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官不聊生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匪我思存 -【芙蓉簟(裂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7-3-22 00:02: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第一個獲許搬入他的公寓的女人

    「你們說有新貨,我就來看看。」一邊說,一邊往裡走,見到傅聖歆,倒是一怔,旋即滿臉地堆起笑來:「傅小姐,真巧。」

    的確巧,她淡淡的笑了笑:「幸會。」祝佳佳倒是落落大方:「買衣服?志維沒陪你來?」天下人怎麼都把她和易志維的名字連起來講?不過也怪不得他們,她畢竟是至今為止易志維唯一對媒體默認過的女朋友。個個以為她好手腕,竟套牢了叱吒風雲的東瞿執行總裁。

    對著祝佳佳這樣的美人,誰都會因她的美麗而覺得眩目,易志維呢?她不禁微笑:「祝小姐還不是一個人來?」

    祝佳佳問:「傅小姐有空嗎?我們一起去喝杯咖啡。」

    她遲疑了一下,不知該不該答應。易志維有時候很彆扭,尤其不喜歡她和他身邊的人走得太近,記得有一次他在洗澡,於是她替他聽了一個電話,結果是他弟弟打來的。就為這個他還發了一頓脾氣,他發脾氣的時候很少,所以她牢牢記住了,輕易不敢再和他身邊的人打交道。

    祝佳佳見她半晌不答,連忙說:「不方便就算了。」

    這一來她倒不好說不去了,不然真的讓人以為她心高氣傲,不屑與人交往。笑笑說:「有什麼不方便的,我很樂意呢。」

    兩人一起走出「繽紛」。祝佳佳說:「附近有一家咖啡廳,環境還不錯。」便引她去了。情調果然是不錯,祝佳佳說:「我一直想近一點看你。」

    傅聖歆微笑:「我有什麼好看的,倒是祝小姐經得起近看。」

    祝佳佳不由也笑了:「傅小姐真會說話。」她絕美的大眼睛秋水盈盈,看著聖歆:「你也許知道,我是跟在志維身邊最久的一個,你出現的時候,我一直在想你有什麼特別的魅力,讓志維為你破了那樣多先例。」

    「哦?」

    「他那個人在媒體面前很低調,從來不喜歡自己或親友上頭條出風頭。而且憑他今天的地位和與媒體良好的關係,就算有什麼把柄落在媒介手裡,東瞿的公關部也一定有辦法說服媒介不公開。所謂的‘機場熱吻’一定是他蓄意洩露,授意媒介可以刊登。」

    「哦。」

    「你是第一個獲許搬入他的公寓的女人。他從來不留人過夜。」

    「哦。」她不由搖了搖頭,「還有什麼?」

    「還有,他向來把公事和私事分得很開。他的女友永遠不能妄想在東瞿得到任何幫助。而據我所知,他替你擔保了不止一筆貸款。」

    「他是我公司的第二大股東。」

    「例外就在這裡,他從來不和合夥人或下屬發生糾葛,因為他說那樣可能影響到他的工作。」

    「哦。」

    「你好像很不以為然?」祝佳佳搖頭,「他做每一件事,一定都是有目的的。因為他的時間很寶貴,沒必要浪費在無用的事情上。傅小姐,你讓他花費了不少時間。」

    傅聖歆換了個坐姿:「祝小姐的意思是……」

    「他愛你。」祝佳佳坦白,「我不知道為什麼,可是他確實愛你。」

    饒是傅聖歆如斯錘煉出來的人,也差點讓咖啡嗆住了,她也想過易志維的目的,只是做夢也沒想過這個結論。好容易緩過氣來,才宛爾一笑:「祝小姐真會說笑話。」

    「我不是說笑話。」祝佳佳說,「我跟了他三四年了,從來就沒見過他像現在這個樣子。」

    「也許他是想改變一下現在的生活方式。」

    「他是個固執而相當有主見的人。」

    這種談話令傅聖歆吃力,她無話可說,只得岔開話題:「最近我和他很少見面,他最近和一位律師走得很近。」

    「你沒有研究過他在歷次收購戰中的表現嗎?他擅長虛晃一槍,用別的東西來分散對手的注意力。」

    「祝小姐,」傅聖歆忍下歎息的欲望,「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我看我們的談話沒有繼續下去的意義了。我還有事,對不起,先走一步。」

    開車跑回家去,倒是一夜沒有睡好。第二天一早就換了衣服去打球。她在球場裡等到了易志維,他驚訝地揚揚眉:「早!」

    「早。」

    他就忍不住笑:「這麼早跑到球場裡來,不是要見我吧。」

    她順水推舟地反問:「你說呢?」

    他笑而不語,她咳嗽一聲,問:「怎麼一個人,不帶著你的女律師來吃早餐?」

    他瞧了她一眼:「你平常沒這麼關心我吧?」

    她舉目望球場:「今天打球的人不少。」突然看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臉色不由一變,低下頭去。

    這只是在一瞬間的事情,他偏偏就看見了,順著她剛才望的方向一看,立刻笑顏逐開:「哦,傅小姐,你今天的運氣真不錯。來,我們去和簡先生打個招呼。」

    她的臉色慘白,他說什麼?她只想掉頭就走!他站起來,抓住了她的手:「跟我過去。」

    「不!」

    他眯起眼:「聖歆?」

    她知道他在生氣,可是她寧可被他罵也不願意過去見簡子俊。眼看她紋絲不動,他卻含笑彎下腰來,在旁人眼裡,這大約又是情人親昵的耳語了。他微笑著在她耳畔一字一字地說:「你最好站起來跟我去見他,不然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你的華宇目前還有超過七成的拆借沒有償還,是不是?」

    他真是卑鄙,居然用公司來威脅她!她咬著唇,怨憤而委屈的看著他。

    「我給你五秒鐘考慮,我數到五,你不站起來,我絕不再勉強,保證掉頭就走。1,2」

    他還沒有數到「3」她就站了起來,他讚賞地在她臉上輕啄了一下:「對啦,我教過你的,笑得甜美一些,就算想要親手殺了他,也是以後的事情。」

    對,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就是要見簡子俊。她心一橫,突然有了勇氣,她昂起頭,就當以前不認識他好了。一個財經鉅子,以前陪易志維見多了,沒什麼稀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7-3-22 00:02: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你還是我的救命稻草

    易志維挽著她向簡子俊走過去,簡子俊倒是遠遠就笑:「早,易世兄。」

    「早,簡世兄。」

    兩個人互相客氣,所以都稱對方世兄。雖然在明爭暗鬥針鋒相對,可是照樣還是親親熱熱。易志維說:「很少看見你來玩,今天怎麼有興致來打兩杆?」

    「最近肺出了點問題,醫生囑咐我多呼吸新鮮空氣,所以就來了。」

    兩個人相視而笑,易志維道:「那些醫生們的話,一句都不能聽。不是叫你忌煙酒,就是叫你少熬夜,盡提些沒可能的建議。」

    簡子俊忍到這時候,終於還是忍不住,向著傅聖歆看過來,她璨然地笑著,小鳥依人一樣偎在易志維身邊。易志維就說:「聽說你們是世交,就不用我介紹了吧。」

    傅聖歆伸出手:「簡先生,很高興見到你。」連她自己都驚詫,居然這樣平靜這樣從容就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而簡子俊也是那樣從容不迫,說:「我也很高興,傅小姐。」

    轉身走回餐廳,傅聖歆才長長籲了口氣。

    「不用歎氣,你今天可以打九十分,表現相當不錯。」他的胃口似乎大好起來,吃早點也吃得香極了,「幾天不見,你沒有退步,反而有進步。」

    她笑了一下:「是你教得好,該謝謝你。」

    「是嗎?」停下刀叉來瞥了她一眼,「有誠意的話今天晚上陪我吃飯。」

    她忍不住問:「你的女律師呢?」

    他仔細地瞧了她一眼,而後長長地歎了口氣:「我現在算是相信了——這個世界上不吃飯的女人也許真有,可是不吃醋的女人是絕對沒有。」

    她讓他逗笑了:「你憑什麼說我吃醋?」

    他聳了聳肩,不以為然:「你兩次提到我的新女朋友,那又是什麼意思?」

     「今天公司要開董事會,你別忘了來參加。」

    「顧左右而言他這種小把戲,留著對別人去玩好了,你是我教出來的,別妄想用這招來對付我。」

    聽出他話中的不悅,她偏偏大膽不怕死地再捋一下虎須:「那麼你想讓我怎樣回答才滿意呢,易先生?」

    他大笑起來,彈了一下她的臉:「你這張嘴好好開發一下,會是個談判高手。我開始懷念你害怕我的日子了」

    「我現在依然很怕你呀。」她將臉一揚,「你還是我的救命稻草。」

    她真的擇床,一夜沒有睡好,早上又醒得早。天還沒有亮,客廳裡的燈忘了關,從門縫裡透出一圈明亮的黃色光暈,模糊而漂亮得像特意設計的一樣。她在黑暗裡睜大了眼睛,太靜,聽得到床頭燈櫃上他的手錶「嚓嚓」的走動聲音,也聽得清他的呼吸。他老是背對著她睡,睡態也不好,總是霸佔很多位置,大約獨睡慣了的。她驀地想起祝佳佳的話來,不知怎麼心裡就一動。她坐了起來,俯過身去看他,暗沉的光線裡他的輪廓依舊是鮮明的,他睡得正沉,她突然生出一種孩子氣來,試探的伸出一隻手去,在他眼前晃了晃。

    當然沒什麼反應,她的呼吸不由微微急促起來,大膽的伸出了一根食指,輕輕的撫上了他的臉。奇妙而溫暖的感覺瞬息從指尖傳到心臟,他的下巴上已冒出了胡砟兒,有一點兒刺手,感覺不那樣完美了,他平常太修邊幅,太完美,只有這個時候才有了一點真實感,才讓她覺得他是屬於她的——只在這一刻,也只有這一刻。

    絕望的寒意從心裡湧起來,很快就侵吞了那一絲溫暖。可是他永遠不會是屬於她的。她的鼻觸裡莫名地發起酸來,她本能地扭了一下身子,或許動靜太大了,他被驚醒了,惺松地昵喃:「聖歆?」聲音朦朧而含糊不清,:「怎麼還不睡?」

    沒等到她回答他又重新睡著了。她伏在他胸口,聽著他的心跳,可是就像是躺在那領芙蓉簟上,只是涼——一陣陣的涼意泛上來,包圍著她,冰冷著她的四肢,冰冷著她的五臟六腑。

    早上兩個人都破天荒地地睡過頭了,還是易志維的秘書打電話來吵醒了他們:「易先生,今天的會議是否延期?」

    他本來還有三分睡意沒有醒,這一下子也睡意全無了:「當然要開,現在幾點了?」

    「九點四十。」

    「該死!」放下電話就到洗盥間去了。傅聖歆也知道遲了,連忙起來,一拉開密閉四合的窗簾,亮得刺眼的陽光「刷」的射進來,她猝不及防,連忙低下頭去。可是太遲了,眼睛裡已經積滿了淚水,她這一低頭,正好流出來,匆忙用手去拭,偏偏易志維已走出來了:「怎麼了?」

    她強笑:「太陽光照的,我真是笨,幾層一起拉開,照得睜不開眼,又掉眼淚。」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7-3-22 00:02: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有一種奢侈而放縱的幸福

    易志維說:「你忙著弄它做什麼,你難道不用趕時間?」轉過身就去開衣櫥找他的襯衣領帶,她連忙去替他把公事包拿過來,看著他打好了領帶,又拿了外套讓他穿上。

    趁著她替他整理領帶的工夫,他湊近瞧了瞧她的臉,問:「怎麼啦?」

    「沒事。」她只管催著他:「還不快走,整個會議室的人都等著呢!」

    眼淚又要掉下來了,真是不爭氣,可是她就是受不了這種氣氛。

    他問:「那你怎麼又像受了氣似的。」

    她用手推他:「走啊,你開會遲了。難道要下屬們笑你睡過頭了?」

    他疑惑地看著她,他臉上絕少出現這種表情。事情從來都在他控制的範圍內,沒有任何事是他覺得不理解的。他顯然不喜歡這種例外,可是他真的沒有時間和她講下去了,他匆忙地出門去了。

    聽到門關上的那聲「咣啷」,她才乏力地坐在了床上,被子還有一點點余溫,她用手撫摸著,像摸著一隻打呼嚕的貓。她不喜歡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她也還有很多的公事要去做,可是就是不想動,就像學生時代,明知明天就要考試,今天偏偏就要看小說一樣,有一種奢侈而放縱的幸福。

    她挨到十點多鐘才去上班,一上班就忙得團團轉。到了十二點後才閑了一些,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起來地太遲,沒有吃早餐。正要叫李太太幫忙叫份外賣,電話又響了,一拿起來聽,卻是個溫柔的女音:「傅小姐,你好,這是東瞿總裁秘書室,易先生想和你通話。」

    聽筒中傳來易志維的聲音:「聖歆,中午約了人嗎?」

    「沒有。」

    「那你約我吃午飯吧。」十足的大老闆口氣,她「嗤」的一笑,他就是這樣霸道慣了,明明是他找她吃飯,偏偏要叫她說約他。「笑什麼?」他不滿了,「別人要提前四個禮拜向秘書室預約,還不一定能約到。」

    她認命:「好,易先生,華宇的傅小姐約您今天中午餐敘。」

    他們去了兩個人最常光顧的那家西餐廳吃海鮮。他們很少在中午見面,大太陽下,兩個人的心情都好了許多。他是有事找她,她知道。

    「你早上究竟是怎麼了?」

    玻璃窗裡射進來的陽光也像是透明的,高腳杯裡的白葡萄酒晶瑩剔透,她的心情也一樣明快起來:「我說了沒事,你什麼時候這麼婆婆媽媽起來?」

    他哼了一聲,說:「狗咬呂洞賓!」

    他中午一向忙,今天肯定是推掉了約會來見她的。她的心軟軟地發著酵,就像小碟裡的布丁一樣,水晶一樣輕輕的顫動著。她問:「你中午原本是要和誰吃飯?」

    他警覺的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她微笑:「我想比較一下我在你心目中的份量。」

    他笑了,露出一口細白的牙:「那我說是市長你豈不高興?」

    她揚頭笑:「你為什麼不說是美國總統?那我會更高興的。」

    說起笑話來,兩個人又放鬆了下來,太陽太好,外頭的車與行人都是匆匆忙忙的,大太陽底下各奔前程,她喜歡看這樣熱鬧而不相干的事情。咖啡上來了,熱騰騰地冒著香味,她喝了一口,太燙,燙了舌尖。

    「晚上有事嗎?」他一邊說,一邊喝了口咖啡,皺了一下眉,想來也是燙到了,放下就望著她,「怎麼不說一聲,這麼燙。」

    她別過臉去笑,他就說:「真鬧不懂你,早上莫明其妙掉眼淚,中午又一直笑,不知道在高興什麼。」

    她還是笑,最後他也笑起來:「噯,到底晚上有沒有約人,沒有的話陪我吃飯。」

    她故意皺起眉頭來:「中午一起吃,晚上還一起?」

    他要揪她的嘴角,她一偏臉讓了過去。離得這樣近,看得見他一張完美得無可挑剔的臉,一根胡渣也沒有,只有淡淡的煙草和剃須水的香氣,他喃喃地像是自言自語:「他們早就告訴過我,女人絕對不能寵,一寵她就會恃寵而驕。」

    她的心裡像汽水一樣冒著許多的小泡泡,有酸的,有甜的,冒上來,悶悶的漲在胸口,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掉過臉去,重新望著街上,碎金子一樣的太陽滿地都是,街上熙熙攘攘,用古人的話說,「車如流水馬如龍」,不相干的熱鬧,可是看著就高興。

    禮拜天她的弟弟聖賢過十歲生日,繼母怕她不回家,特意叫聖欹來公司找她。她正和一位元銀行家通完電話,心情正好,秘書就告訴她聖欹來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7-3-22 00:02: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自己有個美人妹妹

    聖欹今年十八歲了,長得很是漂亮,集中了她父母所有的優點。她穿了一條今年流行的雪紡繡花長裙,正襯出她古典而含蓄的氣質,聖歆這才發現自己有個美人妹妹。

    「大姐,」她有些怯意地說,「媽叫你明天回家吃飯呢,聖賢過生日。」她從來沒有在辦公室裡見過聖歆,今天是第一次。大姐接手父親的事業後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大約因為她忙,她更多的時候都是從報紙上看到姐姐在做什麼,而報紙上照片裡她的身邊,永遠伴著那個易志維,這更拉遠了姐妹之間的距離。今天見聖歆,更覺得陌生,她穿黑色「三宅一生」,頭髮一絲不亂地綰起,完全一派女企業家精明俐落的樣子,教她不敢正視。

    「我明天好像約了人」聖歆伸手去翻記事簿,不過又很快改變了主意:「不管了,我會叫李太太推掉的。」

    聖欹就站起來:「那我回去了。」聖歆忽然想起來,叫住她:「聖欹!」聖欹嚇了一跳,轉過身來呆呆地望著她,聖歆笑了一笑:「最近功課緊嗎?」

    聖欹垂下頭去,小聲地說:「我們剛剛聯考結束。」

    「哦。」她讓歉疚和負罪感淹沒了,有些尷尬的解釋:「我最近真是忙昏頭了,連你今年聯考都忘得一乾二淨。考得怎麼樣?」

    「還好。」

    她打開抽屜拿出支票簿子:「考完了可以輕鬆一下,姐姐沒有空陪你出去玩,你自己約同學,看想去哪裡放鬆一下,出國也可以啊。」熟稔的寫好支票,撕下來給她:「給,就當姐姐賠罪。」

    她遲疑不敢接,聖歆也尷尬起來,強笑著:「公司最近景況好多了,這個月更好了,拿著吧。」

    聖欹走了。她想起過去的時光來,自己聯考的那一年,父親也是正忙,沒有空管自己,也是在這間辦公室裡,也是在這張寫字臺上,父親開了支票給自己,叫自己去約同學玩,沒想到幾年後開支票給妹妹的就變成了她。

    她知道自己變了一個人,一半是叫簡子俊逼出來的,一半是叫易志維逼出來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好不好,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自己是走上了一條單程道,只好頭也不回走下去了。

    晚上易志維有應酬,她一個人隨便吃了點東西,就上街去給聖賢買禮物。十歲大的男孩子喜歡什麼呢,她還真不知道。漫無目的逛了幾家店,最後在一家玩具店裡聽了店員的推薦,買了一艘最近正走紅的卡通片裡的太空船的棋型。想到今天聖欹怯怯的樣子,又跑去買了一條漂亮裙子給聖欹。買給聖欹,當然也要買給聖欷,於是又給聖欷挑了一套名牌球衣,她記得聖欷喜歡打網球。既然家裡人都有份,她索性替後母也買了一條手鏈,免得太著痕跡。這樣的大採購將她的興致勾起來了,她替自己也買了一大堆衣服,逛到男裝店,看到領帶,又替易志維買了一條。

    大包小包的東西堆在她汽車的後座上,像年前或耶誕節大採購一樣,她興高采烈地開車回去。到了樓下,東西太多拿不住,勾著、提著、抱著、夾著那些紙袋,艱難地在門口拿鑰匙。還沒有摸到鑰匙,紙袋「撲哧哧」卻都掉在了地上,她也不生氣,沖自己扮個鬼臉,還是笑著,蹲下去撿。

    正在撿著,門卻開了,她仰起頭來一看,原來易志維在家裡,她笑著說:「你不是說有事嗎?今天怎麼散得這麼早?」他不吭聲轉身進去了,她連忙把東西拾好了走進去,把那些大包小包都擱到了矮幾上,自己又換了拖鞋,笑著說:「我今天算是好好採購了一次。」忽然疑惑起來,「你怎麼了?」

    易志維坐在沙發上,也不說話,也不動彈。她走過去,這才聞到他身上的酒氣,連忙說:「怎麼喝了這麼多。」

    「沒喝多少。」他的聲音悶悶的,不太高興似的。她從來沒有見他喝醉過,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問:「不舒服嗎?要不要替你泡杯茶?」一邊問,一邊就去開大燈。

    「關上!」他突如其來一聲大喝,直將她嚇了一跳,連忙又把燈關上,壁燈幽幽的光裡,兩個人都僵在了那裡,像兩尊石像一樣。最後,她轉身:「我去放水給你洗澡。」

    他卻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聖歆!」將她一扯就拉到懷裡去,箍著、吻著。

    「你真是喝多了。」她掙著,「放手讓我去放水。」他不肯聽,反而把她箍得更緊,她說:「要勒死我?」他也不管,把她往沙發裡捺,好像就想把她捺得嵌進沙發裡去一樣。她驚慌起來:「你發什麼酒瘋!」他反正不說話,兩個人扭成一團,一個不小心就從沙發裡跌了下去,她的頭正好撞在了茶几角上,一下子疼得眼前一黑,她「哎喲」了一聲,他總算是放開手了。

    她用手按著頭,氣憤憤看著他,他卻笑了:「真撞著了?我看看。」她不知道他是真醉還是什麼,一摔手走開了,離他遠遠地坐了下來。他慢慢地走過來,從背後摟住了她,雙手圈住她的脖子,將下巴抵在她的頭上:「撞傻了嗎?」他的呼吸都噴在她的耳邊上,熱呼呼癢癢的,她說:「去洗澡吧,一身的酒氣。」

    他笑著,身體也因為這笑而顫動著,不知為什麼,他今晚的笑聲總讓聖歆覺得毛骨悚然,她竟然害怕起來。慢慢地,他卻又將一雙手掐住了她的頸子:「我說了沒喝多少。」

    她的呼吸艱難起來:「你做什麼,想要掐死我嗎?」

    他沒有說話,卻一下子鬆開了手,那個風度翩翩的易志維又回來了,他的笑聲又平靜而明亮了:「我好像是喝多了,你幫我剝個柳丁吧。」

    他喜歡吃柳丁,而且不喜歡削出來或切開的,總是要人剝。她就去廚房冰箱裡拿了幾個柳丁出來替他剝著,皮太厚,得用勒出口子,一有了口子,就好剝了,酸酸的柳丁香在屋子裡彌漫開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7-3-22 00:02: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有個內幕消息賣給你

    第二天下午,她早早辦完了公事開車回家去,車子還沒有在臺階下停穩,聖欹就從客廳裡出來了:「大姐回來了!」

    聖賢也跑了出來,看來大家是在等她一個人了,她有些歉意地笑笑:「我才下班。」就叫傭人替她拿車上那些紙袋。這個時候繼母也站在門口,有些訕訕地說:「大小姐回來了?」

    她笑了一下,神色自若地叫了一聲:「阿姨。」又說:「聖賢過生日,我都要忘了,這一陣子忙得糊裡糊塗的,也很少回家裡來。」

    進屋說話,傭人也把那些東西都拿進來了,聖歆就一一地說明:「這是給聖賢的,這是聖欹的,這個給聖欷,阿姨,這個送給您的。」一家人歡歡喜喜地拆禮物,說笑著這才熱鬧起來,大家吃了一頓和和美美的團圓飯。

    這種和美的氣氛一直讓她帶了回去。她回去的時候很晚了,易志維也回去了,正在書房的燈下忙著。她在書房門口探了一下頭,他也沒有看見,她於是敲了一下門。

    「進來。」還是心不在焉,仿佛是在辦公室裡的口吻。她故意咳嗽了一聲,叫:「易先生。」他隨口答應了,這才反應過來,抬起頭來望著她笑:「回來了?」為避嫌,她輕易不進他這間書房,何況他現在正在加班做公事,所以只站在門口問:「晚上吃的什麼,現在餓了嗎,要不要我去給你弄點宵夜?」

    「不用了。我今天事情很多,你不用等我了,先睡吧。」他又低下頭去了,書桌上用的是一盞聚光燈,白的光照得他的側影刃裁分明,好像是刻在那白底子上一樣。

    她早上醒了,才知道他一晚上都沒有睡。走到書房去看,電腦還開著,桌上橫七豎八都攤著資料,他斜倚在椅子裡閉著眼睛,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養神。她轉身去廚房倒了一杯牛奶來,他果然沒睡著,聽見腳步聲就睜開了眼,皺皺眉:「牛奶?」

    「知道你不喜歡,可是冰箱裡什麼都沒有了,咖啡不可以空腹喝。」

    「小孩子才喝它。」他伸了個懶腰——只一半,就放下了手,他是太講儀態的人,這種情形下都不會失態。他說:「我心領了,你喝吧。我約了人打球。」不要求她一起去,准是有公事談。她點了點頭,輕啜了那牛奶一口。他站起來收拾那些亂七八糟的檔,忽然想起來,笑著問:「你有沒有興趣玩股票?」

    「最近股市不景氣。」她淡淡地說,心卻怦怦的跳起來,他不是那麼沒條理的人,這一句話一定問得大有深意。他在她臉上輕吻了一下,而後在她耳畔說:「看在你幫我倒牛奶的份上,有個內幕消息賣給你。」

    「哦?」她勉強鎮定自己,反問:「什麼價?我要求物有所值。」

    他哈哈大笑:「我真是把你教得太多了。」

    她嫣然一笑:「既然是交易,我當然要問個清楚。」

    他又親了她一下,滿意的說:「我只要你陪我去日本度假。我還提供往返機票和酒店住宿,條件好不好?」

    她一口答應,問:「那商品呢?」

    他還是純粹的玩笑口吻:「著名股市分析專家易志維先生建議你買進恒昌,能買進多少,就買進多少。」

    她微微色變,不用多問她就明白了,這是一本萬利的機會,這是頂尖的商業秘密,只怕在東瞿,有資格事先知情的也不過兩三人。

    這是華宇翻身的最好機會,她抑不住心中的狂喜,踮起腳在易志維臉上吻了一下:「謝謝你!」

    回到公司,立刻打電話給自己的股票經紀,囑咐好這件事,又立刻地調齊一切可用資金入股票戶頭。她也遲疑過那麼幾秒鐘,想著這是不是個陷阱,可是易志維要擊垮華宇易如反掌,只要不再提供貸款擔保就可以陷華宇於萬劫不復,他沒有必要費這麼大的周折。何況,如果連他都不能信任,她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去信任誰了。於是她定下心來全力以赴。

    股市依舊是水準河靜,一點動靜也沒有。等到晚上,易志維也失了蹤,行動電話關機,辦公室秘書永遠答:「易先生在開會。」她當然緊張起來,晚上易志維也不曾回家,她一夜沒有睡好,斷斷續續 地做噩夢。她這一注押得太大,萬一輸了就是一敗塗地,連這幾個月辛辛苦苦贏回來的也要再次輸得精光。第二天一天仍沒有消息,她的神經繃到了頂點,坐立不安。經紀又打電話來問:「傅小姐,還要繼續嗎?」

    反正已經賭得這麼大了,索性「梭哈」,她沉住氣:「當然繼續。」

    她這一天幾乎是數著秒針過去的,夜裡又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大半夜才睡著,兩夜沒有睡好,這一覺睡得沉了,竟沒有醒。最後是狂喜的經紀人打電話來吵醒她:「傅小姐!今天一開市恒昌已經升到二十四塊八,比你買進時漲了六塊一,只怕下午就要漲停什麼價位沽出?」

    她精神一振,一下子就坐了起來:「期指呢?」

    「那還用說,傅小姐,您這次可要賺得盆滿缽滿!」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17-3-22 00:02: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貪戀美色的亡國昏君

    她不知道自己這些天來算不算過得很幸福,因為她對幸福的概念已經變得有些模糊,她是過得很快樂,可是快樂就代表幸福嗎?

    公司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報紙上稱她為「力挽狂瀾的奇女子」,把她拯救家族企業的過程寫成了一個傳奇。那些商界人士對她更是刮目相看,紛紛贊她有見識。其實,是側目她與易志維的關係。原本易志維肯替她擔保銀行貸款,已經讓人竊竊私語,這次她在股市和期指中打了這麼漂亮的一仗,除了她有膽量`敢押重寶外,令人生疑猜測是否有內線消息。這種頂尖的商業秘密,東瞿的高級行政人員都不可能知曉,易志維肯如此涉嫌,可見她在易志維心中的地位。

    在東瞿一班臣子的眼裡,易志維的這種行為實在是大大令他們失望。老闆一向是精明能幹。殺伐決斷,這次竟涉嫌將如此重要的商業機密透露給一個不相干的女人,簡直就是貪戀美色的亡國昏君。尤其這個女人是傅良棟的女兒,雖然上一代的恩怨遠去了,可萬一這個女人心存不軌,那東瞿的損失只能以億為單位來計算,這個數位太龐大,簡直是觸目驚心。

    老闆一向公私分明,這次如此的色令智昏,所以他們不僅是痛心疾首,而且覺得有必要阻止事態進一步嚴重下去。在聽說老闆要和這個女人一同去日本度假後,是可忍孰不可忍,齊齊舉推了一個人去勸諫讓「紅顏禍水」迷住心竅的易志維。

    他們推舉的就是易志維唯一的弟弟易傳東,他還在念書,趁著放暑假在東瞿實習,易志維最疼的就是這個弟弟。東瞿的重臣們一向知道易志維的脾氣,怕他惱羞成怒,自己吃不了兜著走,所以慫恿易傳東出面。

    易志維開完了行政會議,正在辦公室交待度假期間公事事宜,見弟弟走進來,便說:「我正要找你呢,我要出去休息兩天,公事上頭你該做什麼,我已經交代過他們,他們會照常教你的。」

    易傳東對這個一手締造東瞿傳奇的大哥從來是敬愛有加,只答:「是。」

    「在家多陪媽,提醒她注意身體。」

    「是。」

    「我去一個星期左右。沒事了吧……」

    易傳東不等他說出後頭的「沒事就出去做事」,搶著說:「大哥,我有話和你說。」

    「哦?什麼?錢不夠用了?要買什麼?」

    易傳東說:「不是。」看了看在一旁靜候的秘書。易志維將頭一揚,秘書會意地退了出去,細心的關上了門。

    「有話和我說?」易志維看著長得和自己一樣高了的弟弟,他身代父職養大的同胞呵!除了疼愛之外,自己總是竭力替他著想,他會有什麼為難事,半天紅了臉說不出口。於是他笑起來:「傻小子,喜歡上哪個女孩子了是不是?」

    「不是!」斷然否決之後臉更紅了,遲疑了一下,倒是找到個話頭:「大哥,你是不是喜歡上誰了?」

    「媽叫你來問的?」母親老是催他結婚,聽得他耳朵都起了繭。

    「不是……大哥,你要和傅小姐去日本?」

    「是啊。」他明白了,傳東是沖著傅聖歆來的。

    果然,易傳東期期艾艾地說:「可不可以不和傅小姐一起去呢?」

    他笑了:「傳東,以前我和我的那些女朋友出國度假,你從來都沒有過問。」

    易傳東漸漸神色自如了:「可是傅小姐不一樣。人家都在議論呢,說大哥你這次定是將收購恒昌的消息事先告訴了傅小姐。而且,她又是傅良棟的女兒……」

    「哦。」易志維不以為然,輕鬆地笑笑,「我知道,還有人說我是色令智昏呢。」

    易傳東認真地說:「傅小姐的確是禍水。大哥,英明如唐明皇,最後也為了一個楊玉環失掉江山,何況……」

    「何況你大哥的英明神武還比不上唐明皇。」他哈哈大笑,笑得夠了,這才說,「別操心,你大哥還沒有糊塗到那一步,傅小姐是不是禍水,你以後就會知道。」

    在去日本的飛機上,他就把這件事當笑話講給傅聖歆聽,一本正經地告誡她:「你以後沒事千萬不要上東瞿的寫字樓來,他們不知道多恨你呢,小心他們學古人,將馬嵬之變為東瞿之變。」

    傅聖歆也笑著,心裡可並不輕鬆。她知道易家人恨她——他們到底是世仇,易東瞿當初心臟病發去世,東瞿一蹶不振,一直到易志維成人接手後才慢慢的扭轉乾坤。這中間,易家人吃了不少苦,尤其是易太太,一度因喪夫而精神失常,所以易志維一定格外的辛苦,他是長子,母親精神失常,幼弟尚在繈褓,他一定是吃了很多的苦頭才有今天。

    「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暈機?」

    「不是。」她靠在他肩上,「我在想,我們傅家的確對不起你們易家。」

    他低下頭,正好可以吻住她。他顯然不太高興提到這些事情——他既不想聽,她就不講了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17-3-22 00:03: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叱吒風雲都是男人的事

    竟是賀銀的河野總裁替他們接風洗塵,聖歆與河野夫人自然都做了一對陪笑不語的花瓶。席間只聽兩個男人恣意飲酒說笑,聖歆是無心,卻也聽得一句半句,才知道東瞿與賀銀有相當密切的合作關係,外界一直猜測此次東瞿收購計畫的拍擋,原來是賀銀作出財力支持。

    河野與易志維的私交似是匪淺,酒過三巡,突然笑咪咪的對聖歆道:「傅小姐,我與易君合作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帶女朋友來見我,傅小姐很漂亮,人也很溫柔,希望你與易君幸福。」聖歆臉上不由泛起紅暈,忙謙讓了兩句,只作無意瞥了易志維一眼,他正好望著她,微笑不語。她不知為何略略有些心虛,忙低頭挾起面前瑩白細瓷盤中的明蝦天婦羅,入口卻是百味陳雜。

    日本之行,除了與河野的飯局略沾公事外,餘下的行程與尋常度假的遊人無異,過得很快樂,幾乎是樂不思蜀。兩個人都拋開了公事,尤其是傅聖歆,她重新回到一種單純的生活裡,輕鬆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就像拋開了一座沉重的、壓在身上的大山一樣。她歎息:「我的確不適合在那個商界裡頭,一脫離它,我才知道快樂!」

    易志維說:「女人本來就該讓個好男人養在家裡,戎馬倥傯叱吒風雲都是男人的事。」

    要是在平常,她就要笑他是「沙文豬」了,可是在這樣輕鬆的環境中,在這樣親昵的氣氛之下,她脫口就問:「你打算把誰養在家裡?」

    他笑嘻嘻的反問,「你想被人養了嗎?」

    她笑而不答,他就從容說:「你要聽明白了,我說的是‘女人本來就該讓個好男人養在家裡’,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好男人,所以沒有養任何人的打算。」

    她從來不曾奢望過什麼,可是他近來的表現實在令她不由自主地奢望。現在聽他這樣半真半假地說,她也就半真半假地撇開話題:「那壞男人做什麼?」

    他大笑:「壞男人咬你!」出其不意,真的在她頸中咬了一口,她嚇了一大跳,尖聲大叫,又怕他再來咬,又笑又鬧,這件事就揭過不談了。

    她跟著他在日本來來往往,從東京到大阪,從大阪到名古屋,從名古屋到京都,到處都留下他們的足跡,幾乎都要玩瘋了。在美國忙著鬥智鬥勇,在臺北又忙著教她公事,只有在這裡兩個人都把別的心思放下了,純粹地玩。遊覽金閣寺,到東寺去拜佛求籤,在妙心寺浪費大量的菲林,跑去參觀有名的西陣織、友禪染。凡是遊客和戀人會做的事情他們都做,可是聖歆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總是帶著一種悲涼的感覺,就像一個人笑得最快樂時突然想起來,以後永遠沒有這種快樂了,所以那笑就僵在了臉上,怔怔地發了呆。小時候父親教她背了不少古文詩詞,她模糊記得有一句「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用在這裡正是,只不過她是夢裡明知身是客,知道夢隨時可醒,那種沒有明天的悲涼就越是沉重。

    一天一天,時間眼睜睜看著過去了,他們開始計畫歸程。返回東京,訂機票,打電話給秘書通知航班號,好讓他們安排接機。這天下午,易志維在酒店午睡,聖歆獨自一個人上街去,好歹是出來了一趟,總得帶點禮物回去。

    他們住的酒店位於東京淺草町,周圍都是繁華的商業街,她雖然不懂日文,可是舉目都是漢字,再用上英文溝通,買東西也不算太困難。給聖賢買了一部National出產的v8,又給兩個妹妹一人買了一套新款時裝,只是不知道該給繼母買些什麼好,一時拿不定主意,只從這家店又逛到那家,尋尋覓覓。這麼亂逛著,突然的發現不對來。是一種本能的感覺,身後有人老盯著你時,你多少有一點感覺。

    有人跟蹤她!

    她背心裡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只是不敢回過頭去看,聽說最近東京的治安很不好,大白天也偶有劫案發生,也許自己這個帶有大量錢財的遊客成了目標。她怕得厲害,只懊悔不該一個人跑出來,只得加快了腳步走,卻覺得那目光仍緊緊的跟著自己,她也沒心思買什麼東西了,專揀熱鬧的地方走,幾乎是一溜小跑的往酒店方向逃去。

    她的心跳得急鼓一樣,以往看過的全部恐怖片一股腦的全想起來了,特別是一些日本懸疑推理片,《東京地鐵碎屍》、《烈日謀殺》……越想越害怕,本來走的就急,更加的心慌氣短,吁吁的只是喘氣。好容易到了酒店對面,路口的信號燈已經在閃爍了,她三腳並作兩步地橫穿過馬路,信號燈就在她身後變了顏色,車流一下子湧動了,後頭的人不能過街了。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酒店的大門就在眼前,門童已經替她打開了門,她的膽子突然的又大了起來,回過頭去,想看一看那個跟蹤的人是個什麼樣子。其實明知道對面街上那麼多行人,自己肯定認不出誰是那個跟蹤者,但好奇心上來了,怎麼也要回頭望一望。

    這一望,整個人就傻在了那裡。

    她和他站在這異國的街頭,中間隔著滔滔的車流——他的臉一會兒有車擋住了,一會兒讓開了,一閃一閃的,從車隙間露出來,遠遠的,卻只是站在那裡。

    她不是沒想過單獨見了他是怎樣一種情形,她與他見面的機會並不會少,他們到底是一個圈子裡的人,就像一個盒子裡裝的彈珠,從這頭滾到那頭,搖過來、晃過去,兩顆珠子總有又碰到的一天,盛大的宴會,慈善拍賣會,稍不留神就會遇見。她所設想的,應該是在熟悉的商業會所,整間會所裡都是熟人,熟人裡頭就有一個他,單獨遇上了,也並沒有什麼,倒是屋子裡的人全知道來龍去脈,所以不會把她和他的位置排到鄰近,只是這一天來了才明白以往想的都太天真。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17-3-22 00:03: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愛情單純得只是去便利店喝汽水

    異國陌生的陽光照著她最熟悉的一張面孔,從小到大在一起的玩伴,一舉手一投足她都知道他在想什麼——可是今天,他們隔著一條街,中間是河一樣的車,連綿、不斷的車流,呼嘯著,按著喇叭,嘈雜熱鬧的東京商業街,就像中間隔著整個世界。

    信號燈又換了,車子停下來,河水靜止了,被攔在了規則的壩外。世界靜止了,斑馬線上,黑黑的人頭湧上來,向著她的方向湧上來,可是他並沒有動,她也沒有動,她站在建築物的陰影裡,太陽並不能直射到身上,可是仍是熱,熱烘烘的蒸氣裹著她,夾著汽車尾氣那種焦焦的味道,逼得她透不過氣來。她正在遲疑,他已經改變了主意,極快的向這邊走過來,信號燈又在閃爍了,她的心也閃爍著,明的,暗的,不肯明確的定下來。她遲疑著,也許造物主安排她來東京,就是為了和他見這一面,那只翻雲覆雨手,有時候就喜歡惡作劇,故意安排一些巧合,好在一旁看人怎麼在中間痛苦地掙扎。

    他過了街了,徑直向她走來,走到她面前,就低聲說:「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好嗎?」

    她沒有說話,他就接過她手中那些東西,轉身順著街走去。他從來就是這個樣子,不會徵詢她的意見,就會替她做了主張,因為從小就是這樣,他比她大,又是男孩子,當然他說了算。

    她跟著他往前走,落後三四步,兩個人一前一後默默地走著。身邊有許多的行人,可是都是陌生人,他們在國外,這裡是東京,沒有人認識他們,但聖歆脫不開那種心慌氣短的感覺,總像是怕人看見。

    好在前面就有一間飲品店,他的目的地顯然就是這裡。他走了進去,她遲疑了一下,也走了進去。

    這是東京常見的小酒鋪,也賣冷飲和壽司,黃昏時分這種地方是很熱鬧的,那些日本男人下班後愛來這裡喝幾杯啤酒,消磨時光。現在正是盛夏的下午,生意清淡,老闆打著瞌睡,門上風鈴一響才驚醒了,笑咪咪地站起來,一雙眼睛還是紅紅的,帶著睡意。他要了一杯啤酒,替她要了份香草聖代,老闆很快地送上來,以為他是本地人,和他搭訕說著話——他的日語相當的純正,他在東京留學多年。

    那份香草聖代在雪櫃裡放得太久了,面上一層冰渣子,她用那朱紅色塑膠小勺刮著那冰渣,耳裡聽著他和老闆嘰裡咕嚕說著日語,日語本來聽起來就囉嗦,在這熱得要命的下午,小小的飲品店裡,聽著格外覺得長。他們說著笑起來,也不知道在笑什麼,她耐心地等著,反正她只有這一個下午是屬於他的了——也許還沒有一個下午那麼久,過一會說不定話不投機,她會站起來就走,就像電影裡常見的鏡頭那樣,用三十六格拍出來,卻用二十四格來放,就是慢鏡頭了,女主角慢慢的轉身,斜陽照在她的肩上,光是金色的,也許還有一個特寫,拍她美麗的眼和尖尖的下頷。

    老闆終於回到他的櫃檯後去了,她嘗了一口香草聖代,味道還是很正的,軟軟的香草味從舌尖化開來,她想起來,原來他們在念中學時,他老是在午飯後請她吃香草聖代,就在學校的便利店裡,有時候還會要一杯可樂,她永遠只喝得下一半。他總是說:「這樣浪費,下次不買給你了。」然而下次她還是要,他也還是買。

    他們是公認的一對,不管家裡人還是同學,人人都曉得。十四五歲的小情人,愛情單純得只是去便利店喝汽水。現在想想,她也有點疑惑起來,她到底是真的愛他,還是只是因為從小到大人們以為他們是一對,她也就天經地義地認為自己是愛他的?

    天氣太熱,冰激淋的盒子上已經凝了一層細密的水珠了,勺子也發起粘來,攪在裡頭有些吃力。

    他終於說話了:「我也住在那家酒店。」

    哦,那麼說他也許前幾天就見到過她,今天看她一個人出來,才跟隨她,不料把她嚇了個半死。果然,他說:「剛剛是不是嚇著你了?我看你一個人,想和你談一談。」

    她說:「還有什麼好談的。」多少有些幽怨的口氣在裡頭,她故意的,易志維教會她的,男人就吃這一套。今天他不能把她怎麼樣了,她與他在人間又是再平等不過,不管他想怎麼樣,她得下個餌,上不上鉤由他。

    果然,他悵悵地說:「是啊,還有什麼好談的。」

    臺詞說到這裡也盡夠了,再說什麼都是畫蛇添足,反而破壞了這種幽幽的美,在異國他鄉,兩個曾經的情人見了一面,小店裡暗暗的,一排一排桌椅鍍了一層鐵金色,只有靠近店門的那一片光,白得像是另一個世界,光和影交疊著,有一種油畫一樣森森的唯美,像是電影裡的鏡頭,攝影師精心用燈光、道具拍下來的,精心構圖的畫面。

    她摹然的站起來,轉身就往外走去,外頭還是烈日當空,熱鬧極了的街,裡頭的這一幕電影卻拍完了,她該下場了。

    她回到酒店裡,才想起來自己買的東西全忘在了那家店裡,不能回去找,只得對易志維說沒買到什麼。

    「那吃了晚飯我陪你上街看看吧。」他下午躲在冷氣充足的房間裡好好睡了個午覺,現在看起來神清氣爽的,抱著她,「心不在焉,想什麼呢?」

    她在想簡子俊為什麼也來東京,難道只是裡卻笑說:「我真不想回去。」

    他吻著她:「可是公司不能丟下吧,還有你自己的公司——我蹺班這麼多天了,再不回去,他們真的又要吵嚷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17-3-22 00:03: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她有一種平凡的快樂

    他們終於搭了飛機回臺北。一上機又看見了簡子俊,他和他們同一班飛機回去,她有點疑惑他是不是故意的,因為很容易在酒店總台查到他們預訂的航班。可是是故意的又怎麼樣,雖然在一班飛機上,他也不可能和她說話。易志維也看見簡子俊了,他們照例親熱地打招呼,寒喧了幾句,也就分開了。她隨手拿了一份報紙在看,報紙是《臺北新聞》,離開那個城市太久,看著熟悉的行文總有些吃力。她不在那個城市十來天,可是臺北照樣還是臺北,本埠新聞裡,婚喪嫁娶,生老病死。海塑還在高院打官司,電視臺仍然在放悲情肥皂劇,中山路交通意外,雙溪外一座住宅樓倒塌……

    日本的假期就像是神仙洞府,她不問紅塵事地過著逍遙的日子。可是現在一上飛機,零零碎碎的這個城市的鱗爪,撲面而來,人間的煙火撲面而來。她又回來了。

    臺北的陽光和東京的其實也沒有太大不同,她走出機場時心裡這樣想著。司機提著行李跟在後頭,她和易志維都還穿著度假時的衣服,兩個人都戴著墨鏡擋著臉,看起來有些好笑,一回了臺北,他們又成了公眾人物,機場裡成天埋伏著有記者,他說:「頭條上一次就夠了。」

    他們儘快地通過安檢溜了出來,感覺有點像做了什麼壞事的孩子,所以她高興,雖然黃敏傑還是那樣冷淡淡的,一上車就和易志維說公事,把她撇在一邊。

    她伏在車窗上望著外頭,省得黃敏傑疑心她有意聽他們的談話內容。外頭是再熟悉不過的街,川流不息的車呼嘯而過,再熟悉不過的城市,她是回來了。

    他直接回公司去了,車子送她回去,行李都交給她收拾。跟他久了,雖然平常也請鐘點傭人做家務,可是他喜歡她親手做一些事情。有時候也問她:「我那條深藍色的領帶呢?」或是:「洗髮水沒有了,你下班記得帶一瓶回來。」就像天底下最平凡的夫妻一樣。她也想不出他們現在的關係好不好,她知道他還有別的女朋友,不止一個。她也不止一回在他身上發現不同的香水氣味,他偶爾也不回家。不過他這點還好,他起碼在她的圈子裡尊重她,不會讓她的朋友家人撞見他和別人在一起,也許也撞見過,只是沒人告訴她。

    這回從日本回來,他們兩個都帶回了不少的行李。他是個喜歡購物的人,常常笑自己花錢像流水一樣,和他平常在商界中那種吝嗇的性格截然相反了。他身上有很多矛盾的地方,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她慢慢地收拾,他的屋子永遠整齊乾淨——鐘點傭人每天都來做清潔,他也有很好的習慣,一弄亂了就立刻收拾出來,這也是留學生們的長處,他在國外讀了很多年的書。一個人在國外,自然什麼都得自己料理,所以有了隨手收拾的習慣。

    她在日本替他買了些衣服,打開衣櫥一件件的掛進去,他自己也買了兩件高爾夫球衣,他的球衣不會比西服少,滿滿的一櫃,她把衣服擠了擠才能掛得下。做這樣細碎而家常的動作,她有一種平凡的快樂,她不能否認自己是越來越貪戀這種家常而親昵的氣氛了,她一邊遲疑的想著,一邊把他買的釣杆放到儲藏室去、把自己買的整套資生堂化妝品放進梳粧檯下的櫃子裡……

    他還買了一件小玩意是送給她的,一個水晶的音樂盒,玲瓏剔透的小小的透明盒子,上頭一對游泳的天鵝,一打開盒蓋,叮叮咚咚的柴柯夫斯基就會響起來,天鵝也就在小小的水晶池塘裡打起圈兒來游泳。這並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可是因為那水晶的晶瑩剔透她一眼就看上了,他於是買下來送給她。這是他親手買給她的第一樣東西,為著這特別的意義,這件東西放在哪裡就叫她犯了難。她原本覺得應該帶回家去,可是她又十天半月的不回一趟家,還不如留在身邊。然而這裡到底是他的公寓,她輕易不把自己的東西亂擺,除了衣物之類,她沒有什麼私人物品放在這裡。何況放在外頭,這個東西又怕灰怕摔。

    她將音樂盒放入原來的錦盒,隨手拉開了小抽屜,那些抽屜裡盡是些零碎的小東西,比如不成對的袖扣,慈善基金會寄來的感謝信,還有些舊的耶誕節卡片,停止使用了的支票簿……她像個掘到寶藏的孩子一樣翻看著,這些都是他日常用過了的,舊的空氣在裡面氳氤著,她遙想著當年她不認識他時他的生活。

    她找到一個比較空的抽屜,正要把盒子放進去,卻有一半卡在了外頭,她抽出來,將手伸進去一摸,原來裡頭靠著抽屜的邊緣放著一隻盒子,怪不得放不進去。她把盒子拿了出來,裡頭有什麼呢?或許又是些零碎,她揭開了盒子。

    全都是些照片,最上頭一張是合影。她的左手漸漸的鬆開,裝著音樂盒的紙盒「咚」的掉在了地上,她茫然的蹲下去撿,右手裡的盒子也掉在了地上,照片散了一地,她把音樂盒撿起來打開,已經摔碎了,叮叮噹當的水晶碎片落在地上,落在那些照片上,照片中的女人有著一對嫵媚的眼睛,她再熟悉不過的眼睛,天天鏡子裡准看得到的,自己的眼睛。她放下音樂盒,拾起那張合影,背後有鐫字:「攜繁素於紐約。」

    她頭暈目眩地看著那照片裡熟悉的人與背景。她認出來了,背景是在紐約那間酒店的露臺上,是晚上拍的。「夜景更好呢,我邀請你來看。」她的耳畔又響起他說過的話來。他和這個繁素住過那裡,事實一點一點的清晰起來,她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她跪在地上,胡亂地張接一張的翻看那些照片,國內拍的,國外拍的,兩人的合影,一個人的獨照……照片上那熟悉的眼睛像是活的一樣,冷冷地盯著她。

    她讓那照片逼得透不過氣來,她癡了一樣跪在那裡,對著一地的狼籍,她想起祝佳佳的話來「他愛你。」「我不知道為什麼,可是他確實愛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0
發表於 2017-3-22 00:03: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她竟然一直被蒙在鼓裡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他確實愛她,因為她長得像一個人,所以他愛她。或者說,他從來沒有愛過她,連一丁點的喜歡也沒有過,他所有的感情都是沖著繁素,沖著她與繁素的相似,他把她當成另外一個人來愛,他把她當成繁素來愛。而她竟然一直被蒙在鼓裡!

    她的雙膝微微發麻。她並沒有資格要求,沒有資格要求他愛她,可是胸腔裡像是憋著一口氣,叫人透不過來,幾近窒息。他對她這樣好,好到令她生了奢望,她不該,可是寒意從心裡湧上來,他不能這樣待她,若從開始他就不給她這奢望,他要怎麼樣都行,現在他已經給了,卻斷然將真相翻出來,她情何以堪。她知道自己太貪婪,可是直如飛蛾撲火,那火就是他,她已經不能停,如同失去制動的車,飛馳直往,她怎麼能停下來?

    她突然悟過來,自己不能呆在這裡不動。易志維隨時會回來,她心急如焚,伸手去收拾那鋪了一地的照片,手忙腳亂放回盒子裡去。正在撿著,指尖上突然一痛,原來是讓那水晶碎渣兒給紮著了,一顆渾圓的血珠立刻冒了出來,「嗒」一聲落在了一張照片上,濺成一朵大大的血花。她把手指頭放到口裡吮著,想著要找紙來擦掉這血,口裡的腥氣越來越重,直逼得人心裡翻江倒海,眼裡火辣辣的,她進去洗手間打開水喉沖著受傷的指頭。

    冰冷的水沖散了指上的痛楚,嘩嘩的水聲裡她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來不及了!她只好呆在那裡不動,水從手上流過去,她聽著他進了臥室,在那裡靜下來,然後腳步聲就直沖著這邊過來了。她的臉正對著大大的玻璃鏡子,鏡子裡眼睛,熟悉的眼。她從鏡子裡看見了他,他手裡還拿著那張被血弄髒的照片。

    她的眼花起來,她看不出他是什麼表情,可是她的聲音是僵硬的,像是被自己逼著一個字一個字從唇中吐出來的:「對不起,弄髒了你的東西。」

    他動了一下,像是想上來抱住她,她極快地回過頭來,直直地面對著他。她聽到自己問:「她還在臺北嗎?」

    他的聲音也是生硬地,木然的:「不在了……那年空難……」

    死了?當然是死了,不然他怎麼會找她做替代品?她早該起疑心的,不是嗎?當初他輕易答應了幫她,他是最精明的商人,他對她這樣的好,好到她也疑惑過,可是還是自己騙著自己,所以她活該有今天,他早有教過她的,天上絕不會掉餡餅,所以一旦有莫明其妙的好處,一定是有問題。她是個笨學生,學了這麼久眨眼就忘得精光。

    她的眼淚嘩嘩地流著,她也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好哭,一邊流眼淚,一邊就收拾東西。她不能走,公司在仰他鼻息,可是她更不能留下來,留下來她根本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她這樣自私,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眼淚決堤一樣湧出來。她並沒有資格負氣離去,可是她真的不能留下來,她太害怕那個答案,她寧可逃走也不要知道的答案。

    日本帶回來的行李還沒整理好,又讓她一樣樣地拿出來塞回箱子裡。衣櫥裡她的衣物,大抱大抱地取下來扔在床上,胡亂往箱子裡塞著,他也進來了,卻並沒有阻止她,只是看著她。

    她現在這個樣子難看透了,妝一定是哭得一踏糊塗了,可是她止不住那眼淚,漱漱地掉在床上一件黑緞子的晚禮服上。那衣料不吸水,它們就咕嚕嚕順著裙擺滾下去,滾到米色的床罩上,不見了。

    他終於走過來叫她的名字:「聖歆?」

    她不答應,他從後頭抱著她,他一向喜歡這樣抱她,他吻她的頸,吻她的發:「聖歆!」她也不掙扎,只是嗚嗚的哭著,孩子一樣的哭著。華麗的禮服被卷成一團,往箱子裡揉著,可是她還是收拾好了。這樣的難堪,令她這樣的害怕,怕到什麼也不能顧及了,只想快快地逃走。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26 23:38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