他,如果隨意放縱的話,只怕她的心會愈陷愈深。

  剛才那幾分鍾的放縱已經是老天爺給她的恩賜了。

  “過來。”他喚她到沙發坐下。

  不明白他要做什麽,不過她還是聽話的走了過去,然後她發現桌上的醫藥箱。

  “你受傷了嗎?”她驚呼,一坐下就忍不住先拉起他的手開始檢查,東摸摸西摸摸,連他那張俊帥的臉龐都沒放過。

  他好笑地看著她緊張兮兮的動作,拉下她的手。

  “不是我,是你。”

  “我?”她茫然。

  他打開醫藥箱,拿出碘酒和棉花棒,接著拉過她的手,開始幫她上藥。

  “噗哧!”她忍不住噴笑了。

  她還在想怎麽自己受傷了她自己都不曉得,結果他口中的傷竟然是這個--無名指上的一道皮肉傷。

  那是她稍早替安柏檢查作業本時,不小心被紙張劃破的傷痕。

  天啊,這麽小的傷口,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怎麽他……笑到一半,她突然發現不對了,唇邊的笑意瞬間收斂。

  她替安柏檢查作業時,他不是正在書房辦公嗎?他怎麽會知道她受傷?而且這麽小的傷他還放在心上?

  “怎麽不笑了?”仔細替她上藥的謝沛軒擡眸看她一眼。

  那,眼充滿了寵溺,她的心一跳,緊張地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怎麽了?”他揚起眉,笑望著她。

  “你在安柏的房裏裝了監視器嗎?”她謹慎的問著。

  “我沒事在自己兒子的房裏裝監視器做什麽?”他覺得她的問題很好笑。

  “那你怎麽知道我受傷?”她狐疑地攢起了眉。

  如果不是裝監視器,她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麽理由可以讓那時人在書房的他,知道她的手指被紙張劃傷這種小事。

  他高深莫測的眸光鎖定她,好半晌,她幾乎要放棄追問答案了,他才緩緩開口。

  “我就是知道。”

  “難不成你那時候躲在門外偷看我們?”她學他眯眼打量人的樣子打量他。

  “這是我家,我去看看兒子有什麽不對,是你自己沒有發現我。”謝沛軒揚唇

  輕笑,爲她那可愛的表情。

  其實不只那個時候,還有不久前她親了安柏,告訴安柏那句“寶貝,媽咪愛你”時,他也站在安柏的房門外,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若不是後來戴偉爲了公事而打斷他光明正大的偷窺,他想她應該會有機會看見站在門口的他。

  “……好吧。”也是,他說的對。

  她看了眼那張笑吟吟的俊帥臉龐,心跳很不爭氣地變快了。

  這個男人怎麽年紀愈大愈迷人,真是糟糕!

  不能和他獨處太久,太傷身了,她撫了下失序的心口,深吸了口氣,然後從沙發上起身,“我該回去了。”

  他拉住她的手,讓她停下離開的步伐。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在下雨,我開車送你。”他說著,那低沈的嗓音裏有股慵懶的味道,好聽極了。

  她的心坪枰跳著,手腕處傳來的是他掌心的溫度,目光所及是他那雙幽黑深邃眼眸,粉頰在他熱烈不移的注視下忍不住發熱。

  她轉動手腕,逃避他的視線,“不必了,你送我回去,豈不是丟安柏一個孩子在家,那怎麽行?”

  安柏才八歲,就算他睡著了,也不能丟他一個人在家裏,這不只是安全的問題,還有法律問題。

  此時,去書房裏拿資料的戴偉正好走出來,正要出聲跟自家老大報備他要閃人了,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他家老大開了口。

  “有David在,安柏不是一個人在家。”

  戴偉有一瞬間的茫然,不解發生何事。

  王瑜涵看見戴偉,眼睛一亮。“David要回去了,那我麻煩David送我就好了啊。”

  “不順路,而且David還有文件要整理。”謝沛軒的利眸掃向一臉傻樣、明顯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戴偉。

  “是嗎?!”她疑惑的眸光看向戴偉。

  戴偉接收到自家老大淩厲的視線,機靈地點了個頭,順著自家老大的話說下去。

  “對……呃,對,我還有一些文件要整理,我出來就是要問一下總裁,昨天讓您帶回來的那份東河廣告的資料您放在哪裏?”

  “在我辦公桌右手邊的第一層抽屜裏。”

  他滿意地收回鋒利的目光,賞自家特助一記“算你反應快”的眼神。

  戴偉伸手抹去額間冷汗,呼出一口大氣。

  好險好險,沒壞了老大的事!

  謝沛軒再次看向王瑜涵,好看的唇角一勾,拉住她就往門口走。

  “我送你回家。”

  車窗外,大雨滂沱,雨勢大到足以影響視線。

  車子裏,謝沛軒專心開著車,而王瑜涵則是低頭看著自己手上那道淺淺的傷口,偶爾會偷觑他一眼。

  說實在的,其實她的心裏有點暖,但是也有點矛盾。

  暖的是,她想起以前的他也是這樣,她身上只要不小心出現了什麽傷口,就算只是蚊子叮或是螞蟻咬,他都會很認真的替她上藥,因爲他說她全身上下就算只是個毛細孔也都是他的,所以他全都要照顧好。

  矛盾的是,她現在是以王瑜涵的形象在他面前出現,而且還不能承認自己就是安亞,那麽他方才體貼的對象豈不就是“王瑜涵”,而不是她了嗎?

  “我聽說你之前發生過車禍?”謝沛軒閑聊似地開口。

  “啊?對啊,不過你怎麽會知道?”聽見他的聲音,她斂了斂胸口裏那些複雜矛盾的思緒。

  “先前你們護理長和醫生一起來巡房時有和我聊起你。”謝沛軒說起謊來完全面不改色。

  她怪異地瞄著他,問道……“他們沒事和你聊我幹嘛?”

  “你忘了嗎?我要換護士,而你一直死不肯換,我沒辦法,當然只好直接找你們護理長投訴。”

  她瞠目瞪著他,沒想到原來他從頭到尾都沒忘記要撤換掉她這個小護士的念頭。

  “你這人會不會太沒良心?好歹我每天都專程又是熬粥又是雞湯的在照顧你耶,你竟然還真的投訴我?!”

  以爲他說要投訴只是氣話,結果還真的投訴了?!“你不是說我的部分只是順便?”他涼涼地斜睨她一眼。

  其實根本不是順便,可是這不能老實說的事是要她怎麽解釋。

  她不滿地瞠圓了明眸瞪他。

  “就算是順便又怎樣,也算對你很好了吧!做人不可以這麽不知感恩,連聲謝謝也不說,還投訴我!後來呢,我們護理長肯定是站在我這邊的吧?”

  “你們護理長說你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的你,要是交代你三件事,你至少做錯兩件半,但是現在的你,要是交代你三件事,你不只會完美達成那三件事,還會主動關注更多的小細節,比起熟練的老手更像老手,她說要是我真的決定換掉你這個細心又專業的護士,絕對會後悔。”

  這些贊美的話倒是真的,那時他還沒有多想什麽,但是在看過那份關于她的資料之後,他終于明白了。

  所谞以前的她,指的就是車禍前的她,而現在的她,自然就是車禍重度昏迷,卻幸運清醒後的她。

  一個專業不足、任性妄爲的女孩,在一場車禍後性格大變,這可以說是鬼門關前走了一回,所以想通了、改變了。

  但是醫護專業呢?總不可能一醒來就突然精進了吧?

  聞言,王瑜涵唇角一勾,笑得得意洋洋。“我們護理長說話就是實在。”

  “所以,我不是沒換掉你。”他欣賞著她那驕傲的表情,竟然覺得可愛。雖然她的外表確實是沒有安亞美麗,但是只要一想到她其實就是安亞,這張王瑜涵的臉就讓他愈看愈順眼。

  “但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他說。

  “什麽事?”

  “你在病房裏抱著安柏哭的時候,說你有孩子?”

  “呃……”王瑜涵一愣,原以爲他不會再追問的事,竟然又被提起。

  “你真的有孩子?”他轉頭望著她,深幽的眼眸像是想要看穿她似的,直望進她的眼裏。

  對于謊言,王瑜涵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說得不心虛,于是乎她只好選擇逃避他那懾人的視線,有些心慌地看向車窗外,才赫然發現車子早已停下。

  “到了,那那那我下車了。”

  她抓住門把,打算車門一開就直接落跑,但是他快一步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回自己的眼前。

  “同樣的招式用太多次會失效的,知道嗎?”他好笑的看著她。

  落跑這招她有用很多次嗎?也不過是第二次吧。

  “我家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我明天會准時去接安柏的。”說完,她再次轉頭要去開車門。

  他大掌一收,猛力一拉,將她拉回面前,兩只手牢牢地抓住她的肩膀,問道:“爲什麽遇到孩子的話題你就想跑?爲什麽看到安柏你會哭成那樣?爲什麽你要告訴安柏“媽咪愛你”?王瑜涵,你,到底是誰?”

  “你……”她被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和口氣給嚇住了,傻了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心虛地笑道:“你問這什麽蠢問題,我是王瑜涵,你剛才不也這麽叫了嗎?還問我是誰,你發什麽神經。”

  “你知道我在問什麽。”他犀利的目光幾乎穿透她,“你,不是王瑜涵。”

  “我不是王瑜涵還能是誰?”

  “……你是不是我的安亞?”他強硬的態度和語氣在提及這個名字時,全都化成了輕聲的哽咽,那雙淩厲的眼眸也變得溫柔。

  “……”她怔忡地看著他。

  他是怎麽知道的?又是怎麽聯想的?怎麽會……

  “你是安亞對不對?”他凝視她的雙眸,在她黑色的眼瞳裏看見不可置信的驚訝眸光。

  她是!她一定是!要不然就不會是這種反應了。

  不管借屍還魂有多光怪陸離,但是他就是相信,相信眼前的女人就是他的安亞。

  王瑜涵看著一臉肯定的謝沛軒,不解他是從哪裏得來的線索,可以讓他覺得她就是安亞,但是現在的重點是……她是不是要承認?

  突地,謝沛軒的手機鈴聲響起,兩人同時轉頭看向那發光的熒幕。

  熒幕上頭“方伊潔”三個大字敲醒了王瑜涵的腦袋。

  他有未婚妻,她不能破壞他現在擁有的這一切,她必須否認。

  謝沛軒毫不猶豫地直接切斷通訊,目光再次回到她的臉上時,她的表情已經有了變化。

  她掙開他的雙臂,正了正臉色,道:“謝總裁,我覺得你可以去寫小說了,連我是你死去的妻子這種事都能想像得出來,真的有點誇張。”

  “你真的不是安亞嗎?”他根本不信。

  “不是,這很荒謬,難道你不覺得嗎?”她故意皺起眉頭看他。

  “只要安亞可以回到我的身邊,再荒謬的事我都能接受。”

  “……”她無語怔愣,不知自己究竟是該因爲他莫名的認真而笑,還是該爲了他對自己的愛而感動哭泣。

  “你的身上有太多和安亞相似卻和王瑜涵全然不同的地方,或許其他人不會相信,但我相信,安亞,是你回來了。”

  她的思緒千回百轉,亂得不得了。

  “你真的想太多了,我要回家了,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最後,她推開目光一直鎖在她身上的他,打開車門,顧不得大雨還在下,便急奔而去。

  如果可以承認,她何嘗不想回到他們父子身邊,但是她的良心和道德卻告訴她,不能爲了自己的私心就去傷害另一個女人。

  她還能怎麽辦?

  隔日,謝沛軒心情極差的坐在辦公室,臉色很難看。

  因爲他想不通爲什麽安亞不願意認他。

  她明明認了安柏,雖然不是公開承認,但是他很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她願意認安柏,卻不願意認他!

  叩叩。

  戴偉敲門,正准備入內報告事情,但是一看見謝沛軒的臉色,他前進的步伐下意識地在門口頓了一頓。

  “進來。”

  臉很臭的謝沛軒低沈的聲音響起,現在戴偉想退出去都來不及了,他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

  “說。”

  只有一個字,言簡意赅到極點,讓戴偉完全明白自家老大的心情到底有多差。

  “我收到消息,長聯的建材、天送到飯店工地現場了,但是品質有問題,現場不願意簽收,但是總經理下令一定要收。”

  戴偉口中的總經理就是李平貴,對于李平貴和長聯勾結、私相授受的事,他才在老大的授意下提醒過李平貴,讓他知道總裁已經在注意這件事了,要他自己收斂,沒想到李平貴膽子還真大,不收手就算了,還愈做愈過分。

  本來臉色就已經很難看的謝沛軒聞言,臉色更難看了。

  “他說一定要收?”他冷笑。

  什麽時候天粵輪到李平貴可以說話做主了?他說要收就一定得收?看來這幾年沒直接拿他開刀,倒是讓他養出了不小的膽子嘛。

  他冷冷地勾唇,沈聲道:“到現場看看。”

  “是。”戴偉領命,立刻出去備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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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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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7-1-19 00:35: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你下針的時候不要太進去,ON上之後再用3M膠帶固定針頭,就像這樣。”王瑜涵細心地一邊口語解說,一邊親自示範打針技巧。

  新進的護士是三個小女生,一個個都專注仔細地看著她的示範,直到另一名穿著制服的護士衝進來大喊,才將她們的注意力都吸走。

  “小涵小涵!”

  大嗓門的小護士有一張圓圓的臉蛋和圓圓的身材,她急匆匆地衝進來,一把抓住手上還拿著針的王瑜涵,嚇得王瑜涵連忙將手上的針頭高舉以免剌到人。

  “妮妮,你幹嘛,慌慌張張的做什麽?”王瑜涵沒好氣地看向那個冒失的小護士。

  “剛才有個即時新聞,你有沒有看到?”

  “我們這裏又沒有電視,怎麽可能看到什麽新聞。”她好笑的睨她一眼。

  “新聞說你那個雇主進醫院了啦!”妮妮一臉緊張的說。

  當初那個男人住進醫院時,一堆護士搶著要負責他那間VIP病房,因爲那男人不只是身份尊貴,有錢有勢,還帥得讓人流口水,但後來她們發現這個讓女人垂涎的大帥哥脾氣很可怕,實在是很難伺候,幾乎是每一個護士都被他挑剔和責備過。

  “我那個雇主?”王瑜涵先是不解地一怔,然後才反應過來妮妮口中的人是誰。

  “發生什麽事?他怎麽會進醫院?”她著急地問。

  “吼,你跟我來。”妮妮拉住她的手,直接奔向設有電視的交誼廳。

  交誼廳裏,電視畫面正在播放即時新聞--

  正在興建的天粵飯店,今天下午發生一起工安意外,有幾個人在現場不慎被掉落的建材所壓傷,據目擊者指出,傷者之中,一位疑似是正好今天到工地巡視的天粵集團總裁--謝沛軒。

  王瑜涵盯著電視畫面,主播報完,連線到現場記者--

  傷者目前都已經被緊急送到附近的德安醫院救治,詳細的狀況暫時還不明朗現場記者一說完,只見電視裏出現戴偉想進入急診室,卻被媒體團團包圍的畫面。

  王瑜涵愣看著,強烈的擔心與恐懼在瞬間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心髒,一股惡寒從腳底板竄起直達腦門。

  蓋房子的建材不是鋼筋就是水泥,都是一些大型重物,被這種東西砸中……天啊,她不敢想像!

  “送來我們醫院耶,小涵你要不……”

  妮妮話還沒說完,王瑜涵想也不想,直接丟下她,直奔急診室。

  急診室裏一團混亂,王瑜涵好不容易抓到一個有空理會她的護士。

  “剛才從天粵送來的傷患?總共有三個,其中一個比較嚴重的已經送去開刀房了。”護士說完,便抛下王瑜涵繼續去處理其他的傷者了。

  王瑜涵環顧整間急診室都看不見謝沛軒的身影,因此她判定被送到開刀房的那一個就是他,她趕往開刀房,一顆心狠狠揪著,緊張到幾乎無法呼吸。

  她一抵達開刀房門口,看見的是手術中的燈號已經亮起,以及一個熟悉的身影。

  “戴偉!”她著急大喊。

  戴偉回頭,看見滿臉焦慮擔憂的王瑜涵,還來不及開口和她打招呼,她已經衝過來一把抓住他。

  “他的狀況怎麽樣?”

  戴偉感覺到抓住自己的那雙手在顫抖,他疑惑地攢起了眉,有些不解。

  “……他?”誰啊?

  “你快說啊!”她焦急地大吼。

  戴偉的目光看了神色不安的王瑜涵一眼,又看了看開刀房大門,猜測她口中問的那個他,大概是指開刀房裏的人,于是皺起眉頭,有些沈重地回答:“狀況很糟,有血胸的情形,醫生說他的生命迹象非常微弱,右腿似乎是粉碎性骨折,就算真的有幸保住一命,救回來之後也必須要截肢,總之非常不樂觀。”

  “什麽……”聞言,她的呼吸一窒,臉色倏地慘白,眼淚連在眼眶裏凝聚都來不及,就直接撲蔌簌地滑落臉頰。

  戴偉有點迷惘地看著王瑜涵那一副快要暈倒的表情,暗暗猜想著開刀房裏的人,該不會是小護士認識的人吧?

  “怎麽會這樣……”她低喃著,不可置信。

  事情發生的這麽突然,要她如何接受?

  明明昨天他還好好的,還能送她回家,還能逼問她是不是安亞,怎麽今天就……突地,她眼前一黑,雙腿一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跌坐到地上。

  戴偉被她的突然軟倒嚇到了,完全來不及扶住她。

  “小護士,你還好吧?”戴偉急忙蹲低身子,想查看她的狀況。

  “怎麽會……”她慌亂的低喃,無法抑制地哭了起來,眼前迷濛一片,她看不見戴偉也看不見任何人,淚水掩去了眼前的一切,她的腦袋空白一片,完全無法反應。

  戴偉被她哭得一陣心慌意亂又手足無措,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他覺得自己好像應該拍拍她的肩膀,至少安撫一下她突然崩潰的情緒。

  但是,在他做出動作前,一道黑影罩了上來,他擡眸,對上一雙沈穩的黑瞳。“總……”

  戴偉才開口,謝沛軒已經以眼神示意他噤聲,于是他從王瑜涵面前起身,退開一步,讓謝沛軒換至那個位置,也聰明的將空間讓給他們兩人。

  雖然他搞不清楚自家老大和這小護士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老大一早就臭臉的原因和她有關,他們兩人之間,一定有些什麽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不管怎麽樣,反正突然淚崩的小護士就交給老大了,他還是趕快先去處理這起意外的後續吧。

  戴偉默默離開,謝沛軒站到那個癱坐在地上不斷掉淚、臉色白得像張紙的女人面前,然而,震撼過大的她卻完全沒注意到跟前的人已經換了,只是目光空洞地盯著前方,一個勁地猛掉淚。

  謝沛軒深思的目光低睨著那個不斷哭泣的女人。

  他知道新聞將傷者名單之一誤植成他的名字,所以現在公司、工地和醫院門口都有一堆媒體記者駐守,場面亂成一團,就是想取得最新的消息。

  但是其實真正受傷的人不是他,被送進開刀房的是一個年近四十歲的工人,就他所知,那名工人和王瑜涵並沒有任何關系。

  那她爲什麽哭?還哭得這麽傷心欲絕?

  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釋就是她看了新聞畫面,以爲現在正在進行手術的那個重傷患者就是他。

  如果她真的單純是王瑜涵,單純是安柏的保姆,真的和安亞一點關系都沒有,那麽,他不懂她爲什麽要因爲他受傷就如此難過。

  “嗚……我都還沒來得及和你相認……”她抱住自己,哭到渾身顫抖。

  謝沛軒怔了下,因爲他聽見了她的低語,雖然帶著哽咽與鼻音,字字都含在嘴裏,但他還是聽見了。

  他的心一陣激蕩,忍不住伸手抓住她的肩膀,開口低聲喚她:“……安亞。”

  她擡起淚漣漣的小臉,看見朦胧視線裏的熟悉臉龐,訝異地怔住,完全沒有留意到他喚了她什麽名字。

  “……沛軒?”

  她滿臉的眼淚和鼻涕,視線模糊成一片,恍惚地看著他。

  有一瞬間,王瑜涵以爲自己看見的是幻影,直到他溫暖的大掌撫上她冰冷的臉頰,溫柔地拭去她的淚,她才感覺到眼前的男人是真實的,她恍然大悟,激動地一把撲抱住他。

  “你是真的、是真的……你沒事……你真的沒事?”她緊緊地摟住他,卻仍止不住全身的顫抖,因爲可能會失去他的臆測讓她心驚膽顫,她心痛得幾乎差點暈厥。

  “我沒事。”謝沛軒擁住她,從她發顫冰涼的柔軟身軀感受到她的心情。

  “新聞、新聞……嗚……我以爲、以爲正在動手術的人……是你……嗚……我嚇死了……”她抽抽噎噎地繼續哭著,同時幾乎是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擁抱住他,

  好像是在擔心如果不這麽用力的話,他很有可能就會突然從她的懷裏變成一陣煙消失不見。

  “我沒事,是媒體搞錯了。”他安撫著懷中激動的女人。

  “王瑜涵”愛他嗎?他想答案是--不。

  他不相信只有短短兩個星期的照顧,可以讓“王瑜涵”愛上他這個難搞的男人,尤其在那段期間內,他甚至還難相處到被護士們列入奧客之流。

  但安亞愛他,他毫不懷疑,而且她剛才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她愛安柏,因他受傷而哭泣,還說了那樣的話……現在,難道她還是不承認自己是安亞嗎?

  “不要再哭了。”開刀房外的長廊上,謝沛軒繼續安撫著那個已經哭了十多分鍾還止不住眼淚的女人。

  “嗚……”她繼續哭,雖然沒有像方才那樣哭得淅瀝嘩啦,但是卻不斷地抽噎著,怎麽都停不了。

  “好啦,我這不是沒事嗎?不要再哭了,嗯?”他擡手不知道第幾次拭去她臉上的眼淚,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嗚……”王瑜涵還是哭。

  剛才她真的以爲自己就要失去他了,強烈的恐懼在一瞬間就吞噬她的全世界。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像個溺水的人,眼前一片陰暗,甚至呼吸不到空氣,她是真的嚇壞了,所以即便現在他好好的在她的眼前,她還是余悸猶存地發著抖。

  謝沛軒實在有些沒轍了,只好輕歎一聲,將她抱進懷裏,然而,當那熟悉的體溫熨貼上她的身體,她的淚水更加洶湧。

  他實在懷疑怎麽可能有人能夠哭這麽久卻不缺氧呢?

  王瑜涵的大腦逐漸將他沒事的這個事實消化完,隨之而來的是許多複雜的情緒在她的心口洶湧翻騰著,她有好多話想告訴他,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又哭了好一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之後,她好不容易終于止住淚水。

  “沒事了?”謝沛軒問懷裏的女人,凝視她的那雙深邃眼眸裏是無盡的寵溺。她抽抽鼻子,輕輕點頭。

  “我沒事,連根手指頭都沒有受傷,不要再擔心了,嗯?”

  她再抽抽鼻子,也輕輕地再點了點頭。

  他看著她的紅鼻子和那雙淚汪汪的眼眸,第一次覺得這張臉其實也算是挺美的,至少在哭過之後有點惹人憐愛的風情。

  氣氛陷入一陣短暫的沈默。

  他知道她哭累了,于是輕擁著她,沒有說話。

  而她則是真的哭太久,哭到頭都暈了,而且太多複雜的思緒在心底攪著,一時半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所以索性不說話,靜靜地待在他的懷裏休息。

  半晌,似是感受到懷裏的女人情緒已經慢慢平複,于是他終于開口--

  “告訴我你是誰,好嗎?”即便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所猜測的方向,但是,他還是希望可以聽見她親口承認她就是安亞。

  雖然早猜到他會這樣問她,但是當他真正問出口時,她還是忍不住地怔住了。

  她還沒想好要怎麽回答,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長廊上響起--

  “沛軒!”

  這聲焦急叫喚的低沈聲音來自于謝沛軒的父親--謝建華。

  謝沛軒重傷的新聞鬧得很大,雖然戴偉已經在傷患都送往醫院之後,就立刻出面向記者澄清了,但是因爲消息早在事情剛發生的第一時間、尚未得到任何證實之前,就已經被各大電子及平面媒體放送出去。

  而且那些消息幾乎是一面倒地指出謝沛軒在重傷後一度沒有生命迹象,這震驚了所有的人,尤其是謝家人。

  謝建華一聽到消息,立刻撥打謝沛軒的手機卻始終聯絡不上他,而轉爲撥打戴偉的手機卻又總是占線,無法獲知正確消息的他只好立刻帶著妻子趕往醫院確認狀況。

  而那時人在學校裏授課的謝恩昊也是一聽到消息,在聯絡不上任何人的情況下,立刻飛車趕來醫院想了解狀況。

  至于方伊潔,其實她原本是正在逛街的,謝沛軒出事的消息她根本不知道,但是一心想要將她嫁入謝家的方家父母,一看見新聞就立刻打電話通知她,要她無論如何一定要趕到醫院關心,因此,她也來了。

  謝沛軒和王瑜涵同時轉頭,看見他們一群人急匆匆地快步走向他們。

  王瑜涵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靠在謝沛軒的懷裏,于是連忙推開那寬闊溫暖的懷抱。

  想要的答案得不到,再加上她推開他的行爲,讓謝沛軒忍不住蹙起一對濃眉。

  “沛軒,你沒事吧?”謝建華焦急的目光在兒子的身上掃視。

  “我沒事。”謝沛軒看了眼父親,冷漠地回答。

  “既然沒事怎麽不打通電話回家,你知不知道大家會擔心!”李美惠臉色難看地瞪住他。

  謝沛軒冷冷地瞥她一眼。

  “媽。”謝恩昊攬住情緒不佳的母親,先是拍拍母親的肩,安撫她的情緒,然後才對謝沛軒說道:“沒事就好。”

  方伊潔站在一旁沒有說話,說她完全不擔心是騙人的,但若要說她很擔心那就更是騙人的了,她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未婚夫,確定他看起來毫發無傷之後,小小地松了口氣,但並沒有打算上前去主動關切。

  心中高懸的大石放了下來,謝建華松了一口大氣,道:“既然沒事,事情也有David在處理,你折騰一整天了,回家休息吧。”

  謝建華的目光望向站在謝沛軒身邊的王瑜涵,只瞥了一眼便別開視線。

  方才這個穿著護士制服的女人和兒子親昵依偎的模樣他不是沒看見,只是他一心擔憂兒子安危,沒空去細細思考那個畫面代表什麽,現在心放下了,腦袋裏的思緒也自然活絡起來。

  他們天粵和方家聯姻的事已經有過一次波折了,這一次他可不希望再出狀況。

  “沛軒,伊潔擔心你受傷的事也跑來了,你等一下就先送她回去吧。”

  謝沛軒冷漠的目光投向方伊潔,方伊潔莫名其妙地緊張了起來,她下意識地往謝恩昊的身後移了一步,然後僵硬地揚起微笑回應謝沛軒的目光。

  而後王瑜涵也和她對上視線,看見方伊潔怯怯地對她揚起微笑,王瑜涵覺得有一股小小罪惡感從心底湧上來。

  因爲上一刻,她還靠在這個女人的未婚夫懷裏哭泣,享受著他的溫柔。

  “其實我……”方伊潔開口,正想拒絕,但話還沒講完,謝沛軒已經出聲截斷她的話。

  “大哥,麻煩你送一下伊潔吧,我還有事要處理,先走了。”

  話落,他拉住王瑜涵的手,不顧衆人異樣的眼光,轉身就走。

  謝恩昊有些興味地瞧了眼副駕駛座上的那個女人--他的前未婚妻,同時也是謝沛軒的現任未婚妻--方伊潔,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的態度會不會太……”

  “太怎麽樣?”她打開車窗,享受微風拂面的涼爽及舒適。

  “你的未婚夫拉著另一個女人跑了,你怎麽一點都不生氣?難道你不在意嗎?”不生氣也就算了,還明顯表現出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

  “你要聽實話嗎?”她勾起唇角,回眸瞧他一眼。

  謝恩昊看著她那淘氣的笑容,竟莫名地覺得好看。

  這個念頭一鑽入腦海,他立刻有些疑惑,怪了,以前她是他的未婚妻時,怎麽他從沒有覺得她好看過?

  不等謝恩昊回答,方伊潔自顧自地說了,“其實,我真的一點都不生氣,相反的,我覺得這樣的結果非常棒!”

  “非常棒?爲什麽?”他失笑。

  “我問你,你有沒有覺得謝沛軒和那個小護士之間有一股很暧昧的氛圍?”

  “我不知道。”他揚揚眉,不下評論。

  “怎麽會不知道呢,這麽明顯耶,剛才他們離開的時候,他還牽她的手,如果不暧昧,那怎麽會牽手,而且,我跟你說,我們剛到的那個時候,我很清楚的看見謝沛軒抱著那個小護士!”她說得興致高昂,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說別人的八卦,而不是在說她自己的未婚夫似的。

  他分心瞅她一眼,看見她那一臉興奮又八卦的笑容,實在覺得很逗趣。

  “那你不是更應該要生氣嗎?他是你的未婚夫啊。”而且她的開心這麽明顯是正常的嗎?

  “那又怎麽樣,我坦白跟你說,我還甯可你繼續當我的未婚夫咧,謝沛軒真的太恐怖了。”她撇撇嘴。

  其實當初父親決定要和謝家聯姻時,一開始她的對象是謝恩昊,因爲那時天粵的繼承人是他,但後來她也不清楚爲什麽繼承人換人做了,而沒想到的是繼承人換人做之後,竟然連她的未婚夫也跟著換人。

  她當謝恩昊的未婚妻時間大概不到半年吧,那半年裏,他們在父母的安排下一起吃過幾次飯,老實說,雖然她也沒有特別喜歡謝恩昊,但至少不算太排斥他。

  至于謝沛軒,她真的只能說,如果最後一定要嫁給他,她可能會考慮是不是出家比較好,因爲她真的無法承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漠氣質啊。

  更何況,她也感覺得出來謝沛軒其實也不怎麽想理她。

  每次長輩們安排吃飯約會,他看她的眼神竟然比看戴偉還要冷漠耶。

  每次只要一想起他的神態表情和眼神,她就忍不住全身寒毛都豎起來。

  謝家兩兄弟比起來,她真的覺得還是謝恩昊好親近多了。

  “恐怖?要是沛軒知道他的未婚妻是這樣形容他的,不知道會不會心碎。”他搖搖頭,無奈地笑了。

  “你不覺得嗎?他的眼神總是很冷,好像光用眼神就可以把人冰凍一樣。”

  “你把他講成這樣,但你其實應該也沒那麽討厭他吧,要不然怎麽會一聽見他出事就立刻跑到醫院看他?”

  她噘著紅唇,反駁道:“我不是討厭他,只是很怕他,每次只要一接近他,我就會有一種壓力很大的感覺,所以剛才他說有事要先走,讓你送我回去時,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他笑了。難怪她臉上會有那種如釋重負的表情。

  也是啦,仔細想想,她每次見到沛軒的樣子,真的活像老鼠見到貓,明明這麽愛講話的一個小女人,到了沛軒的面前卻總是安靜得像個小淑女,真的很好笑。

  “不過說真的,今天知道他出事的時候,我也不是不擔心。”她一只小手托著臉,美麗的眼眸開始流覽車外那一格格倒退中的景色,半認真地說著。

  聞言,他點點頭,自行解讀,“嗯,所以其實你對他還是有一點感情的。”要不然,就連擔心也不用了。

  她轉頭看他一眼,表情有那麽點心虛。

  “老實說……其實我最擔心的是萬一他真的有什麽萬一的話,我爸媽下次不知道又要把我嫁給誰了,哦,當然啦,這並不是表示我完全沒有擔心他傷勢的部分,

  只是……你知道嘛,我都換過兩個未婚夫了……哦,唉,哎喲,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啦,總之,真的很煩,每次都要適應新未婚夫也是很麻煩的事,而且哪有人不斷在換未婚夫的,你不覺得這樣很好笑嗎?”她突然哀怨地抱怨了起來。

  是很好笑。他忍下一股已經逸到喉嚨的笑意。

  不過,她的話讓他想起自己趕往醫院的真正原因。

  他和沛軒之間的關系,本來就沒有多兄友弟恭。

  畢竟沛軒當初是以小老婆的兒子身份回到謝家的,所以母親一直都無法接納他,因爲他的存在等于是在提醒母親關于父親的背叛,所以他從小便很難和沛軒走近,有時甚至連話都難得說上幾句。

  但是他也不像母親討厭沛軒那般的討厭他。

  對他來說,沛軒就是一個很不熟的弟弟罷了。

  當他開始覺得沛軒在自己的人生裏應該有一定程度的重要性,是因爲沛軒自海外實習回來後,決定開始和母親爭家産。

  那時他才發現,這個弟弟的存在或許是把他從必須繼承天粵集團的宿命裏解脫的重要關鍵。

  老實說,沛軒願意爭産,他真是暗暗開心了很久,而最後母親敗在沛軒的手上,天粵總裁的大位從他的手中溜走,變成了沛軒的囊中物時,他更是愉快地差點想親自跟他說聲謝謝了。

  當初母親一心要和沛軒鬥的時候,他就沒有希望母親可以鬥贏沛軒過,好在結果一如他所希望與預期的那般,沛軒贏了,父親最後將總裁的位置交到沛軒的手上,也將自己手上三分之二的股份都給了他。

  母親爲此差點氣死,爲了他感到忿忿不平,因爲她認爲天粵的一切都該屬于他,而沛軒則是一分一毫都不應該得到,但是其實他根本一點也不在乎那些東西。

  今天他趕往醫院的原因,除了擔心沛軒的傷勢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更擔心沛軒若是真的死了,母親一定會逼他辭去教職,回去接掌天粵。

  事情萬一真的發展至此,那他就要頭痛了,天知道,他對商場上的那一切有多沒有興趣。

  現在知道新聞報導是錯的,沛軒人好好的,完全沒事,他的心也就安了。

  “你要直接回家嗎?還是需要我送你到哪裏?”他轉頭問旁邊那個看著車流來去發呆的小女人。

  “你呢?你現在要去哪裏?”

  “我沒有要去哪,得回學校了。”剛才他丟下一個正在進行的實驗就跑了出來,他打算回去完成。

  “那我可不可以去?”她問。

  他狐疑地瞄她一眼。“跟我回學校?你不怕無聊?”

  “我只是想反正也好久沒回校園了,去大學校園走走也好,你放心,我不會吵你,我會自己一個人到處走走逛逛、打發時間。”她笑著保證。

  “那……好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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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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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7-1-19 00:35: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叩。”

  叉子碰撞到瓷盤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中突兀地響起。

  造成這記噪音的主角--安柏緊張地擡眸,水汪汪的大眼在大人間轉了一圈。他不是故意的,他已經特地小心翼翼放慢動作,試圖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只是這對他這個小孩來講還是有點難度,所以也不能責怪他。

  不過,至少他成功引起大人們的注意了。

  現在,從好幾天前就一直明顯心情很差的爹地和一直不說話的阿姨都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爹地,你和阿姨吵架了嗎?!”安柏鼓起勇氣,迎視父親那雙只要不笑就很嚴厲的眼眸。

  謝沛軒聞言愣了下,還來不及反應,安柏又開口了。

  “阿姨,是不是爹地不乖惹你生氣了?”安柏睜大了他水靈的大眼,無辜地望著王瑜涵。

  王瑜涵也愣了下,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比較好。

  “爹地,你不喜歡阿姨嗎?爲什麽要惹阿姨生氣?”

  安柏又問,這一問,問得王瑜涵既錯愕又羞窘地睜大了眼。

  謝沛軒就鎮定多了,他瞧了眼耳根開始發紅的她,再瞧了眼兒子,不滿地哼聲道:“應該是阿姨不喜歡爹地吧。”

  王瑜涵聽見他的指控,真是有口難言、百口莫辯。

  而安柏一聽,簡直大驚失色,他急忙看向他心愛的阿姨,問道:“阿姨,你不喜歡我爹地嗎?爲什麽?”

  這怎麽可以呢!如果阿姨不喜歡爹地,那一定不會答應當他的媽咪的呀!

  “是啊,爲什麽?”謝沛軒揚起眉,睨著她,跟著兒子加入追問的行列。他實在是無法不氣她。

  那天就差那麽一點點,她就要親口承認自己是安亞了。

  他幾乎可以感覺到她已經打算要承認了,但是其他閑雜人等一到,打斷了他們對話之後,她竟然就直接給他跳過這話題。

  之後不管他再怎麽問她,她不是轉移話題,就是一臉好心又認真的表情建議他,說以他如此豐富的想像力,可以考慮改行去寫小說。

  X的咧!

  被安亞從容易暴走的小流氓調教成熱情新好男人,已經洗心革面多年的他,當下差點沒飙出那幾百年沒衝出口的髒話來。

  這女人惹他生氣的樣子和方式,和安亞根本完全一樣!

  面對一大一小男人的問話,王瑜涵啞然,一臉的尴尬。

  “姨,你不要看爹地常常臉臭臭。”

  謝沛軒頭上三條黑線滑下來,他是何時讓兒子看見他“常常”臉臭了?兒子現在是要幫他還是要害他?

  “其實爹地人很好,而且雖然他都對別人很凶,可是真的對我很好哦,所以他一定也會對阿姨很好。”安柏黑白分明的大眼認真的凝視著王瑜涵,用撒嬌的口吻。

  說著,很明顯的是想要用他最大的力量,盡可能的美化謝沛軒在她心中的形象。

  謝沛軒看著兒子討好她的樣子,實在忍不住發噱。

  “他是你爹地,當然對你好啊,但是你怎麽知道他也會對阿姨很好?”王瑜涵好笑地反問他。

  “一定會的啊,因爲我有看見爹地常常偷看阿姨。”

  安柏的話一落下,謝沛軒拿筷子的手蓦地僵了下,臉色小窘,沒想到自己平常的一舉一動全都被兒子給觀察到了,小朋友的觀察力還真是敏銳。

  “啊?!”她有些驚訝地瞧了那個瞬間有一絲尴尬的男人一眼,然後再問:“那和會不會對阿姨好有什麽關系?”

  安柏先賞她一記“阿姨笨笨”的表情,而後想起自己是要討好阿姨,怎麽可以指責阿姨笨呢,于是再次挂出他天真可愛又迷人的笑容。

  “阿姨,爹地常常偷看你,就表示爹地喜歡你啊。”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安柏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咕哝抱怨道:“就像那個張小梅,每天都一直偷看我,唉。”

  “哦,所以張小梅真的喜歡你啊,那你喜不喜歡她?”王瑜涵想起了那個蹦蹦

  跳跳活力十足的小女孩,忍不住揚笑。

  安柏薄薄的臉皮紅了下,小大人似地揮了揮手,道:“唉喲,這不是重點啦。”

  “阿姨,爹地只有對他喜歡的人才會很好哦,所以你讓爹地喜歡嘛!不要討厭爹地好不好?”安柏不忘將話題轉回重點,而且跟王瑜涵撒完了嬌,也不忘轉頭,臉色非常認真地看向父親。

  “爹地,你快點說啊。”安柏催促他。

  “說什麽?!”看著兒子那一臉的急切,謝沛軒有點茫然,罕見地發現自己也有無法跟上別人話題的一天。

  他發現和小孩講話,真的需要學習跳躍思考,否則永遠無法搞懂他們在說什麽。兒子上一句明明是在問王瑜涵,爲什麽下一句卻是要他開口說,究竟是要他說什麽?實在太讓人費解了。

  安柏給自家父親一個無奈的眼神,仿佛在說聰明的爹地怎麽也變笨了呢。

  他那小大人似的表情讓兩個大人都忍不住揚高了唇角,覺得他真是可愛得不得了。

  “就是跟阿姨說你喜歡她,拜托她不要生你的氣,以後你會乖乖啊!”安柏的童言童語充滿認真。

  這樣都不會,還要他教,吼,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他聰明萬能的爹地也會有不厲害的時候!

  安柏的話落下,王瑜涵尴尬的眨眨眼,謝沛軒的目光在兒子和她之間流轉了一回,雖然有點想笑,但是他很誠懇地點了點頭,讓神色異常認真的兒子知道他了解了。

  再說,既然兒子都給他助攻了,他不利用這個機會,說得過去嗎?

  “咳咳。”他清清喉嚨,看向那個瞠圓了眼眸瞪著他的女人,學起安柏的口吻,道:“我喜歡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以後我都會乖乖的。”

  王瑜涵看著他,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現在是怎樣?“阿姨?”

  “啊?”她瞅著安柏,不解這會兒安柏是想要她有什麽反應。

  “阿姨,你不生氣了吧?”安柏用閃亮亮的期待眼神看向他心愛的阿姨。

  王瑜涵有些爲難地咬著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因爲她本來就沒生氣啊,生氣的人是他。

  她垂下眼睫,突地,謝沛軒的聲音再次響起--“回到我身邊,我以後都會乖乖的,真的,我保證,好嗎?”

  有別于方才那刻意模仿安柏的語調,這次他的聲嗓明顯低沈誠懇許多,她下意識地擡眸,結果望進一雙幽如深潭的黑瞳之中,她的心一陣疾跳,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

  他說的是“回到我身邊”,他真的就這麽肯定她是安亞?

  天粵集團總公司總裁辦公室--

  謝沛軒坐在他的牛皮辦公椅上,面無表情地看著站在他辦公桌前的李平貴,著實感到非常不耐煩。

  “謝沛軒,你不能這樣對我!”

  李平貴氣得滿臉通紅,一雙老目不悅地瞪視著謝沛軒,那倨傲張狂又不認錯的模樣,連戴偉在一旁看著都忍不住皺眉。

  “總經理,請你留意自己的態度。”戴偉開口提醒。

  “態度?”李平貴冷嗤一聲,不屑地道:“論輩分,你們總裁還得叫我一聲舅舅呢。”

  舅舅?謝沛軒冷嗤一聲。

  真好笑,哪時候他和李平貴有了親戚關系?

  他是謝恩昊的舅舅,並不代表是他謝沛軒的,李平貴想當他的舅舅,就算是下輩子也不可能!

  謝沛軒抑下心底的厭惡,冷冷開口:“我已經讓David警告過你,既然你不收手,就要有會得到這個下場的覺悟。”

  “真好笑!我該覺悟什麽?我告訴你,我爲天粵勞心勞力幾十年,這每一分每一毫的錢,我都拿得心安理得!”

  謝沛軒懶得理他,他並不想和李平貴討論這些,因爲不管李平貴再怎麽不滿,這次他都不可能再讓他繼續留在公司了。

  就算撇除當初他根本沒有替安亞安排最好的醫療團隊這個私人恩怨不談,自從他正式從父親手上接下公司之後,就發現李平貴的能力平平,但野心卻很大、手腳更是不幹淨。

  父親多年來都是看在李平貴是妻子弟弟的分上,能放縱就放縱,對于他多年來與廠商勾結,暗中收取回扣的事,只要不做得太明目張膽,父親就當做不知道。

  李平貴不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如果不是他答應過父親留他一個位置,他早在一開始就將他踢出天粵了。

  更何況,飯店工程意外發生至今已經一個星期,不管是對于事故發生的原因,對那些無辜的傷者,又或者是對公司,李平貴都沒有任何的歉意或內疚,光是這一點,他就完全無法接受。

  事故發生之時,究責並不是他第一時間會做的事。

  所以,這個星期他先讓戴偉處理媒體以及安排好所有傷者的後續照顧事宜,而對那個受傷最重的工人,他也親自去探視慰問,不論是賠償、安撫,還是其他的後續安排,現在總算都處理得差不多了。

  于是,輪到了該究責的時候。

  這次蓋天粵飯店的計劃負責人是李平貴,他本來就該扛下責任,更何況事故的發生和他與長聯之間私相授受而壓低建材品質有絕對的關系。

  謝沛軒不想再和他爭論,只是沈默地冷眼看著他的憤怒,看他像一個跳梁小醜般在他面前張牙舞爪地叫囂,李平貴演得很高興,但他看著只覺得煩。

  這番言論讓戴偉也聽不下去,他忿忿地開口,道:“心安理得?總經理,這幾年總裁看在你是天粵老臣的分上,平常你多拿的,總裁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跟你計較,這次你都搞到差點出人命了,竟然還好意思說你心安理得?”

  他一直都知道李平貴無恥,只是不知道他竟無恥到這等地步。

  “笑話!你說這話不是更奇怪嗎?偷工減料的是長聯,我怎麽會知道,工人東西沒放好導致意外發生,更不是我能預料的,這些事情怎麽算也算不到我頭上,我有什麽好不心安理得的!”李平貴唇角挂著笑,明顯是真心的認爲自己一點錯都沒有。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長聯在搞什麽?連總裁都暗中掌握狀況了,最好是他這個計劃負責人會不知道,連白癡都看得出來他根本什麽都知道,只是他不認爲自己有責任罷了。

  戴偉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

  “夠了,人事命令已經公布,總之,你收好東西就立刻離開。”謝沛軒眼底只有濃濃的不耐煩與不悅。

  “謝沛軒,你沒有資格開除我!想我當年爲了天粵開疆辟土的時候,你都還不知道在哪裏,你憑什麽一句話就要我走!”

  李平貴氣炸了,在謝沛軒接掌天粵之前,他幾乎是在公司裏呼風喚雨,但這小子一接手公司就開始慢慢削他的權,現在甚至還敢爲了幾個工人受傷的小事開除他,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裏!

  謝沛軒冷厲的目光直視他,堅定地告訴他:“就憑我現在的位置和職權,憑我手裏那些你和廠商暗中勾結的證據。”

  李平貴老臉氣到扭曲,他衝上前拍桌,怒道:“我警告你,收回人事命令,要不然我……”

  他的話未竟,謝沛軒冷漠的臉色不變,沈冷地開口道:“我絕不可能收回人事命令。現在我給你兩條路走,一是你自己現在回去打包好走人,二是我讓安全警衛上來替你打包,你選哪一個?”

  李平貴忿忿咬牙,戴偉見他一副沒有打算移動步伐離開總裁辦公室的樣子,便在一旁拿起桌上電話的話筒,直撥警衛室。

  “我這裏是總裁辦公室……”戴偉剛開口,李平貴連忙用力搶下他手中的話筒並且挂斷電話。

  “算你狠!我不會這樣就算了!”

  李平貴撂下狠話,轉頭大步離去,還用力甩上總裁辦公室的門。

  “總裁,這……不會有事吧?”戴偉有些憂心地問。

  李平貴不是什麽好人,看他絲毫不覺自己有錯的態度就可以明白了。

  “不用理他,下午有什麽行程?”

  謝沛軒根本不在乎李平貴還想怎麽樣,他的心裏現在真正煩惱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王瑜涵到底想怎麽樣?

  那個讓謝沛軒很煩惱,不知道她到底想怎麽樣的女人,正坐在咖啡廳裏和另一個女人喝咖啡。

  “你今天約我出來,是有什麽事嗎?”王瑜涵喝一口面前的榛果拿鐵,明明香氣濃郁,口感滑順,但是她卻一點都感覺不出來,仿佛嗅覺和味覺都同時失靈了似的。

  她想,大概是因爲坐在對面的那個女人吧,看著女人臉上大大的笑容,她既心虛也難受,因爲那笑容實在是很真誠純淨。

  王瑜涵看著她,忍不住贊歎,啊,真是不得不承認沛軒的未婚妻是一個讓人無法不喜歡的女孩,即便是她這個“妻子”都無法討厭這個女孩。

  “如果是因爲那天在醫院裏,我和沛軒……呃,總之,我可以道歉。”縱使她真正的身份是謝沛軒的妻子,但是也已經是過去式了,賴在謝沛軒的懷裏就是不合情理,方伊潔會來興師問罪也是理所當然的,她完全可以理解。

  “道歉?!”方伊潔聞言驚了下,瞠大了美眸望著她,不解地問:“爲什麽要道歉?”

  “呃?”王瑜涵有些茫然了。

  “你是喜歡謝沛軒的吧,真心喜歡他的吧?”方伊潔急忙追問。

  “我……”王瑜涵被她問得一陣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對。

  “如果你真的喜歡謝沛軒的話,就不用道歉啊,我很樂意成全你們的!”方伊潔的手越過玻璃桌面,握住王瑜涵的手,真誠而熱切地說著。

  “嗄?”王瑜涵眨眨眼,傻住了。

  這是什麽狀況?她要成全她和沛軒?

  “王小姐,你不要害羞,來,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謝沛軒?坦白說沒關系,真的!”方伊潔大方地鼓勵她。

  若不是她臉上的笑容太和善,眼底的眸光太誠懇,王瑜涵真的會懷疑她是在套自己的話。

  “這……”王瑜涵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好半晌都擠不出半個像樣的字來回答她。

  這狀況太詭異,方伊潔那一臉的期待是怎麽回事?有當人家未婚妻的這麽開心自己的未婚夫有人觊觎嗎?

  “我其實感覺得出來,你和謝沛軒之間有點暧昧,不要告訴我沒有,我沒那麽好騙。你知道嗎?謝沛軒那個人既冷漠又難相處的要死,他肯抱著你,肯定是對你有好感,而你既然肯被他抱著,又沒有大喊性騷擾,肯定也是不排斥他嘛,我說的對不對?對不對?我說真的,你就老實告訴我一切吧,我真的願意退出,讓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啊!”方伊潔繼續鼓勵她。

  王瑜涵被她一長串的話給轟得頭昏腦脹,忍不住擰起了秀眉。

  以爲她還在猶豫,方伊潔于是再接再厲,“你是不是擔心你說實話的話,我會跟你算帳?因爲我才是謝沛軒的正牌未婚妻?”

  王瑜涵還來不及回答,方伊潔拍拍她的手,不屈不撓地繼續說服她。

  “你放心,我不會跟你算帳的啦,我知道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說真的,雖然我是謝沛軒的未婚妻,但是謝沛軒根本不愛我,我也不愛他,如果你們真心相愛,我願意退婚,不過,當然這個就要麻煩你去跟謝沛軒說了,拜托他出面說要退婚,不然我爸媽應該會打死我吧!

  “哎,總之,你要明白人海茫茫之中,要遇到一個你愛他他又愛你的人是多不容易的事,那是幾百萬,甚至可能是幾千萬分之一的機率耶!所以,你千萬不要因爲謝沛軒有我這個未婚妻就放棄!真愛難覓啊……”

  方伊潔很認真地叭啦叭啦講個不停,講到王瑜涵頭都昏了,但是也終于明白,方伊潔是認真的,認真的要把謝沛軒讓給她。

  最後,搞清楚狀況的王瑜涵忍不住笑了。

  她還以爲她愛的那個男人魅力無敵,不論他是以前那個衝動熱情的大男孩,還是現在這個沈穩內斂的大男人,都是女人無法拒絕的對象。

  至少,在她的眼裏,她是這樣看待他的,但是沒想到原來在方伊潔的眼裏,卻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這讓她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方伊潔時的情景。

  原來那時候,她是不想和謝沛軒獨處,所以才會拉著她一起進病房。

  難怪,從她進到謝家當安柏的保姆之後,除了接過幾次方伊潔打來的電話之外,一次也沒有見過方伊潔到謝家探訪。

  那幾次在電話裏,方伊潔總是客氣地跟她說:“真不好意思,我最近比較忙,沒空過去,所以照顧沛軒的事情,就多麻煩你喽!”

  她那時還想說,這女孩也還算不錯,雖然忙,但也沒忘記要交代別人關心沛軒,算是有心了。

  結果,原來是她根本不想來。

  搞了半天,方伊潔根本是對沛軒避如蛇蠍嘛。

  突然之間,她的心境明朗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笑躍于唇角。

  這段時間,她壓抑自己不要去愛,是因爲她不願成爲破壞另一個無辜女人幸福的第三者,但其實她根本抑不住心底對沛軒的感情。

  所以,她藉著成爲安柏保姆的名義,正大光明地進駐他家,偷偷利用這樣的機會親手打點他的生活所需,她只是嘴上不承認,但其實心裏早已經離不開他們父子。

  但是,能夠聽見方伊潔親口告訴她,她不想嫁給沛軒,她真的覺得松了好大一口氣。

  這樣一來,她可以承認了吧?可以毫無顧慮地回到他的身邊了吧?

  方伊潔,看見她的笑容,也跟著笑了,立刻追問:“你願意跟我說實話了嗎?你喜歡謝沛軒對不對?”

  “你真可愛耶!”王瑜涵實在忍俊不住地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像個大姐姐疼寵妹妹那般,因爲她真心覺得眼前這女孩真誠得讓人打從心底喜歡,雖然她的話實在是多了點。

  “蛤?”這個和話題完全不相幹的回應讓方伊潔怔了下。

  王瑜涵看了眼咖啡廳裏的挂鍾,微笑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去接安柏放學,我先走了,今天謝謝你,伊潔。”

  話落,她起身離開。

  這下換方伊潔陷入茫然了。

  這……王瑜涵的意思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她想藉此機會和謝沛軒解除婚約的事,有沒有望呀?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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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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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9 00:35:3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和方伊潔喝過咖啡之後,王瑜涵的心豁然開朗,臉上的微笑怎麽都抑不下來。她站在校門口的左側人行道上安靜的等著安柏,擡手看了眼腕表,距離放學的鍾聲響起還剩三分鍾。

  四周圍等著接孩子的家長們也越來越多,一些原本就互相熟識的家長三三兩兩地圍在一塊話家常,有的低頭滑手機,少數與她一樣安靜的在原地等待著自己的孩子放學。

  “這位媽咪,請參考看看,謝謝。”

  一男一女手拿著提袋在校門口前四處遊走發廣告傳單,也塞了一張給她,她分神瞄過傳單上的字樣,原來是一家新開安親班的招生廣告宣傳。

  放學鍾聲響起,王瑜涵的注意力轉回校門口前,看見穿著制服的小學生們開始陸續從校門口走出,發傳單的一男一女也守在校門口的左右側,一張接著一張的將手裏的傳單發給學生。

  安柏拉著書包開心的走出校門口,一張傳單就這麽橫到他的眼前。“小弟弟,拿回家給爸爸媽媽看。”發傳單的男子給了安柏一個微笑。

  “好。”安柏乖巧的收下傳單,然後才繼續前進。

  “安柏,這裏。”王瑜涵一看見安柏,便開心的朝著他揮手,就等著他來到眼前,然後和他手牽手一起回家。

  看見王瑜涵,安柏露出開心的大微笑,正要往她的方向走,此時另一個發傳單的女子擋住他的去路。

  “小弟弟,拿回家給爸爸媽媽看。”發傳單的女子也給了安柏一個微笑。

  女子的身影完全遮去安柏嬌小的身軀,王瑜涵只能看見女子的背影,以爲她發完傳單,安柏就會來到她的面前。

  但沒想到,接下來的景象卻是她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惡夢。

  那名女子竟一手用力搗住安柏的嘴,另一手將他強行抱起,接著立刻就往人行道旁一輛白色廂型車跑去。

  “嗚、嗚……”安柏小臉上滿是驚恐,想要大聲求救卻無法出聲。

  “安柏!”王瑜涵大喊,第一時間衝向女子,但是腳步才剛剛移動,發傳單的男子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前阻擋了她的去路。

  “你們在做什麽?快放開我的孩子……安柏、安柏……”王瑜涵又驚又慌地試圖推開男子,可男子高大的身軀卻像是一座山穩穩地阻擋在她身前,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安柏被女子帶上車。

  “救……”她張嘴准備大聲喊叫。

  “臭女人,滾一邊去,別妨礙老子辦事。”男子看穿了她的意圖,立即用力一拽,將她拽倒在地。

  “啊!”她痛呼著。

  顧不得身體上的疼痛,在跌落地上的瞬間,她幾乎是同時間手腳並用地爬起身,朝著男子奔跑的背影追上前去。

  “開車!”男子躍上前來接應的白色廂型車,伸手正打算拉上車門,沒想到車外一雙手卻緊緊攀上他的手臂。

  “把安柏還給我!”王瑜涵大叫。

  “臭女人,快放手!”男子用力想扳開她的手。

  “把安柏還給我!救命,救命啊!有人綁架我的孩子……救命……”王瑜涵扯開嗓門用力一再大喊。

  求救的聲音驚動了四周圍的人,有的家長連忙拉著孩子退開,有的家長連忙上前幫忙,接應的司機看著照後鏡,發現人群開始朝著他們靠近,准備加入救人的行列,二話不說立即踩下油門。

  “嗚……”車裏的安柏嚇得眼淚直流,女子仍是緊緊箝制住他,搗著他的嘴不讓他有機會說話。

  “安柏、安柏……你不要怕,媽咪在這……”即便車子已經開始移動,王瑜涵仍是緊抓著男子不肯放手,男子甚至有一度差點被她扯離座位跌出車外。

  男子氣極了,索性發狠的用力反抓著王瑜涵的雙手,情況瞬間逆轉,變成是他不肯松手,而王瑜涵被男子及車子拖著跑。

  “開快一點,既然她要找死,那就成全她!”男子對司機命令道。

  車速開始愈來愈快,王瑜涵腳步壓根追不上快速移動的車,最後只能整個人無力地被拖行著。

  “救命……啊……”撕心裂肺的疼痛從雙腿蔓延至全身,王瑜涵在完全跌落地面之前,眼前只看見男人朝著她露出殘忍的獰笑。==

  男人看她疼痛難當的表情,這才滿意地松了手,當她跌臥在路面時,男人立即將車門關上,車子就這樣在她的眼前揚長而去。

  “小姐你沒事吧?”

  “快報警!”

  “快叫救護車!”

  眼見白色廂型車已遠遠離開了衆人的視線,好心路人們紛紛圍上跌在馬路中央的王瑜涵,查看她的傷勢。

  只見她雙腿長褲都磨破,大腿以下沾滿了沙土及鮮血,連手臂上也都是大範圍的擦傷。

  “安柏,我的孩子……”仿佛感受不到身上傳來的劇烈疼痛,更沒有心思去管自己的傷痕有多駭人,王瑜涵抖著手拿出放在上衣裏的手機,聯絡她現在慌亂驚駭的腦袋裏唯一想得到的人。

  “餵?”

  電話那頭的人很快接起電話,那低沈的嗓音一響起,她的淚水同時滑落。“沛軒,安柏被人抓走了……”

  她止不住聲音裏的顫抖,更無法壓抑心中那巨大的恐懼。

  “下個月的那場周年慶酒會,我希望你們兩兄弟都要出席。”已經退休的謝建華今天特地來到公司,爲的就是天粵成立五十周年的慶祝酒會事宜。

  “爸,我對這種場合沒有興趣。”被找來公司的謝恩昊推推鼻梁上的眼鏡,老實地表達自己的立場。

  以前,他或許還會稍微顧慮一下父親的想法,不會這麽直接的拒絕,但是現在不同了,既然弟弟已經確定接下天粵,那麽他就希望自己可以完全不用再攪進天粵的事情裏頭,畢竟,他真的只想好好的做他的學術研究。

  “不要忘了,你還是天粵挂名的副總裁。”謝建華沒好氣地瞪向大兒子。謝恩昊蹙著眉,歎一口氣,又煩又無奈。

  這個副總裁的位置是母親硬要他坐的,當初母親本來想替他搶的是總裁這個大位,卻沒想到輸給了沛軒,不甘心的母親認爲就算沒拿到總裁之位,至少也要霸住副總裁的位置。

  畢竟沛軒是父親在外頭的女人生的孩子,雖然是死了母親之後才帶回謝家,但怎麽樣都不是她的孩子,更何況沛軒從小和家裏的關系就比較疏離,誰知道會不會利用自己掌權的機會就開始安插自己的人馬?

  母親認爲要是沛軒有那個心的話,那麽他們母子遲早會被他趕出天粵,要是哪天父親不在了,趕他們出謝家,讓他們去流浪街頭都是不無可能的事。

  其實他覺得母親想多了,沛軒雖然和他們都不太合,但沛軒的個性品行如何,他是清楚的。

  若不是當初母親沒有依照約定好好照顧沛軒的妻兒,他又怎麽會突然發起狠來硬要爭大位,爲的其實也不過就是要報複母親而已。

  總之,他是挂了副總裁的名沒錯,但是其實他一年到頭進公司的次數不超過三次,他的那間副總裁辦公室根本就是用來養蚊子的。

  “沛軒,屆時你記得帶伊潔一起出席,順便公布婚訊,日子我和你大媽都看好了,就定在三個月後的……”

  謝沛軒打斷父親的話,“我會出席,但我不會帶方伊潔出席,還有,我並不打算和她結婚。”

  謝恩昊聞言,微微地挑起了那道和謝沛軒相似的濃眉,雖說他早就發現沛軒對方伊潔的態度有異,但是倒沒想過他會決定不娶方伊潔。

  “你在說什麽!不打算和她結婚?”謝建華一聽,氣得拍桌,怒道:“當初這樁婚事是你硬從你大哥那邊搶來的,那時候讓你大哥和大媽也算是丟盡了臉,現在你又說不結!你這次是想怎麽樣?想丟我的臉,還是想丟你自己的臉?”

  “不過是一場商業聯姻,不結就不結,有什麽好丟臉。”謝沛軒不屑地嗤了聲,視線對上謝恩昊,只見對方揚了下眉,也沒有露出什麽在意或是覺得不快的表情。

  事實上,他和謝恩昊雖然不親近,但也還不至于到不對盤的地步。

  當初搶總裁這位置,還有搶他的未婚妻,他要氣的人都不是謝恩昊,而是謝恩昊那個愛面子的母親,他的大媽李美惠。

  “你不丟臉,人家女孩子呢?!”謝建華氣死了,腦海裏浮現上回在醫院裏和兒

  子摟摟抱抱的那個小護士,他怒聲質問:“你該不會是爲了那個護士吧?哼!門不當戶不對,我是絕對不會接受那個護士入我們謝家門的。”

  “門不當戶不對?嗯,也是,人家是正常父母生的孩子,我呢,一個父親和外遇對像生的孩子,確實啊,門不當戶不對,只怕人家會嫌棄我的出身呢。”謝沛軒嘲諷地說道。

  當初父親不讓安亞入門,說的也是這一句“門不當戶不對”,只因他嫌棄安亞孤兒的身份,所以他強烈反對,而大媽更是針對安亞與他的年齡差距冷嘲熱諷,他不願安亞嫁給他之後還得看他們兩老的臉色,才會決定離家和安亞一起生活。

  父親現在再搬出這六個字,他再度想起那段過往,還是覺得記恨。

  “你!”謝建華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一手撫著胸口,氣得差點高血壓發作。

  謝恩昊見狀,連忙輕拍父親的背,安撫道:“爸,別太激動,沛軒沒有什麽惡意,你是知道的,就是氣你而已,他的氣話你聽聽就好,不要在意嘛。”

  “氣我,他氣我也已經把我孫子的名字都改了,改成那個女人的姓,不讓我謝家的孫子入我謝家的籍,這樣還不夠嗎?!”謝建華瞪著謝沛軒怒罵。

  他只要一想到兒子將孫子的姓名從謝安柏改爲安柏,他就氣得嘔血。

  謝沛軒明知他是老一輩的傳統觀念,怎麽可能接受他們謝家的孩子去姓別人的姓,結果爲了報複當初他不讓安亞入門,他一繼承了他的股份和總裁的位置之後,就立刻讓孩子改從母姓。

  當他質問他爲什麽這麽做的時候,他還大剌剌地直接告訴他,“既然你們看不起安亞,那我就要讓安亞的孩子姓安,讓他將來繼承我手上所有謝家的財産。”

  兒子擺明了是要報複他,但他又能如何呢?

  年紀大了之後,他才明白在兒子的成長過程裏,他虧欠他許多,也虧欠他的母親許多,而安亞的死,也和他沒有守住對兒子的承諾有關,所以他還能如何呢?

  “安柏姓什麽重要嗎?重要的是他身上流的是我們謝家的血,這是怎麽也割不斷的血緣嘛。”謝恩昊輕拍父親的肩膀。

  謝建華垂下肩膀,老臉上的氣憤褪了些。

  他明白,所以最後也才不再對這件事發難。

  謝沛軒微訝地看了謝恩昊一眼,沒想到他會以這個觀點來勸父親。

  突地,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

  謝沛軒一聽見這專屬的鈴聲,立刻拿出手機,果然熒幕上顯示的是王瑜涵的名字。

  他飛快地接起電話。“餵?”

  電話那頭傳來又驚又慌的哭喊,謝沛軒神色驟變。

  “你說什麽?安柏被人抓走了?!”

  他心下一緊,著急地追問:“那你呢?你有沒有事?他們有沒有傷到你?!”

  謝建華與謝恩昊在一旁聽見,神色大驚。

  “安柏被練架?怎麽回事?”謝建華驚聲急問。

  “我們是不是聽錯了?!”謝昊恩緊皺著眉,心驚地問著。

  謝沛軒無暇顧及他們的焦急提問,一心只想安撫不斷在手機彼端哭泣的王瑜涵。

  “你沒事就好,好了,別哭了,你放心,安柏不會有事的……”那一聲聲哭泣幾乎哭碎了他的心,“對,我保證會……你先回家等我,乖,聽話,別哭了,我馬上就到家,嗯,先這樣。”

  謝沛軒收了線,臉色極爲難看,怒握手機。

  “該死!竟敢動我的兒子!”謝沛軒怒火衝天,疾步行向門口。

  “到底是怎麽回事……”謝建華攔下他。

  “就你們剛才聽到的,有人抓了安柏!不管是誰,我一定要他付出代價!”

  “知道對方是誰嗎?”謝恩昊直問重點。

  “不知道。”謝沛軒一臉憂心,“瑜涵被嚇到了,情緒很激動,我得先回去陪她。”

  “我們也一起去看看她!”

  謝沛軒點點頭,疾步往外走,謝建華及謝恩昊隨後跟出。

  三人來到電梯間,謝沛軒手機再度響起。

  謝沛軒看到熒幕來電顯示李平貴,不加思索直接按拒聽,他現在沒空理他,但李平貴卻一連打來三次。

  “是誰?”謝建華蹙著眉問道。

  “李平貴。”

  “他爲什麽突然找你?”謝恩昊皺眉。

  謝沛軒聞言,思忖了下,忽然想起李平貴離去那天的情形,“難道……安柏是他派人綁走的?!”

  謝恩昊還來不及回應,李平貴已再次來電。

  謝沛軒這次立刻接聽,並按下擴音鍵,三人隨即聽到手機那端傳來李平貴的冷笑。

  “哼,我才在想你要是再不接電話,我這次就直接割下你兒子的一只耳朵送過去給你呢!”

  謝家父子聞言,大驚不已。

  “你敢?!”謝沛軒憤怒至極,但力求冷靜,“你有任何不滿就衝著我來,不要傷害一個無辜的孩子!”

  “平貴,你怎麽會做出這種事?!”謝建華震驚地喝問。

  “姐夫?!”李平貴愣了下,隨即冷哼一聲,“放心,你孫子現在還完好無缺,但之後就看你和你兒子的表現了,記住,不能報警,否則,我就讓你們謝家永遠失去這個孫子!”

  “你到底想怎麽樣?!”謝沛軒怒聲質問。

  “你說呢?”

  “少廢話,開出你的條件!”

  “好,夠爽快!我就等你這句話,不過,你這兒子身價可高了,我得好好算算連同你們欠我的,看看要拿多少才不吃虧,等我電話。”李平貴話一說完,立即切斷通話。

  一旁的謝建華與謝恩昊,因親耳聽聞事實而倍感震驚與憤怒。

  “他要是敢傷到安柏一根頭發,我發誓我會親手殺了他!”謝沛軒俊顔緊繃,緊握住手機微微顫抖。

  謝沛軒本以爲王瑜涵只是受到驚嚇,但回到家才發現她身上都是傷,那讓他怵目驚心的斑斑血迹,簡直讓他的心跳差點就停止了。

  他急著要送她到醫院,她死都不肯,說是要去醫院她老早就讓路人送去了,她一雙手抓緊了他,直嚷著要和他在家裏等安柏的消息。

  他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那傷痕累累的孱弱模樣,心痛得快死掉,好不容易失而複得的心愛妻子,怎麽會變成這副破碎娃娃似的樣子!

  和他一同回來的謝恩昊反應很快地請了醫生過來,替王瑜涵做了傷口的處理和包紮。

  “謝謝。”謝沛軒難得面色和善地朝謝恩昊點頭示意,謝恩昊只是回了他一記微笑,然後便送醫生出門。

  謝沛軒將臉上毫無血色,渾身乏力卻依舊顫抖不止的女人擁在懷裏,輕聲問道:“你要不要睡一下?”

  他知道她累了,親身經曆那一切的震撼是極大的,她的雙眼哭得紅腫,嘴唇和臉色益發慘白,全身上下都是傷口,她的雙手甚至冰涼得嚇人,她現在這副樣子真的讓他很擔心。

  王瑜涵偎進他溫暖寬厚的懷裏,靠著汲取他身上的體溫才讓自己沒有發抖得太厲害,所有的驚懼在看見他回到家的那一刻才稍微平複一點點。

  “李平貴爲什麽要抓安柏?”她問,剛才在處理傷口的時候,他告訴她已經接到綁匪的電話了,只是沒想到的是綁匪竟然是李平貴。

  “大概是想報複我吧。”謝沛軒咬牙,該死的李平貴,他一定要他付出代價!

  “怎麽辦……他會不會傷害安柏……安柏,我的寶貝,老天爺好不容易才還給我的寶貝……”她想著,呢喃著,哽咽著,眼前蓦地浮現安柏被抓走時那張驚惶恐懼的小臉,呼吸一窒,眼淚又掉了下來,一股寒意籠罩她全身,揮之不去。

  謝沛軒的大掌摩挲著她手臂,垂眸看著她一顆又一顆的晶瑩淚珠不斷落下,忍不住歎道:“王瑜涵,除了這個身體外貌,你真的沒有一處像王瑜涵的,你知道嗎?”

  王瑜涵聞言,突地放聲大哭,哭得聲嘶力竭。

  “沛軒,對不起……”她的眼淚滴落在他的胸膛,浸濕他的襯衫,“對不起,我沒有顧好我們的孩子……對不起……”

  謝沛軒心情複雜地扯開了唇角,他本以爲她承認自己是誰的那一天,他會是狂喜的,卻沒想到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才終于如願得到這個答案。

  “安亞,這不是你的錯。”

  他低頭,雙手捧住她的臉,然後溫柔的吻去她頰邊珍珠般的淚水。

  他細細看著那雙淚水迷濛的眼,輕輕吻去她眼淚,失而複得的愛人就在眼前,終究還是讓他的心一陣暖熱。

  “是我的錯,如果我夠機警,就不會讓壞人有機可趁……安柏……萬一他們傷害他的話,該怎麽辦……怎麽辦?”她不住地哭,無助地不斷掉淚,自責得快瘋掉。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就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挖空了一片,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她渾身一軟,癱進他的懷裏。

  “安亞,我發誓,我不會讓他有這個機會的,你放心。”他眼裏閃過一抹狠厲。

  不管黑的白的,只要是能動用的資源他已經在第一時間全用上了。

  李平貴在電話中警告他不能報警。

  很好,正合他意,他一點也不介意不報警啊。

  當年他一天到晚和人打架也不是混假的,不法的管道他也知道幾條,要是李平貴最後落到警察的手上,他反而麻煩,還得請律師替他打贏官司讓他走出監牢,他才有“私了”的機會。

  李平貴,他最好逃得快一點,最好祈禱抓到他的人是警察而不是他。

  否則,要是不幸落到他的手上,他絕對會讓他後悔,爲什麽要警告他別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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