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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萌吧啦]重生渣夫狠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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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8:03 |顯示全部樓層
第 130 章 時運不濟

  見莊政航給床上那人下針時又是與方才那懵懂模樣不一樣,秦王爺唯恐自己在,令莊政航不能心無旁騖,於是忙與金鶴鳴退到外頭,想著此時已經是五更天,那秦王爺就道:「想來先生使人去請莊大夫的時候已經是四更天了,不知睡到四更,那莊大夫為何臉上還有好大的眼圈?難不成他素日裡便是這般?」想了想,又覺瞧莊政航方才的模樣實在萎靡了一些,頗有幾分像是縱欲過度的樣子,再一想他方才那無緣無故地嗤笑,又點頭道:「這莊大夫當真有幾分怪才的模樣,只是還該愛惜身體。

  金鶴鳴聽著秦王爺自說自話,不敢說莊政航今日這是人來瘋才會如此,只點頭附和道:「想來有些奇才的人都是這般,王爺心胸寬廣,求才若渴,必然不會將方才莊二弟怪癖之處放在心中。」

  秦王爺笑道:「本王並沒有如何,金先生倒先護起短來了。難怪金先生一口一聲二弟地喚他。」說完,聽著外頭雨聲更急,又蹙起眉頭,問:「這莊大夫當真可靠?若父皇生病的消息傳出去……」

  金鶴鳴忙道:「王爺看莊二弟方才那模樣,就該知道莊二弟並不知床上之人是誰。」

  秦王爺聞言,想想也是如此,暗道這人傻也有傻的好處,不由地輕笑道:「金先生說的是,這倒是莊大夫的一樣好處。」

  那邊廂,被稱為怪才的莊政航聚精會神地給床上那人下了針,下針後,轉至那人正面,見那人眉頭皺了皺眼睛向下瞄了一瞄,開口問:「您老哪癢了?」

  床上那人見莊政航竟然懂了他的意思,就向左邊肩膀上瞧了瞧。

  莊政航那只手給他撓了撓,又捏了捏,此時簡妍給他喝的那碗參茶效力已經過去,方才又太過勞神,此時又疲倦起來,於是腦筋越發渾沌,開口就道:「幸虧這會子我不給人捶腿掙銀子了,不然我給您老捏這麼兩下,您老就該多給我幾文錢呢。」

  莊政航領過來的小童遞了片人參給莊政航含著,讓他提提精神,那小童小聲道:「這是少夫人叫帶過來的。」

  莊政航會心一笑,提了提精神,再拿銀針輕輕旋入那人頭上穴道中。

  床上那人本因不喜莊家連帶著也不喜莊政航,後頭瞧見他年輕又神態猥瑣,越發看他不順眼,只是心裡想著德才兼備的人少,自己只用了他的才就是,是以才叫莊政航給他瞧病,此時聽了莊政航的話,就在心裡嘀咕著難不成莊家清廉成那地步,一個公子哥沒事要靠給人捶腿掙了銀子?

  過了兩頓飯功夫,莊政航才將銀針全部收了,又伸手摸了摸床上那人的腿。

  床上那人看莊政航向他腿上摸了摸,一時不明究竟,只心裡到底有些不喜。

  莊政航見那人皺了眉頭,也全不當一回事,暗想這上了年紀又得病的人果然脾氣都古怪的很,回頭瞧見秦王爺、金鶴鳴進來,就道:「王爺還叫個人日日給您岳父捶捶腿,不然這腿上血脈不通,也難好得快。」

  秦王爺笑道:「府上本就有人替岳父捶腿。」說完,又問:「可是錘的不妥當?」

  莊政航此時口中含著一片人參,心想以他上輩子給人捶腿的經歷結合這輩子對穴道的研究,他百分百肯定這腿就是沒有錘好,笑道:「此時這老人家是病人,哪裡能跟平日裡只求舒服的捶腿那般,還該令捶腿之人學學穴道在哪裡,或者找個有經驗、上歲數的人來伺候著,這樣才好。」

  秦王爺想了想,暗道宮裡伺候皇帝一輩子的老太監死了兩個,如今跟著伺候的都是年輕的小太監,雖機靈伶俐,到底有些不周到,又想這瑣事竟然能被莊政航察覺到,果然莊政航被眾人推薦上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於是忙道:「多謝莊大夫提點,實在是家中老僕才過世,一時疏忽了。」說完,心裡也信莊政航還是有些道行的。

  莊政航笑說客氣了。

  秦王爺又關切地去看床上,莊政航自己個避讓到一邊,喝了口參茶,然後揉了揉眼睛。

  秦王爺又過來問:「莊大夫,我……岳父如何了?」

  莊政航道:「王爺岳父比我父親當初的病情輕了許多,乃是近日太過操勞所致,再下幾次針,注意保養,也就好了。」說完,因怕回頭秦王爺也跟康靜公一般要留他吃酒,忙要去寫方子,等著開方子後立時告辭。

  秦王爺聞言再次道謝,又叫金鶴鳴陪著莊政航去開方子,回頭自己俯身站在床邊,問:「父皇,您覺得如何?可還要請了他給您瞧病?」

  床上那被秦王爺喚作「父皇」的人皺著眉頭,似是極其不情願地用力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後啊啊地說了句話。

  秦王爺俯身猜測一番,試探道:「父皇想叫莊大夫留下來給您捶腿?」

  床上的皇帝點了點頭。

  秦王爺思量一番,心想莊政航又不知皇帝的身份,若叫他來專程給人捶腿,豈不是有折辱人之嫌疑?於是道:「不若明日叫莊大夫教了小桂子如何按著穴道給父皇錘腿?」

  皇帝自然明白秦王爺的心思,板著臉含糊地啊了一聲,瞧見莊政航進來了,又嫌棄地閉上眼。

  秦王爺也不知皇帝是不喜莊政航年輕,相貌輕浮還是因莊賢妃的緣故對莊政航存了偏見,見皇帝堅持要莊政航捶腿,也只能答應了,回頭吩咐人按著莊政航的方子配藥,聽莊政航說後日再來,就笑道:「還請莊大夫留在府中幾日吧,待我岳父好了,您再回府。至於府上,本王自會請人去說。」

  莊政航聞言一凜,忙道:「萬萬不可,小女長牙正發著燒,內子一人照顧不來。」

  秦王爺蹙眉道:「府上沒有奶娘丫頭?何以家裡姑娘還要莊大夫親自照料?」

  莊政航醒過神來,又疑心是自己知道了什麼陰私,這秦王爺怕自己走漏消息,於是有心扣住自己,忙向金鶴鳴看去。

  金鶴鳴忙道:「莊二弟就留下幾日,家裡自有你嫂子去說明,不會叫弟妹胡思亂想。」

  莊政航道:「不得不留下?」

  秦王爺點了頭。

  莊政航也不敢十分堅持,只對金鶴鳴道:「那還該叫我住金大哥家中,有大哥作證,也省得她疑心我在外頭偷雞摸狗了。」

  金鶴鳴望了眼秦王爺,忙道:「莊二弟與我在一起暫時住在這賞花樓裡就是。」

  秦王爺暗道莊政航家有河東獅不成?心裡想著莊家是在古怪的很,早先出了個婕妤就忙先撇清關係,如今又要親自照料家裡的姑娘。又見莊政航確實累得了不得,忙叫金鶴鳴領著他去歇息。

  莊政航只好隨著金鶴鳴去了。

  金鶴鳴陪著莊政航出來,一路忐忑唯恐莊政航問了那人身份,小心翼翼地道:「莊二弟在秦王爺面前太過不敬了。」

  莊政航拱了拱手,眯著眼睛,萬幸今日依舊是烏雲密佈,也不覺陽光如何刺眼,邊下樓,邊道:「家中小女長牙,小弟陪了她一夜,精神有些恍惚,失態了。」

  金鶴鳴頭皮一麻,暗道怎麼就趕著這個時候將莊政航拉來了,難怪莊政航精神這般萎靡,忙拉著莊政航小聲問:「那方才下針……」

  莊政航胸有成竹地道:「金大哥放心,定不會出錯。」

  金鶴鳴笑道:「既然莊二弟這般說,那自然是不會錯的。莊二弟趕緊歇息吧,等會子許就會喊了你再去看。」說著,見兩個小太監過來,就陪著莊政航吃了飯,然後敦促他快些歇息。

  莊政航見金鶴鳴那小心翼翼地模樣,心想難怪那些太監敢大張旗鼓地去家裡出了娘娘的人家訛詐銀子,還是叫人捧壞了;轉念又想秦王爺未免對那「太監」太好了些,待要細究那人身份,一則腦仁疼,二則怕自己當真知道了什麼陰私,也就不去想了,未免回頭精神不濟,就趕緊去睡覺。

  傍晚,莊政航正睡得酣暢,又被金鶴鳴搖醒。

  一個激靈後,莊政航問:「可是王爺岳父不好了?」

  金鶴鳴道:「不是,是怕莊二弟餓壞了,叫你起來吃東西呢。」

  莊政航笑道:「多謝金大哥關心,小弟沒事。」說著,又要躺下睡,卻又被金鶴鳴拉起來。

  莊政航盛情難卻,只得起身隨著金鶴鳴吃了東西,問:「可叫人跟家裡人說了?」

  金鶴鳴笑道:「自然說了,弟妹還送了一些衣裳鞋襪過來。」

  莊政航見果然自己的一些衣裳被取了來,心想若是金鶴鳴叫人去說,簡妍定不會疑心自己做了什麼齷齪事,除了俞瀚海,這金先生可是簡妍心中第二個難得的良人。

  吃了飯,金鶴鳴又請莊政航去給皇帝瞧病,秦王爺一直守在一旁,瞧見莊政航來了,就道:「這小太監手上沒有個輕重,還請莊大夫親自給本王岳父捏捏吧。」

  莊政航望了眼金鶴鳴,見金鶴鳴略有些慚愧,醒過神來,暗道金鶴鳴哪裡是怕自己餓著了將自己叫起來,這是想叫自己給床上那人捶腿呢。

  秦王爺卷了袖子道:「莊大夫可否教本王這捶腿該如何錘才妥當?」

  莊政航此時睡飽了,也不似初來那會子睡眼惺忪,瞧著秦王爺只覺他不過是中人之姿,此時見秦王爺雙目炯炯,就覺這人果然是人中之龍,暗道這實在是個討好秦王爺的好時機,忙堆笑道:「哪裡用得著王爺動手,草民來就好。」說著,慇勤地卷了袖子,坐在床邊給躺在床上的那人捶腿,為表自己捶腿的伎倆比旁人高出許多,又說了許多晦澀的醫理出來。

  秦王爺先還聽得懂他說什麼,隨後只能聽著他的話點頭,隱隱覺得莊政航對他的態度又變了許多,望了眼金鶴鳴,見金鶴鳴搖搖頭,只得一頭霧水地不去追究。

  過會子有人來給秦王爺傳話,秦王爺聽了,就與金鶴鳴一同出去了,屋子裡只留下個小太監答應著。

  莊政航見秦王爺走了,手上並沒有懈怠下來,只臉上的討好卻淡了,心想兜兜轉轉,自己又成了個給人捶腿的小子,想著,就問一旁的小太監:「這位公公……」話出了口,瞧見那太監神情倨傲,又閉了嘴,暗道果然又是個狐假虎威的主,忽地想到就算是個太監,這也該是個得寵有權勢的太監,不然手下的小太監哪裡會這般傲慢,想著不知床上的人醒了沒有,於是又端著笑去看床上那人,瞧見那人半眯著眼淡淡地看自己,忙堆出一個大大的笑,然後略背過身去,心裡又去想不知九斤的燒退了沒有。

  莊政航不知那小太監是新近才成了皇帝的心腹的人,人家正得寵,他開口就說人家捶腿不妥當,又搶了人家的差事,也難怪那小太監不愛搭理他。

  那邊廂,簡妍聽說莊政航留在金鶴鳴家不回來,心裡也掛念的很,九斤也因為莊政航不在哭鬧得越發厲害,又叫簡妍越發疲憊。

  過了兩日,九斤的燒退了,簡妍反倒病了一場,只覺得身上不自在。

  因莊政航不在,小王氏給簡妍請了大夫,大夫來了,把了脈,就對簡妍連聲道喜。

  簡妍聽說自己有孕,就趕緊叫人將這話捎給莊政航。

  於是,那邊莊政航正心裡對秦王爺每日叫他捶腿心生不滿,聽說這消息,當即喜上眉梢。

  床上的皇帝如今說話聲音雖還含糊,但好歹能叫人聽出他究竟說得是什麼話。

  那邊秦王爺瞧見莊政航先是滿臉喜氣了幾日,隨後卻又愁眉苦臉,於是忍不住問道:「莊大夫才聽說家中有喜,怎只歡喜了兩日,又做出這副愁苦模樣,可是家裡有了什麼事?」

  莊政航一邊給皇帝捶著腿,一邊道:「南邊災害連連,叫人心裡難安呢。」

  秦王爺這幾日也早看清莊政航是什麼人了,心裡詫異他會這般說,笑道:「萬沒想到莊大夫還是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之人。」

  莊政航搖頭苦笑,隨即歎息道:「草民家裡也有些田地在南邊,只怕這兩年都難能有好收成了。」

  秦王爺歎息著說聲是。

  莊政航又道:「過兩年再來個瘟疫,人心惶惶,只怕收成會更加不好。」

  秦王爺一凜,忙道:「莊大夫慎言,這可是擾亂民心的話,說不得。」與躺在床上安然享受莊政航服侍的皇帝對看一眼,又試探地問:「不知莊大夫何出此言?」

  莊政航方才失言,唯恐落下個禍亂民心的罪名,於是堆笑不肯說,只道:「草民一時失言,王爺大人大量,全當做沒聽見吧。」

  秦王爺笑道:「不過是私下裡說說話,莊大夫何必這般小心謹慎。本王與金先生每常為了些學問上的事爭辯,也相安無事的很。莊大夫既是大夫,自然比本王與病疫一事知曉的多,還請莊大夫但說無妨。」

  莊政航聞言,心裡思量一番,暗道雖說等著疫病爆發的時候出頭,力挽狂瀾更威風一些,但若是能不出去,留在家中陪伴妻兒,豈不是更好?因早將祛除瘟疫當做自己份內事,此時莊政航也不去想為何瘟疫之時自己一定要出去,開口道:「草民查了往年的舊曆,見那大旱大澇之後,多是要出了瘟疫的。想來這會子南邊澇得那樣厲害,這瘟疫是少不了了。」因這話太過晦氣,又忙道:「許是草民杞人憂天了也不一定。」

  秦王爺聽了問:「那依莊大夫之見,那瘟疫該發生在何處?」

  莊政航想了想,回憶一番,道:「自然是要從南邊慢慢傳到北邊,到時候京城裡也避不過。」

  秦王爺聽了沉默不語,與床上皇帝對視一眼,因琢磨不到皇帝的心思,也就沒有再說話。

  莊政航原本等著秦王爺再問兩句,也好趁早叫人將那瘟疫的源頭堵住,免得那瘟疫禍害到自己頭上,見秦王爺不問,也就不說話了,半日,忽地開口道:「草民寫了個如何防治瘟疫的書,不知王爺樂不樂意瞧瞧。」說完,緊張地望著秦王爺不敢再言語。

  若說莊政航這「書」也是因眼紅簡鋒那整治水利的「書」,才動筆翻閱典籍,請教了方丈師父、何夫人等人寫出來的。先前因自覺不夠完善,不敢貿然叫金鶴鳴幫著呈上去,此時因與秦王爺也算「熟悉」,才大著膽子提了這事。

  秦王爺見皇帝微微點頭,就笑道:「既然如此,莊大夫就將那書拿來給本王瞧瞧吧。」

  莊政航忙歡喜不迭地答應了,又笑道:「京裡的病氣都是外頭人帶進來的,如今京裡人也忒多了些,又都是些怕地裡收成不好,被東家逼著要租子的苦命人,若攆了太過狠心,不攆,京裡也亂糟糟的。南疆那邊又有大片的地白費著,雖賞賜了一些給功臣,但到底還浪費了許多。既然京裡呼喇進來這麼多沒有著落的人,不如就叫他們去了南疆。只將地白送了他們就是。總歸都是背井離鄉,那邊雖苦了些,但好歹能白撈到大片的地。」

  秦王爺道:「南疆乃是荒蠻之地,只怕沒人樂意過去。」

  莊政航皺著眉頭想了想,笑道:「若是我大舅兄在就好了,他原說過南疆那邊有無數的好處,這麼一會子我也想不起他是怎樣說的了。」

  秦王爺聽莊政航提起簡鋒,於是又與莊政航說起簡鋒的事。

  回頭,莊政航就叫人將自己寫的那「書」拿來給秦王爺瞧,秦王爺自是不懂這些,看了也是一頭霧水,就拿去給太醫院的人看;太醫院的人只當這是秦王爺自己叫人寫了準備到皇帝面前請功的,又見如今宮裡傳說皇帝只見秦王爺一人,隱約猜到京裡的風向,於是連聲贊有道理,又將不足之處補了一補。

  莊政航惴惴不安地等著的秦王爺說話,不想秦王爺只誇了莊政航兩句就沒了後話,莊政航心想只怕自己那書也跟簡鋒當初的上書一般要被埋沒了,一時就覺懷才不遇。

  過了兩日,秦王爺叫人去簡家詢問簡鋒可留下什麼南疆的書籍沒有,不成想,簡老爺見秦王爺來問,就去了簡鋒書房裡尋了一回,因簡鋒做事素來細緻,書房裡各樣筆記書籍規整的一清二楚,是以不費多大功夫,簡老爺就叫人將簡鋒整理的南疆筆記送去秦王府。

  待過兩日,莊政航就隱約聽金鶴鳴說京裡已經傳開了消息,說是等南邊放晴,皇帝就要翻修擴建皇宮,急需一些木材花草鳥獸,且要的花草鳥獸又不是尋常之物,乃是奇花異草、珍禽異獸。

  因是在秦王爺府中,是以莊政航心裡雖不滿皇帝不顧黎民死活只管自己享受,卻也不敢說話,隨後細想,卻不記得何時修過皇宮,暗道難不成他跟簡妍再活了一輩子,連皇帝都變了性子?

  過些日子,聽金鶴鳴高興地說京裡的幾家富商大戶因打聽到那奇花異草都是南疆所有之物,就出了些些微銀子,將京裡流民買了領去南疆侍弄花草去了。

  莊政航聽了這話,半日才試探地問:「難不成先前放出話說要修整皇宮,就是要引了那些人去南疆?」

  金鶴鳴笑道:「正是,不想令大舅兄竟細緻如斯,不僅列出南邊有何稀有罕見之物,更將如何將人引誘過去列的一清二楚。過兩年不見朝廷要那些花草鳥獸,路途遙遠,那些大戶自然會將帶過去的人放出來。那些人回家也不便宜,想來大多是要留在南疆了。」

  莊政航陪著笑,心裡不由地又不甘心起來,暗道自己先提出將流民弄到南疆去,怎到頭來這功勞又落到簡鋒頭上?難不成這就叫做時運不濟,天妒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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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8: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 131 章 落葉歸根

  莊政航在秦王府裡住了大半個月,心裡隱隱猜到自己服侍的是什麼人,因早已成了「熟人」,他心裡就不那麼害怕了,見金鶴鳴等人也不跟他點破,他就全當做不知情。

  服侍慣了莊大老爺,於是莊政航服侍皇帝的時候很是得心應手,聽他含糊地說話也不覺怪異,有時也跟皇帝說上兩句,見皇帝問簡家,他疑心皇帝是想再從簡家要銀子,就只管說簡老爺早將家底都捐出去了,家裡窮得很;見皇帝問莊家,他疑心皇帝是怕莊家人不識趣,就說如今莊家一年不如一年,莊家老爺們一心要落葉歸根,安享天年;但見皇帝說話不著邊際,他就拿了九斤的趣事跟皇帝說。

  皇帝見他整日女兒不離口,不似尋常意氣風發少年,越發覺得他這人婆婆媽媽,胸無大志,聽莊政航說莊三老爺給他取了個三戒的字,皇帝就喃喃地說了句「他倒是難得的耿介之人。」

  那皇帝的病情本比莊大老爺輕上許多,藥材又好,於是沒多久,就能拄著拐杖行走了。

  只是後頭瞧著秦王爺來見皇帝時臉上的笑越來越勉強,莊政航隱隱也猜到這是外頭人久久不見皇帝露面開始鬧騰了,這皇帝該回宮了。

  果然,沒兩日,那皇帝就答應了要回宮,臨走前,太陽打西邊出來一般主動對莊政航緩緩地開口道:「你可……願意去太醫署供職?」

  莊政航聽他聲音雖不尖細,但也算不上醇厚,暗道也不怪自己將他看成太監,這皇帝哪一個傳說中不是美髯公,那太監哪一個不是面白無鬚,賣乖地笑道:「草民相貌不堪入宮。」

  皇帝先聽成莊政航說自己相貌不堪,暗道他還有幾分自知自明,知道自己相貌輕浮輕佻;又想好端端的老實人,怎就長了一張風流浪子的臉;後頭又覺得他這話還有言外之意,細細一想,再往他臉上那麼一看,意會到他那話裡的齷蹉意思,不由地又氣又笑,暗道這小子看似無膽,偏又愛說些叫人記恨他的話,咬牙望了眼秦王爺,低聲囑咐了秦王爺一句話,然後趁夜就回了宮。

  皇帝走後,金鶴鳴對莊政航道:「莊二弟怎不答應了?若進了太醫院,莊二弟的醫術豈不是更有用武之地?」

  莊政航抹了把額頭道:「在外頭就算進了公侯人家,人家也要對我客客氣氣的,若進了宮,指不定要多提心吊膽,處處賠小心呢。再者說,我們家還有賢妃、緩女在宮裡頭呢,我若進去了,焉能沒有是非?」

  金鶴鳴見莊政航小處糊塗,要緊的地方卻還不糊塗,忙要送了他出去。

  只見秦王爺進來道:「還請莊大夫再留一日,本王還要設宴好好款待答謝莊大夫呢。」

  莊政航聽到那「答謝」兩字,不由地一笑,暗道如今自己算是給秦王府看病,怎麼著那答謝的銀兩也不能少了,於是道:「王爺客氣了,草民多日未回家,今日定要早早回去才好。」

  秦王爺蹙了蹙眉頭,笑道:「那也好,如今就將謝禮給了莊大夫吧。」說著,叫人拿著託盤呈上五十兩銀子來,又拿了二百五十錢出來,道:「這五十兩是出診費,這二百五十錢,是勞累莊大夫日日親手給我岳父捏腿用的,你數數看。」

  莊政航瞧了那五十兩銀子,暗想自己給康老夫人看病,康靜公答謝的禮物也不只這個數;又望了眼那散在盤子裡的二百五十錢,總覺得這個數字蹊蹺的很,不免在心裡腹誹皇家人當真英明,竟是一點也不肯多給,於是不敢怒也不敢言地道謝。

  秦王爺只當莊政航看不上那銀子銅錢,定要謙讓不肯收,不成想莊政航謝了他之後,自己收了銀子,然後叫小童將銅錢裝在藥匣子裡,隨後就要告辭,竟是一刻都不願耽誤的模樣。

  秦王爺見他如此,暗道這人雖無大用,也有趣的很,他父皇好不容易有了閒情作弄人,不想卻沒作弄成。於是也不勉強莊政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狀似無意地在他臉上碰了下,就叫金鶴鳴送了他出門。

  金鶴鳴雖看到莊政航臉上的印子,但想來是秦王爺無傷大雅的玩笑,也就沒有提醒莊政航,直接送了他上了轎子。

  莊政航一路想著簡妍九斤,心裡盤算著如今簡妍的肚子應當還沒鼓起來,就心急火燎地趕回去,到了家門,就一路往棠梨閣趕。

  待到了棠梨閣,就瞧見今日放晴,簡妍領著九斤在廊下坐著砸核桃吃。

  九斤瞧見莊政航回來了,甩開短腿就向他奔來,待莊政航將她抱起後,就摟著莊政航脖子喊爹,又給莊政航看她新長出的牙。

  簡妍也站起來,問:「怎不提前說一聲?」說著,又去打量莊政航,待要關心兩句,又皺起眉頭看他的臉。

  莊政航道:「妍兒,你不知我過的是什麼苦日子,若不是想著你們,我早熬不下去了。」說著,就想著等沒人了細細跟簡妍將自己給人捶腿的事說一說。

  簡妍伸手招了莊政航過來,伸手在他臉上抹了一把,然後將手上胭脂拿給莊政航看,問:「這是什麼?」

  莊政航見簡妍手上胭脂,心裡也納悶的很,暗道這幾日自己見著的就只有太監了,於是忙道:「我並不知……」

  簡妍道:「不知就不知吧,可吃過了?先去見過老祖宗吧,老祖宗問了幾日,唯恐你犯了事叫關起來呢。」

  莊政航見著簡妍不問胭脂的事,一邊讓一直鬧著要騎馬的九斤稍安勿躁,一邊堆笑道:「妍兒,那胭脂我當真不知是怎麼回事。」

  簡妍見他驚慌了,笑道:「這胭脂印子抹得不勻,倒像是從胭脂盒子裡摳了胭脂直接抹上去的,你當我這點子事都看不出?」

  莊政航忙笑道:「妍兒英明!」細細回想一番,又覺是秦王爺最後那一下子抹到自己臉上的,暗道秦王爺好個小氣人物,有心要叫他們兩口子鬥嘴,卻又捨不得下本錢拿個女人出來。

  待見過了莊老夫人後,天上又下起了雨,莊政航進了棠梨閣,陪著九斤玩了一會子,見天陰沉著,九斤沒多久就昏昏欲睡,就哄了她去睡覺,然後將秦王府裡頭的事細細說給簡妍聽,簡妍聽了,說道:「管他呢,你就只當是給人瞧病,其他的都裝作不知情就罷了。那些人的事,還是能不知道就不知道的好。只是你又說了什麼話,就叫秦王爺沒事想著叫我們吵架?」說著,從床上支起身子,蹙眉道:「難不成你將我母老虎的名聲宣揚到秦王府去了?」

  莊政航忙將她按下來,說道:「沒事我跟旁人說你做什麼?誰知道那兩個只剩下心眼的人是打哪看出來的?」

  簡妍笑道:「既然這麼著,回頭我打你兩巴掌,然後將你攆到藥房去睡,這樣才稱了人家皇帝父子的心意。」

  莊政航枕著手臂躺在床上道:「也好,就叫他們自以為是地以為能作弄到我吧。」說著,又將秦王爺小氣地一不肯多給銀子,二挑撥人也不肯下本錢的事說了。

  簡妍笑道:「我原也不喜秦王爺,如今卻瞧著他倒還是個好人。不然他若當真送了個女人過來,你就算是推卻了,我們也有幾日要頭疼。」

  莊政航點頭也說是,隨即又得意地道:「如此看來你當真有了個聖手夫君,你瞧如今皇帝請我去給他瞧病我都不樂意呢。」

  簡妍躺著床上,由著他吹噓自己,半日打了個哈欠道:「就數你最厲害,只是你膽子也忒大了些,你當那是康老爺那群將你當做子侄的老不羞,就由著你跟他玩笑?」

  莊政航心有餘悸道:「幸虧我機靈的很,這才沒得罪了他們父子。」

  簡妍聽了,也跟著笑,又道:「金娘子來陪著我住了幾日,我瞧著金娘子聽秦嬸子說該給秦十三尋媳婦時臉色不對,後頭就悄聲問了她,金娘子說她瞧上秦十三了,有意留了秦十三做女婿。」

  莊政航道:「只怕秦叔不肯,金家是要人做上門女婿呢。」

  簡妍笑道:「那也不一定,金娘子說是只留了兩個女兒在家住,生的孩子能有個姓金的就好,未必就一定要入贅了金家。我替她試探了秦嬸子,秦嬸子只不喜阿寶年紀小,旁的倒沒說什麼。」

  莊政航笑道:「年紀小怕什麼,再過幾年,就是個大美人。」說完,臉上挨了一下,就伸手握了簡妍的手。

  簡妍側著身子笑道:「你也別惦記人家了,就算你沒跟金先生稱兄道弟,人家也不樂意隨了你。又不是露水姻緣,要過一輩子的人,嫁你時瞧著你年輕力壯,沒兩年你就年老色衰了,到時候人家少女嫩婦的可怎麼熬呢。」

  莊政航啐了一口,道:「人家做填房的年紀哪個不差了一截?也沒見人家守不住的。」說著,又拉著簡妍的手咬了一口,說道:「可是你琢磨著過兩年我年老色衰了,就有心琵琶別抱?」說著,就向簡妍身上壓去,又摸簡妍肚子道:「你如今可吃得下東西?」

  簡妍笑道:「還跟上回子一樣,什麼都吃得下,就是不想吃。」

  莊政航笑道:「可見我英明的很,這三年一個是准了的,如今可不就有兩個了,比上輩子白折騰一輩子強多了。」說著,又反復給簡妍把脈,兩人並肩說了一些話,就都睡去了。

  一家三口一起睡到傍晚,醒來就見天又黑了。

  因簡妍有孕,九斤又正是愛鬧的年紀,沒事就愛往人身上撲,於是莊政航就自己引著九斤玩,不叫她去碰簡妍。

  晚上臨睡時,九斤又鬧著不肯走,見莊政航虎著臉要金釵將她抱走,就扯著嗓子哭了起來。

  簡妍道:「她要留下就叫她留下就是。」

  莊政航見九斤哭,也心軟了,就留了她在屋子裡。

  九斤奶聲奶氣地跟莊政航撒嬌要聽故事,莊政航就講了幾個故事給她,好不容易見九斤睡了,就隔著九斤,伸手摸了摸簡妍的臉,說道:「你過來。」

  簡妍笑道:「我過去做什麼?」

  莊政航道:「你不過來,我就過去。你夫君我見著老皇帝小皇帝腰不酸腿不抖,泰然自若的很,怎麼著都要在你身上施展一下雄風,叫你領略了我的風采才好。」說著,越過九斤爬到床裡面,壓在簡妍身上就向她唇上吻去。

  簡妍摟著莊政航脖子道:「這時候可不能……」

  莊政航笑道:「沒事,我小心一些就好。」說著,就將手抄進簡妍衣裳裡,待要再進一步,忽地瞧見九斤坐了起來,嚇了一跳,忙翻身裝睡。

  九斤閉著眼說了一句尿尿,然後就不動了。

  莊政航忙拉攏衣裳起身抱了九斤去小解,回頭將九斤放在床上,就瞧見簡妍已經睡著了,於是對著在身邊打著鼾的九斤,莊政航皺了皺鼻子,夾緊腿,也翻身睡了。

  簡妍又有了身孕,這會子兩口子雖也高興,卻不如有九斤那時那般小心翼翼,用著莊政航的話,那就是後頭的不論男女,又比前頭的「不值錢」一些。

  過了兩日,莊政航又被喊去秦王府,由著秦王爺領進皇宮給皇帝錘了兩會腿。

  先前在秦王府莊政航尚且能裝傻賣乖地跟皇帝說兩句話,待進了皇宮,就成了鋸嘴葫蘆,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大抵是皇帝也瞧著他沒意思了,叫他教了小太監如何捶腿,盤算著日後不叫他來了,狀似無意地問:「你這捶腿伺候人的功夫,絕不似一朝一夕、練成的、難不成在家時、你常伺候人?」

  莊政航見皇帝一句話斷開幾次才說完,忙笑道:「草民在家時常伺候著父親祖母。」

  皇帝望了他一眼,卻不怎麼信,只說「朕記得你外祖,當初賞賜了、他一塊匾額,你可要跟你外祖一樣、讓朕賞你一塊?」

  莊政航一愣,若說皇帝記得秦尚書他還信,如今皇帝說他認得他外祖父,他就不信了,顧不得旁的,因聽皇帝要賞賜他匾額,暗道拿著個御賜的「妙手回春」又或者「華佗在世」的匾額回去,也能光宗耀祖,於是忙謝了恩。

  待從皇帝那邊領了幾文錢回去後,莊政航就趕緊去問秦尚書他外祖是如何得了皇帝御筆親題的匾額。

  秦尚書皺著眉頭道:「你外祖是死在任上的,秦家祠堂前那匾額,就是你外祖死後陛下賞賜的。」

  莊政航聞言背後冒了一層冷汗,待秦尚書問他為何無緣無故就問了他外祖的事,莊政航未免秦尚書擔心,只說自家無意中聽人提起,故此心存疑問。

  待回了家,又提心吊膽幾次,一心只當皇帝要「狡兔死,走狗烹」,惴惴不安了幾日,待簡妍追問了幾次,才將話說出來。

  簡妍笑道:「雖不知陛下算不算明君,但算算他手下也沒有冤死的人,你可得罪了他不曾?若沒有,你心虛什麼?」

  莊政航心裡也不知自己究竟算不算得罪了皇帝,只細細將自己在秦王府的事回憶一番,最後咬牙道:「我就不信陛下會恩將仇報,他給我的幾文錢連打發轎伕的賞銀都不夠。」

  簡妍笑道:「你放心,若是他敢冤死你,我就……」

  莊政航問:「你就如何?」

  簡妍笑道:「我就日日在心裡咒他,總有一天會把他咒死,如何?」

  莊政航啐道:「我當你多有膽量呢,就算你不咒他,他早晚也要死。罷了,算起來皇帝也算是我妹夫,權當自家人鬥嘴吧。」

  簡妍聽莊政航臉皮厚地將自居為皇帝大舅兄,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到了四月,各處的災情減輕了許多,京裡的流民也少了許多。

  瞧著皇帝氣色好了,莊三老爺又上了致仕的摺子,這會子皇帝倒是沒有留人,就放了他走。

  原本跟莊三老爺說好一起致仕的莊二老爺到底不捨大半輩子的事業,又瞧見如今陛下如今又恢復了以往的溫潤模樣,只當先前是天災人禍不斷,是以皇帝心浮氣躁,並不是當真不喜莊家,於是依舊要留在京中。

  六月份,莊三老爺將莊四姑娘嫁了出去,就要與莊三夫人、莊玫航一行回了杭州。

  莊政航因想著南邊更危險,就藉口有事挽留了莊三老爺夫婦,後頭瞧著沒有正經的道理莊三老爺不肯留下,就編了謊話,說南邊恐怕有瘟疫,自己約莫要被皇帝派到南邊的事說給莊三老爺聽。

  莊三老爺原先不信,後聽莊政航細細將給皇帝治病的事說了一通,也就信了,因想莊二老爺素來是個獨善其身之人,莊二夫人又是個極善鑽營之人,倘若莊政航有個三長兩短,簡妍那房裡必然就沒有個支撐,於是就答應了留下,只叫下人去杭州那邊收拾房舍。

  簡妍與莊政航商議著日後也要隨著莊三老爺回去,又去勸說莊老夫人、小王氏。莊老夫人年紀大了,早有了落葉歸根的心思;小王氏在京裡沒有牽掛,只有一個老娘又是早養在身邊,況且莊政航是長子,自然是凡是聽他的,就依著他的話,準備過兩年搬到杭州去。

  莊政航因瘟疫的日子近了越發專心地與何夫人、方丈研究防治瘟疫的方子,簡妍見了,心裡越加不安起來,晚間做夢,夢到莊政航就如上輩子的何太醫一般一去不回了,心裡後悔叫他做了這行當,就哄著他道:「你不去,只將太歲、藥方交出來,自然會有人去治病救人。這般你好好的,又能得了美名,豈不好?」

  莊政航知她擔憂,就笑道:「你放心,藥材方子都有了,難不成我還會叫自己出事?再者說,到底那方子是乾娘的,就這麼拿來用我良心也過不去。況且又是大夫,哪有見著有病就躲的?」

  簡妍氣道:「你兩輩子卑鄙無恥的次數還少?怎這會子又要去裝什麼正人君子了?」

  莊政航想了想,伸手摸了簡妍的肚子,笑道:「一無是處了一輩子,這輩子好不容易有樣拿手的東西,再叫我躲著不施展,我豈不是要抑鬱一輩子?」

  簡妍聽了這話,就忍不住落淚,又將夢裡的事說了。

  莊政航聽了,勸了她兩句,熬了幾日,見她鬱鬱寡歡,就道:「你說得是,就不去施展那麼一回也沒什麼。回頭等你生了孩子,咱們就搬去跟三叔一起過。」說著,又想杭州是個好地方,京裡有金鶴鳴、俞瀚海、簡鋒、秦尚書幫襯,在外頭逍遙自在,又不擔驚受怕,可不比留在京裡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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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2 章 送君出診

  雖面上說笑的時候莊政航答應不管瘟疫一事,但接連幾日,簡妍見他似是有心事,心裡也猜到他的心思,一時心裡就為難起來。

  一日晚上,九斤也明白自己要多個弟妹,因怕多了個人自己就會失寵,晚上又擠了過來跟簡妍莊政航一起睡。

  半夜裡,莊政航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在黑暗中,隱約看到簡妍越過九斤鑽到他被子裡,隨即就覺一雙玉手撫上自己雙腿慢慢上移,隨即被子被頂開,簡妍鑽出頭來。

  莊政航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聽到身邊九斤哼了一聲,忙緊張地向她看去,見九斤睡得很沉,就伸手將九斤往床裡面推了推,隨即又咬住簡妍的紅唇,一雙手分開她的衣裳。

  簡妍手攀在莊政航脖子上,由著他親吻她臉頰,待莊政航挺身而入後,先是哼了一聲,隨即又摟住莊政航脖子,咬住嘴唇,免得叫出聲來。

  莊政航停下後,在簡妍耳邊低聲笑道:「只可惜時節不對,浪費了我這好種子,不然又能得一白胖小子。」

  簡妍只覺得一陣風吹在自己耳朵上,才平息的波浪不由地又翻騰起來,笑道:「好種子?我瞧著九斤十有八九是隨著你了,這可怎麼得了,若像你是男兒就罷了,家裡有銀子,也能逍遙自在一輩子。如今是個女孩,這可怎麼辦呢?將來嫁人的時候可要費上一番心思了。」

  莊政航向她腋下撓了一下,簡妍忙縮了縮身子,生怕笑出來將九斤吵醒。

  貼著莊政航臉頰,簡妍道:「你若想去救人就去吧。」

  莊政航一愣,訥訥地道:「我也沒那麼想,誰沒事想去救人。」

  簡妍笑道:「若是我有那通天的本事,我也想去救人威風威風。」

  莊政航沉默一會子,道:「我這幾年就等著這一會子出風頭呢,就好似就為那一日活的,如今若是不去,我心裡就空蕩蕩的。」說完,忙又道:「我這話錯了,我是為了你們活呢。」

  簡妍笑道:「你的意思我懂,我本說過我什麼都聽你的,既然你要出去,我就在家裡等你就是了。」

  「那我若是……」

  簡妍摸了摸莊政航的頭,笑道:「可憐見的,頭上這麼多頂綠帽子,再多一頂,這脖子就斷了。你放心,你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就求了金先生,叫他求了秦王爺,給我個貞節牌坊叫我守著。」

  莊政航聽她這般說,就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想來有兩個拖油瓶,你想嫁也難。」說完,又壓著簡妍道:「可惜不能給你再多留一個拖油瓶。」

  正說著話,忽地聽九斤夢裡呵呵笑了幾聲,莊政航嚇了一跳,對簡妍悄聲道:「我瞧這丫頭是有意想將她爹嚇出病來呢。」

  簡妍只笑著說了聲「她隨你的性子呢。」

  因兩人又將話說通,莊政航雖也擔心一去不復返,但到底心裡的擔子輕了許多。

  九月九日重陽節那一日,原先說要回來的簡鋒終究沒有回來,直到十月末,簡妍生下一小名叫做八斤的男孩後,簡鋒才回了京裡。

  八斤落地沒幾日,莊政航又被叫去宮裡,聽皇帝慢吞吞訓了半日話,回頭就對簡妍道:「陛下說既然是我說南邊要有瘟疫的,就叫我去將瘟疫祛除了。等八斤滿月了就走。」

  簡妍想了想,苦笑道:「原本想叫你威風一會子,如今怕是不能了,陛下這是叫你將瘟疫傳開前就先除了病根呢。」

  莊政航笑道:「還有一個好消息,那邊是方丈師父也隨著我一同去。」

  簡妍拉著莊政航手道:「總歸都要去,就打起精神早去早回。至於那太歲,如今哥哥回來,就與哥哥一起挖了出來,你全帶著上路,沒事自己吃一些,權當沒事強身了。至於那瘟疫不鬧出來,你就沒有功勞的話也不要再想,這些事都當是積德行善了,老天都看在眼裡呢,陛下忘了,老天也也不會忘。」

  莊政航聽了,心想事到如今也有這樣,嘟嚷道:「原本該是我慷慨激昂地請旨過去的,這樣也有個自願的美名,如今倒弄得像是我不情不願一樣。 又道:「幸好陛下提前說要給我一塊匾額,不然這會子我就白去了。」

  簡妍心知這事皇帝是不樂意張揚的,莊政航就去了,那功勞也是不能跟旁人說的,安慰他道:「陛下心裡明白,不會明著賞賜你,後頭也會給你一些好處。」

  等著八斤滿月時候,簡鋒才撿了空子過來,因聽說簡妍兩口子過年後就要回杭州,簡鋒心裡反倒不舍起來,對簡妍道:「原先在家時咱們兄妹兩個還是無話可說的樣子,等著你出了門,我反倒就能跟你說上話了,這回子得了陛下嘉獎,也都是聽了你的話才有這麼個結果。聽說你們要回杭州,我這心裡就不舍起來,比你當初嫁人的時候還難受。」說著,就紅了眼睛。

  簡妍瞧見簡鋒兩年多不在家,人也清瘦了許多,因黑了一些,反倒更沒了市儈氣,含淚道:「哥哥日後多捎信給我就是了,妹妹雖不是什麼賽神仙精通天地鬼神的人物,但有些話還是能跟哥哥說得上來的。」

  簡鋒重重地點了點頭,又瞧了眼八斤,笑道:「我這外甥倒不如外甥女重。」

  簡妍破涕而笑道:「你妹夫說了,這後頭出來的不如前頭的值錢,一代不如一代,所以就輕了一些。」

  簡鋒笑道:「這麼久不見,我瞧著妹夫還跟先前一般不穩重……」

  簡妍清了清嗓子,簡鋒立時道:「但聽說他名氣倒是不小,尋常的病不給治,女人的病不給治,當真也了不得的很。」

  簡妍笑道:「那可不。」說著,望了眼進來的莊政航。

  因莊家人走了許多,簡妍又怕傳進什麼髒東西進來,就只請了簡家人過來,因此有姚氏、莊敏航幫著招待簡家人,莊政航進來跟簡妍說話也不算失禮。

  莊政航早聽到簡鋒的話,於是不由地撇了撇嘴,隨後與簡鋒寒暄兩句。

  簡妍對莊政航笑道:「本想著叫人去喊你呢,既然你過來了,我就說了。總歸我的月子也過了,過兩日,咱們去城外十裡坡挖太歲去。這次早些去,不挖到誓不罷休。」

  簡鋒見簡妍自說自話地就將他也兜攬了進去,忙擺手道:「我不成,我不成。如今才升了官,請我吃宴席的人多的是,忙不過來。」想起上回子大冬天去刨地,累得汗流浹帶,手上也起了繭子,簡鋒就覺心裡毛毛的。

  簡妍笑道:「那可不成,哥哥不去,豈不是心裡存了疙瘩,疑心我們上回子是騙你的。」

  簡鋒推辭了兩回,見簡妍堅持,也有意去瞧瞧那太歲是個什麼模樣,於是就答應了。

  莊政航忽地插嘴道:「不知這會子能不能挖到那東西。」

  簡妍立時接口道:「都說了挖不到誓不罷休。」

  簡鋒聽他們兩人這般說,不由地再次後悔當初吃飽了撐著了,就跟著這兩人去了十里坡。

  過了兩日,簡妍交代了人照料好九斤、八斤,就跟上回子那般,坐了馬車,隨著莊政航向城外去,一路上瞧著莊政航神情緊張,心想莊政航定也跟自己一般擔心挖不出那寶物來。

  半路上遇到簡鋒,卻見簡鋒披著斗篷騎在馬上,斗篷裡卻又罩了一個人。

  簡鋒瞧見莊政航,微微將斗篷裡的繡姐兒露出臉來,道:「說了是去見你姑父姑姑,不是去見旁人,你總不信。」

  繡姐兒哼了一聲,又躲在斗篷裡不出來。

  莊政航瞧見繡姐兒將近十歲的人還跟著簡鋒出門,眉頭皺了皺,暗道簡鋒好不知輕重。

  到了十裡坡,就見十一月的田野上,乾枯的野草隨風搖曳,不時傳來鳥雀的啼叫聲。

  此時的情景,倒當真像是燕曾曾經領著簡妍來看新鮮時的模樣,簡妍向遠處眺望一番,想起霓雲郡主成親了,燕家還沒尋回燕曾,不由地想難不成燕曾這輩子當真去漠北看月亮湖,在戈壁灘上留戀不回來了?想著不由地覺得好笑,心想燕曾一個書生偏要去做遊俠,就好似一隻燕子非要去做蒼鷹……

  「妍兒,要拆了草廬挖,還是在草廬裡頭挖?」莊政航問道。

  簡妍收回思緒,笑道:「就在草廬裡挖,我帶了香來了,咱們給太歲爺爺上了香,求它老人家現身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吧。」說著,果然叫玉環、青杏拿了香爐香燭出來,幾人一起進了草廬中。

  簡鋒抱著手臂笑道:「上回子帶了紅薯,這會子帶了香燭,可見上回子無功而返是因心不誠。」

  簡妍道:「不是心不誠,是心不齊。」

  簡鋒訕訕的,接過簡妍遞過來的香,在青杏鋪好的蒲團上跪下,磕了頭,又讓繡姐兒也上了香。

  簡妍磕了頭,雙手合十道:「太歲爺爺您就現身吧,我們發誓不賣了你賺銀子,我們只獻了你出去救人。」

  簡鋒先瞧香案上烤雞等等供品一樣不缺,瞄了眼簡妍,覺察到有目光看他,就扭頭去看莊政航,冷笑道:「妹夫什麼意思?」

  莊政航笑道:「大舅兄懂的。」

  簡鋒見莊政航又挖苦他見利忘義,撇了撇嘴,道:「我雖無利不起早,也曾是救人於水火之中的英雄,江南那邊誰不知道我的名字,回來的時候,那邊的百姓可是打了十裡長亭送我呢。」

  莊政航心裡唾駡了一句「沽名釣譽」,罵完,望了眼簡妍,心想多看一眼是一眼。

  上了香,簡妍袖手在一旁站著,看著莊政航與簡鋒兩個卷了袖子拿了鋤頭刨地。

  瞧著地上的土被翻起來,簡妍站在一旁,不默默地祈禱起來,求了滿天神佛後,就又覺自己可笑了,自私自利了這樣久,頭回子為了救別人的東西這樣虔誠地求神拜佛。想著,又望了眼莊政航,暗道能者多勞,果然不是一句虛話,管他沽名釣譽還是如何,有了本事的男人總想著出去顯擺顯擺。

  草廬裡不過方寸之地,不一會子,這地就刨去大半。

  因什麼東西都沒挖出來,莊政航與簡鋒兩個就有些懈氣了,簡鋒不住地問:「當真這地裡有太歲?」

  簡妍咬牙道:「有,肯定有。」

  莊政航扶著鋤頭歇了一會子,又對簡鋒道:「妍兒說有,肯定有。大舅兄,咱們挖吧,不挖出來誓不罷休!」

  簡鋒嘟嚷道:「你們兩公婆沒病吧?」說完,又後悔自己不該一時心軟,覺得簡妍就要去了杭州,就隨著他們兩公婆過來挖什麼太歲,如此想著,一鋤頭下去,忽地覺得鋤頭尖碰到一團軟乎乎的東西,當即嚇了一跳。

  簡妍忙與莊政航兩個湊過來,小心地將上頭的泥土挖去,就見一片軟軟的潔白如玉的肉露了出來。

  簡鋒瞧見自己的鋤頭將那肉砍出一道口子,心裡很是不安,悄聲問:「這砍傷了太歲,不會遭到報應吧。」

  簡妍笑道:「哥哥放心,不會,哥哥砍傷了我才會遭報應。」

  簡鋒啐了她一口,又幫著莊政航將太歲邊的泥土都挖走。

  兩人勞累了許久,簡妍出了草廬,叫秦盛伏、阮思聰抬了一口魚缸過來,又叫幾人將那太歲抬到缸裡洗乾淨。

  簡鋒瞧見秦盛伏幾個進來,暗道自己叫簡妍耍了,明明能夠叫秦盛伏幾個辦的事,非要他來,想著就哼了幾聲,有意將手上繭子給簡妍看,道:「勞心者治于人,勞智者治於事。你哥哥去南邊治水的時候勞心勞智,就是沒勞力,回了京裡,反倒被你這丫頭指揮著勞力一回。」說著,見秦盛伏幾個抬出來的太歲足足呈柱狀,腰圍足足有一抱,長一尺有餘,洗去泥土就如漢白玉一般,立時兩眼冒光,顧不得疲憊,上前摸了兩把,對簡妍笑道:「妍兒,你說過分哥哥一半的。」

  簡妍道:「哥哥瞧上哪一半了,就自己動刀子割吧。」

  簡鋒聞言,立時來了興致,繞著那肉靈芝轉了兩圈,想著要那一塊才好,耳朵裡忽地聽簡妍與莊政航說這東西要去南邊治病救人,立時沒了割太歲的心思,笑道:「不知你們說的又是什麼事?好似這好東西早有了要緊的用途一般。」

  莊政航見簡鋒問,就道:「南邊有瘟疫,這東西正是對症的良藥,不然我們也不急著來挖了它出來。」

  簡妍笑道:「不礙的,哥哥就割去一些好了,只旁的藥材,哥哥發發慈悲捐給我們一些藥性好的,你妹夫這次帶去的藥材,倘若攙和了黑心人弄得假藥材,那可就是要命的事了。」

  簡鋒道:「你們家自有家大藥鋪,怎還問了我要藥?」

  簡妍笑道:「哥哥這是心疼了?我們自然是要出大份的,只這是做善事不該叫我們獨佔了,還該分些功德給哥哥才好。」

  簡鋒心裡權衡一番,又望了眼那太歲,咬牙道:「缺了什麼藥材拿了單子給我,你哥哥如今雖不做生意,但若要尋上好的藥,還是伸伸手指頭就有的。」

  簡妍聽了,忙又謝了簡鋒,與他一起割了太歲,又替簡老爺弄了一塊下來,餘下的,還用魚缸泡著。

  因郊外風大,沒多久繡姐兒就說頭疼,一行人忙又趕著回了京裡。

  因莊政航定是要離家的,於是一時間,簡妍對著莊政航,就跟生死離別一般,雖時時帶笑,但笑裡也有幾分愴然。

  待時間不多了,簡妍就給莊政航整理了行裝,又拿了個信封給他,對他道:「這是父親在南邊鋪子的名,你去了,只管報了自己個的身份,缺了什麼,管是藥材還是吃穿,自有人給你準備妥當。」

  莊政航拆了那信看,見裡頭寫著十來個鋪子名,有好幾間是他也知道的字號,暗道簡老爺果然還藏了許多家當,日後該攛掇著簡妍去跟簡家老兩口要,問:「這可妥當,若叫旁人看見了……」

  簡妍嗤笑道:「傻子,你如今背下來不就行了?難不成還拿給旁人看?」

  莊政航笑道:「一時糊塗了。」於是就拿了那信仔細地將鋪子名背下來,暗道到時候缺了酒醋,也不怕沒地找了。

  待出門離家那一日,莊政航抱了抱八斤,又見九斤察覺到什麼事摟著他哭,於是也不禁落淚,握著簡妍的手道:「我去了,過不了幾個月就回來。九斤的下巴別叫少了,八斤也別叫他瘦了……你好好保重,那貞潔牌坊就罷了,只你好歹多在家裡等我幾年,別急著就走了。」

  簡妍見他哭成那模樣,笑道:「你放心的去吧,這是去做救苦救難的英雄,沒得哭成個淚人叫人看笑話。你放心吧,有兩個拖油瓶,你叫我往哪裡走?」

  莊政航勉強笑道:「那我去了,沒有我這家你也能撐得起來。」

  簡妍啐了一口,道:「別胡說八道,我等著你回家傲視妻兒呢。」說著,再三交代秦盛伏照料好莊政航,就一路送了他出了大門。

  莊二老爺夫婦不知情,因此並不出來送,莊三老爺夫婦並莊玫航與簡妍一同送了出來。

  頭回子站在莊家大門口拋頭露面,簡妍瞧著莊政航上了馬、隨著皇帝特派下來一行錦衣衛微服去了,不由地落下淚來,春風吹來,忽地瞧見莊政航走出隊伍回頭向她招手,忙笑著伸手向他擺了一擺,恍惚間,兩輩子掀開蓋頭見著莊政航的情景在腦海裡交織成一塊,只記得自己眼前是一片大紅,透過蓋頭,隱隱就瞧見一生的良人坐在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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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3 章 番外一:君歸來後

  原說只去幾個月,誰承想,莊政航一走就是一年。

  在南邊看遍了生老病死,原以為自己活了兩輩子,已經看透世間人情冷暖的莊政航立時覺得自己還淺薄的很。

  一年之後,當北風再次吹走黃花枯葉,吹開滿樹梅花時,遲遲不歸的人終於歸來了。

  臨近城門,莊政航的心忍不住跳了起來,暗道許久不見,沒有他替她跟方丈師父要胭脂,她臉上可曾失了顏色。想著,就扭頭對師父道:「師父,答應好的幾盒胭脂……」

  方丈道:「老衲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回去尋了給你就是。」

  莊政航皺了皺眉頭,道:「師父,一年了,那胭脂早放陳了,不如你趕緊做些新的吧。」

  方丈望了他一眼,道:「難不成你想要老衲用雪花給你娘子做胭脂?」

  莊政航醒過神來,訕笑兩聲,伸手接著天上落下來的雪花,隨即勒緊韁繩,準備一鼓作氣地馳回家去。

  待莊政航正要驅馬向前,只聽得一聲「哥哥」的呼喚,那邊廂,燕曾一馬當先騎著一匹駿馬向莊政航奔來,待立住馬後,燕曾就迅速地將馬插、入方丈與莊政航中間。

  莊政航瞅了眼燕曾,見他一身牙白衣裳,披著一身金貴罕見不帶一絲雜毛的白狐裘,腰上照舊懸著一柄寶劍,並不比當初離開時成熟多少,還是一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模樣。

  莊政航待要說話,就見前面卷起一路雲煙,隨著北風,一片塵埃席捲過來。

  莊政航咳嗽兩聲,隨即就見身邊微服的錦衣衛謹慎地護在前面,待塵埃散去,一隊彪形大漢穿著古怪的皮裘,站在莊政航面前指指點點說著滿口生硬的漢話。

  燕曾不顧那邊人說什麼,只探著身子拉著莊政航的袖子道:「哥哥……」喊了哥哥後,瞧見莊政航老瘦了許多,未說旁的,只嫌棄地蹙了下眉頭:「哥哥,你怎成了這副模樣?」

  莊政航見燕曾鄙夷自己的外形,原先尚且想護著他,如今心裡就不耐煩起來,道:「你管我做什麼?」又對前頭的彪形大漢道:「誤會誤會,我們不認得這人,這就走。」說著,就引著錦衣衛散開,將燕曾交了出去。

  燕曾忙跟上莊政航,賠笑道:「哥哥只將我護送回家就是,到了燕家,小弟就誰都不怕了。」

  莊政航瞧著那隊人惡行惡相,到底不敢將燕曾交出去,示意了錦衣衛統領,就叫那統領跟那隊人馬說話。

  不一時,錦衣衛統領回來瞧了眼燕曾,道:「他們說燕少爺始亂終棄,勾引了他們家公主,在他們營帳裡吃香的喝辣的,使喚人來咱們這邊買了絲綢做衣裳買細米細麵做飯,最後卻始亂終棄,夾帶了公主的錢財跑了。」說著,鄙夷地望了眼燕曾,又對莊政航道:「他們乃是外族之人,本官定要稟明陛下才好。此番他們也已知燕少爺的身份,也樂意隨了本官進京奏明陛下。既然已經到了城門,本官就先去了。失陪了。」

  莊政航忙道:「統領只管去就是,我也正好回了家。」

  那統領答應著,就領了外族之人回去了。

  聽到燕曾籲了口氣,莊政航嘲笑道:「出息了,在人家家裡頭吃了霸王餐,抹了嘴你就走了?」

  燕曾道:「哥哥誤會了……」

  「別叫哥哥,膩死人了。」莊政航不耐煩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燕曾,笑道:「以你的德性,出去這樣久還能這麼衣冠楚楚,果然是仗著一張臉又去招搖撞騙了。」想著,暗道如此也好,就叫燕曾嫁到蠻夷那邊去,看他日後還如何出來招人眼。

  燕曾嬉笑著摸了摸皮裘,笑道:「莊二哥,莫要這般說。這些乃是那蠻夷公主動情之時所贈之物,算不得是小弟我夾帶出來的。如今小弟我跟那蠻夷公主沒了情,自然是要分開。奈何那蠻夷公主她用情太深……」

  莊政航忽地伸手抓住燕曾的手腕,用力一掰,冷笑道:「你當我是傻子?看那幾個人那般模樣,想來那公主也是個面黑體壯的,這等人你也能跟她動情?定是你上萬兩銀子敗壞完了,就去做了小白臉。」

  燕曾一邊呼痛,一邊道:「莊二弟不知,那公主雖黑了一些,卻實在是個黑美人,雙眼皮大眼睛,身材豐滿,還能歌善舞,莊二哥不知,那公主的身段實在不是中原女子能夠比擬……」說著,聽普渡寺方丈咳嗽一聲,又扭頭將懷中一鑲著藍寶石的胭脂盒子遞給方丈,道:「大師,這是小弟在外頭採了戈壁灘上的花做的胭脂,還請您賞鑒。」

  方丈收了胭脂,就開下盒子細看裡頭胭脂,隨即道:「不錯,是比咱們這的花更香一些。」

  莊政航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兩人,暗想先前簡妍用的胭脂,只怕也有燕曾調配的,於是心裡不自在起來,暗道不過是個胭脂,就不問方丈要,他就不信自己做不來。

  待進了城門,莊政航不與燕曾多說,趕緊向家裡頭去,一路想著九斤如何,八斤如何,又想該如何才能叫兩人不黏著他,叫他好跟簡妍一訴枕上相思。

  因怕從正門進是非多,就趕緊去了自家園子邊小門,待進了門,瞧見藺大娘、秦三娘等人又驚又喜,只與她們說了兩句,就趕緊向棠梨閣趕。

  一路聽著丫頭們驚喜地喊「少爺回來了」,莊政航的心因為歸家更加愉悅。

  待進了棠梨閣,莊政航忍不住喊了句:「妍兒,我回來了!」抬眼一眼,卻聽說莊政航回來,簡妍一身綠衣撇著紅斗篷站在廊下,簡妍旁邊又有安如夢裹著白裘立在她身邊。

  莊政航因瞧見安如夢,略略掃了興。

  簡妍瞧見了莊政航回來,又驚又喜,忙走下來向他迎來,細細地打量他一番,眼睛濕潤地道:「你黑瘦了。」

  莊政航一愣,記起燕曾瞧見自己時那嫌棄模樣,又打量著簡妍,見她因獨自在家臉上染上寂寞,反倒更水靈,忙道:「不怕,過些日子定能白胖回來。」

  簡妍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又忍不住落下淚來,牽著莊政航向屋子裡去。

  安如夢瞧見莊政航回來,喚了聲表哥,就要回去。

  簡妍顧不得送她,就叫青杏給她撐著傘,送她出門。

  莊政航進了屋子,就問:「八斤、九斤呢?」

  簡妍道:「在老祖宗那邊呢,只怕聽到了消息,一回就過來,你趕緊洗了澡換了衣裳去見老祖宗吧,她只當你去杭州整治屋子去了,還怪你去了那麼久也不回來。」

  莊政航答應了一聲,笑道:「那兩個不在正好,你陪著我去洗。」

  簡妍臉上一紅,點頭答應了。

  香湯備好,簡妍瞧見莊政航脫了衣裳,瞧見他瘦成那樣,心裡一酸,就忍不住又哭起來。

  莊政航道:「可是一年不見,我媳婦就換人了,這樣愛哭?」

  簡妍啐道:「你倒是想換人呢,可惜換不了。」

  莊政航嘿嘿地笑道:「換不了更好。」自己個脫得精光下了水,就趕緊招手叫簡妍也下來。

  簡妍臉上一紅,伸手將外頭衣裳解了。

  莊政航見簡妍這一年也消瘦許多,身姿越發窈窕惹人憐愛,顧不得旁的,從水裡出來,出了浴桶三兩下幫簡妍脫了衣裳,又拉著她進了浴桶。

  待到了浴桶中,莊政航就摟著簡妍,道:「我想死你了。」

  簡妍道:「我也想你了。」說著,向莊政航面上吻去。

  莊政航喉嚨動了動,顧不得什麼姿勢什麼情趣,橫衝直撞的就要頂進去。

  簡妍忽地道:「有件要緊的事要與你說,今日我跟如夢說好皆為兒女親家……」

  簡妍話沒說完,莊政航忍不住咳嗽起來,臉上漲得通紅,顫著手指指著簡妍,道:「是八斤還是九斤要倒黴了?你好狠的心腸呢。」

  簡妍睜大眼睛道:「如夢的閨女可好看了,八斤也喜歡她的很,總摟著人家啃臉。」

  莊政航冷笑道:「九斤還愛啃大舅兄那雙生子的臉呢,難道兩個都要了?」說完,見自己的話重了簡妍低著頭不語,又和氣道:「全當做我不知道這事,過了年咱趕緊走,你也裝作將這事忘了。等著咱們到了杭州,天南海北的,誰還記得這事?」

  簡妍心裡喜歡安如夢的女兒,但聽莊政航這般說,又想莊政航實在是叫安如夢兩口子嚇壞了,就笑道:「到底是要你做主才能算數,就依著你吧。」

  莊政航替八斤鬆了口氣,又摟著簡妍醞釀起來,待到蓄勢待發之時,忽地聽門上砰的一聲,只聽見九斤喊道:「爹,你出來!」

  「出來!」

  後頭那響亮的出來,莊政航雖沒瞧見人,但也能猜到該是八斤的聲音。

  莊政航起了身,一不捨得,二覺得冷,就扯著嗓子道:「等會子,等爹洗了澡!」

  八斤道:「不行,現在就出來!」說著,拿了腳去踹門。

  簡妍道:「這丫頭皮又癢了。」說著,待要卷了袖子,又見自己沒穿衣裳,忙要從浴桶裡出來穿了衣裳卷袖子。

  莊政航摟著她的腰道:「等會子,別理她,過一會子沒人搭理,她就自己走了。」

  簡妍也覺得冷,就又泡在熱水中,對外頭道:「金枝,拉了九斤走。」

  金枝答應的聲音剛落下,九斤就喊道:「爹,你不要我了?你再不出來,我就認了表舅做爹,跟著他走了。」

  莊政航一愣,忙去看簡妍,簡妍擺手道:「這怪不得我,母親想九斤,將她接了家去養了兩月,蒙興就哄了九斤兩個月。」

  莊政航皺起眉頭,只覺得不過區區一年,事態就變遷到如此地步,連九斤都想認了旁人做爹,於是顧不得再享受什麼魚水之歡,忙喊道:「爹就出來。」說著,呼啦一聲起身,帶起一身的水花。

  簡妍瞧見他那慌張模樣,忍不住搖頭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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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9:06 |顯示全部樓層
第 134 章 番外二:聚散離合

  莊政航從浴桶裡出來,慌慌張張地擦了兩下就趕緊出去見他一對兒女,簡妍也忙起了身。

  莊政航從裡頭開了門,就見九斤撲過來摟著他的腿不放,八斤雖也不知道他這個「爹」究竟是什麼人,但他才會走路不久,就凡事都跟著九斤做,也摟著莊政航的腿喊爹,一時間,弄得莊政航熱淚盈眶,嘴裡連聲應著「哎」,又見九斤有些長開了的模樣,臉盤跟簡妍越發相似,只是如此也瘦削了一些,不似先前那般肉多。莊政航心疼的了不得,再看八斤,又覺一眨眼功夫八斤又會說話又會走路了,又忍不住在心裡遺憾自己先前一年沒有看著他長大。

  九斤道:「爹,我要騎馬。」

  莊政航還沒答應,就聽簡妍出來喝道:「騎什麼馬?你多大了?」

  莊政航聽了皺了皺眉頭,扭頭對簡妍道:「你凶她做什麼?她這是跟我親呢。」

  簡妍嗤笑一聲,道:「她瞧見了她大舅也還要騎馬呢。」說著,瞧見莊政航頭髮有些濕,就趕緊給他擦乾淨。

  莊政航聞言,越發想叫九斤騎一會討好了她,那邊八斤見了,也圍上來要騎。

  莊政航就叫九斤騎在他脖子上,懷中抱著八斤去見過莊老夫人,小王氏並莊二老爺夫婦、莊三老爺夫婦。

  莊二夫人道:「怎就去了這樣久?不過是些屋子,叫下人去弄就是。看你黑成了什麼樣。」

  莊政航笑笑,那邊莊三老爺夫婦卻是知道莊政航此行的緣由,於是莊三老爺問:「一切可順利?」

  莊政航忙答道:「順利。」

  莊三老爺點了頭,然後就沒了話說。

  忽地,外頭人說宮裡風頭最盛的桂公公來府上宣旨,莊二夫人、莊三夫人忙攙扶莊老夫人出去,莊二老爺示意了莊敏航出去瞧瞧,然後與莊三老爺猜測能是什麼事。

  莊二老爺道:「不知是不是大姑娘的事,若是,只怕就不好了。」

  莊三老爺望了眼才回家的莊政航,道:「二哥多慮了,多半是好事。」

  待一行人到了莊家正房,就見那桂公公早等在那邊了。

  這桂公公就是先前被莊政航奪了差事的那個倨傲太監,此時桂公公瞧著人都來了,就道:「既然人齊了,咱家就宣旨了。」

  莊政航隨著眾人跪下,瞧見桂公公身後一個用大紅絲絹包著的大匾,暗道果然皇帝言出必行,給他提了個匾額,於是心裡歡喜地了不得,險些就笑出來,忽地見那桂公公並沒有拿出聖旨來,心裡又納悶的很,只聽桂公公道:「陛下口諭,莊家二公子莊政航孝悌仁義,特此賞賜御筆親題匾額一塊。」說完,等著莊政航謝恩。

  莊政航愣住,半響見桂公公沒有再說話,暗道不該啊,皇帝就算要給親筆題字也該說些理由啊,便是不說他去南邊的事,也該提提他醫術高明種種,再者說,除了這幾個字,也必要有些金銀珠寶的賞賜,這才不墜皇家的威名,於是涎著臉笑道:「桂公公可是忘了剩下的話?」

  桂公公道:「咱家並不知還有剩下的話,莊大夫快些領旨吧,咱家還要去的普渡寺宣旨。」

  莊二老爺咳嗽一聲,用眼神示意莊政航快些。

  莊政航轉念想著有了匾額,將來將匾額掛在門前,那藥鋪也能生意興隆,於是忙磕了頭領旨謝恩。

  桂公公沖莊政航一笑,叫小太監將匾額交到莊家人手上,然後道:「莊大夫自己個來揭匾吧。」

  莊政航心裡略有些緊張,乾笑兩聲,暗道自己在背井離鄉一年多的辛苦果然沒有白費,於是微微哆嗦著手,將匾上的大紅絲絹揭開,只見絲絹下,露出「賽神仙」三字,後面就是皇帝的印鑒。

  莊政航一時愣住,暗道賽華佗、賽扁鵲,賽什麼不好,陛下何必這般看得起他,就叫他賽了神仙?

  桂公公瞧著莊政航臉上不住變幻的神色,輕笑一聲,提醒道:「這兩日陛下忙得很,三日後莊大夫再去面聖謝恩吧。」

  莊政航拱手道:「多謝公公提點。」又請莊敏航送了桂公公出去。

  因是領聖旨,小七少爺、毛毛、九斤、明姐兒、八斤都過來湊熱鬧,於是五個孩子圍著那匾額轉。

  毛毛問莊老夫人:「二叔為什麼得了陛下的親筆題字?」

  莊老夫人瞅著那皇帝的印鑒,頗有些懷念莊老太爺在時莊家風光的日子,迷糊著眼睛,想了想,道:「你二叔去給陛下算命去了?」

  莊玫航聞言撲哧一笑,心想莊政航如今成了神棍了。

  莊政航臉上越發不好看,又瞅見九斤鬧著叫他算命給她看,心想皇帝好不厚道,竟然就賜了這麼一塊匾下來,若是將這匾額掛起來,他這神醫就成了神棍了。

  便連莊三老爺也納悶地望了眼莊政航,似是想不通皇帝為何會題了這三個字給莊政航。

  雖莊政航心裡不情願,但到底是收了陛下的賞賜,莊老夫人高興,就叫人弄了洗塵宴,滿府裡下人打賞一遍。

  那下人得知莊政航得了個「賽神仙」的御賜金匾,就道:「萬沒想到這做測字先生還能得了賞賜。」

  莊政航越想越覺得皇帝那不倫不類的賞賜實在太埋汰人,強撐著笑臉陪著家人樂一樂,晚間,又待要與簡妍說這事,又有九斤、八斤擠過來要一起睡。

  待八斤、九斤入睡後,莊政航被擠到床邊,只覺得自己跟床裡邊的簡妍就如牛郎織女一般,暗道早知如此,當初何必這麼心急地生了孩子,於是伸了手,夠了夠簡妍的頭髮,問:「你睡了嗎?」

  簡妍道:「你回來了,我哪裡睡得著?」說著,從床位下了床,悄聲道:「我知道九斤的德性,早有準備呢。」

  莊政航忙道:「娘子英明。」也下了床,給兩個孩子掖好被子,就隨著簡妍走了。

  兩人去了西廂裡頭,在西廂榻上敦倫一回,然後簡妍一邊摸著莊政航瘦削的臉,一邊道:「你當真沒逞能給陛下算命?」

  莊政航憤然道:「自然沒有,陛下是什麼人,我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給他算命!」

  簡妍歎息道:「定是你不知什麼時候胡扯了什麼話,不然陛下怎會這般捉弄你?」

  莊政航聽了,心裡虛虛的,不敢保證說自己謹言慎行,並沒有說過逾矩的話。

  待到第三日,莊政航一早起身就去秦王府外頭等著,遞了帖子後,就在秦王府門廳上等著。

  秦王爺瞧見莊政航來了,也知道那「賽神仙」的事,笑道:「賽神仙今日上門,可有要事?」

  莊政航惴惴地桂公公要他今日面聖的意思說了,秦王爺見莊政航是想叫他領著他去,就爽快地答應了,瞧著還沒大亮的天,道:「莊大夫就隨著本王去早朝吧,待進了宮,自有人領著你去等著覲見父皇。」

  莊政航忙謝過了秦王爺。

  於是乎,進了宮,莊政航就由著一個小太監領進一間宮室等著,足足等了兩個時辰,皇帝才扶著秦王爺的手慢悠悠地進來。

  進來後,皇帝想起太監說莊政航瞧見匾額上的字後,臉色十分難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然後慢悠悠地道:「莊大夫對朕的題字可還滿意?」

  莊政航堆笑謙虛道:「草民慚愧,實在是配不上那賽神仙三字,可否請陛下給草民換成華佗在世,又或者妙手回春?」說完,瞧見皇帝不喜,忙再道:「不敢叫陛下多操勞,陛下只寫成賽華佗三個字,可好?」

  皇帝拉著臉冷笑道:「還沒有人敢指定叫朕寫什麼字呢。」說著,伸了伸腿。

  莊政航麻利地跪過去,熟練地給皇帝捶著腿。

  皇帝靠在褥墊上,道:「聽說燕案首喊你哥哥……可惜了這麼個能人,哎。」

  莊政航不知皇帝的意思,忙道:「草民跟燕案首並不相熟。」

  皇帝冷笑道:「一蠻夷小族的女子也敢指名道姓地要娶我們的案首才子。」

  莊政航愣了愣,瞧見秦王爺不說話,忙堆笑道:「陛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叫燕案首成了親,定了性,也好為國效力。」

  皇帝點了頭,秦王爺道:「莊大夫說的是,況且確實是燕案首始亂終棄在先,據兒臣看來,父皇不若就叫那所謂的『公主』嫁過來,燕家家大業大,也不怕那『公主』亂了我朝規矩。如此『成家』自當立業,燕案首收了心,一身才華也不至於會荒廢。」

  皇帝聽了,點了點頭,望了眼原先養尊處優,如今黑瘦的毫無公子哥模樣的莊政航,只覺得他這般才算順眼,對秦王爺道:「那藥商的事查得如何了?」

  秦王爺道:「果然如父皇所料,那奸商見大批藥材運往南邊,打聽到風聲知曉是賑濟災民之用,就以次充好,弄了些陳舊並無藥力的藥材攙和進去。待父皇指示後,兒臣就將那奸商在戶部除名,交與刑部處置。」

  莊政航聽這話,猜著是瘟疫的時候供給藥材的皇商犯了事,因此事與自己不相干,且唯恐多知道了什麼惹人猜疑,於是就裝作沒聽見。

  皇帝看著莊政航那模樣,不由地嗤笑一聲。

  秦王爺見莊政航該傻的時候偏要逞能,如今該精明的時候又裝傻,也覺得好笑,猜到皇帝的心思,就笑道:「莊大夫家裡有藥鋪吧,聽說莊大夫帶了幾車自家的藥材過去,不知那幾車藥材需花費多少?」

  莊政航聞言,忙擺手道:「不值一提,也不值多少銀子。算算,也就七千六百兩吧。」說著,瞧了眼皇帝,盤算著皇帝知道價錢,會不會將銀子給了他。

  皇帝聽莊政航開口,就知道他是捨不得那銀子,心想這人果然胸無大志,揮揮手,就叫秦王爺領了莊政航出去。

  隨著秦王爺出來後,莊政航見自己無功而返,心裡有些怏怏的,暗道原先還說傲視妻兒,如今什麼也沒得,拿什麼去傲視妻兒。

  秦王爺見莊政航沒有領會到他跟皇帝的意思,少不得要將話點明白,於是對莊政航道:「戶部正缺了藥商,莊大夫不如去戶部報名,指不定就能被選上呢。」說完,也就先走了。

  莊政航聽了秦王爺的話愣了愣,隨即忍不住興奮起來,暗道皇帝這是有意要叫他在戶部掛名,做了皇商。忽地又想到隨皇帝在匾上寫的是賽神仙還是賽華佗,總歸是皇帝賞賜的,拿出去也叫旁人知道他上頭有人。

  於是,莊政航就眉開眼笑地出了宮,簡鋒因知道他今日進宮,瞧見他笑著出來,就迎上去,問了緣由。

  得知此事後,簡鋒點了頭,道:「咱們家南疆那地上正好種了藥材,一路上的車船也有,自是便利的很。」

  莊政航聞言,心想簡鋒說的那「咱們家」三字實在可疑,又瞧見簡鋒那狡黠眼神,就笑道:「大舅兄……」

  簡鋒道:「明人不說暗話,你大舅兄也要入股,到時候只頂著你的字號,那藥材車船並宮中戶部,我都替你打點了。」

  莊政航在心裡盤算一番,暗道如此也好,總歸那些鑽營之事他比不得簡鋒,不如就放手叫簡鋒代勞,於是就點頭答應了。

  簡鋒笑道:「還有一事,聽消息,十有年後我就要升任杭州刺史,到時候父親母親要一起搬去杭州,你們瞧瞧可能與我們同路。」

  莊政航聞言,心想既然同路,自然能多跟簡老爺簡夫人說話,自然有時機軟磨硬泡,從簡老爺兩口子手里弄些鋪子回來,於是忙道:「大舅兄定下日子,我們隨著走就是。」

  簡鋒不知簡妍兩口子早一步得知簡老爺藏起來的鋪子名,因此心裡納悶這莊政航一向不喜他,怎會這般心甘情願就答應同路。

  莊政航與簡鋒分手,就去了秦尚書家,將這一年多的事與秦尚書交代了一番。

  秦尚書道:「也不知你哪裡來的福分就陛下看上了眼,日後領了差事,也不可敷衍。若叫我知道……」說著,瞧見莊政航瘦成那般模樣,又歎息道:「你不用多費心,自有我替你看著呢。」

  莊政航忙再三謝過秦尚書,回家後,又將這事跟簡妍說了一通,因太過得意,就將燕曾要娶了蠻夷公主的事也說了。

  簡妍笑道:「你怎不攛掇著皇帝叫燕曾去漠北和親呢?」

  莊政航笑道:「最毒婦人心,燕曾去看熱鬧還好,若叫他一輩子住在漠北,可不得要了他的命?」說著,又揶揄道:「聽說漠北民風開放,那公主也是瞧上了燕曾,就不管什麼三從四德將他領回自己帳篷裡的。我就要看看往日裡就盯著別人娘子看的燕曾,如今該怎麼防著自己戴綠帽子!」

  簡妍笑道:「管他做什麼,趕緊去戶部將名掛了,然後咱們準備回杭州去。

  回頭莊政航跟莊三老爺、莊老夫人、小王氏說了簡家的事,莊三老爺夫婦也樂意一路同行,莊老夫人、小王氏也覺有路上有個伴,且又有簡家做依仗,路途也能順利些,就都答應了。

  於是莊家就與簡家定下明年五月啟程,簡鋒等著文書下來,七月去杭州。

  定下日程,莊政航忙著去戶部掛名,簡妍忙著收拾東西,與京中親友捎信道別。

  莊二夫人原先見眾人都走了,先是算計著替莊玫航看著園子能收了多少他園子裡的東西,後又想說服簡妍替簡妍看著她的園子,待眾人離京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除了算計,心裡不生出不舍來,暗道莊三老爺、莊政航等人留在京裡,也不至於顯得他們一房人勢單力薄,於是一反常態地又勸說莊三老爺夫婦、莊政航夫婦留下,更勸說莊老夫人隨著他們一房人住。

  勸說了幾日後,見眾人經了幾年的事,鐵了心要走,只得準備了路上吃用的東西給眾人。

  果然早有秦王爺提點,做了做樣子,莊政航就掛上了皇商的名,剩下的事由著簡鋒去料理,莊政航也就省了很多心思。

  春暖花開日,燕子終於從南邊飛回,京中大名鼎鼎的「燕不獨返」燕案首終於娶親了,那一日京中多少少婦以淚洗面,歎息不已;多少與燕案首稱兄道弟之人恍然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就戴了頂綠帽子。

  因與狄家的姻親關係,莊二夫人也去了燕家,回頭對簡妍道:「那蠻夷之女好大的脾氣,瞧見拜堂的時候燕案首歎了一聲氣,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腳踹了過去。萬幸燕案首是個斯文人,今日又沒有佩劍,不然這可怎麼得了?」

  簡妍聽了,不免興奮起來,問:「那燕夫人呢?燕夫人看著她新兒媳婦可喜歡?」

  莊二夫人看出簡妍幸災樂禍的意思,雖不明白簡妍為何也盼著燕夫人不順心,但這不妨礙她跟著簡妍一同幸災樂禍,暗道莊五姑娘那樣的淑女燕夫人不喜歡,活該娶了這麼個潑辣兒媳婦,拍手笑道:「你沒瞧見燕夫人那臉色,瞧見自己兒子被打了,她就沒忍住,跟她新兒媳婦在喜堂上就鬥起了嘴。那新兒媳婦不大聽得懂咱們的話,也不管燕夫人說什麼,只瞅著燕夫人說她,就又去扯著燕案首打。燕夫人不敢再說,卻又心疼兒子,於是也不說什麼君子動口不動手,就去與新兒媳婦撕扯起來。後頭若不是陛下叫了內監送來賞賜,這堂還拜不了呢。」

  簡妍聞言,興奮的面上緋紅,又追著莊二夫人問燕夫人後頭如何了。

  莊二夫人道:「還能怎麼著?各家的親戚都來了,她還能裝病躲出去?」說著,又一臉稀罕地道:「後頭那公主不耐煩自己個在房裡等著,就揭了蓋頭叫人喊燕案首去洞房。你不知燕夫人臉上都快滴下水來了。誰家都沒見過這樣的兒媳婦。我琢磨著,等著過了兩日,燕夫人就要正經地教那公主規矩呢。」

  簡妍心想雖有個「公主」的名,也有個公主的脾氣,但那「公主」在燕家人眼中算不得貨真價實的公主,這麼著,燕夫人定要費了大力氣跟那公主較勁,因想著燕家就要雞飛狗跳了,她臉上就紅了紅。

  莊二夫人看見簡妍這神情心裡納罕的很,不由地想起曾經莊采芹的話,卻又覺簡妍是樂得看燕夫人的笑話,於是又將莊采芹的話拋在腦後,暗道指不定是簡家也跟她一般想跟燕家結親卻沒能成事。

  端午節前,該拜別的人家都已經拜訪過了,只剩下親近的幾家。

  端午之後,安如夢就領著女兒,由著俞瀚海陪著來給簡妍等人送行。

  莊政航有意回避著安如夢,待見到安如夢女兒,心裡詫異的很,耳朵裡聽著九斤大呼小叫,暗道安如夢怎生出這麼個乖巧的女兒,隨即又想到安如夢也是表裡不一之人,就在心裡腹誹這俞家小姑娘只怕也跟安如夢一般,因此瞅著空子,反復提點簡妍不可與安如夢提及兒女親家一事。

  不想莊政航只顧著安如夢那邊,卻忘了俞瀚海也是十分聽安如夢話的。

  俞瀚海蹙著眉頭道:「趁著你們還沒走,咱們兩家先換了兒女的生辰八字吧。」

  莊政航瞧著俞瀚海似乎是並不滿意八斤的模樣,心裡就不服氣,暗道俞瀚海不樂意,他還不樂意呢,於是笑道:「俞妹夫,情情愛愛一事最是說不準的,若此時定下來,天南海北的,若是兒女又心有所屬……」

  俞瀚海蹙著眉頭,歎息道:「我也這般勸說了如夢,你家八斤只會跟在他姐姐身後轉,三歲定八十,只怕日後也不是個有主見之人。倘若不是如夢實在喜歡她嫂子,我想她也不樂意定下這事。」

  莊政航聞言頓時惱火了,冷笑道:「三歲定八十?俞妹夫當真會說話!人家還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就你們那兩口子那德性……」待要說俞瀚海兩口子心狠手辣,俞小姑娘也不是個面慈心軟之人,就見俞瀚海握著拳頭陰沉了臉,於是剩下的話不敢說出,忙住了口。

  俞瀚海鬆開拳頭,記起安如夢的交代,就道:「趕緊定下來吧。」

  莊政航松了口氣,小心地瞧著俞瀚海的臉色,心想他們又不是一去就不回了,指不定哪一天八斤要考功名,他們一家又要遷回來,京裡有個可靠的岳父也好,至於俞小姑娘如何,瞧著如今九斤那樣的姐姐八斤也樂得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頭,想來八斤也不會嫌俞小姑娘什麼……待還要再想,又見俞瀚海不耐煩了,於是忙答應了。

  俞瀚海當即去請了莊三老爺做證人,換了庚帖。

  莊政航回頭唉聲歎氣地叫簡妍請了媒人上俞家,將規矩做全,隨即又抱著八斤左看右看,對簡妍道:「八斤這孩子命不好,才出生爹就去了外頭,後頭又要娶個美貌的夜叉回來。」

  簡妍啐道:「這話可別當著八斤的面說,仔細將他嚇著了。再者說,不要美貌的夜叉,難不成要個醜陋的?」

  莊政航又連聲歎氣,心想到底自己對不住八斤。

  五月下旬,莊家並簡家兩家人就離了京城。

  才剛出了城門,就見燕曾白衣白馬向前奔去,後頭一身姿矯健的女子手中揮舞著一個繩圈,忽地那繩圈出手,飛到前面套住了燕曾,再一扯,前面馬上的燕曾就跌落下來,被拖到後面的馬邊。

  依稀聽到那女子與燕曾說了幾句話,就叫人將燕曾關進了後頭跟著的馬車。

  等著那女子跟燕曾都不見了,一直看好戲的莊政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行到馬車邊,問簡妍:「你可知方才燕曾的媳婦跟他說了什麼話?」

  因九斤要看熱鬧,方才的事簡妍也看見了,簡妍笑道:「我哪裡能知道?隔得遠,那公主的聲音又含糊。」

  莊政航仰頭笑道:「燕曾的媳婦說,皇帝說了,不考上狀元,哪裡都不許去。」

  簡妍聞言啞然,暗道燕曾這輩子總該成了狀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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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5 章 番外三:安享天年

  卻說莊簡兩家人在船上,莊三老爺因有簡老爺相伴,莊玫航有蒙興、莊政航相伴,其他的女人們也彼此作伴,一路上說說笑笑,好不開心。

  獨有一人心中抑鬱,那人便是莊大老爺。

  原來小王氏瞅見王三老爺的兒子看莊七少爺的眼神不對,心裡就警惕起來,暗中觀察,果然見那小子言行裡流露出不滿,似乎是對自己是莊家小少爺的事深信不疑,未免養虎為患,小王氏就叫人領著那小少爺賣的遠遠的。

  如此,莊大老爺一怨恨小王氏將「莊敬航的兒子」賣了,二不甘心沒人問過他的意思就舉家搬回杭州,因此就在船上不言不語,隨簡老爺又或者莊三老爺來尋他說話,他也不搭理。

  一家子人到了杭州,那邊廂早有人來迎接莊簡兩家人。

  因簡家的宅子也賣好了,於是簡老爺婉拒了莊家人的邀請,一家子去了自己新家裡安頓。

  莊家人才進了自家老宅,就見看守屋子的婆子來道喜,只聽那婆子道:「今日一早喜鵲就在枝頭叫,我原以為那喜鵲是來報老夫人老爺夫人們回家的喜,誰承想方才三少爺屋子裡的谷蘭姑娘就生下了個小千金。」

  莊家人聽了,驚愕不已,彼此望了眼,都覺這事詭異的很。

  那邊廂,莊大老爺聽了,卻歡喜地了不得,連聲叫小王氏打賞了谷蘭。

  小王氏試探地問:「那谷蘭的日子,可對?」

  那婆子聽出小王氏的意思是問谷蘭可有紅杏出牆,忙道:「小的看著呢,日子也對的上。不獨谷蘭,春暉也有了七八個月肚子。」

  聞言,莊大老爺更是喜不自禁,嚷著要去看了莊敬航。

  莊老夫人道:「大兒媳婦,你先去瞧瞧。」

  小王氏忙答應著,心想定是知道莊家人要來,春暉、谷蘭幾個料到自己這輩子也離不開莊敬航,於是忙著給自己尋了日後的依仗,才從莊敬航身上取了種,都懷了孩子。顧不得收拾了行李,就先去了莊敬航院子裡。

  進了門,果然瞅見春暉挺著肚子陪著莊敬航在曬太陽,因莊敬航背對著小王氏,小王氏並未看到莊敬航的臉,心裡想著當初眾人說的莊敬航的慘狀,心裡惴惴不安地轉到莊敬航正面去。

  待看見莊敬航,小王氏忍不住笑了,原來莊敬航如今動彈不得,被養的白白胖胖,與莊大老爺極其肖似。且許是自己的意思無法與旁人說,外頭人見他說不了話,也懶得與他說話。日子久了,這莊敬航就憋傻了,只會咧著嘴笑。

  小王氏見莊敬航的模樣並不似她想的那般淒慘,就去與莊老夫人說了。

  莊老夫人想了想,又不喜莊大老爺成日鬧著要將王三老爺的兒子尋回來,於是就叫小王氏將莊大老爺領著去見莊敬航。

  果然,因莊敬航白白胖胖,只有一雙眼睛凹著怪異了一些,莊大老爺見著莊敬航忍不住心疼地掉眼淚,雖心疼,但也不至於就嚇死。

  自此以後,莊大老爺也不提王三老爺的兒子了,只日日守著莊敬航,斷斷續續地跟他說些話。

  莊敬航也不管莊大老爺說什麼,只面上帶著笑坐著,除了天氣冷了略動一動,其他時候就動也不動。

  因莊大老爺見著了莊敬航的面,其他人自然也不限制莊采瑛見莊大老爺、莊敬航。

  原來,莊采瑛也只聽說忠勇世子殘害了莊敬航,並不知莊敬航究竟傷到什麼地步。見莊敬航這副模樣,她又似莊大老爺那般老糊塗,瞧著莊敬航白白胖胖好吃好喝就覺莊敬航沒有大礙。因想莊敬航算是全廢了,就在房裡哭了幾日。

  因莊大老爺病了許久,於是由著莊老夫人做主,在莊大老爺這一房裡,就叫莊政航夫婦住在上房,如此也便宜莊政航夫婦接待往來的客人。

  等著屋子都收拾妥當了,簡妍便請了小王氏出頭請簡家人並周遭鄰居、遠房莊家親戚、本地鄉紳過來做客。

  那一日,宴席足足擺了幾十桌。

  莊老夫人又見一群人圍著恭維她,心裡自是十分開懷。

  一群人正說著話,忽地有人反復稱讚莊采瑛相貌好教養好,簡妍聽那意思是那家有意要跟莊采瑛結親,又看那家雖也富裕,但多半是仗著祖宗的功德吃坐山空,因此隨那人如何稱讚莊采瑛,只不搭話。

  待散了宴席,將往來的人一一送了出去,簡妍就將這事說給莊老夫人、小王氏聽。

  莊老夫人聽了也道:「嫁高娶低,咱們家還不至於淪落到跟那等人家結親,又是才來,若當真許下親事,豈不是叫人以為咱們家是在京裡呆不下來才來的?」

  小王氏見莊老夫人不答應,自然不敢說話。

  原本莊老夫人等人也是好意,不想,那邊莊采瑛聽了幾句閑言,又想著莊六姑娘忒大把年紀還沒定親,一時間只覺得唇亡齒寒,暗想自己也有十四了,只見著小王氏等人忙著搬家,卻不見她們提過她的親事,可見她也跟莊六姑娘,對莊家眾人來說是可有可無的。

  因想到自己的親事,莊采瑛就又想起個人來。

  卻說來時路途枯燥,莊采瑛聽了莊老夫人勸說,也去尋了簡家姑娘玩。

  如今簡家只剩下一個十二歲的庶出姑娘沒嫁出去,但那姑娘又是臨出京城前跟古太傅家定了親的。因此莊采瑛與那姑娘說話時,心覺自己比她大,又是正經的嫡出,卻還比不得一個庶出女兒七早八早地就將親事定下來,於是莊采瑛在船上就有意無意地往終身大事上想,恰船上又有個跟她年紀相差不多的俊秀少年蒙興,自然而然地,莊采瑛就瞧上了蒙興。

  雖說蒙興是簡妍表弟,又寄養在簡家,若簡妍去說,在莊采瑛看來十有□會成,但莊采瑛想著幼時自己便於簡妍不投契,事到如今,簡妍也是面上周全,背地裡與她並不親厚,倘若說了,指不定簡妍會存心阻撓,於是死來想起,莊采瑛就鬱鬱寡歡,茶飯不思起來。

  莊采瑛的丫頭妙娥見莊采瑛這般,又被小王氏、莊老夫人追著問莊采瑛到底是怎麼了,就閃閃爍爍地道:「奴婢瞧著在船上姑娘雖沒跟蒙家少爺說話,但卻有意無意地看人家……」

  此話一出,莊老夫人、小王氏立時明白莊采瑛這是思春了,雖氣惱她輕浮,但前頭出了個莊采芹,莊老夫人也不敢將這事當做不知情,就對小王氏道:「你替采瑛跟妍兒說說去,這是親上加親的好事,想來簡家也是樂意的。」

  小王氏心想簡妍未必會答應這事,簡家人口稀少,那蒙興也是被簡老爺當做簡鋒的臂膀培養的,哪裡肯叫蒙興就跟莊采瑛定了親,心裡這般想著,卻也少不得親自去跟簡妍說了。

  簡妍聞言,心裡想著這蒙興成了妹夫,日後可叫莊政航怎麼活,況且雖說蒙興的親事簡家也能說上話,但簡夫人因為莊大夫人的緣故不喜莊采瑛,必然是不樂意的,心思轉了轉,想起臨來的時候姚氏試探地跟周氏說起小時要將毛毛送給繡姐兒做小相公的事,就笑道:「母親怎不早說?早在京裡的時候就聽說兩個嫂子要結為親家,只怕沒兩日京裡就該傳來喜信了。如今毛毛跟繡姐兒的事才定下,就要再定下采瑛跟蒙興的事,往來未免太多了一些。雖是親上加親,但過猶不及,父親母親必然不肯再答應這一樁親事了。」

  小王氏也不去費心分辨簡妍話裡的真假,就拿了這話跟莊老夫人說,莊老夫人聽了,暗想簡妍沒有能耐替姚氏、周氏定親,只怕這事是真的了,心想到底是莊采瑛跟蒙興緣分不夠,於是就叫了媌娥過來,叫她開解了莊采瑛,又叫小王氏快快給莊采瑛定下親事來。

  卻說簡妍說了那話,就捎信給簡夫人。

  簡夫人原先就覺得姚氏性子和軟,配繡姐兒的性子正好,且莊二夫人如今也與簡家親密的很,就叫繡姐兒嫁過去也無妨,於是急趕著捎信回京裡,叫周氏跟姚氏定下親來。

  一次,簡夫人來莊家的時候問簡妍:「你嫂子先前借你的銀子可還了?」

  簡妍笑道:「早還了,他們那等人家最怕的就是欠了人家的。」

  簡夫人笑道:「我琢磨著你婆家嫂子定然是想著繡姐兒性子厲害,想要了她家去,叫繡姐兒跟你二嬸磨牙去呢。」

  簡妍心想簡夫人猜的也對,姚氏最愛的就是坐收漁翁之利,與其叫婆婆贏了,不如叫兒媳婦贏,總歸兒媳婦還是要聽婆婆的。

  果然,過了兩月,簡鋒、周氏從京裡下來,就捎來了消息說毛毛跟繡姐兒定親了。

  原先莊采瑛只當簡妍有意推搪,就等著看若姚氏跟周氏沒成了親家簡妍該如何收場,此時聽說姚氏跟周氏當真成了親家,一時間心灰意冷起來,想著簡妍定是存心不肯看自己嫁給好人,想著將來自己不是如莊六姑娘到忒大年紀還沒定親,就是像莊三姑娘那般不清不楚地就在家裡沒了影子。因心裡惴惴不安,於是人越發瘦削了。

  那邊莊老夫人瞧見莊采瑛這模樣,又趕緊催著小王氏給莊采瑛尋婆家。

  小王氏原本想著自己是繼母,還該選個好女婿才能免得旁人說她虧待莊采瑛,此時瞧見莊老夫人催的緊,就選了個杭州本地的士紳人家,跟莊老夫人說了,就與那家互請了媒人,定下聘禮嫁妝數目並成親日子。

  莊采瑛聽說自己定下的人家也不差,且那家人與莊家討價還價後,也要下了不少嫁妝,於是重又振奮了精神,也不萎靡不振,一邊繡著嫁衣,一邊盤算著如何多從莊老夫人、簡妍那邊要了陪送。

  莊老夫人瞧著莊采瑛如此,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暗道果然莊采瑛對蒙興也沒有多少情,不過是恨嫁罷了。於是勸說簡妍多給莊采瑛陪送些東西。

  因莊采瑛快出門了,簡妍也樂得大方一些,花錢消災,就替莊采瑛打了兩副金首飾,又拿了些布匹衣裳給她,最後添嫁的時候,又添了幾樣赤金的首飾。

  於是乎,莊家人回到杭州一年半後,就將莊采瑛嫁了出去。

  因家裡人口越發簡單了,莊老夫人、小王氏婆媳都是不愛管閒事,因此回了杭州的莊家比之在京城裡,和睦了許多。

  兩輩子的年紀加起來也有五十多的莊政航與簡妍,每常看著九斤與八斤吵鬧,總要生出一種錯覺來,仿佛他們又接著上輩子的時光,過上了含飴弄孫的日子。

  只是,每當簡妍摸著自己又鼓起來的肚子,就忍不住對一旁做出安詳滿足神態的莊政航罵道:「日日做出一副年邁體衰模樣只管吃喝玩樂,都快趕上大老爺三弟那樣心寬體胖了,怎不見你在床上也告老?」

  莊政航暗道當初是誰覺得他瘦了,日日要他進補的。想著就搖著扇子,一邊懶散地睡在躺椅裡,一邊得意洋洋地道:「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這會子不趁著還能動彈多努力生幾個,將來若是八斤不孝,我豈不是沒兒子養老了?」

  簡妍嗤笑一聲,待要說話,忽地聽九斤笑著說:「表舅來了。」

  簡妍尚未起身,莊政航忙麻利地道:「你在這等著。」說著,急匆匆地向外奔去,待出了院子門,瞧見八斤與蒙興走來,只見隔了幾月不見,蒙興身量又拔高許多,很有幾分玉樹臨風模樣。

  「姐夫。」蒙興看見莊政航喚道。

  莊政航先嗯了一聲,隨即又望了眼蒙興的腰身,忍不住將自己突出來的肚子吸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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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9:38 |顯示全部樓層
第 136 章 番外四:燕不獨返

  一條巷子裡,一女子持劍逼近一男子,那男子步步退縮,那女子步步緊逼。

  這本是很詭異蹊蹺的事,但因為那女子貌美,那男子英俊,如此詭異的情景就平生出幾分旖旎繾綣來,偶然飄來的幾朵梧桐花,也讓那寶劍的光芒柔和了幾分。

  倘或有旁觀者,那旁觀者望著如此情景,定然能臆想出無數愛恨情仇。

  但此時沒有旁觀者。

  然身在其中的人,卻也不是對這旖旎繾綣毫無所覺。

  恰有雙飛燕在天際呢喃,燕曾望著持劍斜睨向他的簡妍,只見劍光耀在她臉上,將她細膩肌膚照耀成明珠一般,更見她一雙眸子灼灼生輝,不禁想起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時」來。

  待簡妍將劍遞還給他,燕曾卻不伸手去接,一邊笑著說:「小弟身上沒帶銀子,這劍就送給嫂子吧,權當小弟為將嫂子的轎伕嚇走賠得不是。」說著,又請了簡妍做回轎子裡。

  簡妍笑道:「我跟莊王八已經沒有關係了,衙門發的和離書可做不得假。這聲嫂子我可受不住。」

  燕曾聽了,心裡越發歡喜,只覺春風吹來,風中隱隱的花香就如自己此刻的心,饒是歲歲年年將春花看遍,卻獨眷戀上了這一年的花香。

  「姑娘請上轎,小生立時送了姑娘回家。」

  燕曾說完,看著簡妍上了轎子,立時叫自己那幾個還在盡職盡責扮演賊人的隨從趕緊過來抬轎子。

  待看著她的轎子起來,就自己上了馬,不時回頭望眼轎子,恍惚間,只覺得自己就如送妻子回門的郎君一般,一時間忍不住將笑意展露出來。

  待送了她回家,瞧見她進了門,燕曾心裡忍不住失落起來。回了家,在家中靜靜坐了半日,再看不下書,再靜不下心,只記得她笑靨如花,眼眸燦如明星。

  熬至第二日傍晚,待西邊映出漫天雲霞,燕曾拿著簫領著隨從去了她家門外,在市井來往的目光下騎在馬上拿著簫,吹出一曲纏綿的曲子。

  沒有明月清風古廟槐樹,一人一馬一蕭立在巷子裡。

  當局者迷,馬上的英俊男子只當自己是孟浪的少年,卻不曾去注意自己此時的滑稽可笑。

  沒多久,簡妍叫了人請了他進去,待請他坐下後,就道:「這曲子我聽過。」

  燕曾笑道:「姑娘胡說了,這曲子是在下所做,姑娘從哪裡聽來的?」

  簡妍笑道:「莊家家廟裡頭,那日隱約聽說廟後頭鬧鬼了,說是有人瞧見樹上有個人影子,然後咻地一下,樹上影子就沒了。因正趕著超度太夫人,廟裡就不許人再提這事。」說著,想起往事,依稀記得那日莊政航與陳蘭嶼幾個胡鬧去調戲小尼姑,她聽旁人提起,只能強作歡笑,隨著空中飄來的簫聲落淚。

  燕曾乾笑兩聲,道:「可見這就是緣分。」說著,將自己的扇子展開,待要感慨一聲「相見恨晚」,卻又聽簡妍道:「這字我也認得。」

  燕曾想了想,不記得自己給莊政航寫過字,就道:「姑娘莫要胡說,這字是在下的字,姑娘身在閨閣,怎會見過?」

  簡妍聽燕曾如此說,想了想,道:「約莫是燕少爺送了某人,那某人又送給了莊王八。」

  燕曾一愣,心想自己雖時常行走于相思樓、淑情雅聚,卻不喜那些女子身上的風塵氣,是以不曾留了字給她們。如此看來,那邊是誰家的少夫人移情別戀,又與莊政航好上了,於是細問:「不知那字是寫在哪裡的?」

  簡妍支著頭想了想,道:「仿佛也是把扇子,扇面上畫著幾朵……」

  燕曾試探地問:「秋芙蓉?」

  簡妍點了頭,問:「燕少爺知道是誰轉送給莊王八的了?」

  燕曾蹙眉想了想,因他素來省事,扇子俱是一樣的,一時間也想不出是哪個,只試探地問:「莊二哥、不,莊王八可是跟忠勇王府世子妃來往甚密?」

  簡妍驚訝道:「竟然是世子妃轉送的?」隨即嘲諷地笑道:「我當他只是去那些下流的地方罷了,不想他竟然勾搭良家婦女。」

  燕曾臉上一熱,但看簡妍那模樣,雖不見她對莊政航還留有餘情,但心裡卻忍不住一酸,開口道:「你不知,莊王八做下的事可不止是去花天酒地。」說著,又將莊政航在相思樓裡將個妓女捧上天,偷偷摸摸混進人家與有夫之婦通姦之事無巨細,和盤托出。

  簡妍聽他說了半日,問:「燕少爺怎知道這些事?」

  燕曾試探地問:「你可聽說過『燕不獨返』?」

  簡妍搖搖頭。

  燕曾笑道:「小弟最看不上那些拖家帶口之人在花樓裡虛擲光陰,蹉跎歲月,置妻兒父母于不顧,因此特特去那些地方有意與人爭風吃醋,還叫那些男兒在窯姐兒面前受挫,知道戲子無情,還叫他們早早地回了家去。」

  簡妍聽了燕曾這胡編的話,只是笑。

  過了兩日,燕曾又藉口捨不得寶劍,來簡妍這邊「探望」寶劍。

  簡妍瞧著燕曾小心翼翼地拔開寶劍,問:「燕少爺,咱們如今可是像話本裡說的那樣在談情說愛?」

  燕曾臉上一紅,忍不住有些羞澀,細想想,除了說了莊政航的壞話,自己尚且不曾與她談過情愛,於是故作正人君子地道:「自然不是,在下將姑娘引為知己……」

  「寡婦門前是非多,我這幾日正盤算著叫媒婆給我招個上門女婿呢。若燕少爺無意與我,這日後就莫要再來往了。這劍你也請收回,日後不用再親自來探望這寶劍了。」

  燕曾臉上忍不住又是一紅,心恨自己在紅塵裡打滾了忒多年月,怎今時今日就比不得一個女子大方,於是略有些緊張地道:「也不知道怎地了,在下對姑娘一見鍾情……」

  「那你可會娶了我?」

  燕曾忙道:「那自是當然?」

  「明媒正娶?」

  「當然!」

  簡妍笑道:「我聽說一頂轎子,四盞紅燈籠抬進小門也叫娶。」

  燕曾道:「我燕某人娶妻怎會那般敷衍?」

  簡妍笑道:「你這人當真好說話。」

  燕曾見簡妍笑,就盯著她看,在她眼神裡看出了戲謔,忽地明白方才那些話,不過是她在逗他,心裡忽地就惱怒起來,恍然明白一見鍾情的是自己,簡妍只怕是將自己當成了一個樂子。

  因原本想的兩情相悅原來不過是一廂情願,燕曾就失落起來,接連幾日,不曾再去簡妍那,忽地一日想起她說招上門女婿的話,就忍不住再次上了她的門;在門外徘徊許久,打聽到簡妍並沒有尋了媒婆嗎,於是又鼓起鬥志,將往日使過的手段一一回憶一番,送花送扇子,吹簫吟詩……將所有手段對簡妍施展一番,卻見她不管他做什麼,總是在笑,就如她親眼看見他在牆頭瀟灑地吹簫前,那爬上牆頭的狼狽身影。

  頂著十幾年「燕不獨返」的名,燕曾頭回子知道能時時惹得一個女子發笑,也是條叫那女子愛上他的法子。

  於是燕曾引著簡妍笑了大半年,然後狀似不經意地問:「若叫了媒人上門,可要叫人去尋了簡家人給你做主?」

  「出嫁從父母,再嫁由自己。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就好。」

  燕曾小心翼翼地道:「那你別出門,過兩日媒人就上門。」

  簡妍笑道:「你可曾支會了你父母?」

  燕曾想了想,道:「你再多等我幾日。」

  於是,燕曾平生第一次既有擔當地去說服了家中父母,再與家人鬧了幾日後,他再去簡妍的院子,就聽簡妍道:「最近媒婆常上門,還有簡家一個遠房的老婆子上門,說她替我做主給我說了門好親。」

  燕曾想了想,就知是燕家人的把戲,道:「你萬萬不可答應了。」

  簡妍嗤笑一聲,道:「八竿子打不著的老婆子也想做了我的主,當我是軟柿子?你與你母親說,要麼她勸你死心,你死心了,我自然也死心;要麼她打斷你的腿攔著你不見我,不然她再這麼著叫人來煩我,我就閹了你,我不好過,她也別想好過。」

  燕曾陪著笑臉,忽地覺得從頭回子見面自己被嚇得後退那時起,自己就有兩分懼怕簡妍,仿佛這女子比自己還像男兒一般。

  回去後,燕曾並沒有將簡妍的話轉給燕夫人,反倒是自己提著劍要割了頭髮去做和尚,雖那劍是沒有刃的,但是燕家人也不敢犯險,於是在與父母討教還價後,兩方各讓一步,他在祠堂裡發誓要考取功名,父母答應叫她進門。

  倘若不成親,燕曾不會知道原來若要作踐人,會有那樣多的法子。從嫁衣的顏色,進入燕家的門,到祭拜燕家列祖列宗,一樣樣都要與母親爭個半天才能叫他滿意。

  於是,在「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情中,燕曾終於迎娶了簡妍進門。

  成親之後的歲月,就似一副淡墨暈染的山村美圖,雖是人間煙火,卻無冗雜瑣碎,不見財迷油鹽,只見嫋嫋炊煙。

  見簡妍也會讀書寫文章,燕曾更是驚喜萬分,他們兩人一人開題,一人破題。志同道合之余,燕曾更忍不住感歎相逢恨晚。

  倘若沒有莊政航的出現,倘若能第一個娶了她,或許,他們會成為一對神仙眷侶。

  只可惜,他終究是晚了他一步。

  在得知她早傷了身子不能生育後,燕曾小心翼翼地隱瞞這這事,既怕簡妍知道了這事傷心,又怕燕家人知道了刁難簡妍,在心裡,又不忍不住開始懷疑簡妍先前說的話。

  簡妍說他與莊政航話不投機,本無多少情誼。他卻得知她身子受傷乃是因屢屢小產。不由地,他就在心中想,倘若簡妍與莊政航彼此無情,又怎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一起溫存親暱,以至於一而再再而三地毀損身子。

  因心裡有了懷疑,耳朵裡眾人的閒言碎語似乎就成了實證,於是他想或許簡妍是嫌貧愛富,才在莊家遭難之後與莊政航和離;他想或許簡妍早從莊政航那邊知道自己的身份,於是乍一見面,就有意與自己接近。

  因這般想著,燕曾也忍不住如旁觀者一般,「清醒」地看到簡妍一個再嫁之人能夠在燕家登堂入室需要多少心機。

  心裡有了嫌隙,面上再怎樣假裝親密,也帶了幾分疏離。

  於是,在不知不覺間,在他們還日日形影不離的時候,他們之間的親密,就有了「相敬如賓」的樣子。

  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終於簡妍傷了身子的事還是叫外人知道。

  因她不能再有身孕,那一直冷眼等著瞧笑話的燕家族人自然不肯放過這嘲諷挖苦的時機。

  於是,在旁人眼中與他不般配的她,自然成了眾矢之的。

  在燕家父母的威逼中,燕曾第一次向後退了一步,納了妾。待新人進了他的院子,他清楚地看到她眼中迷茫,在那迷茫中,他猜到她心裡起了離開他的念頭。因為她的念頭,他憤怒之中,更嫉妒起那與她結髮之人,因對莊政航的熟知,他不禁想,他不過只納一妾,莊政航卻成年累月花天酒地,她容忍了莊政航,卻不能容忍了他,可見,在她心裡,她最鍾情的人不是他。

  嫌隙既然已經有了,兩人就再不能裝作若無其事。

  有時,望見父母相敬如賓,瞅見旁人夫妻和睦,他不禁想,為何旁人三妻四妾,照樣能與妻子恩愛非常,為何他們不過多了一個人,夫妻間就生疏起來。歸根到底,是她對他的情淺。

  有一就有再,當別人送了姬妾,他有意收下,然後去試探她,見她眼中不再迷茫,只剩下一抹疏離,他心中對莊政航的嫉妒再次翻湧起來。

  見著莊政航時,他心中是痛快的,昔日俊美的公子哥,如今成了落拓的說書人。

  只是這痛快沒有持續多久,就又變成了刺痛。

  莊政航口中說出的話,刺痛了他男人的尊嚴,那刺痛與心中的嫉妒融合,就成了滔天的憤怒,在外勉強維持著風度,不輕不重地反駁了莊政航幾句,回去,對著她,再掩飾不住心中的怒火。

  平生第一次打人,燕曾也不知自己下手怎就那樣重了。

  一巴掌下去,燕曾看見簡妍撞在櫃子上,看見她在地上坐著伸手向自己腦後摸去,然後慢慢起身,獨自向外走去。

  櫃子邊,落著一支斷掉的玉釵,看見昔日親自給她戴在頭上的玉釵染血,他才驚慌起來,待奔向門外,就見她早已癱坐在外間,一雙眼睛無神迷茫地向他的方向看了看,舒展開手掌中,有她原本藏在掌心的血跡。

  不過是一次夫妻爭執,不想他就毀了她的眼睛,讓往日故意在他面前扮作膽小怕黑的她永遠陷在了黑暗中。

  自此之後,他再也不敢去看那雙因為明亮讓自己對她一見鍾情的眼睛,唯恐自己的身影倒影在她無神的瞳孔裡。

  於是他情願四處求醫,也不願陪在她身邊,他情願親自煎藥,也不願聽她說一句話。

  因普渡寺方丈說過在瘟疫後自戕的何夫人娘家有人能救了她的眼睛,於是他出門前,隔著一道門去看她。

  她並不知他在,只對丫頭道:「將簾子撩起來吧。」

  丫頭回道:「開了簾子,柳絮會飛進來。」

  她堅持道:「開了吧。」

  他先不知她為何會有那般舉動,待那丫頭撩開簾子,就見一對燕子呢喃著,雙雙飛入屋子內,那一刻,他再次為自己曾經的嫉妒後悔,最後看她一眼,轉身就踏上了尋找大夫的路。

  待他從京外請了大夫回來,家中早已沒了她的蹤影,望著空空的屋子,空空的燕巢,他心裡不由地想起她曾經的戲言。

  可恨梁間燕子太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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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7 章 番外五:上頭有人

  「燕不獨返」之名在京城消失十年後,終於再被人提起。

  這次,頂著「燕不獨返」之名的人雖不似燕曾那般英俊瀟灑,器宇軒昂,出身顯赫,滿腹才華……但據傳此人是大內總管桂公公的乾兒子,又很有些勾引女人的手段,因此眾人也不敢小看了他去。

  王思儒靠坐在聚賢樓窗口,望著樓下徐徐經過的馬車,下面的馬車,是莊家二老爺的,而莊家,他曾經住過。

  他與莊家淵源不止如此,他是被莊家拋棄的人。

  王思儒望著下面端坐在馬上懷前摟著才四歲小兒的莊政航,眼中露出嫉恨的神色。他該成為莊二老爺莊政航的長子,不該被隨著他的母親賣入王家……而莊政航,這個沒有擔當的男人,不該任由自己的骨肉隨著自己的女人被賣進別人家……

  想著,王思儒忍不住吸了口氣,強令自己鎮定。

  他臥薪嚐膽多年,不惜認了閹人為父,獨身一人在京城裡打拚,弄出個「燕不獨返」的名,就是為了報復莊家,報復他那無情無義的父親,就讓他看看,任由自己的兒子流落在外,會吃到怎樣的苦果。

  兩日後,王思儒打聽到莊家大姑娘要去普渡寺上香,於是早早地買通了普渡寺裡的沙彌,潛藏進了普渡寺,他就要看看,等著他成了莊政航的女婿,等著莊家鬧出的事,莊政航那張老臉究竟要擺在哪裡。

  如此,王思儒如蟄伏的獵人一般,耐心等待著莊家大姑娘的到來。

  聽到廂房的門吱呀一聲,王思儒從廂房裡的帳幔後微微露出頭來,「乾爹?」

  因瞅見桂公公鼓著眼睛瞪向他,王思儒顧不得驚訝,先惶恐起來,待要討好地問候桂公公,就見桂公公身後出來兩個人。

  一個是他曾在街上見到的真正的「燕不獨返」燕曾,另一個,就是剛剛回城的莊政航。

  莊政航腆著肚子,瞄了眼王思儒、又看了眼燕曾,不禁搖頭,暗道王思儒只算是清秀小生一個,怪不得燕曾不喜他頂了他的名。

  燕曾道:「桂公公,我早說這小子居心不良,莊二哥還沒回京就聽他跟人打聽莊二哥的事。」

  王思儒道:「誤會誤會,小生實在是仰慕莊家大姑娘……」

  莊政航上前,一腳踹在王思儒腿上,冷笑道:「就你這賊眉鼠眼的樣子,你也配提我閨女?」

  王思儒因覺桂公公是皇帝寵信之極的人,大著膽子對桂公公道:「乾爹,還請乾爹給兒子做主,向莊老爺提親……」

  桂公公啐了一口,隨即歉疚地對莊政航道:「咱家一時走了眼,沒看清這東西的人面獸心,還請莊老爺莫怪。」

  莊政航心裡抹了把冷汗,暗道若不是燕曾提點,還真就叫九斤著了這東西的道,於是道:「公公客氣了。不知陛下新近如何?」

  桂公公笑道:「陛下聽聞莊老爺回京,就說過兩日叫莊老爺去看望他呢。」

  莊政航笑道:「還請公公跟陛下說,我明兒個就去。」說著,又望了眼王思儒。

  桂公公忙道:「咱家本不知他的身世,只聽他說自己無父無母,既然知道他是莊老爺表弟,咱家立時送了他去莊老爺三舅家中。」

  莊政航心知那王三老爺還被發配在外,桂公公這是要將王思儒送到流放之地,就點了頭,攜了桂公公的手向外走。

  王思儒一時傻住,原本以為桂公公要大過莊政航,定能逼得莊政航收了他這女婿,不想……

  燕曾瞅了眼王思儒,心想果然是世風日下,想他何等清雅的名聲,都叫這齷蹉東西糟蹋壞了。因想莊夫人的妻女今日來了廟裡,如今莊政航又被桂公公絆住,正是去會一會佳人的好時機,就悄悄地繞路去了前頭。

  見有人來拉他,王思儒忙沖著莊政航的背影喊道:「在下並沒有犯事,為何要流放了我……」

  那來拉王思儒的小太監嫌他聒噪,嘲諷道:「別喊了,你意圖姦淫人家姑娘,有傷風化,只流放你就不錯了。」

  王思儒冷笑道:「那也該過了堂。」他就不信莊政航敢當真拿了那罪名拉他法辦。

  見王思儒有恃無恐,那小太監示意夥伴上來,一邊堵了了王思儒的嘴,一邊道:「你想敗壞人家姑娘名聲,想得美!人家上頭有人,桂公公都要讓他三分,你還敢欺到他頭上?」說著,不由分地就拉了王思儒從後門去了。

  卻說燕曾悠哉地到了前頭,去前面大殿轉了一轉,問了個相熟的和尚,聽說莊家母女去了放生池邊,於是就大步流星地向前頭去。

  待瞧見一襲綠衣背蹲在水邊將手上的紅鯉魚放入池塘,就急趕著向那池塘奔去。

  放生池邊九曲十八彎的大理石欄杆不時將那綠衣女子的身影遮住,叫燕曾心裡不由地驚慌起來,唯恐一個不留心,那人就走了。忽地「哎呦」一聲,卻是燕曾腳下忽地絆了一下。

  燕曾撲倒在地上,只覺鼻子上火辣辣的疼,半張臉都麻木了,回頭去看,就瞧見自己許久沒來,棧道上不知何時多了塊突出來的大理石雕花。待要起身,又隱約聽到自家娘子的聲音,暗道她怎追到這邊來了?如此一怕叫人看到自己的狼狽,二怕叫娘子抓到,三頭上磕得還暈乎著,於是燕曾就趴在地上,不起來。

  那邊廂,放生池邊九斤聽到「哎呦」一聲,便起身回頭去看,只見隔著欄杆,一人起了身,卻見那少年面如冠玉,玉樹臨風,一陣春風吹來,衣袂翩翩,很有幾分乘風飛去之感。

  少年也瞧見了池塘邊的九斤,只覺得這女子與別人怎那樣不同,雖說不出究竟哪裡不同,但終究是不同的。

  「你疼不疼啊?我以為磕到臉了呢。」九斤見少年站得筆直,心想方才哎呦一聲後接著一聲啪嘰的悶響,應當是磕得十分嚴重。

  少年忙擺手道:「方才摔倒的不是在下。」說完,見九斤臉上露出不信的神色,暗道自己玉樹臨風,怎會做出那等狼狽難堪的事,為證明自己一直瀟灑不凡,不會摔跤,就將手向自己身後指去,「是在我身後這位大叔摔跤了。」

  九斤半日不見少年身後有人起來,想著今日普渡寺是不接外客的,料到這人也是與普渡寺有些淵源才能進來,就笑道:「我聽聲音磕得不輕,你去尋方丈師公上藥吧。」

  少年見九斤依舊誤會,忍不住轉身蹲下身子去看那還趴在地上不肯起來的燕曾,說道:「大叔,你快些起來啊。」

  燕曾哼唧了一聲,扭過頭去,伸手抹了把臉上,見出血了,又隱隱聽到女子的聲音,暗道不能毀了自己「燕不獨返」的一世英名,於是愣是要等對面莊家母女走了,才肯起來。

  少年接著道:「大叔,晚輩乃一翩翩少年,若是叫對面的姑娘日後見著晚輩就說『你是在放生池邊摔跤的那個』這叫晚輩日後如何有臉見人啊。大叔一把年紀了,也不在乎這點顏面,大叔就自己個起來吧。」

  燕曾聽他喊大叔,心裡就不自在,心說他大名鼎鼎的燕不獨返,更不能叫人看到這狼狽的模樣。

  少年又勸了兩句,見燕曾當真不起來,就忽地站起來喊道:「死人了!」

  果然,一嗓子下去,放生池邊的九斤領著丫頭就饒了兩圈,趕了過來。

  九斤只看到一人躺在地上,且面前有一灘血,於是心裡嚇了一跳,暗道果然是死人了,忙叫小丫頭去喊了人來,想自己先瞧瞧能不能救了這人。

  卻聽少年忙道:「我看這位大叔還沒死,倒是不用興師動眾。」隨後一拱手,道:「在下樑之丞,這廂有禮。」

  九斤面上一紅,張嘴道:「小女子乃是莊家女兒……」待要說自己是莊明珠,就聽地上趴著的燕曾微微仰頭,悄聲問:「可是莊二哥家的九斤丫頭?你母親可走了?」

  九斤見梁之丞面色怪異地念了句「九斤」,一邊暗恨她爹娘給她起了這麼個小名,一邊又覺地上這人多事,因此並不搭理他,只對梁之丞道:「想來地上這位大叔是死不了的。」

  梁之丞道:「說得是,九斤姑娘的魚放完了嗎?不如咱們一起去放吧。」

  九斤蹙著眉頭道:「你還是喊我莊姑娘吧。」

  遠遠地瞧見九斤跟梁之丞說上了話,卻貌似十分投機,躲在高處佛塔上觀望的簡妍與梁家夫人滿意了,彼此笑笑,又叫人將兩家的姑娘少爺各自引開。

  等著跟梁家夫人約好彼此請了媒人上門後,簡妍就領著八斤去大殿前再給九斤求個姻緣簽。

  八斤道:「娘親,你也忒偏心了些。我才忒大點人就給我定下個母夜叉。輪到大姐,你就這般小心翼翼,要叫她看過了才肯定親。」

  簡妍啐道:「別跟你爹學,人家小姑娘乖巧伶俐著呢,叫什麼母夜叉?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對得起人家,人家只有對你好的,哪有要害你的?」說著,心想都是莊政航胡說,叫八斤從小就對俞家小姑娘怕的很。

  八斤嘟嚷道:「爹說了……」

  簡妍冷笑道:「你趁早改了這些話,不然到時候你叫人家打個半死,我也不去救你。」

  八斤一顫,又哆嗦著問:「那俞姑娘當真好看?」

  簡妍道:「這自是當然,你看你表姑姑都有個京中第一美人的名呢。」

  八斤歎了口氣,道:「娶妻當娶賢……」

  「別得了便宜賣乖,你是巴不得娶了個醜陋的,一邊得了不好美色的賢明,一邊大大方方地去尋花問柳。」簡妍說著,瞧見九斤面上帶著紅暈過來,就笑道:「那人可還好?」

  九斤道:「就知道是母親搞的鬼,馬馬虎虎吧。」

  簡妍見九斤嘴硬,心知她是滿意了,暗道總算能將九斤嫁出去嘍。

  八斤訕笑道:「姐,你不再挑挑?再挑挑吧。」

  九斤啐了一口,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自己害怕見媳婦,就巴望著我一輩子不出嫁,好替你擋了煞。」

  八斤臉上堆著笑,不敢反駁了九斤。

  莊政航一家回京半月後,因聽說安家表姑要來,八斤一早躲到外頭去,在街上遊蕩了半日,愁苦不堪地躲進了他大伯家。

  因覺與他堂哥莊淇軻同病相憐,八斤就道:「大哥,想你一把年紀了人家還是毛毛毛毛地喚你,小弟也是十四五了,還被人天天喊著小名。」

  莊淇軻嗯了一聲,八斤又道:「大表姐那等刁蠻的人想來也給大哥不少氣受吧?」說完,歎息一聲,道:「不知那俞家表妹又是怎樣的人,聽爹爹說,表姑可是個十分心狠手辣的。」

  莊淇軻又嗯了一聲。

  八斤一愣,試探地問:「大哥就沒有苦水要向小弟傾訴的?」

  莊淇軻笑道:「沒有。」

  八斤忙保證道:「大哥放心,小弟莊馳軒發誓絕不會將大哥跟我說的話偷偷說給大表姐。大哥有話就放心說吧。」

  莊淇軻笑道:「真沒有。」

  八斤心覺這話很沒有意思,暗道莊淇軻這是叫他表姐繡姐兒給馴服了,因話不投機,就在莊淇軻這喝茶耗時間,忽地見繡姐兒興高采烈地過來對八斤道:「表弟,你媳婦好個傾城傾國的人物。」

  八斤嘟嚷道:「只怕相貌好,人品不好……」

  繡姐兒一巴掌拍在八斤腦袋上,道:「先不說人家人品,只說相貌,這般好的相貌,還求旁的做什麼?」

  八斤聞言,心裡好奇起來,心想一個兩個都說俞家姑娘傾國傾城,他就要去見見到底是怎麼個好看法。想著,鼓足勇氣就向自家園子去了。

  進了園子,在棠梨閣外徘徊許久,待要進了園子,頂頭撞到一女子出來,只見那女子面上有些清冷,容貌當得上「冰清玉潔」四字。

  八斤一顆心撲騰地跳著,暗道他爹果然沒有坑了他,待要上前,就見那女子眉頭微蹙,瞧了他一眼,就隨著小丫頭走了。

  八斤一愣,不敢追上去,忽地腦袋後又是一疼,心想怎一個兩個都愛打他。

  九斤促狹地道:「表妹好看吧。」

  八斤乾笑兩聲,道:「你弟媳婦真好看。」

  九斤笑道:「未必是我弟媳婦呢,表妹似乎沒看上你呢。」

  八斤冷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敢悔婚不成?」說完,又想自己上了莊政航的當了,那等冰清玉潔之人怎會是母夜叉?該是仙女才對。想著,不理會九斤,忙向俞家姑娘去的地方追去。

  《重生渣夫狠妻》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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