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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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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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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23:02:0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百二十章 十年相爭

    當平西侯來到了長公主府的時候,這裡已經沒什麼人煙了。

    阿媹長公主那是當今德隆帝和文賢皇后唯一的女兒,自然是受盡寵愛的天之驕女,她這府邸也曾經是風光一時的所在,只是如今,卻是連個看守大門的都沒有了。

    其實平西侯和這個府邸的主人十年相爭,對這府邸主人相知也算甚深,可卻從來沒有踏入過這個府邸半步。

    他撩起袍角,一步步地穿過遊廊曲欄,越過那雕樓畫棟,穿過一道道月牙門,最後來到了這府邸主人的書房。

    書房裡,有一個清瘦的男子憑欄而坐,手裡捏著一疊信函,兩眼無神地就那麼翻來翻去。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他木然回首,透過窗子看過來。

    這男子正是沈越。

    那個尚了長公主阿媹,其後卻猶如瘋狗一般咬扯著自己不放,窮盡一切手段也要對付自己的沈越。

    平西侯是什麼人,威名遍佈天下,越是走到他這樣的高處,卻是要愛惜羽翼。

    沈越卻是不管不顧的,光明正大的手段,下流無恥的陰私,他能用的都用了,只為了把髒水潑向自己。

    沈越盯著蕭正峰看了半響,忽然笑了。

    他明明在笑,可是眼裡卻仿佛早已經生了苔蘚,陰暗潮濕。

    蕭正峰皺眉:「阿媹長公主人呢?」

    沈越笑:「她進宮去了。」

    留下書函,進宮,她想死,可是不能死在駙馬府,死在駙馬府沈越逃不了干係,所以她選擇先回皇宮,再行了斷。

    蕭正峰轉首就要走。

    沈越卻道:「蕭正峰,你為何不殺我?」

    闊步而行的男人停下腳步,冷道:「我不殺你,是因為她不想你死。」

    沈越聽到這話,一怔,驟然間臉色發白,捂緊心口。

    他顫抖著唇笑:

    「是了,嬸嬸待我如至親骨肉,便是我有千般錯萬般錯,她又怎捨得殺我呢。」

    他掙扎著起身,蹣跚著抱起那一摞書信,出了書房,來到了蕭正峰身旁。

    抬頭鄭重地凝視著這位名滿天下的平西侯,他笑道:「侯爺,請你拿著這些,到我嬸嬸墳前,幫我念給她,燒給她。」

    說著時,將那疊信函遞到了蕭正峰手裡。

    蕭正峰挑眉,淡道:「你可以自己去燒。」

    沈越卻已經轉首往屋子裡走去了。

    他骨瘦如柴,仿佛風稍微一大就能將他吹倒一般。

    他蹣跚著走去書房,每一步都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待到走到門檻之處時,他忽然扶住門檻,身形劇烈顫抖,接著便緩緩地倒在了那裡。

    他死了,中的是劇毒。

    毒是自己下的。

    ------------------

    然而蕭正峰自己一身的麻煩實在是太多了。

    成洑溪根據昔日第五言福茅屋中的線索,抽絲剝繭,查出了第五言福的來歷,並且將矛頭指向了蕭正峰。沈越大喜之下,意欲以此攻擊蕭正峰,可是誰知道,成洑溪矛頭一轉,反而查出,殺顧煙者為大越人的劍,可是持劍人卻是一個西蠻人,最後為查真相,和蕭正峰合作,大膽推論,布下陷阱,反而驗證了真凶乃是出自駙馬府。

    當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個殺死顧煙的兇手竟然是當朝公主阿媹時,所有的人都是震驚的,最不能接受的也許是這個沈越了。

    阿媹公主進宮後自殺,沈越亦服毒自殺。當今皇后悲痛之下,染病身亡。

    然而這件事情還沒有了結,阿媹公主為何能請西蠻殺手,又是何人牽針引線?至此,成洑溪再次查出一個幾乎讓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的秘密,那個南鑼郡主竟然是假的,假冒的。

    真正的南鑼郡主,早在多年前已經死在了北狄王庭外,死在了北狄人的追殺中。她臨死都在試圖逃出北狄王庭,回到她父親魂牽夢縈的地方。

    皇上在經歷了親愛的女兒自殺,以及相伴多年的皇后病逝這等變故後,又乍然聽說自己疼寵了多少年的表妹,竟然是個身份低下的軍妓,而自己真正的表妹早已經命喪黃泉,此時本就傷痛在身的他經受不住這個打擊,就此駕崩而去。

    皇上駕崩,燕京城大亂,又恰逢外敵作亂,諸王爭位,蕭正峰根本難以抽身。

    等到他終於可以得了一個空閒,前去顧煙墳前燒掉那些信函的時候,他已經不是什麼平西侯了。

    身後跟隨了不知道多少侍衛,恭敬地跪在那裡。

    他成為了那個篡朝謀國的賊臣,另立國號,登上帝位,俯首天下。

    他讓眾多侍衛停駐在遠處,自己踏入這一片芬芳滿地的陵墓,來到了那個墓碑前。

    墓碑上雕刻著幾個黑色的字,蒼勁有力:顧煙之墓。

    這幾個字是他親手寫的。

    她這一生,前面不需要什麼稱號,只這四個字足矣。

    撩起黃袍,他半蹲在她的墳頭前,拿出那疊發黃的信函,一封封地拆開,慢慢讀給她聽。

    「嬸嬸,越兒終究違背了嬸嬸的意願,心中實在有愧,幾無顏面對嬸嬸。臨行之時,嬸嬸臥榻朝裡,根本不看我一眼,我心中猶如刀割一般……」

    「嬸嬸,我知你恨我貪圖榮華,可是你終究年輕,為何要埋沒於市井之間,我又怎忍心讓你受這一世困苦,我心裡盼著你能重享那錦繡繁華,我盼著能重回燕京城,爬到高位。你身子不好,我一直知道,每每夜裡,我貼牆聽去,只聽到你的咳聲幾乎整夜不能停,我總覺得你或許並沒有那許多時候來等我飛黃騰達。此時此刻,我除了不擇手段,又能如何?」

    「嬸嬸,我終究是娶了她,昔年我就知她心裡有我,不曾想這些年竟一直不曾忘我。我心裡不喜這驕縱女子,可是依然娶她,依然對她好。我每每心中對她感到歉疚,可是轉念一想,不過各取所需罷了,便又覺心安理得。」

    「嬸嬸,我每每想拋下一切,親自去找你,可是如今天子器重,委以重任,我事務繁忙竟不得脫身,她從旁勸我,讓我大事為重,我一時竟抽不開身,我此時恨不得跪在你面前,求你原諒我種種錯處,嬸嬸一向視我為至親,想來定能原諒我……」

    「嬸嬸,我孤身一人在這燕京城中,夜裡時每每感到孤苦無依,想起昔年在鄉下情景,想起嬸嬸不知所蹤,心中又覺萬分苦澀大,擔憂不已,每每輾轉反側而不能眠……」

    「嬸嬸,我派人去接你,卻為何一直不曾找到你。如今災荒之年,你離開了家中,又能去哪裡?我派出所有的人手去找你,可是這天下如此之大,你到底在哪裡?」

    「嬸嬸,今日是除夕,外面還下著雪呢。我站在二門這裡,看著外面的雪就那麼靜靜地飄下,周圍萬籟俱寂,我恍惚中仿佛聽到你的聲音,可惜待我側耳去聽時,卻發現一切不過是幻覺罷了,我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大門前,外面只有漫天飛雪在飄揚,還有那個王婆子在那裡張望,哪裡有你。小廝們一個個跺著腳,揣著手,我卻想起咱們以前過年的事了……」

    ……

    他一封一封地讀完了,讀一封燒一封。

    到了最後一封的時候,他發現這一封和其他不同。

    其他都是陳年發黃的紙張,最後一封信函卻是新的。

    「嬸嬸,十年了,我從來沒有給你留下過隻字片語。只因我曾發誓,不為你報仇雪恨,不敢下黃泉去見你。嬸嬸,你可知道,你曾經細心照料的那個少年,如今已經是兩鬢成霜。我往日總想著,我會為你報仇雪恨的,會將那個蕭正峰碎屍萬段,會讓他身敗名裂,然而我現在卻不知,這十年光陰裡,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此時此刻,越兒無顏見你,更無話可說,只有一句,我總是要為你報仇雪恨的。嬸嬸,我恨她入骨,她只以為一死便能償還她的罪孽,可是我卻依舊是恨。生生世世,我要去追她,要讓她不得安生!」

    蕭正峰骨節分明的大手捏著那信函,看了好久後,終於放到了火堆中。

    薄脆的紙頁遇到了燃燒著的火苗,很快被舔舐,化為灰燼。

    蕭正峰抬起頭來,默默地凝視著那個他親手立下的墓碑。

    春光明媚,草長鶯飛,大理石的墓碑無聲地佇立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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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23:02: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百二十一章 另一個重生的女人

    那一日,李明悅哭著跪在輔國大將軍府門前求蕭正峰,蕭正峰也答應了幫忙的。

    如今的蕭正峰答應了的事兒,那就一定能做到。

    不管當今是哪個皇帝當政,蕭正峰就是蕭正峰,他依然會是那個萬人之上的輔國大將軍。

    於是在蕭正峰的插手下,她的兒子沒有死,只是被毒瞎了雙眼。

    一個失去眼睛的皇子是再也沒有資格和野心問鼎帝位了的。

    年輕的睿信帝到底是宅心仁厚,便封了這大皇子為修王,取修身養性之意,並將他派駐到了彭州。

    彭州雖然不是什麼繁華之地,不過也絕非邊遠苦寒之處,修王但凡能夠放下往日一切抱負,也是能夠在彭州過個與世無爭的逍遙閑王的。

    當然了,處事謹慎的睿信帝也派了官員人馬暗中監視著這位元修王。

    彭州人都知道,這修王地位尊貴,吃穿用度不同尋常,卻並不得自由。

    這一年,外面天氣炎熱,蟬鳴之聲不絕於耳,跟隨自己的兒子修王留守在彭州宅院的李明悅,心中煩躁不安,這區區一個午休,怎麼也不得安眠。

    她當年在備受打擊之後,心知自己若是說出真相必然命不久矣,若要和顧煙拼個魚死網破,難免連累自己兒子,當時只能裝傻。如今看來,她倒是對的了。

    只是這清閒日子過起來,外人覺得好,她卻時常覺得煩悶。此時她臉色難看,便召來了嬤嬤,命她給講講燕京城的趣事。

    那嬤嬤想了一下,便提起如今燕京城人人稱道的一件事:

    「輔國大將軍的夫人,已經得了三兒一女的,已是年近四旬的人了,不曾想如今竟是老蚌得珠,生了一個千金,大家都說這夫人實在是個有福氣的。更有趣的事兒,輔國大將軍家的長女,也就是那位蕭小將軍,如今雖然遠在邊關一直不曾回去,聽說前面上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滿燕京城都說這件事呢。」

    李明悅臉色頓時陰了下來,煩悶地道:

    「這麼無趣的事兒,你也說得來?都是這個好那個好的,難道真就全天下人好?還是講講其他的吧?」

    嬤嬤見她不快,只好不再提這個,想來想去,只好又道:「那位阿媹長公主,就是先帝跟前的長公主,前一段時日竟然病了,就這麼沒了,可憐她這輩子連個孩子都不曾有,年紀輕輕就去了。」

    李明悅心裡躥火,狠狠地拿起一旁的茶盞摔在地上:

    「住口!」

    嬤嬤嚇得一哆嗦,一時也不知道怎麼惹了這位皇太妃,當下不敢多說,只低著頭白著臉。

    李明悅斥道:「滾出去!」

    嬤嬤連滾帶爬地跑了。

    斥退了這嬤嬤後,李明悅頹然地倒在了榻上,心間百無聊賴。如今天氣越發熱了,這彭州地處南方,比起燕京城不知道悶熱多少,偏生這裡連用個冰都多有不便,倒是讓她平白受了許多苦楚。

    她歎了口氣,躺在那裡勉強自己睡去。

    恍惚中竟然也睡著了。

    夢中,她竟然回到了前世,夢到了她隨著蕭正峰前去上任的那個早上。

    那一天是個大霧的天氣,她坐在馬車上,撩起簾子伸了脖子去瞅前面,前面那個男人騎著高頭大馬,雖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卻也是英姿勃發。

    她心裡便覺得一暖,想著蕭正峰雖然那不過是個四品武將罷了,平日裡神情也淡淡的,但是對自己也並不差,就這麼跟隨他前去邊疆,只要熬過來,以後總是有好日子過的。

    誰知道正想得美,那馬車一個顛簸間,她竟然醒了過來。

    醒了過來的她,耳邊依然是鼓噪的蟬鳴,身上依舊是揮之不去的悶燥。

    她忽然趴在那裡大哭起來,哭得肝腸寸斷。

    這輩子的一切就好像一場夢,她多想夢醒了,她能回去,回到那個酷冷的萬寒山,去抱一抱那個背脊上佈滿了疤痕的男人。

    曾經的她嫌棄那樣子有點猙獰,並不敢去碰,於是任憑他一個人用冷水慢慢地擦拭身體,咬牙繞著胳膊去清洗背後的傷疤,而自己卻躲在一旁連看都不看。

    如今她卻覺得那背脊上的疤痕溫暖極了,讓她渾身發軟,她恨不得回到夢裡,抱住他的後背,告訴她其實自己對眼前的一切很滿足了!

    只是一切都只是想想而已了,剛才她夢到的前世已經過去,今生不是一場能醒來的夢。

    她自己選擇的路,只能硬著頭皮一天又一天地熬下去。

    可是就在某一天的傍晚,她百無聊賴地去了後花園散步,這個時候花園裡很安靜,也沒什麼人。

    正走著間,她看到不遠處的葡萄架子下,有個人赤著上身,露出堅硬而佈滿傷疤的背脊,只穿了一條粗布褲,彎腰正在那裡攥著鋤頭修正雜草。

    這個人肩膀寬闊,腰杆雄渾,有力的大手握著那鋤頭,就這麼在日頭下渾汗如雨。

    李明悅一時有些怔住,鬼使神差地竟然跑上前去,從後面摟住了那工匠。

    那其實不過是個普通工匠罷了,只不過早年經歷過戰亂,所有才落下一身的傷疤,如今驟然被一團溫暖香氣襲來,更為綿軟軟地抱住,不免大驚,待轉首看過去,卻是一個身穿錦緞綾羅的高貴夫人,越發瞠目結舌,不知如何反應。

    李明悅在他回過頭來後,眼中是濃濃的失落。

    這個人和蕭正峰,差得太遠了,不過是個老實巴交的鄉下人罷了。

    她起身,冷望著這人:「閉上你的嘴巴!」

    到底是做過太妃的人,自有一股威嚴,那工匠嚇得跪在地上一直磕頭。

    這本來只是一個小事罷了,李明悅回去後就忘記了。

    可是過了幾天後的某個晚上,她躺在榻上,輾轉反側,卻是怎麼也睡不著,陡然間便想起那一日的工匠來。

    她臉上發燙,猶豫了半響後,便命人去找來了那個工匠。

    工匠走進皇太妃的房中的時候,連頭都沒敢抬,就那麼哆嗦著跪在那裡。

    李明悅抬腿便是一腳,狠狠地踢過去:「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你竟嚇成這個樣子,實在沒出息!」

    那工匠越發害怕了,一個勁地道:「是,是,我沒出息,我沒出息……」

    李明悅踢了一腳後,就不再說話了,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放在了他的背脊上。

    工匠是跪著的,背脊就呈現在李明悅面前。

    他汗如雨下,汗水打濕了衣衫,濕黏在背脊上,露出裡面縱橫的疤痕。

    李明悅恍惚中竟然蹲下來,抱住那個人,急切而渴盼地去吻那個人的背脊。

    工匠僵在那裡,不知如何反應。

    過了很久後,據那一夜守在外面的丫鬟說,裡面傳出來動靜,動靜不小。

    再後來,修王府的人便約莫都知道,皇太妃和一個工匠有染,如今已經懷下身孕了。老蚌懷珠,而且還是給崩去的太上皇戴了綠帽子,這是醜事。

    修王大怒,跑過來質問自己的母親。

    「你到底能不能安生一下,我如今兩眼失明,只不過想安生當個悠閒王爺,你非要又生出什麼麼蛾子來嗎?你讓我這當孩兒的臉往哪裡擱?」

    李明悅瞪著自己的兒子:「我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肚子裡就是你同母異父的弟弟,你若真得心狠手辣,就把我們一家三口都殺了!若你感念半分母子之情,放了他,我和他好好過日子!」

    修王氣極反笑,嘲諷地道:「你總是在異想天開,當年異想天開讓我登上帝位,結果最終落得這般地步,如今又異想天開去和一個工匠過那夫唱婦隨的日子,未免荒謬可笑!」

    李明悅摸著肚子:「好,你既心狠,那就殺了我吧。」

    修王淒涼搖頭:「你逼我弒母,我卻做不出這等事來!」

    李明悅盯著自己的兒子:「你只對別人報說我病重身亡,我改名換姓,尋一處隱蔽之地和他過日子,也能瞞過天下悠悠眾口。」

    瞎了眼的修王默了好半響,最後咬牙道:「你容我想想吧。」

    李明悅目送兒子在侍女的扶持下離開,卻是又補充道:「你也不用擔心燕京城那裡,我便是改嫁給別人生兒子,你那邊皇弟也不會關心的,人家只關心自己的帝位是不是做得穩,犯不著和我這麼一個女人家計較!」

    修王無言,他再也不想看這個母妃一眼,只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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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23:02: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百二十二章 追妻1

    睿信帝十七歲登上帝位,在他登基為帝后,正常的順序應該是冊封皇后以及妃嬪了。

    這位年輕的天子後院只有一個側妃而已,就是這麼個側妃,還在大皇子謀反整個燕京城亂作一團的時候,因為小產而不幸去了。

    儘管大家對於這個說法頗有些不信,不過誰也不敢去質問不是麼?畢竟就連那位側妃的父親都絲毫不曾懷疑的樣子。人家不但沒生睿信帝的氣,反而在睿信帝面前頗有些歉疚的樣子。於是也有人說,其實這位側妃其實是和人私奔了。

    當然了,後面那種猜測誰也不敢明說,只當做沒這回事好了。

    畢竟剛登上帝位的這位,雖然才十七八歲的年紀,還不及弱冠的,別看平時不聲不響的,可是人家卻有的是手段。不說其他,就是他鎮壓謀逆大皇子那雷厲風行的手段,實在無法和他那張總是平靜淡漠到有點文弱的一張臉聯繫起來。

    當這位天子唯一的側妃莫名沒了後,他還真成了一個孤家寡人,後宮多少宮殿都閒置在那裡,沒個人煙。

    一時朝中文武百官都紛紛勸說睿信帝選秀納采,立皇后,封妃嬪,穩固國本,也為皇家開枝散葉。

    可是表情輕淡的睿信帝卻是仿佛沒聽到一般,連理都不曾理。

    言官們再行進諫,睿信帝則是面無表情地抬頭掃他們一眼,擰眉道:「散朝。」

    這位睿信帝可真是不吃軟不吃硬啊,大家無法,只好去求見皇太后,請她勸說天子。

    已經當了皇太后的莫四娘,在送走了幾位重臣後,根本就沒去見自己兒子,而是直接來見了阿煙。

    「糯糯這幾年一直在邊關,聽說有出息了,都是個女將軍了。」莫四娘溫和地笑著提起這事兒來。

    「是。」阿煙哪裡能不知道她的目的,當下也只是笑著應了句。

    莫四娘默了一會兒,終於長歎口氣:「皇上現如今竟是絲毫沒有封妃納采之意,這麼下去,可如何得了!」

    阿煙點頭,感同身受地歎息道:「是了,這兒女大了,總是不由人呢,糯糯也是,這些年在外面,一年見不到幾次,想勸也沒得勸,人家自己主意正著呢,也是沒辦法!」

    莫四娘見此,原本準備好的話全都停在了嘴邊。

    她其實是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只有糯糯回來她那兒子才能好。這些年她該勸的早就勸了,可是孩子一天天大起來,真是勸不動了。

    她默了半響,越發歎了口氣,喃喃地道:「蕭夫人,咱們相識這麼多年了,你素來是靈透的,也當明白我的難處,如今再無它法,總是盼著你好歹勸一勸,一把年紀的人了,兒女好了,咱們才能好啊。」

    一時這邊送走了莫四娘,蕭正峰走進屋來。

    阿煙挑眉問道:「外面都有誰?」

    蕭正峰想起那群人,淡道:「還能有誰,就六部尚書並左右相等。」

    這群人幾乎是一大早就跑到蕭府門前遞帖子求見,這盼著他能說句話,讓那位新帝趕緊充盈後宮呢。

    阿煙見他眉眼冷然,忽想起一事,不免笑了:「看你沉著個臉,其實心裡正高興著呢吧?」

    說真心話,糯糯不小了,眼看著再過一個年也是十七八歲了,再不找都是要遲了的。蕭正峰這幾年冷眼旁觀二皇子的處事為人,其實心裡頗為賞識的,只是到底膈應當年他娶了那個什麼甄家的女兒當側妃。

    現如今才得到消息,知道甄家女兒早和別人要好的,二皇子和那側妃竟是清清白白的,蕭正峰這才重新考量起這件事來。

    不過到底是心疼女兒,凡事兒都是想給女兒最好的,如今故意冷著臉不說話,就看那些文武大臣能把這位新上任的皇帝逼到什麼地步,那位年輕帝王又能撐到什麼地步。

    現在這個結果,蕭正峰顯然是滿意的。

    最可笑的是那些大臣們還妄想著讓蕭正峰去勸說新帝封妃封嬪的,這根本就是在戳火添堵呢!誰來這麼勸,蕭正峰怕是要記住對方狠狠地給對方難堪。

    蕭正峰原本肅冷的眉眼看向阿煙,卻見她抿唇在那裡笑自己,一時唇邊也泛起一個弧度。

    「若是他連這個都熬不過,又有什麼資格當我蕭正峰的女婿!」

    在蕭正峰心裡,自然是覺得自己糯糯千般好萬般好,天底下哪個男兒來配她都覺得虧了,捨不得。就算你是九五之尊的帝王又如何,壓制不住群臣,弄得個後宮三千佳麗,照樣沒資格來娶糯糯!

    阿煙想起莫四娘今天來的事兒,卻有些發愁:

    「糯糯如今不是小孩子了,什麼事兒也不說,當時我看著她心裡也是有皇上的,誰知道如今一走三年也不見回來,不知道到底怎麼想的。」

    蕭正峰卻自有一番盤算:

    「今年她在邊關也有三年了,該派調令了,到時候必然是回來的。等她回來,我好生盤問一番再做打算,實在不行就來個硬的,不許她再踏出燕京城!」

    阿煙唇角微抽,心想自家女兒什麼性情還能不知道,哪裡能這麼硬來。可是轉念一想,這父女都是一個性子的,他們要硬碰硬,那就當以毒攻毒吧,好歹逼出個話來。

    可誰知道這一年深冬裡,太平了十幾年的北疆一帶卻出了事兒,先是萬寒山發生了雪崩,緊接著便是北狄邊疆一帶發生地震,雖並不厲害,可也轟動一時。這地震牽連了北狄西越以及大昭三國。

    蕭正峰一聽說這個,自然是馬上要前往北疆,糯糯他總是放心不下,雖說有多少重孫輩的紛紛前往去幫著這位小姑奶奶,可是他到底要親眼看一看才好。

    誰知道就在這時,宮裡的大太監過來特意請他,說是皇上那邊已經命人準備車駕,要親自前往北疆一帶賑災。

    這下子蕭正峰也擰眉:「他去那裡做什麼?」

    賑災這是當天子的能幹的事兒嗎?那裡才發生地震,餘震或許還在,這個時候趕過去,如果萬一有個好歹,這天子的命就葬送在那裡了!

    阿煙卻若有所感:「如今糯糯遲遲不回,咱們著急,他怕是比咱們還急呢,只是這些日子卻一直按兵不動,看著倒是個能沉住氣的。現在糯糯那邊出事,他迫不及待想過去看看罷了。」

    蕭正峰聽到這個,鎖眉沉思片刻,卻是道:「他既要去,那就讓他去吧。」

    因為蕭正峰這一句,睿信帝還真就快馬加鞭,扔下眾臣,先行一步,要親自前去北疆賑災了。

    燕京城外,不知道多少臣子搖頭無奈,哀聲連連,暗歎這年輕天子做事實在是為所欲為!不過天子都去了,他們能怎麼辦,少不得也趕緊擺了車駕,匆忙告別家人,追趕而去。

    --------------------

    當年輕而寡言的睿信帝到達寒風肆虐的北疆時,糯糯也確實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劫。當時她在親自指揮那些將士去救被房屋砸在下面的老百姓,誰知道恰好一陣餘震過來,一人粗的房梁就這麼驟然砸過來,恰好砸向那個剛剛被從廢墟裡救出來的小姑娘。

    糯糯一個箭步沖過去,將那個小姑娘護住,她是個習武的,身子骨強壯,此時來不及躲了便乾脆硬抗。

    可是她到底低估了這房梁砸下來的力道,咬著牙生生地護住那小姑娘,待到一切安靜下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腳上的軍靴都陷進了泥土裡。

    旁邊的將士們大驚,忙過來幾個人齊心協力將糯糯救出來,糯糯放開那小姑娘,走到沒人的地方,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睿信帝聽說這個,臉色頓時鐵青,不顧將軍府眾侍衛震驚的臉色,一路沖進去,直接沖到了糯糯的房間裡。

    走進去時,卻見糯糯虛弱地躺在榻上,臉色蒼白,精緻的眉眼微微擰著,就好像在睡夢中都不能安心一般。

    看到三年不見的糯糯,他滿心的憤懣和擔憂全都化為了心疼,原本是想著對她生氣的,可是如今竟是什麼都不想說,只坐在她榻前,靜靜地看著。

    十七歲的糯糯長得越發像蕭夫人,姿容精緻,清麗脫俗,是尋常女子輕易沒有的好容貌。不過比起素來養尊處優的蕭夫人,年輕的糯糯面色略顯麥色,並沒有一般女子的白嫩,也看著更為結實。

    睿信帝坐在那裡看了不眨眼地看了半響後,終於抬起手,輕輕地捉住那只手。

    糯糯的手總是熱乎乎的,小時候的他很喜歡握著,握在手裡舒服。

    低頭仔細地看,發現她雖然常年習武,可這手腕依舊是纖細的,纖細而充滿了力道。

    這就是他放在心坎裡一直不能忘記的糯糯。

    睿信帝喉嚨發澀,他指尖略顫抖,想著這麼幾年她在外面其實是受了些苦的,那手都有些粗糙的,比他的還要糙。

    她就是個傻瓜,明明睜開眼來便是錦繡華貴的日子,生在蜜糖罐裡的姑娘,她想要什麼,不知道後面多少侄孫侄子弟弟甚至她親爹都會趕緊給她捧上來的。

    可是她偏不,要自己跑出來,跟著孟聆鳳成洑溪在這裡瞎混。

    就在這時,糯糯的睫毛顫了下。

    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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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23:02:3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百二十三章 追妻2

    糯糯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前其實是一片朦朧的迷茫,恍惚中她就跟做夢一樣,看到了那個素來跟在她身後的胖墩兒。

    胖墩兒現在當然不是胖墩兒了,他長得高高的,比自己還高,看著清雅俊美,平日裡並不愛說話,沉默寡言的,可是卻細心周到,總是默默地幫著自己做任何事兒,哪怕他自己其實是不喜歡的。

    也許是受傷了,也許是離開家太久還真有些想了,糯糯眼眶竟然難得濕潤了起來,她癟了癟嘴,挑眉委屈地道:「你跑來做什麼!」

    睿信帝從糯糯睜開眼睛的時候,整個人便是緊繃著的。

    他是沒法忘記當初明明好好的,她忽然就跑了,然後再也不見自己。

    如今三年過去了,物是人非的,氣過恨過甚至也彼此折磨過,如今他其實很怕她依然不搭理自己的。

    此時聽得她難得帶著委屈的樣子和自己撒嬌,就好像小時候一般,心裡頓時湧起無限狂喜。

    不過表面上他依舊沒什麼表情,握著她的手,抿唇道:

    「糯糯,蕭伯父和伯母都擔心你,所以我代他們過來看看。」

    糯糯不信:

    「我爹我娘擔心,自有他們來看,他們何德何能,竟能勞駕你這個天子代勞!」

    她雖然遠在邊疆的,當然也知道最近小半年燕京城的變化,先皇駕崩,朝中動盪,他力挽狂瀾,如今已經坐穩了帝位了。

    睿信帝頓時明白自己實在是找了一個千瘡百孔的理由。

    他微低下頭,臉上發紅,沉默了半響後,也不見她再說什麼,便不由抬起頭看過來。

    這一抬頭,卻見她正用那黑亮的眸子凝視著自己打量。

    他別過臉,啞聲問道:「你看什麼?」

    糯糯低哼一聲:「你還會臉紅!」

    睿信帝聽到她這麼說,越發臉上發燙,心尖兒發癢,可是唇邊卻不由自主地挽起一個弧度。

    其實這幾年他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很少笑的,如今千里迢迢地跑過來被她罵了兩句,竟然是難得的好心情,情不自禁地想笑。

    糯糯見他這個傻樣,忍不住罵了句:「笨蛋!」

    睿信帝低頭握緊她那略顯粗糙的手,卻依舊不說話。

    他再是在燕京城裡翻雲覆雨,再是雷厲風行手段了得登上帝位,可是在她面前,依舊是那個跟在她屁股後面顛顛跑著的胖墩兒。

    糯糯的手被他乾淨有力的手握著,不知怎麼便覺得有些燥熱,心裡不太自在,喉嚨也發幹,於是她開口道:「我渴了。」

    睿信帝聽到這話,忙起身,見旁邊有茶水,倒了一點自己試過了,是熱的,這才重新倒了半杯,輕輕吹去熱氣,扶著她坐起來,一點點喂給她喝。

    糯糯這是內傷,身體虛弱得很,如今被他這麼半扶著,靠在他身上,倒是有幾分依賴的味道。

    他服侍著她喝水,看著她一口一口將那茶水飲下,竟捨不得手底下的觸感,只恨不得她這麼一直喝下去。

    可惜糯糯很快喝光,喝了水的糯糯覺得自己恢復了正常,輕「咳」了下,望著年輕的天子,開始說起了正事:

    「邊疆一帶死了些人,不過幸好處理及時,又是白天,傷亡並不大。如今的問題是許多房屋倒塌,需要避寒之處以及糧食。大越國那邊也遭了災,不過人家住得不是房屋而是氈帳,基本是沒什麼傷亡的,如今大越王叔叔和王后嬸嬸已經要趕往這裡,親自送了氈帳兩千頂,還將帶來肉乾等物。」

    睿信帝沒想到她忽然說起正事來,其實是有些失落的,不過還是點頭,說起自己這一次帶來的輜重糧草等。

    糯糯聽了,很滿意:「這樣我就放心了!」

    睿信帝一時又笑了,黑眸中是幾乎溢出的溫柔:「你好好休息,不必多想,我既來了,那自然會將一切處置好的。」

    糯糯點頭,笑著調侃他道:「是了,三年不見,你已非吳下阿蒙,如今登上帝位,當了皇帝呢。」

    睿信帝盯著糯糯的笑顏,儘量放輕了聲音問道:

    「那你呢?」

    糯糯挑眉:「我?」

    睿信帝見她仿佛心無城府坦然自若的樣子,不免喉間泛起苦澀,火燙的眸子凝視著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

    「糯糯,你要留在這裡一輩子嗎?一輩子都不回燕京城嗎?」

    糯糯原本還看著睿信帝的,一聽這個,頓時仿佛累了的樣子,耷拉著腦袋倒在那裡,打了個哈欠後道:「好困。」

    睿信帝哪裡能看不出她這伎倆,都是自小用慣了的,又覺得好笑又覺得無奈,又有點說不出的失落,不過他終究是點頭:「你先歇一會兒吧。」

    ----------------------------

    睿信帝在邊疆留戀了十幾天,這十幾天裡他白天出去視察災情親自安撫百姓,同時還順便巡查了邊疆一帶的軍務。因大越王以及王后此時都來到了邊疆一帶,睿信帝還微服前去拜訪了他們。

    大越王后是睿信帝的表姑,昔日的南鑼公主。睿信帝雖然和這位皇表姑並不熟,可是素來有欽佩之心,這些年大越和大昭兩國交好,如今兩國天子會晤,共商國祚,商定從此互為友邦,守望相助,甚至還協定了一些通商貿易和邊防細節。其實對於年輕的睿信帝來說,這也是他早已定好的邦交策略。聯合大越國,壓制野心勃勃蓄勢待發的北狄人,如此西北一帶才能長治久安。又因和大越國交好,由此通往阿拉甚至更西一帶的經商線路才能暢通,這些年西部各小國陸續前來大昭派時節來拜,這都是因為這些年和西方諸國交道日漸頻繁。

    睿信帝百天忙於政務,讓那些隨之而來的文武臣子們好歹覺得:皇帝也並不是意氣用事跑來邊疆的,人家是來幹正事的。

    可是這種認知也不過僅限於白天罷了。到了晚上,這位睿信帝做出的事情可就荒唐至極了。

    原來他放著天子的行館不住,偏偏要住到了蕭將軍府中去!

    這事兒大家開始聽到的時候都是目瞪口呆臉色大變,只因誰都知道蕭糯糯將軍那是宏國公兼輔國大將軍的愛女,燕京城裡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上門提親都被這位蕭大將軍嫌棄了。於是時候一長,大家都知道蕭大將軍這女兒怕是嫁不出去,大有留女留到八十八的架勢!

    可是現在呢,這位荒唐的帝王竟然直接住到人家將軍府了!男未婚女未嫁的,君不君臣不臣這算什麼事兒啊!如果輔國大將軍知道了,怕是要一怒之下和這位天子對著幹了!

    不過大家也都知道這位年輕帝王是個什麼性子,開始的時候還有人勸,後來就不敢了,任憑他去吧,如今唯有期盼輔國大將軍不要太過生氣,免得朝廷中又是一場亂子。

    不過這次隨行的其實是有蕭家子弟的,叫蕭子行,這位蕭子行今年三十有二,恰是當年阿煙教過的蕭家子弟之一,論起輩分來應該喊糯糯一聲姑姑的。這位蕭大人臨行前自然也是被蕭正峰耳提明面過的,如今一邊偷偷寫了書函命人八百里加急送給燕京城的自家九爺爺,一邊親自住到了將軍府裡,開始「監視」著小堂姑姑和這位年輕的帝王。

    於是睿信帝就發現,蕭大人為什麼每天都在對著糯糯的院子探頭探腦的呢?

    睿信帝面無表情地召來了蕭大人:

    「蕭大人,你每日跑來蕭將軍這裡,有事兒?」

    蕭大人擦擦汗:「下官是受家中堂爺爺所托,來照料堂姑姑的。」

    睿信帝微皺眉:「不必了,朕會代你照料。」

    蕭大人無言以對,默了片刻,還是硬著頭皮道:「皇上,這是下官的家事,不敢勞煩皇上。」

    睿信帝面上慢慢難看起來了:「蕭大人——」

    他的話音低而沉,頗有點冷冽之感。

    蕭大人心中苦笑,不過卻依舊堅持道:「皇上恕罪。下官的堂姑雲英未嫁,皇上留在府中實在不合適……」

    睿信帝頓時怒了,眯起眸子道:「大膽!」

    他這邊話剛出口,就聽到裡面傳來糯糯的聲音:「胖墩兒,你在說話?」

    她病了後,尋常人不敢來打擾,是以糯糯理所當然地認為胖墩兒在自言自語。

    蕭大人聽到這「胖墩」一說,臉上頓時紅一塊白一塊,才留下的一點鬍子也跟著抖啊抖的,他好像不小心聽到了不該聽的?

    被蕭大人聽到這種稱呼的睿信帝,卻是面無改色,淡定地道:「下去吧。」

    蕭大人這次再也沒敢堅持,轉身就要跑。

    可是糯糯卻耳尖地聽到了什麼,熱情地招呼道:「原來是子行啊,過來過來!」

    三十有二的蕭大人聽到自家小姑姑呼喚,忙停住腳步,僵了下後,小心地看向皇上臉色。

    睿信帝揮手:「隨朕進來吧。」

    蕭大人從善如流,忙尾隨在睿信帝身後。

    「子行,今日外面什麼情形?之前給你說過的氈帳都已經分好了吧?可是夠用?」

    糯糯一看到蕭大人便問起這些事兒來。

    蕭大人那邊還沒回話呢,睿信帝便搶先道:「朕都已經安置妥當了,不但氈帳已經分發完畢,朕還命人開始分發糧食和藥草,同時命將士們幫著老百姓重新搭建房屋。」

    糯糯點頭:「好,好,好。」

    蕭大人見此情景,只好站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

    他是知道皇上和自家堂姑自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交情,只是沒想到這麼幾年過去了,都長大了,那位也是登上帝位手段了得的人物,他們之間如今還能這般隨意相處,倒是讓他這老人家有點吃不消。

    糯糯看出了這情景的尷尬,便命道:「子行,你先回去歇著吧。」

    蕭大人猶豫了下,告別,不過臨走之前終究是道:

    「九爺爺吩咐過的,說是要讓姑姑好生保重身子。」

    其實他這話別有所指,相信那位是聰明的,應該明白這意思吧?

    糯糯揚眉:「走吧!」

    蕭大人不敢再說什麼,低頭匆忙離開,一邊邁出門檻一邊在心裡對九爺爺暗自告罪:不是侄孫不努力,實在是對手太強大!和皇上對著幹,侄孫做不到啊!

    這邊蕭大人走了,糯糯和睿信帝都沒說話。

    錦江城並不像燕京城那邊有暖閣,這裡只有一個正屋和裡屋,裡屋裡是一個熱乎乎的炕頭。

    糯糯素來不是那講究的人,就入鄉隨俗,如今睡著的正是土炕。土炕燒得很暖和,糯糯躺在那裡,只覺得額頭都仿佛要沁出細汗來了。

    她仰臉看了看一旁的睿信帝:「你剛才是不是欺負子行了?」

    睿信帝否認:「沒有。」

    糯糯哼,雙眼發亮:「還敢說沒有,我都聽到了。」

    她躺在那裡,歪頭警告他道:「那是我親堂侄啊,你以後不許欺負人家。」

    睿信帝聽著糯糯那聲親熱的「堂侄」,又想起蕭大人那已經留下的短須,嘴角頓時有些抽搐,不過他還是一本正經地對糯糯道:

    「既是你的堂侄,我愛護還來不及,怎麼會欺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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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追妻3

    這話一出,倒是把糯糯逗笑了,她半躺在那裡,笑得聲音分外爽朗好聽,一邊笑著一邊道:

    「你說你如今也不是以前了,留在我府裡,傳出去總是不好,明日你搬出去吧。」

    睿信帝這些日子一直留在糯糯這裡,白天出去忙他身為一個天子該幹的事兒,晚上則是隨著侍女們一直陪著糯糯,甚至還會親自照料糯糯。

    糯糯仰臉看他,依舊笑道,好聲好氣地商量:「你回去吧,好不好?」

    睿信帝一怔,他低頭凝視著她,卻見她眉目清朗,澈亮的黑眸中倒映著那個自己。

    三年過去了,她依舊是她,那個讓他無法把控的她。

    他不動聲色,淡笑道:「那你跟我一起回去?」

    糯糯擰眉,倔強地搖頭:「才不呢!」

    睿信帝收斂了笑,坐在她旁邊,端起一盞溫熱的淡茶來遞給她:

    「你既不走,為什麼要讓我走?」

    糯糯別過臉去不看他,也不接那茶:

    「你和我不一樣。」

    睿信帝遞出去的茶舉在那裡,半響都沒人接。

    他收回手,抿唇不言,好半響後,他放下那茶盞,低聲道:

    「糯糯,咱們年紀也都不小了,如今我若回去燕京城,每天收到的奏摺都有桌子高,一個個都是要我充塞後宮的,真是眼瞅著要被逼死了。」

    糯糯咬唇:「那你就趕緊充塞後宮吧。」

    睿信帝盯著糯糯姣好的側顏,笑著問道:「真的?」

    糯糯點頭,認真地道:「嗯,我知道你來錦江是為了什麼,也知道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咱們都這麼熟,沒必要拐彎抹角。」

    睿信帝呼吸微窒,他放在箭袖下的手握緊了,指骨發白:「好,你繼續說。」

    糯糯深吸了口氣,繼續道:「可是皇上,末將真得沒有那個想法。咱兩根本不合適,你需要的是一個皇后,能為你打理後宮的人,而我——」

    她有些艱澀地道:「我不行的。」

    睿信帝袖子下的拳鬆開又收緊,呼吸急促,臉上微微泛白。

    他盯著糯糯,啞聲道:

    「糯糯,你錯了,我需要的不是什麼皇后……」

    他走近一步,去捉住她的手,牢牢握在自己手心裡:

    「我需要的是一個妻子,一個能相伴到老的妻子。」

    糯糯掙扎著,她要從他手心裡逃開。

    可是睿信帝這些年也並不是每天只讀書打理政事,他請了數個高手,每天練習武藝的,如今的他牢牢攥著糯糯的手,就是不放開,糯糯竟然怎麼掙扎都不行。

    睿信帝咬牙道:「糯糯,我來的時候告訴自己,假如你如今已經心裡有了別人,那好,我走,我轉身就走,再也不來騷擾你。可是沒有,你心裡也沒別人,身邊也沒別人,既是如此,為什麼不好好想想,為什麼我不可以?」

    糯糯怎麼也掙不脫,她這時候才發現他早已經不是小時候任憑她使喚欺負的胖墩兒,他果然已經是一個萬人敬仰的帝王。

    她有些羞惱成怒,大聲道:「放開我,我和你沒什麼關係!」

    睿信帝聽到這話,依舊不放,反而冷笑:「沒什麼關係?誰說的,當年你咬了我親了我,如今倒是說沒關係!」

    糯糯原本正怒著,此時聽到這個,臉都紅了,又氣又無語:「是你先親我的……」

    睿信帝看她難得臉紅的樣子,一時竟覺得百爪撓心,不知如何是好,一拉她的胳膊,順勢將她摟在懷裡,灼燙而低啞地道:「糯糯,我不管誰先親的誰,反正當年我們是親了,我清白已失,你不能賴帳,更不能說我們沒關係!」

    清白已失……!

    糯糯只覺得腦門雷轟轟的。

    她咬牙切齒地望著睿信帝:

    「胡說八道,我不過是咬了你一口而已,你後來還有王妃呢,你去找你的王妃去吧!」

    她並不知道那個王妃到底怎麼回事,沒人告訴她,她也沒太關心過,只隱約知道他是成親了的。

    睿信帝抱緊了她,氣息灼燙,眼神洶湧,可是口中卻是恨極:

    「蕭糯糯,我如今告訴你,我娶那個側妃純是做給父皇看的,那個女人原本心裡就有別人,後來人家更是和宮裡太醫打得火熱,如今已經被我放出去和太醫私奔了!我和她清清白白,從來沒有碰過她一根手指頭,你愛信不信!」

    糯糯擰眉,驚疑不已,不過轉念一想,頓時明瞭:「你心思太深,竟然拿著婚姻大事當兒戲,你太壞了!」

    睿信帝氣得無言以對:「我就是不夠壞,才縱容你跑這麼遠的地方來!」

    說著這話時,他也不管不顧了,低首就咬上去,咬的是糯糯的耳根。

    毫不客氣地咬,一點不心疼了,咬出血來最好!

    糯糯嗷嗚一聲低叫,兩個人一番掙扎和氣喘吁吁後,糯糯捂住耳朵,忿恨地望著睿信帝。

    「疼。」

    睿信帝低哼:「你也知道疼?」

    糯糯無言以對:「你到底要怎麼樣?」

    睿信帝:「糯糯,嫁給我。」

    糯糯揚眉:「你這是在威脅我?」

    睿信帝抱著她不放:「是,你不答應,信不信我還咬你?」

    糯糯抹了抹耳朵上的一點血跡,利索地抹到了睿信帝臉上,將他抹成了一個花貓。

    睿信帝依舊淡定如初:「你有什麼意見可以提,有什麼想法可以提,除了必須嫁給我,其他什麼都可以。」

    糯糯歪頭:「如果我偏不呢?」

    睿信帝淡道:「那我就賴在這裡不走了。」

    他從容地坐在炕頭,看了看這屋內的佈置:

    「這裡佈置得挺好的,後院還有廢棄的菜地,倒是適合長久住下去。等過個三年五載,你的清白沒了,我的名聲也沒了,也許孩子都出來了,到時候嫁不嫁也沒什麼大不了。」

    糯糯直接一個巴掌過去:「你跟誰學得這麼不要臉!」

    睿信帝原本臉上是有血的,如今糯糯直接在他臉上印了一個紅掌印:

    「不要臉是學的蕭伯父,忍辱負重是學的成大人。」

    糯糯頓時無話可說,她盯著睿信帝看,看了好半響後,最後終於喃喃地道:

    「你真是變了好多。」

    變得臉皮好厚!

    ------------

    糯糯開始的時候還很無奈,後來也聽之任之了。如今大越王帶著王后也來到了錦江城。糯糯如今和這位大越王叔叔以及南鑼嬸嬸是極為熟稔的,她就躲到了這兩位身邊去,死也不想搭理睿信帝。

    睿信帝見此,毫不客氣也跑過去。

    慢慢地南鑼公主和大越王都看出苗頭來了,大越王笑呵呵地拍著糯糯的肩膀:「糯糯啊,其實大昭皇帝對你極好,不行你就認了吧!」

    糯糯嬌哼一聲:「不要不要才不要呢!」

    南鑼公主私底下勸道:「如今你年紀也不小了,我看身邊便是有愛慕你的,也被你嚇跑了。他是唯一沒被嚇跑的,也只有他能配你了。」

    糯糯抿著唇不言語。

    後來她跑回自己的將軍府,在那裡生了半響悶氣。

    當初堅決地離開,是因為發現了自己的不同尋常,而胖墩兒是一心要登上那個位置的。她清楚地記得當初父親大費周章在先帝面前瞞過自己身世的事情。如果自己嫁給胖墩兒,胖墩兒一定會發現的。

    胖墩兒發現了會如何呢,會不會對自己父親不利?

    雖說如今大昭和大越兩國交好,可是帝王心難測,將來的事兒誰也說不清楚。

    她坐在那塊菜地旁,伸手胡亂地拔著上面的枯草,滿心裡覺得無可奈何。

    其實他不來,自己也不會特別想這件事,可是他來了,自己竟是心猿意馬無可奈何,要不然怎麼就恨不得給他一巴掌,然後走得遠遠的呢!

    她正在那裡拔著草呢,便覺面前的菜地仿佛一片陰影,抬起頭來看過去,是睿信帝,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定定地望著自己。

    糯糯賭氣扭過身子,背對著他。

    睿信帝的目光從她的背落到了那片菜地上。

    「雖然廢棄多年,但是可以看得出,這塊菜地當年也是被人好生打理過的。」

    糯糯聽到這個,便胡亂道:「那當然了,這是我爹娘當初住過的地方。」

    睿信帝忽然笑了:「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岳父母當年在錦江城開荒辟地,發展經濟民生,如今你我留在這裡,種地守城,這日子也挺逍遙。」

    糯糯聽得「岳父母」只覺得耳中再次轟隆隆的,就跟晴天打雷一般,她不敢置信地望著這個胡說八道的睿信帝:

    「你不要敗壞我的名聲,小心我爹打你!」

    睿信帝笑道:「你那親堂侄子已經派人八百里加急把信函送到了燕京城岳父大人手裡,岳父大人已經決定把你許配給我了。」

    糯糯此時連剛才那轟隆隆的雷聲都仿佛聽不到了,周圍萬籟俱寂。

    她擰眉望著眼前的睿信帝:「你,說什麼?」

    睿信帝蹲下來,抬起手,憐惜地將她頭髮上粘著的一根什麼枯草摘去,柔聲道:

    「岳父大人已經允婚,把你許配給我,糯糯。」

    糯糯一屁股蹲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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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大結局

    睿信帝再是淡定,也是微詫,當下忙伸手將她拽起來。

    糯糯一邊拍著摔疼了的屁股,一邊擰眉問道:「我爹怎麼說的?」

    睿信帝默了下,知道她會是什麼反應,不過終究還是從袖子裡取出了那個信函。

    糯糯忙拆開來,只見上面游龍驚鳳一般的狂草,幾個大字威武從容:「糯糯你也該嫁人了,皇上不錯,可嫁,允婚。」

    糯糯握住那紙,咬牙切齒:「我爹怎麼可以這樣!」

    睿信帝忙從她手裡搶過那張幾下子就可能被撕壞的紙,小心折好放到了懷裡:

    「你親堂侄子已經搬離了這府邸。」

    省的礙事。

    糯糯頓時悲憤交加,她有了一種眾叛親離的苦!

    睿信帝卻不管那個,趁機一把將她拽進了懷裡,抱緊了她道:「糯糯,你當初離開時,祝我得償所願,可你是個傻瓜,你走了,我怎麼也不能得償所願!」

    糯糯纖細高挑的身段被他箍得生疼,不過此時此刻她根本沒有心思想這個,滿腦子裡都是,她爹不是一直認為天底下自家女兒最好誰也配不上麼?怎麼如今竟然突然把自己打包直接送給你了胖墩兒?

    睿信帝撫摸著糯糯的臉頰:「糯糯,我說過的,我可以答應你任何事兒,只要你嫁給我。」

    糯糯卻根本沒聽著,繼續胡思亂想:難道她爹竟然賣女求榮?

    睿信帝柔聲哄道:「咱們今天就成親如何?」

    糯糯原本眼中一片迷茫,此時亮光乍現,望著睿信帝道:「你如今當了皇上,就開始欺壓我爹了?」

    睿信帝見她兩眼茫然地靠在自己懷裡半天,正不知道她想些什麼,忽然間見她精神抖擻地問出這個,也是微驚。

    「糯糯,我怎敢欺壓岳父大人。」

    糯糯一下子揪住了睿信帝的衣領:「那為什麼我爹把我許配給你!」

    睿信帝一時有些憋得難受,他的黑眸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糯糯,終於抱緊了她,俯首親過去。

    他實在是無法明白他的糯糯那小腦袋裡怎麼想的,於是決定先不去想了。

    還是成親要緊!

    生米做成熟飯再說,反正岳父大人都點頭了的!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他百般手段用盡,先把生米淘洗乾淨了,接著開始把生米做成了熟飯,再然後熟飯還吃下了肚子,生根發芽,後來熟飯又種出了小種子小苗子小太子……

    一天又一天過去了,一年又一年過去了,糯糯依然留在北疆不願意回燕京城……

    ------------------------------

    這一年,阿煙都已經三十有七了,年紀不小了,出去別人都是叫嬸母叫奶奶的人了。兩個兒子天澤和天佑都娶了媳婦。次子娶的是成洑溪家的團團,自小青梅竹馬的,兩個孩子從小要好,如今長大了正好湊成一對兒。長子娶的是嶺南侯家的郡主,那個嶺南侯世代鎮守嶺南,也算是雄霸一方的人物。不過這位小郡主身份地位雖然並不低,可嫁到蕭家來,那也是謙恭溫和,上面孝敬公婆,下面和睦妯娌,又是個能幹的,把蕭家裡裡外外打理得十分妥帖。她又和團團相處得極好,就跟姐妹似的。

    唯一煩惱的也許是糯糯了,到現在都給她生了一個外孫了,如今封為太子,眼看著也快到處跑了,可是糯糯還在邊疆沒回來呢。提起這事兒來,她就寫信把糯糯罵一罵,糯糯倒是學得乖巧,每每給她送各樣新鮮玩意兒來哄她開心,可是回來的事兒卻是根本不提。

    本來這日子就這麼過下去,似水流年,也沒什麼其他可煩惱的,可是就在這時候,一件羞恥的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她這個已經有了孫女孫子外孫子的人,老蚌含珠,竟然就這麼再次有了身孕。

    她開始的時候幾乎不敢置信,後來好幾個太醫都給確認了,她依然有些茫茫然。

    送走了前來探望的兩位兒媳婦三個兒子還有一個皇帝女婿還有一個兩周歲的小太子外孫,她捂臉躺在那裡,覺得自己沒臉見人了。

    蕭正峰進了屋,溫聲勸道:「這也沒什麼。」

    阿煙掀開被子,頓時有點惱了:「都怪你,都怪你!這都多大歲數了,倒是讓孩子們笑話!」

    蕭正峰坐在榻邊笑得渾厚低沉,溫聲哄道:

    「這樣也好,之前你不是一直遺憾沒生個性情柔順的小棉襖嗎,咱這次就來個和你一模一樣的小女娃兒,如何?」

    阿煙依然氣哼哼:「這都多大年紀了!」

    蕭正峰忍不住哈哈大笑:「不大,不大,我的夫人永遠十八!」

    阿煙氣得狠狠白了他一眼。

    心裡氣歸氣,可既然是有了,總該好好保胎生下來。

    不幸的是她這一胎折騰人,從發現懷孕後就開始狂吐不止,吃什麼吐什麼,吐得不得安生。蕭正峰見此,也是想嚇到了,她之前懷了三次孩子,都沒見這樣的。

    阿煙吐得昏天暗地,眼睛裡都是淚,帶著鼻音道:「也不知道這是懷了個什麼,竟是如此折騰我!」

    蕭正峰此時也有些後悔了,想著真不該讓她懷這一胎的,可別把身子折騰壞了。

    因為阿煙這些日子身子不好,那邊兩個兒媳婦也都噓寒問暖的,每天都到正房裡來小心服侍,端茶遞水地伺候。三個兒子也都是早晚請安,前來噓寒問暖的。

    甚至於連宮裡的女婿,幾乎隔三差五就要派太監過來問安,並賜了各樣珍稀上等的補樣品。其實蕭家自然是什麼都不缺的,可這天子女婿送的就是個心意。

    除此之外,蕭家其他各房的侄孫媳婦侄子媳婦重孫媳婦一個個也都過來看望,稍微遠一點的都進不了正屋,直接被阿煙的大兒媳婦給應酬打發了。那些往日走得近的,得阿煙喜歡才得以見一見,陪著說說話。

    就這麼熬了約莫三個月,阿煙苦日子這才算過去。蕭正峰摸著那瘦了不少的小腰,心疼地道:「可要多吃些,好歹補回來。」

    輔國大將軍都這麼說了,底下的嬤嬤丫鬟們哪個敢不聽,於是流水一般的各樣滋補品都上來了。阿煙如今是胃口大開,變著花樣地吃,今日吃這個,明日吃那個的,孕婦胃口好,多吃多補,補完了沒事就出去走幾圈。

    就在這個時候,卻又得到消息,說是糯糯要回燕京城了。

    當聽到糯糯回來的消息,阿煙肚子裡的那個小胎兒總算知道動了一動。

    阿煙驚喜:「這是個懂事的,知道姐姐要回來了!」

    再想想後,忍不住歎息:

    「糯糯這個小沒良心的,如今已經當了兩年皇后,咱外孫也給封了太子,她竟是連燕京城都沒回一下,天底下有這樣的皇后嗎?」

    就是前兩年她生太子那會兒,還是自己和蕭正峰過去照料了她一段時間!

    蕭正峰聽到這話,無奈揚眉。

    阿煙在家裡自然是不知道,其實外面的他以及龍椅上那位都被吵翻天了。

    不過好在大家都知道龍椅上的天子雖然年紀輕,可卻是個倔強脾氣。至於自己麼,誰敢太歲頭上動土?

    如此一來,大家敢怒不敢言。

    再後來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

    人家皇上都沒操心沒生氣,他們急什麼?反正太子也生出來了,國本穩固,皇上一年三四次地往北疆跑,如此一來,北疆民生改善,和大越國如今是邦交甚篤,國泰民安,眼前都是錦繡昌盛的大好日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臣們也就慢慢開始不閑操心了。

    蕭正峰想起那個皇帝女婿,不免喃喃道:「這小子這下子可高興了。」

    阿煙想想也是:「這樣也好,她回來了,希望皇上能留住她,可別在外頭折騰了。雖說皇上心裡有她,矢志不納什麼妃嬪的,可是這樣後宮一直空落落的,實在是不好。她老這麼不回來,後宮裡整個都空著,這哪裡像個正經皇宮啊!」

    她總覺得皇宮裡應該有個皇后,再有許多妃嬪宮女的,可是如今偌大皇宮,除了皇上就有一個皇太后,還有一個小太子。

    她想起自己那小外孫,都覺得心疼,這年紀小小的,住在那麼冷冰冰的地方。

    又等了約莫一個月,蕭糯糯才慢騰騰地回到了燕京城,這一次她帶了三車子的貨,裡面都是從阿拉以及邊疆各地運回來的五花八門的補品,還有小孩子用的各樣物事。

    「娘啊,你老說我不孝順,看我給你帶回來的,你就是懷孕十次也都夠了!」糯糯如今已經十九歲了,孩子都生了,又是當將軍和皇后的人,然而在自己娘面前,總是有點撒嬌的小神態。

    阿煙聽到這話,卻是又笑又氣:

    「我一把年紀了,折騰這一次還不夠?還要懷胎十次?罷了罷了,留著給你和你弟妹用吧!」

    這個時候,兩個兒媳婦並一個侄孫媳婦也都是在身邊伺候的,聽到這個都掩唇而笑。

    這糯糯回來後,皇上有了皇后,太子有了母后,總算是一家團聚了。本來糯糯還想繼續住在輔國大將軍府裡,卻被蕭正峰毫不客氣伸腿直接踢出去了。

    蕭正峰摸著下巴,在屋裡陪著阿煙說話:「也是當初太慣著她了,竟把她慣得無法無天。」

    事到如今,其實有時候他真有點同情自己那位女婿。

    天底下當皇上當到他這份上,也實在是獨一份了,寫到史書裡都會被人笑話的。

    「唉,你說咱家糯糯會不會被史官們寫成一個禍國妖後啊?」蕭正峰忽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阿煙微驚,仔細一想後,搖頭:「不會吧,如今天下太平,國運昌盛,百姓安定,正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治之世,史官們不會那麼寫的。」

    蕭正峰點頭:「要防患於未然,明日個把那些史官們都叫來,我要和他們好好談談。」

    這一個「談談」,阿煙頓時明白了其中意味。

    如今外面的滿朝文武,家裡的蕭家上下子嗣,甚至包括那位天子,誰要是被這位輔國大將軍說起「過來談談」,那一定是戰戰兢兢,唯恐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兒。

    蕭正峰年紀不小了,在朝中地位超然,那是五朝的元老,三朝的輔國棟樑,是先帝托孤的重臣,放眼朝中上下,哪個在他面前不是規規矩矩的。

    如果說天底下還有一個人不怕他,那只能是阿煙了。

    阿煙想了想,倒是也沒勸他什麼,只是囑咐道:「你也別太嚇到他們,只是提醒下就是了。」

    蕭正峰點頭:「那是自然。」

    --------------

    阿煙這一次懷胎十月,順利地生下了一個嬌美的小女娃兒,當下得償所願,自然是對這個小女娃極為疼愛。待到這小姑娘滿周歲了,卻見她善良柔順,單純稚嫩,又和阿煙小時候一般無二,便越發疼愛。

    這小姑娘實在是生到了蜜糖罐裡,自小是富貴命兒,身家顯赫。她的父親是五朝元老宏國公兼輔國大將軍,姐姐是當朝皇后,兩個哥哥一個從文一個從武,年紀輕輕便有所成就,還有一個自小一起長大的太子外甥,還有幾乎同齡的侄子堂孫子等,這一個個地數過去,哪個不是把她放到心坎上疼著。

    她如果撒一下嬌,那真是天上的月亮都可以給她摘下來的。

    蕭正峰對這個晚來女也是分外憐愛的,有時候會親自抱著她在院子裡走動,就如同糯糯小時候那般。

    夏天的時候,侍女在門前葡萄架下放了矮榻,阿煙坐在那裡抱著小女兒乘涼,一邊隨口講著邊疆的故事,一邊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

    在她那溫柔如水的聲音中,小女兒漸漸睡去了,睡顏恬靜。

    蕭正峰輕手輕腳地走過來,抱走了小女兒,命人將她放到屋裡照料著,自己則是陪了阿煙躺在矮塌上。

    夜空浩瀚,天上星星仿佛綴在暗藍天幕上的寶石一般,璀璨而靜謐。院子角落裡有蛐蛐的叫聲,偶爾間還有一陣夏風吹拂,帶來後花園裡那梔子花的香氣,清淡優雅。

    如今年紀大了,對於朝中的事兒蕭正峰已經很少操心了。

    他握著阿煙的手,啞聲道:「如今也是兒孫滿堂,你我閑下來便四處走走,也該是放鬆下的時候了。」

    阿煙抿唇笑了下,這個時候她忽然想起剛嫁給蕭正峰那會兒,第一次在他家過年,看著祠堂裡掛著的宗譜,那宗譜上一列一列的名字。

    自己當時還傻想著來呢,會不會有朝一日自己年華老去,會看到自己和蕭正峰的下面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兒女的名字。

    也曾嚮往,會不會有一天自己如同老祖宗一般坐在堂屋裡,接受滿院子的子孫跪拜?

    如今想起來,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可是二十年過去了,自己眼看著老了,也到了兒孫滿堂的時候了。

    當年老宅的那些老人們,一個個都漸漸去了,只除了蕭家大夫人,如今已經年近九十了,福壽滿堂,滿口牙都掉了,但還是能吃下東西,子女孝順爭氣,活得還帶勁,阿煙三不五時看看她老人家,每每看著,就覺得心裡暖和。

    蕭正峰見阿煙微合著眸子想事兒,唇邊還帶著一抹笑,不免問起:「在想什麼?」

    阿煙睜開眼,笑道:

    「隨便想想罷了,如今只覺得咱們成親那會兒,真跟昨天一樣,可實際上二十多年都過去了呢。」

    蕭正峰也不免想起最初來,眸中帶了笑意:

    「當年為了娶你,可真不容易。」

    差點就娶了李明悅呢。

    阿煙也是想起這李明悅來了:「她如今不知如何了?」

    蕭正峰淡道:「能如何呢,修王到底是顧念母子情分,把她放走了,如今她跟著那位花匠在南方丙州一帶開了個店鋪,也生了個女兒,日子過得竟是有滋有味。」

    其實蕭正峰沒說的是,修王估計到底心軟,還幾次派人偷偷去看過,見他娘過得還行,他也就不再追究這事兒了。

    阿煙點頭笑道:「這樣也好,活了兩輩子的人,她也總算活明白了。」

    蕭正峰想起阿煙所說的上輩子,卻是想起一人來,笑意慢慢收斂了,轉首看向阿煙。

    阿煙見他這樣,便乾脆地道:「你是不是要告訴我越兒的事兒?」

    蕭正峰無言。

    阿煙歎道:「你直說就是了。」

    其實在許多年前的那一日,她就明白沈越走得是一條沒有辦法回頭的路。

    也許對於沈越來說,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要什麼了。為了給自己報仇,還是怨恨阿媹長公主十年的隱瞞,這裡面有多少恨有多少愛,他自己或許也不清楚吧。

    如果真得只是單純的恨,一刀下去,結果了就是,哪裡會賠上自己的一輩子去折磨另一個人呢。

    蕭正峰微微皺眉,淡道:「其實還好,阿媹長公主的事兒,還是瞞下了,外面只道是病死了。如今沈越離開了燕京城,去了一處廟裡,落髮為僧了。我前一段送糯糯去邊疆,當時還和糯糯一起去看他的。」

    阿煙聽到這個,原本握著蕭正峰的手緊了幾分:「他現在可好?」

    蕭正峰望著那深奧而遙遠的夜空,低沉的聲音緩緩地道:

    「沒什麼好和不好,如果有下輩子,希望他不要再記著以前的事,都忘了吧。」

    阿煙挪動了下身子,輕輕靠著他,很久很久不說話。

    蕭正峰低頭看過去,以為懷裡的人睡著了呢,可是就在這時候,阿煙卻問道:

    「如果有下輩子,你還希望記著這輩子的事兒嗎?」

    蕭正峰一時笑了:「自然是希望記得。」

    如果不記得,他萬一沒有去找她怎麼辦。

    沒有去找她,豈不後悔一輩子。

    -----------------

    而此時就在同一個夜幕下,糯糯舞了一番九禽舞後,香汗淋漓。

    睿信帝抱起她來,準備去浴池。

    糯糯看到了他眸中的灼燙洶湧,約莫知道了他的意思,咬唇道:「把夜明珠都蓋起來吧。」

    他們成親也有快三年了,可是在行房事時,她從來都是堅持要在黑暗中的,而他也一直依著自己。

    可是這一次睿信帝卻歎了口氣:「糯糯,你終究是不信我,有時候,我真恨不得……」

    糯糯眨眨眼睛,不說話。

    睿信帝抱緊了她,輕輕親了她的臉頰:「這輩子,我只有你,也只有你生的兒子能繼承我的皇位。」

    糯糯再次眨眨眼睛,還是不說話。

    睿信帝輕輕啃她的耳根:「你個小傻瓜。」

    糯糯咬牙忍著,一邊忍著,一邊小心翼翼地躲。

    睿信帝打橫抱著她往裡面走。

    水花四濺,浪濤滾滾。

    就在那一片不可抑制的激蕩中,糯糯聽到睿信帝在她耳邊低啞地道:

    「其實……你生氣的時候,眼睛也會變成藍色,你不知道嗎?」

    這個秘密,他在她七歲的時候就知道了。

    「啊——」

    寢殿中,傳來了糯糯皇后的一聲驚呼。

 〈全書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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