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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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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0 16:20: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試探

  正院裡的景色比前院還要雅致,夏芍卻沒時間去看風景,只見正房的台基下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連人帶輪椅翻側在地上,似乎摔得不輕!

  夏芍趕忙跑了過去。

  老人趴在地上,輪椅壓在他身上,夏芍見了趕緊跑過去搬那輪椅。她雖然年紀小,但也不至於搬不動輪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輪椅出奇的重!挪了幾下夏芍便發現,這輪椅的一側被老人壓在身下,怎麼拽也拽不動。

  無奈之下,夏芍只得跑來老人身前,幫他撬起頂住壓在身上的輪椅,艱難說道:「快點出來!」

  她邊說邊頂著輪椅,生怕一個堅持不住,落下來再砸到老人。

  由於她過於專注,並沒有看見趴在地上的老人偷偷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一張小臉兒憋得通紅,眉頭卻皺著,神色堅毅,看來不把老人救出去,她輕易不會放手。

  老人微微點頭,炯炯有神的眼珠突然間轉了起來,哀聲叫道:「哎呦呦呦!你這女娃!沒看見我老人家坐著輪椅嗎?這腿腳動不了哇……哎呦!」

  夏芍頓時鬱悶,心道:腿腳動不了,喊聲倒是中氣十足!沒看見她現在短手短腳的嗎?她能頂著這麼久,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鬱悶歸鬱悶,但夏芍卻還沒到放手不管的程度,畢竟對方是老人,腿腳不便摔在地上也是事實,她還不至於跟個遭了難的老人計較。於是,夏芍只得挪到旁邊,將輪椅的重量壓在自己肩上,並用一隻手托著,另一隻手推向老人的後背,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往外推。

  但這百多斤的老人即便是個成年人,也不容易一隻手就能推動,何況是現在的夏芍?

  初春寒冷的天兒裡,漸漸的,夏芍額間竟然滲出了汗,她肩膀被輪椅的磕得極疼,眼看就要支援不住了。

  就在這時,老人的身子好像往外動了動。

  夏芍一喜,手上又加了把勁。而此時老人似乎也歇息過來了,雖然腿腳動不了,但手撐著地,慢慢往外挪了出去。

  他剛一挪出去,夏芍就松了口氣,瞬間力氣全失,肩上抬著的輪椅晃動了下,眼看著就要砸下來,把她壓在下面。

  夏芍的手突然被扯住!老人的手骨節分明,硬得鐵鉗似的,夏芍一愣,心中起疑之時,便是一陣天旋地轉,接著便聽見院子裡響起一連串的聲音。

  「哐當!」

  「砰!」

  「啊!」

  夏芍被老人一把扯出來,摔在地上,後腦勺不偏不倚得磕在後頭的台基上,疼得她眼淚兒差點飆出來,眼前更是發黑,一排金星亂轉。

  夏芍突然間開始懷疑她的直覺是不是真有那麼准了!今天根本就是她的倒楣日,這老人簡直就是她的剋星!

  而且,剛才那一瞬間,她不得不起疑。

  那老人的手,分明就是練過武的!夏芍知道這一點,是因為夏國喜是退伍軍人,會打幾手拳法,他的手就是那樣骨節分明,鐵鉗一般!她敢保證,這老人定然是個練家子!

  有此猜測,剛才老人摔倒的事就不由不令夏芍起疑了。一個習武之人,從輪椅上側翻下來,至於哀嚎成這個樣子?而且,這老人剛才那哀嚎聲可是中氣十足得很!

  ……這是在耍自己?可是,用意呢?

  正當夏芍懷疑時,見老王叔從旁邊屋裡跑了出來。

  「唐老先生!哎呦,唐老先生!您沒事吧?」老王叔邊說邊趕緊扶起輪椅,攙著老人重新坐上去。

  夏芍卻是心中更加狐疑,因為老王叔是從西邊廂房裡跑出來的。他本是來找這位姓唐的老人的,這老人明明就在院子裡,他怎麼找到屋裡去了?而且剛才他一直在屋裡的話,老人摔倒他怎麼會沒聽見?

  夏芍皺眉,記憶中她用天眼預知今日之事的一個畫面中,老王叔和這位唐老先生在屋裡說著什麼,可這件事現在並沒有發生……

  莫非,老王叔進了院子,就找到了老人,他們兩人在屋裡商量了一會兒,演了這齣戲碼?

  夏芍猜測的並沒有錯,老王叔此時也是納悶。他進了院子裡,就在屋裡找到了唐老,他非但沒事,還說讓他在屋裡坐一會兒,一會兒無論院子裡發生什麼事,他都不要從屋裡出來。接著,他就看見唐老先生自己摔在地上,夏芍從遠處跑過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唐老從輪椅下救了出來。

  但看見夏芍磕在石臺上,老王叔卻是再也在屋裡待不住了。夏國喜那又臭又硬的脾氣在村裡是出了名的!他今天本來就不願意孫女上山來見唐老,現在唐老還把他的孫女給磕著了,這要是孩子回家跟她爺爺說了,他這村長還不得裡外不是人?

  老王叔扶起來唐老,就趕緊去扶夏芍,但讓他意外的是,她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看起來並無大礙,也沒有像一般孩子那樣想要哇哇大哭,跑回去告狀的表現,反而神色淡然,只是不住用手揉著後腦勺。

  這種淡然,在老王叔看來可是不得了的。這孩子,被摔傻了不成?

  「小芍子!你這孩子到底摔沒摔著?倒是說句話啊!」老王叔蹲下身子,抓著夏芍搖晃道。這孩子是他領上山來的,要真出了事,可怎麼跟老夏家交待?

  「……老王叔,我沒事!」夏芍無語,也就是剛摔下去的時候痛點,現在已經好些了,奇怪的是,剛才摔那麼重,她後腦勺上居然沒起包。但是再被老王叔這麼搖晃下去,她早晚頭暈死!

  「沒事?真沒事?」老王叔不確定地摸了摸夏芍的後腦勺,發現真沒摔出包來,這才吐了口氣,放下心來。

  直到夏芍從老王叔的大力搖晃中解脫,她才看向身旁坐在輪椅上的老人。

  這一看,不由一驚。

  只見老人頭髮花白,面色紅潤,眼神炯亮,不怒而威,下巴上留著一指長的花白鬍鬚,整個人看起來仙風道骨,倒有些世外高人的氣息。

  夏芍眼睛微微眯起,這紅潤的臉色哪裡像個病人?看起來倒是精神十足!她越發確定,自己剛才被耍了!

  「呵呵。」

  正當這時,老人笑了起來,一開口聲音果然雄渾精神,「老村長,今日多謝你將這孩子帶上山來。西廂屋裡有茶,還請你去屋裡再坐會兒。我與這孩子有話要說。」

  嗯?

  夏芍和老王叔都是一愣。

  老人卻已經自己轉動輪椅,上了台基進了正屋,聲音透過背影傳來。

  「女娃,你隨我到屋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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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0 16:20: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拜師

  夏芍跟著老人進了屋裡的書房,掃了一眼書房中的擺設,夏芍卻是一愣。

  古樸的書架上放著的書籍看起來更為古老,隨意掃了一眼,書籍的名字卻讓夏芍囧了。

  《周易》、《宅經》、《藏經》、《斷易天機》、《六壬陰陽經》、《乙巳占》、《術藏》、《奇門遁甲》……除此之外,還有《老子》、《莊子》、《道藏》、《黃帝內經》、《難經》等道學和醫學典籍。

  再一看,桌上還擺放著羅盤、龜甲和銅錢等物,夏芍感覺腦門上佈滿了黑線。

  難不成,這位在村子裡傳說是位企業家的唐老先生,他的真實身份是位玄學術士?

  她滿腦袋黑線,老人已經轉動輪椅,坐到了她面前。

  「女娃,你名叫夏芍,還有四個月就滿十歲了,我說的對不對?」

  夏芍點頭,心道打聽得真清楚。不過她卻不多言,只等著看老人再說什麼。

  果然,老人撫著白須打量著她,點頭道:「我前些日子算過你的八字命理,你命格奇特。剛才我也看過你的根骨,清秀奇佳,很適合入我玄門一派,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老人這話其實沒有說全,他之所以想收夏芍為徒,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非但命格奇特,而且以他的功力,竟無法推演出她今後的命運軌跡!年前,他曾觀測出天機紊亂,一時不知問題出在哪裡,但那天見夏芍一言解了周教授的劫難,他才赫然發覺,這天機只怕是應在這女娃身上了。

  是吉是凶,他也無法判斷。但是這樣一個能夠改變天機的人,而且還是個孩子,既然被他撞見了,自然要善加引導,令其日後從善驅惡,如此才能不給世間帶來禍患。

  女孩子,大多不適合做這一行。但也並非所有人都不合適,天機紊亂應在她身上,且今天一番試探,他看得出這孩子心性堅毅,且本性善良,最難得的是,她根骨確實奇佳,是難得的可以傳承這一脈的人才!這才讓他真的動了收徒的念頭。

  此時,夏芍也是心中驚訝,她雖然之前預感到今日對她很重要,但沒想到結果是這樣的。說實話,前世自從她知道了玄學易理的深奧之後,她是很感興趣的,只是那時她已在念大學,畢業之後工作又忙,也就沒有了接觸這些的機會。

  今日,老人提出想收她為徒,她自然願意。

  不過,玄學門派眾多,其中有傳承的卻很少。她怎麼知道這老人是大師還是神棍?

  「老爺爺說的是算命嗎?我奶奶說,鄰村的瞎子算命很准,而且村東頭劉奶奶家的小孫子,魂兒被老狐精叼了去,請大師作法給收回來了。」夏芍眨了眨眼,昂起小臉兒,笑容天真又美好。

  老人卻眼睛一瞪,吹鬍子瞪眼道:「啊呸呸呸!那些個騙人錢財禍害不淺的神棍!連我們這一脈的腳趾頭都別想摸一摸!我們這一脈可是有正經的傳承的!祖師爺可是被稱為六壬祖師、古今天文歷數第一人的李淳風!自盛唐貞觀年間傳承至今,到我唐宗伯這一代,已傳了一百零五代。放眼當今,玄學開山門派眾多,還沒有哪一脈比我們傳承更久,論風水堪輿、占卜相命、奇門陣法,除了我們這一派,還沒哪個敢自稱玄門!」

  唐宗伯吹鬍子瞪眼地瞧著夏芍,這女娃看著乖巧,說句話能把人氣死!那些個騙人的怎麼能跟玄門比?

  「我們這一脈別看人丁單薄,那是因為收徒極嚴,首要的便要看人品,心術不正者不收!否則,風水術數、奇門殺陣,一旦為禍,殺伐極厲!再者,根骨不佳者不收!正經的傳承,那是有心法要修習的,沒有根骨,如何習武?最後,尚要講究命理緣分,不是人人都可以入行的。你這女娃,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搖頭瞪眼唬夏芍,「你個女娃娃,我看你資質不錯,想收你為徒,你快點回答我,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唬歸唬,唐宗伯炯亮的眼底卻有笑意。他是一定要收下這弟子的,這兩年他在村中休養,除了老村長來送東西之外,避不見外人,已感覺有些寂寞了。他一生無後,到了這般年紀,越發喜愛小孩子,想想日後,每天都有個女娃娃在跟前兒轉悠,陪著他老人家說話聊天,想想就有趣。

  這些事,唐宗伯說給夏芍聽也是毫無忌諱,一來他說的都是事實,二來她要入門,這些事早晚要知道。儘管以她此時的年紀,未必聽得懂。

  唐宗伯以為夏芍聽不懂,卻不知她此時內心無比震驚!

  她的震驚全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李淳風?

  盛唐時期,和袁天罡一起推演出《推背圖》的李淳風?!

  《推背圖》可謂東方預言奇書,其預言之精准在歷朝歷代都被列為禁(和諧)書。原因是書中不僅預言了唐朝的興衰,還預言了之後的朝代更替以及其中的重大歷史事件。更奇的是,這些朝代的順序和歷史竟然完全吻合!書中甚至預言了太平天國、清兵入關、日軍侵華等歷史大事,無一不應驗。

  當初,夏芍因為對推演出此書的人極為好奇,便去查了許多資料。這才發現,李淳風的成就並非只在《推背圖》上。

  他9歲就拜至元道長為師,17歲成為李世民的謀士,參與反隋起義,後來在李世民被封秦王之後成為他的參軍。他25歲就著有天文觀測和曆算學的《法象志》;更著有中國古代第一部星象巨著《乙巳占》,被譽為中國古代星象百科全書,是一部古代天文氣象學專著;並且,《宅經》、《六壬陰陽經》也是他的著作,被人稱為風水宗師和六壬祖師!後來,在唐貞觀年間,他入主太史局,掌天文、地理、制曆、修史等工作,是不折不扣的天文學家、地理學家、數學家、道學家和陰陽風水學家!

  這樣一位牛人,是玄門的祖師?

  若真是這樣,那夏芍自然沒有不願意的道理。雖然,她以後並不見得一定以此為職業,但多學些東西,她還是很樂意的。更何況,這些還是自己感興趣的。多掌握些學問,對她以後來說也有好處。

  這樣想著,夏芍便跪在地上,磕頭拜師道:「師父!」

  「哎呦!慢著慢著!」唐宗伯一把將夏芍扶了起來,撫著白須,滿面紅光笑道,「拜師可不是這麼拜的。玄門嫡傳弟子,拜師可是有講究的。你隨我進來。」

  唐宗伯轉動輪椅,往書房後的一間屋子走去,夏芍趕緊跟上,在後頭幫他推起了輪椅。既然決定拜師,那老人日後便是她的師父,對於尊長,她自然要敬重。

  唐宗伯轉頭看了她一眼,滿意地笑著點頭。

  屋裡擺著香案,上面除了香燭、瓜果之外,竟然還擺放著豬頭、整雞、整鵝,三牲齊備,甚是隆重。看這樣子是早就備下的,就等著今天夏芍來行禮拜師。

  牆上掛著一幅卷軸,畫像上的老者身穿道袍、長須三尺,手執拂塵,看起來仙風道骨。夏芍一眼便斷定,此人定是李淳風的畫像無疑了。

  唐宗伯坐在桌案旁,對夏芍道:「先給祖師磕頭上香,再給為師磕頭敬茶。」

  夏芍依言做了,接著聽唐宗伯訓話道:「我們玄門的三規六戒你要牢記:一不准欺師滅祖,二不准藐視前人,三不准江湖亂道,四不准鬥狠噬殺,五不准奸盜淫邪,六不准妄欺凡人。你可記清楚了?」

  「記清楚了。」夏芍道。

  「好,好。」唐宗伯笑著撫須,「從今天起,你便是玄門第一百零六代嫡傳弟子,你起來吧。」

  夏芍這才起身,唐宗伯喜愛地朝她招招手,看她長得可愛,就忍不住歡喜,「想不到為師花甲之年了,還能再收個徒弟。來來來,這是為師送你的。」

  夏芍一愣,手心裡已經多了塊玉雕的小葫蘆。

  只見這玉葫蘆潔白潤澤,狀如凝脂,溫潤細膩。前世,夏芍可是極愛玉石的,她一看便斷定這玉葫蘆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所謂黃金有價玉無價,現在這年代倒沒什麼,十年後,玉的價格可是瘋長的。

  但令夏芍驚異的並非只是這玉葫蘆是羊脂白玉雕琢,而是這玉入手的一瞬間,她明顯感覺到有種暖意浸入身體,這初春的寒冷天氣裡,身體竟有些溫暖。

  這奇特的感覺,讓她不自覺地用天眼的能力看了眼掌心,這一看不由訝異!

  玉葫蘆的周圍竟圍繞著一股金色的氣!這是夏芍繼陰陽二氣之後,看到的第三種顏色。

  「師父,這是什麼?」她抬頭問。

  「呵呵,這可不是普通的掛件,為師告訴你,這是件法器!在生吉之地蘊養出來的,趨吉避凶的好東西。你戴在身上,他日若有災劫,它可幫你擋一擋。」唐宗伯邊說邊親手幫夏芍戴在了脖子上。

  法器?真有這麼神奇?

  夏芍略微有些懷疑,但隨即便釋然一笑。相比起她重生、天眼這些事,法器的存在也不稀奇了。這世上玄妙之事太多,有很多是科學無法解釋的。但因為無法解釋,就否認其存在,未免太過自傲了。對於未知之事,還是抱有一些敬畏之心的好。

  「你現在還在假期吧?那就從明天起,每日都到山上來。日後開了學,就週末回來這裡,以你現在的年紀,習武養氣還不算晚。玄門五術,不懂得養氣功夫,其他的即便是學了,也難有大成境界。你從明天就過來,為師慢慢教你。」唐宗伯邊說邊摸摸夏芍烏黑的頭髮,撫著鬍鬚滿面紅光地點頭,內心不住嚮往著日後不再無聊的日子。

  夏芍卻是黑線了一把,敢情她這師父並不像外界傳言的那般威嚴,反而是個老頑童?

  對於習武養氣,夏芍似懂非懂,但內心卻難得有些興奮。今日上山一行,仿佛為她開啟了一扇玄奧的大門,她邁入其中,人生就此改寫。

  此時的夏芍並不知道,她將以此為起點,最終成為立於世界規則之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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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0 16:20: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轉學風波

  夏國喜要給夏芍轉學,事情的起因要從她那天從山上回來說起。

  夏芍回到家中的時候,周教授還沒走,正和夏國喜喝酒聊天,奶奶江淑惠和周旺在一旁陪著,見老王叔帶著夏芍回來,自然免不了詢問上山的事。

  老王叔撇撇嘴,看一眼夏芍,這孩子嘴巴緊得很,一路上他不知問了多少遍,愣是沒打聽出什麼事來。

  「唐爺爺說,我長得像他孫女兒,要我常上山陪他聊聊天。」

  夏芍隱瞞了拜師的事,她自然是有考量的。風水術師這行業在國內遭人誤解很深,在大多數人眼裡,這就是個騙子神棍的行當。若是被夏國喜知道她拜了個風水術師為師,指不定氣成什麼樣子。

  她如今在家中談不上地位,更沒有話語權。長輩們認為不好的事,自然是要替她做主的。此時若是實話實說,不僅夏國喜要罵她沒出息,還要連累父母被責,得不償失。

  因而,夏芍打算先糊弄過去再說。

  夏國喜卻還是拉下臉來,一說話滿嘴的酒氣,「像他孫女?像他孫女怎麼不把他自己孫女帶來!讓咱們家的孩子上山陪他?要不要老臉?告訴你!以後不准到山上去!」

  他脾氣向來說一不二,夏芍卻沒打算聽,她正在想用什麼辦法說服爺爺,周教授卻開了口。

  「夏老弟,我聽說山上那位老人腿腳不便,平時都是老王叔在給他送東西,孩子有孝心,知道尊老,那是好事,你就別攔著了。」

  夏國喜一擺手,「周老哥,晚輩有孝心肯定是好事,但是對自己家人有孝心就行了,別的沒親沒顧的,管那麼多做什麼。」

  「話不能這麼說,老話說的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道理誰都懂,但是做到人卻不多。」周教授也不見生氣,說話依舊溫和儒雅,頭頭是道,「孩子現在還小,教育是大事。現在教她多尊敬老人,長大了她才會是個品行兼優的人。國家的未來,交給這樣的年輕人,才會讓我們這些老一輩的人放心啊。」

  周教授語重心長,夏國喜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或許是這些年難得碰上聊得來的人,這脾氣向來又臭又硬的夏國喜,竟然咕噥一聲,沒再說什麼。

  「哦,對了。」周教授在這時又突然開了口,這一回是看向一旁村長老王叔,「老村長,我回咱村裡養老,也不為別的,就想著趁著還能動彈,再為家鄉做點事。我也不會別的,就會教書。村子裡的有所小學,當初我父母就在那裡教過書,如今我老了,回來接替他們的工作,提高一下村子裡孩子們的素養,我覺得也是好的。」

  老王叔一聽這話激動了,「周教授,你說的是真的?哎呦!那真是太好了!村子裡家家戶戶都得謝謝你啊!孩子們上個學,都有教授教書,這、這城裡的孩子也沒這待遇啊!」

  「呵呵,老村長,我這把年紀了,還能誆你不成?我早就跟市里教育局的領導打過招呼了,我這把老骨頭的晚年宏願,他們還是支持的!」

  「哎呦!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王叔已經激動得雙手顫抖,話都不會說了。

  夏國喜這時酒已經喝得有點多了,聽了就大著舌頭說:「周老哥,我就是佩服你這種人,不忘家鄉!這麼著吧,你看我家這孫女怎麼樣?要不叫她也轉學來村裡得了!叫她跟著你念書,怎麼樣?」

  這話卻叫一屋子的人都愣了。

  「老頭子,你說什麼呢?孫女在城裡上學上得好好的,哪有轉來鄉下的?你這出的是什麼主意!」江淑惠趕緊掐了他一把,又對周教授說,「不好意思啊,周教授。我家老頭子就這樣,喝了點酒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您別理他就成了。」

  夏國喜拍了桌子,「他們憑什麼不願意!我還沒死呢!怎麼?這孩子的事情我做不了主麼?她就轉來村裡給周老哥教了,這事就這麼定了!」

  「什麼就這麼定了?你都沒跟兒子兒媳婦說說,怎麼就能這麼定了?我說你這老頭子……」江淑惠一臉急切地說著他。

  夏芍在一旁眼底卻掠過喜意。她沒想到事情會往這方面發展,但如果轉來村裡讀書,無疑對她是有利的!

  一來可以每天都上山跟著師父習武養氣、學習玄學易理,二來她的成績根本就不會有問題,回到東市讀書,小學的課程也完全是浪費她的時間,倒不如多些跟師父學習的時間。

  想到此處,夏芍果斷打斷了爺爺奶奶的爭吵,說道:「我願意跟著周教授在村裡的學校讀書!」

  ……

  祖孫兩人很少在一件事上達成共識,轉學的事卻是一拍即合。但這事卻在老夏家引起了一番不小的風波。

  一聽說這事,第二天一大家子的人就都回來了。夏芍的父母、兩位姑姑和叔叔坐在老人對面,一齊商量她轉學的事。

  「爸,這事你怎麼也不跟我們商量商量就答應周教授了?」屋裡,夏芍的父親夏志元先開了口,李娟坐在一旁神情著急,拽著丈夫的衣角,卻不敢隨意開口。

  她在這個家裡向來沒什麼地位,當年結婚的時候,公公就對自己嫁進家門不滿意。她學歷不如夏志元,長相也一般,充其量只能算得上秀氣,膚色還有些偏黑。

  而夏芍的父親夏志元在十裡八鄉是有名的帥小夥兒,後來工作在城裡的廠子裡也是個車間主任,不少姑娘都暗地裡都相中了他。

  老爺子對退伍軍人的身份很自豪,一心想找個好兒媳婦。但在老人心裡,李娟這樣的兒媳婦還是有些配不上自己的兒子的,因而兩人結婚後,無論她有多孝順,就是得不到老人的認可。

  後來女兒出生,這下子老人更不待見她了。好在女兒夏芍長得隨她父親,皮膚白,眼睛大,小時候臉蛋就圓圓的,小包子似的,特別討人喜歡。想必長大了也是個漂亮姑娘。

  這是叫李娟唯一欣慰的事了,她把希望都寄託在女兒身上,雖然她在家中沒地位,但是關係到女兒的事,她一定爭取到底!

  「商量什麼!我在這家裡說話不算了麼?周老哥是京城大學的教授,多少人請都請不去,今天叫你們閨女給他當學生,還委屈了你們一家不成?!」夏國喜一嗓子吼了出來,大家長的氣勢端得很足。

  「爸,這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孩子雖然現在是上小學,可是正是打基礎的時候,周教授他再是京城大學的教授,他也是教大學生的。小芍還小,誰知道周教授教的跟學校指定的教材一不一樣?要是基礎打不好,以後回到城裡讀中學,跟不上怎麼辦?」夏志元說道,李娟從旁點頭。

  「教材都是教育局指定的,還能跟城裡的學校不一樣?人家周教授可是享譽國內外的學者,大學生都能教育成才,還教不好你們家閨女這個小學生?」夏國喜一擺手,煩了,「我告訴你們,這事就這麼定了!我都答應周老哥了,難不成叫我反悔嗎?」

  「可是,爸……」李娟見公公已經拍板了,急切之下也顧不得別的了,開口就想勸。

  「你閉嘴!我跟我兒子說話,你插什麼嘴!」夏國喜惱了。

  李娟眼一下子紅了,夏芍在一旁看著皺了皺眉頭。她雖然是願意留在村裡上學,也知道父母肯定不會放心,但看見母親這麼受爺爺呵斥,心裡還是不舒服。

  「媽,不管在哪裡上學,我都一定會好好學習的,你放心吧。」她走到李娟身旁,幫她擦擦眼淚。

  這一擦,李娟眼淚掉的更凶的,她只認為這是女兒懂事,在安慰她。公公向來說一不二,可苦了她這懂事的女兒,好端端的,城裡那麼好的小學不上,非得硬給轉來村裡。現在學校都講究個德智體全面發展,就村裡學校那設施,怎麼能跟城裡比?到時候還不得把孩子給耽誤了?

  看著夏志元一家的愁態,夏芍的小姑夏志蘭默不作聲,她可不敢開口,萬一到時候老爺子再盯上她家張汝蔓怎麼辦?

  小叔夏志濤和蔣秋琳夫妻則事不關己,在一旁也是默不作聲,只當是陪襯。

  最終,還是大姑夏志梅開了口,「爸,這事你是怎麼想的?這年頭都是村裡的孩子拼了命的托關係往城裡學校進的,還沒聽說過在城裡念的好好的,轉來村裡上學的!這事說出去誰信?人家不得在你背後指指點點、說三道四啊?你不考慮面子上的事,我們這些在城裡工作的兒女,可沒那個臉丟!」

  「要丟臉也是你大哥大嫂丟,跟你有什麼關係!再說了,小學就有教授親自教書,這是丟臉的事?」夏國喜拍桌子站了起來。

  「就是個小學而已,用得著教授來教麼?這也太招搖了!」夏志梅邊說邊皺著眉頭,她垂著眼簾,眼底有一抹光剛好落進了夏芍眼裡。

  夏芍站在母親身旁一言不發,卻是用天眼看向了夏志梅。

  這一看,心中不由冷哼一聲!果然,打著為她著急上火的旗號,實際上是在為自己盤算。

  夏芍冷笑不語,也懶得做什麼,反正她已經知道夏志梅的打算,而且也已經知道結果了。

  夏國喜一生好面子,已經答應了周教授的事,豈有反悔的道理?他自然是什麼也聽不進去,最終將幾個兒女都攆了出去,嚷嚷著這事就這麼定了,一家人鬧了個不歡而散。

  李娟出了門,眼淚一直掉,滿腹委屈,「你說咱爸怎麼這樣啊?你快去再勸勸他啊。」

  夏志元拍了拍妻子的手,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心裡擔心什麼,可爸已經決定了,他畢竟是長輩,年紀也大了,咱不好和他對著幹。要不這樣吧,反正孩子還小,先讓她轉來村裡讀個一年半載的看看,要是成績不如意,咱們再提出給她轉學也不算耽誤,到時爸就沒話說了。成不成?」

  這算是折中的辦法,李娟百般不願意,可她向來溫順,也沒別的辦法能說服公公,最終只得哭著點了頭。

  一家人上午走了,下午夏志梅就又返了回來。這回可沒回老家屋子,而是帶著東市一中的校長,提著一大堆的禮品,直奔周教授家裡。

  在夏志梅眼裡,鼎鼎大名的京城大學的教授,去教小學生確實是屈才了,倒不如來市里一中教學。一來提高了學校的名聲和競爭力,二來憑著周教授的名聲和人脈,日後學校升學的時候自然是有好處,三來嘛,她為學校辦了這麼件大有好處的事,最近組裡競爭組長的事,想必就塵埃落定了。

  只不過,周教授為人十分守信,況且在村子裡教書是他願望,因而自然是不同意,讓夏志梅很是碰了一鼻子灰。

  但最終架不住她三天兩頭帶著校長來請,周教授只得退了一步,答應任學校的名譽教師,每個月去學校給學生們上一堂課,日後有講座或者國內的競賽等交流活動,也會為學校爭取,夏志梅和一中的校長這才大喜離去。

  夏芍早知此事會是這麼個結果,反正她轉學的事沒有變動,便也懶得去管了。看著大姑夏志梅如此牽線奔波的樣子,她就不由想起他們一家日後的結局,不免暗歎人生無常。他們一家的事,此時已經很難牽動她的情緒。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為自己的將來鋪路。

  這之後,趁著還在寒假裡沒開學,夏芍便每天去山上跟著唐宗伯習武養氣、學習玄學易理。

  改變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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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一堂課

  「玄學五術:山、醫、命、卜、相。」

  山上的宅院裡,唐宗伯坐在輪椅上,撫著鬍鬚,含笑講來。夏芍坐在樹下聽得仔細,今天可是她的第一課。

  「所謂醫,即是中醫。包括方劑、針灸、靈療等。咱們這一脈,醫也是要學的。藥草、經脈、穴道要有所精通,這些待日後師父給你弄些草藥來泡泡藥浴,你自會慢慢瞭解了。」

  夏芍點頭。

  唐宗伯繼續道:「所謂命,即為命理。現在的人講究科學,師父就從科學的角度給你解釋。命即是以時間、空間的磁場來判斷人命運的一種方法,與統計學有關。其中包含占星術、干支術。咱們玄門的祖師李淳風便是著名的天文學家。」

  「嗯。」夏芍又點頭。

  「所謂卜,玄學中以蔔術最為源遠流長。東西方都有占卜的歷史,西方的古老占卜術是中世紀興起的塔羅牌。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和西方一位占卜大師比試過,結果我勝他一籌。」唐宗伯說到此處,眼底難免有著驕傲的神色,但很快就歎了口氣,「只不過現在這些古老術法的傳承上,無論東西方,都已經沒落了。傳人很少,但是也確實有高手存在。你以後從事這一行,難免會遇到這些人,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唐宗伯又說了回來,「咱們東方歷史上,歷朝軍事學家大多精通此術,比如諸葛亮、劉伯溫、曾國藩。卜術從古老的周易演化而來,咱們這一派,除了奇門風水,最擅長的便是蔔術。《六壬陰陽經》便是我們玄門祖師所著,六壬是用陰陽五行占卜吉凶的最古老的術數門類,與奇門遁甲、太乙神數合稱三式,並且為三式之首,也是最難的。但推算是最準確的,因為它是一種信息量極深的統計學,課式複雜多變。如今,除了我們玄門,江湖上精通六壬占卜的,已經極少了。」

  夏芍認真聽著,點點頭。蔔術在她看來,不用學也可以。她有天眼,預言之精准,哪種蔔術也是比不得的。

  「所謂相,分人相與地相。手相、面相、體相、摸骨、痣相這些,都屬於人相。我們玄門真正大乘的是地相。所謂地相,即為風水術!無論陽宅相法還是陰宅相法,皆為大乘,造運於人還是殺伐之厲,全在一念之間。」

  見唐宗伯表情嚴肅了起來,夏芍托著下巴問:「真有這麼厲害?師父用風水術殺過人麼?」

  唐宗伯一愣,但他的表情已經給了夏芍答案。

  其實,她對唐宗伯為何會在村子裡休養,他究竟有著什麼樣的過往很是好奇,只不過,她卻壓下了動用天眼的念頭。畢竟她已拜了老人為師,作為對師父的尊重,她還是希望有一天,他會親口告訴她。

  「唉,過去的事,現在與你說還為時尚早。你只需記得,風水殺陣、奇門術法之厲,江湖上,少有人敢得罪真正的風水大師。只不過,我們這一行講究天道因果,不願造殺孽。但這世上,並非所有事都善惡有報,大惡之人鬼神難近。除惡即為揚善,你若日後能站到那種高度就會明白了……」

  唐宗伯歎了口氣,擺擺手道:「為師不與你說這些了。說了這麼多,你可知道玄學五術裡,最難的是哪一種?」

  夏芍想了想,「師父還沒解釋『山』呢,什麼是山?山是最難的?」

  唐宗伯笑了,「沒錯!最難的是山!山即為修心養性、鍛煉身體的秘術,也是最不容易達到的境界。說白了,就是凡人修仙道的功夫。自古修仙練道之士自稱山門,就是這個意思。我們玄門有傳承下來的吐納養氣的功法,也有人稱之為氣功,但並不全面。總之,只有真正學會了吐納養氣,才能溝通天地元氣,布出真正的風水陣來,這才是正宗的風水師,絕非江湖上一些神棍可比。」

  夏芍原本聽到「修仙」一詞,本能想笑,但越聽越是笑不出來。因為氣功她聽說過,而且天地元氣她用天眼也能見到,也就是說,師父口中所說的吐納養氣,修仙練道絕對是存在的,只不過現在這樣的人已經極為稀少了。

  夏芍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前世的她,大學畢了業就忙著找工作,在公司裡辛苦打拼七年,成為一線城市裡忙忙碌碌的一員,何曾想過,世上還有這樣的一群人?

  突然之間發覺,自己好像已經離上一世的人生很遙遠了,可她明明才重生了半個多月而已。

  夏芍抬頭透過頭頂稀鬆的枝葉看向天空,她知道,這一世,她的人生軌跡必然將是一番大的變化……

  回過神來,夏芍不由打量起了唐宗伯,老人雖然頭髮花白,但面色紅潤,花甲之年,臉上卻一點皺紋也沒有,精神也相當爽朗。聽聞道家養氣之法益壽延年,看起來果真不錯。

  「呵呵,好了好了。一下子跟你說了這麼多,也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住。不急,師父先教你吐納養氣的方法。」

  夏芍點頭,開始細心學了起來。

  這天之後,夏芍便每天往山上跑,夏國喜儘管看不過去,但有周教授那天的一番大道理壓著,他也不好反對。反正這孫女在家中待著,他也是自顧自的看電視、聽收音機,跟孫女沒多少話說,索性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她了。

  倒是江淑惠心疼孫女,總嘮叨她上山下山時注意別摔著,心裡更是犯嘀咕,不知這山上到底有什麼吸引著她,讓她每天都起個大早,往山上跑。

  兩位老人自然是不知道,自從上山習武養氣,蛻變每時每刻都在夏芍身上發生著……

  這期間轉學的事也辦理好了,寒假匆過,夏芍開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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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0 16:23: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看相化災

  村裡的小學就是一個大院,一排瓦房,五間屋子。十裡村本來就不大,從一年級到五年級,學生總共一百來人,一個年級也就二十來人,一個班級就夠了。這與在城裡教育設施先進完善的學校比起來,確實是天差地別。

  開學對於村子裡的孩子們來說,自然是件盛事,今年就尤為顯得隆重。一來是因為周教授在學校擔任了教學工作,二來是因為夏芍這城裡的孩子,轉來村裡上學了。

  這無疑是一件稀奇事。

  小孩子也是愛美的,尤其夏芍長得可愛,臉蛋白皙,是村子裡經常在地裡跑來跑去的孩子不能比的。

  下了第一堂課,三年級的教室就被擠滿了,夏芍小姑娘被強力圍觀了。

  「去去去!一邊兒去,一邊兒去!」劉翠翠撥開人群,擋在夏芍身邊說道,「你們幹嘛?可別嚇著我妹子。她膽子小,被你們嚇哭了,我可饒不了你們!」

  她比夏芍大兩歲,今年已經是上五年級下學期了。劉翠翠長得高高瘦瘦,比同齡孩子都高些,加上性子潑辣,說話自然是有力度的。

  只是,對於現在正是頑皮年紀的男孩子們來說,就算不上威脅了。

  「翠翠,你幹嘛說的好像我們要欺負她似的,城裡的女孩子就是膽子小,這麼多人看看咋了?又不吃了她。」

  說話的是老杜叔的兒子杜平,同樣上五年級,比劉翠翠還要高出一點去,黑瘦的男生,眼睛挺亮,就是皮了點,村子裡不折不扣的孩子王。

  前世,杜平就喜歡欺負夏芍,但只是男生對於女生的捉弄,每回回老家,他都得惹一惹夏芍,非要把她惹哭不可,每回都是劉翠翠替她出頭,跟個男孩子打得不可開交。

  小時候,夏芍可是很討厭杜平的,回老家總是躲著他。但此時在夏芍看來,這其實就是這個年紀男孩子都有的心理特點,覺得哪個女生好玩,就欺負一下,其實倒也沒有壞心思。

  「好啊,你想玩什麼?」

  夏芍開了口,卻把劉翠翠和杜平嚇了一跳。她、她接話了?她平時不都很少開口的麼?

  「芍子,你別怕他,我幫你……」

  「翠翠姐,沒事的。」夏芍笑著站起來,大方問道,「你想玩什麼?」

  沒想到她會問的這麼直接,杜平一下子不知說什麼好了,半晌抓了抓腦袋說道:「你們城裡的孩子玩的那些都沒勁!我們玩比武,翻跟頭!你行嗎?」

  「比武?」夏芍笑了。

  從過年至今一個多月,她可是每天都在山上習武養氣,雖然時間不長,但練的可是正宗內家功夫,別看師父他老人家腿腳不好,手上功夫卻是極厲害的,她每天都得從他手上過個一兩百招才算完,每次都累得爬都爬不起來。論比武的話,這一百來個小毛頭或許還真不是她的對手。

  夏芍自然不會跟個孩子使氣較量,於是她說道:「我是女生,你是男生。你跟我比,贏了也不算本事。不如你跟學校裡的男孩子們比比,讓我看看你是不是最厲害的。」

  杜平是個直心眼,哪裡比得過夏芍阿姨的腹黑,頓時就被激將法虜獲,忘了原本的初衷了。

  「行!我就讓你看看,我是不是最厲害的!」杜平手一揮,頓時人都湧去了外頭。

  教室外的大院子裡,男孩子都被揪了出來,比賽翻跟頭。

  規則很簡單,計數,誰翻的最多誰贏。

  杜平先來,這小子有點本事,足足翻了58個跟頭,直到頭暈眼花,累得滿頭大汗坐到地上才算完。

  之後的男孩子,即便是看著比他高比他結實的,也沒有超過這個數的。學校裡一百來個孩子,都是村子裡的,相互間都熟悉,大院裡叫好聲此起彼伏。人一個一個的比下去,杜平臉上的驕傲笑意越盛,看向夏芍的眼神都帶著邀功。

  夏芍只笑不語,內心卻是感慨,這樣的沒有雜質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她居然還能有幸再經歷一回……

  漸漸的,人都差不多比完了,杜平始終保持著最高紀錄,他確實是村子裡實至名歸的孩子王。

  最後一個上場的,是胖墩。

  胖墩是周旺家的兒子,跟夏芍同歲,大名叫周銘旭,名字是不錯,就是長得太胖。將近一百斤的體重讓他看起來走路都呼哧呼哧地喘,哪裡能翻得起跟頭?

  他自己也懦懦地擺手,「我、我不會翻跟頭……」

  「胖墩!你是不是不敢啊?祥子才翻了兩個都翻了,你要是連一個都不敢翻,那你就太孬種了!」杜平已經歇息了過來,從地上翻起來說道。

  這個年代,村子裡的孩子大多都很樸實,不然就憑周教授這層關係,胖墩今天躲也躲過去了。可惜孩子們不認這個理兒,胖墩雖然膽小,可也是有自尊心的,雖然眼底有著怯懦的神色,卻還是挪著步子站到了大院的中央。

  「先說好了,我、我要是翻不過,你們不許笑……」

  「我們不笑,敢翻就是好樣的。」杜平一副很講義氣的模樣說道。

  「那好,我翻……」胖墩盯著地上,咕咚咽了口唾沫,眼神發怯,表情糾結。

  四周都是孩子們的起哄叫好聲,人堆裡,夏芍卻是微微一愣。

  「嗯?」

  此時,胖墩在夏芍眼裡,眼角、嘴角略微下垂,表情糾結愁苦,印堂略微有一層灰濛濛的顏色,這是事不順遂、且有災的徵兆。

  這個假期來,夏芍除了在山上習武養氣,也跟唐宗伯學了些相面的粗淺知識。她有著成年人的思想和靈魂,理解能力自然好很多,所以她的悟性和接受能力讓唐宗伯都很吃驚。

  從相學上來講,一個人的面相並非一成不變,而是會時常有一些細小的變化。厲害的相師可以憑著這些細微之處斷人近來吉凶,連占卜都免了。

  其實,這從科學的角度上也是說的通的。比如說此時的胖墩,他表情糾結愁苦,說明內心發愁,精神極度緊張,人在緊張的精神狀態和壓力之下,出意外的概率要比平時高出許多倍。只是這是從心理學、行為學和邏輯學上做出的判斷,而相學更擅長從人的五官細微之處出發,殊途同歸,只是後者看起來更為神秘一些。

  但,「印堂發黑」並非每個人都能看出來,只有能夠溝通天地元氣的人,才能看得見。因而許多江湖騙子常唬人印堂發黑之說,多有不實,真正能看得出印堂顏色的人當今已經很少了,這樣的人必是高手。

  夏芍有天眼,自然看得見這灰濛濛的煞氣,頓時便心覺不妙。但卻來不及用天眼預知之後會發生什麼,只見胖墩一拍手,做好準備姿勢,牙一咬,翻了!

  可他終究太胖,平時走路都喘,何況翻跟頭?只見他兩手一拍在地上,身子還沒撐起來,胳膊就突然往下一彎!

  胖墩本是頭朝下的,胳膊這一彎,頭眼看著就要栽到地上!以他的體重,萬一頭先著地,磕破了頭事小,頸椎骨折都有可能!

  眼看著胖墩就要一頭栽到地上,千鈞一髮之際,人群裡忽然閃出一道人影。

  夏芍提著胖墩的衣領一把將他拽了起來。胖墩頭暈目眩,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夏芍拎著原地打了個轉兒,之後穩穩墩在了地上。

  事出突然,大院裡圍觀的孩子們全都愣了,等反應了過來,全都吶吶盯著夏芍。

  最驚奇的莫過於劉翠翠和杜平了,兩人嘴巴張著,足以塞下雞蛋了。

  劉翠翠驚奇地上下打量夏芍,看看她那白淨可愛的模樣,再看看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氣,兩眼發直的胖墩,劉翠翠搖搖頭。這可是胖墩啊!她都提不起來,芍子竟然一隻手揪著衣領子,還把他原地轉了個圈兒?

  杜平更是鬱悶,這還是那個被他欺負得常常哭,讓劉翠翠來跟自己打架的城裡小姑娘嗎?怎麼看起來比他還厲害?

  不好玩!不服氣!

  這時,大院裡的孩子們沸騰了,歡呼著圍了上去,稀奇地圍著夏芍看。

  城裡轉學來的夏芍小姑娘,再次被強力圍觀。

  夏芍滿頭黑線,上學第一天,她從此給自己贏得了一個大力士的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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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古董

  夏芍救了胖墩的事被周教授得知後,周旺和他媳婦買了好煙好酒,帶著胖墩一起去夏國喜家裡道謝,夏國喜也沒太往心裡去,只以為夏芍隨手拉了胖墩一把,這才沒讓他摔著而已。至於什麼提著衣領原地打轉的事,那指定是孩子們瞎編的。

  杜平回家後被他老子胖揍了一頓,老實了好一段日子。

  自從這日之後,周教授對夏芍越發的好,教她功課也很盡心。很快,他便發現了令他更為欣喜的事。

  夏芍的悟性極佳,學什麼會什麼,寫的字都比一般孩子要好,算術題更是沒見她錯過。

  周教授大喜,退休了,居然還教出一個天才來?

  他高興得不得了,從那以後直說孩子只學這些,難免浪費了天分,去找夏國喜談過之後,最終決定放學之後帶夏芍到他家裡,單獨教她學些書法國畫。

  夏國喜認為這是好事,也就沒有推脫。只是想起這一直以來被他忽視的孫女,自打年前開始忽然之間長了本事,做的淨是些給他長臉的事,學習成績也不錯,便對夏芍的態度好了許多。他心情好,對夏芍每天晨起都往山上跑的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去說了。

  夏芍對國學也挺感興趣,也就答應了下來。

  自此之後,她每日早晨、中午往山上去,下午放了學就去周教授家裡,日子過得充實起勁。

  周教授在離周旺家不遠的地方,另蓋了房子,一間主屋,東西兩間廂房。西廂房是夏芍和胖墩學書法國畫的地方,周教授是胖墩的二爺爺,周教授既然要開班授課,就索性把他也帶著教上了。

  這天放了學,夏芍和胖墩來到屋裡,兩人剛在桌上鋪好了宣紙硯臺,就見周教授捧著件東西,小心翼翼地進了屋。

  胖墩好奇,率先跑了過去,往桌子上一瞅,問道:「二爺爺,你拿著什麼?」

  「哎呦,小心點!碰不得,碰不得!這可是老物件,摔著了要心疼死的。」周教授寶貝似的護著那東西。

  夏芍走過去一看,只見桌子上放著一方硯臺,四面浮雕刻著靈芝狀雲紋,石質細膩,色澤黑潤,硯底有款,刻著「船山張問陶」的行書,另有「船山」、「張問陶印」、「萊州太守」的篆體印章,雕刻精細,品相完好。

  張教授面色激動,簡直就像淘到寶的小孩子,也不管面前的兩個孩子才七八歲,就拉著他們分享起他的喜悅來,「爺爺跟你們說啊,這方端硯可是今天去市裡一中授課,回來是路過古玩市場的時候,撿漏撿來的!這張問陶可是清乾隆年間的進士,著名的詩人、書畫家,他曾在萊州任知府,這方硯底就有『萊州太守』的印章。可是,正因為這硯品相太完好了,有款有印章,還是端硯,當時不少人就覺得一定是造假!呵呵,最後被我花了100塊錢買回來了,據我二十多年的收藏經驗,這硯絕對是老坑,十有八九是被我撿了漏了!」

  張教授語速奇快,可見此時激動的心情。胖墩在一旁聽得暈暈乎乎,愣愣點頭,臉上滿是崇拜的神色,在他看來,二爺爺是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

  夏芍卻在周教授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目光就定在了這方端硯上。

  她總感覺這硯臺給她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有種古老的波動。自從在山上修習養氣之法後,夏芍對天地元氣的感知越發靈敏,因而當有了這種感覺之後,她便動用天眼的能力看向桌子上的端硯。

  這一看之下,只見端硯四周,散發著一種淡淡的生氣,雖然不是像師父給自己的玉葫蘆那般有金色的祥瑞之氣圍繞,但這硯臺確實有著淡淡的氣。

  正是這股氣,讓她感覺古老,且心神寧靜。

  夏芍心中一動,莫非,這端硯真是真品?

  「等過些天,我再去市裡一趟,市裡有些退下來的老傢伙,我是認識的。我拿去找他們一起鑒定鑒定!」周教授笑道。

  夏芍卻將這日的事在第二天早晨上山時,試探著說給了唐宗伯聽。她並未提及天眼的事,只說周教授有一方老端硯,她看了之後感覺心神寧靜。

  唐宗伯聽了笑道:「萬物皆有靈。一些老物件經歷了歲月沉積,本身便會沾染上一些天地元氣,常常接觸這些的人,莫說是心神安寧,時日久了益壽延年也是有的。只不過,這只限于正經來路的,那些墓裡出來的,卻大多帶了陰煞之氣,接觸久了,是要傷身的。能夠溝通天地元氣的人,對這些氣的感應自然比常人要敏銳,只不過,除非是法器,一般的古董沾染的氣息都比較微弱,即便是我們,也大多感應不到的。我們玄門最鼎盛的時期,據說有祖師可以感應到稀薄的天地元氣,不過現如今是不可能有這種人了。」

  夏芍聽了卻是心中忽動,她用天眼完全可以看見這些天地元氣,那豈非是說,她可以用天眼識別古董了?

  東市雖說是三線小城市,但再過些年,可是北方有名的陶瓷和古玩中心。古代時,這裡曾開辦了一家官窯和幾家民窯,東市許多人祖祖輩輩靠著陶瓷業為生。

  如今是1992年初夏,國家經濟剛剛進入快速發展的階段。再過幾年,陶瓷業將成為東市的支柱產業,並且帶動古玩行業的發展,收藏熱潮就此來臨。

  在夏芍的記憶裡,大概是從九七年開始,東市就出現了陶瓷、古玩一條街,熱鬧非凡。並且出現了一批陶瓷商、古董商,這其中甚至發展出了國內有名的陶瓷集團、古董鉅賈。使得東市一座小城繁華無限,成為周邊城市中的一道奇景。

  但那是五年後。

  現在經濟剛剛從沿海開始發展,風尚未吹到東市,此時的經濟還並不景氣。

  但,正因如此,這才是機會!不是麼?

  夏芍眼裡閃過一抹光亮,如今的古玩市場上也不太景氣,收藏熱潮還沒有來臨,古玩市場的人流並不多,且還沒有那麼多跑到鄉下來收古董的人。也就是說,這個時候要撿漏並不像過些年那麼難,況且她有天眼的能力,簡直就不可能會撿虧!

  夏芍身上倒是有些錢,都是因為在村子裡讀書的事,母親李娟怕她平常跟奶奶要錢買零食吃,過年的壓歲錢便沒收回去,只當給她的零花錢,囑咐她省著花了。

  別看這些錢不多,但這年頭的物價可是比十年後低了不知多少倍!

  夏芍笑了起來,說做就做!

  每到週末放假,父母親便會回來將她接回城裡的家中住上兩天,夏芍便借此機會,謊稱和朋友出去玩,便背著書包,一頭紮進了古玩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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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五年時光

  這個年代在古玩市場裡逛的,大多是退了休的老人,要麼就是些人到中年對收藏感興趣的藏友。年輕人並不多見,更別提夏芍這樣的十歲大的孩子。

  夏芍走在古玩市場裡很是顯眼,但大多數人都認為她是跟著家長來的。當她走到攤子前問價時,攤位的老闆見她是小孩子,都以為她是學大人過家家,把這些瓶瓶罐罐買來好玩的。

  於是,沒人跟她張口亂開價,也沒人跟她拉手論價,攤位老闆們都認為她不可能真買,因而許多人只存了打發走她的心思,隨意要了個價便算。

  沒想到,一只要價20塊錢的鼻煙壺,夏芍還真掏出錢來買下了。

  攤主捏著手裡的錢,盯著她走遠的背影許久,搖頭直歎,「這是誰家的孩子,小小年紀就出來敗家……看穿著打扮也就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真是不知父母賺錢不易,這錢說花就花了……算了算了,管這些做什麼,五塊錢收來的荒貨,也算賺了。」

  卻不想,遠處夏芍的目光落在手心鼻煙壺外裹著的一層淡淡的氣上,微微一笑,將其收進了包裡。

  從這以後,東市的古玩市場裡,幾乎每到週末都能見到夏芍的身影。久而久之,市場裡的攤主們基本上都認得了她,更有人笑稱她是最小的藏友。

  有幾個相熟的攤主見她來了,更是會熱情地招呼她來攤子上瞧瞧,大多數時候,任憑攤主誇得天花亂墜,她也只是笑著搖頭。連一些成年人有時都會禁不住攛掇,激情買下一些物件,但夏芍卻向來一笑了之。那笑容裡所表現出來的沉穩與淡定,成年人都有所不及。

  這時常令一些攤主很不解,但論眼力,夏芍表現得就真的像是一個孩子了。她問價的物件有好有差,有的做假做舊很明顯的物件,她也會問上兩句。

  殊不知,這正是夏芍的高明之處。

  以她的年紀,在古玩市場裡逛,本來就很惹眼,她自然不會傻到用天眼看中了某樣物件就問價,問完了就掏錢買。雖說撿漏就是在一堆贗品裡慧眼識珠,但即便是贗品也是要做舊的。她不會傻到每回都挑著老物件問,自然要挑一些很明顯的贗品問價,如此才能渾水摸魚,不被一些有心人看出來。

  偶爾,當她看到件真品時,發現身後有人看著,她便會在買下時順便挑挑揀揀,拿上一件連贗品都算不上的假貨,逛得常了,她也算了解了市場裡各類物件的價碼,因而每次都撿著便宜的隨便買件。

  但即便如此,夏芍內心也在滴血:老娘閒錢不多啊!

  憑著這般渾水摸魚的本事,久而久之,古玩市場上的攤主都認為她只是對這些老物件感興趣罷了,見她年紀不大就對這些感興趣,有的攤主也挺喜歡她,不忙的時候就跟她聊幾句。有時,一堆人圍過來,胡吹一通,古玩行的一些門道也就說了出來。時日久了,夏芍還真學了不少東西。

  除了每到週末回到城裡,夏芍都會來古玩市場上逛逛外,週一她便會回去十里村的爺爺奶奶家,白天在學校裡上課,早晨中午上山去師父那裡習武養氣、學習玄門術法,放了學去周教授家裡,晚上睡前她還會再打坐一段時間,寒暑假則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山上跟著師父。

  這期間,她在玄學易理方面的水準自是突飛猛進,學習成績更是不必擔憂,母親李娟見她每回考試都是滿分,這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

  後來,夏芍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東市一中附屬初中讀書,就只能每到週末和寒暑假才回來十里村的山上,但她平日裡也沒有閑著,每天早晨都會早起晨練,晚上趁父母睡著,也會起身練習養氣功夫。週末回十里村之前,會順道去趟古玩市場,利用天眼來撿漏。

  夏芍的日子在這種忙碌和有規律中度過,冬寒夏暑,轉眼五年……

  十里村,後山宅院裡。

  繁茂的石榴樹下,一名身穿白裙的少女從打坐中睜開來。少女約莫十五歲,臉蛋尚有些圓,皮膚卻是白皙,透著淡淡的粉,宛如天邊一抹霞彩。她淡淡笑著,周身那淡如芍香、柔美如玉的韻致卻令她增添裡幾分古典美。

  此刻,她眼底掠過一抹笑意,看著不遠處坐在輪椅上為月季花剪枝的老人,輕聲道:「師父,您老人家今日有血光之災。」

  老人險些一頭栽進花叢裡,反應過來之後,不由「哎呦」一聲!低頭一看,指尖上紮著一根月季花莖上的刺,拔出來之後,擠出一顆血珠。

  夏芍輕笑出聲,眼裡一抹狡黠之色,「看吧?血光之災。」

  說話間,她已起身,向屋中走去。

  身後傳來老人的咆哮:「臭丫頭!整天就知道拿為師取樂,你眼裡還有沒有敬老尊賢!」

  罵聲落下,夏芍已從屋裡轉出來,手中托著一盒藥膏,笑著說:「喏,這不是敬老尊賢來了?」

  唐宗伯一看她手裡的那盒藥膏,就擺手道:「行了,師父又不是你們這些女娃,紮一下手指,出了一滴血而已,擦什麼藥膏!」

  夏芍卻不聽他的,蹲下來身來細心為老人擦好藥膏,抬頭說:「師父,我今天就不在山上了,和朋友約好出去逛逛,一會兒就走。下午逛完了就回來,假期我就在山上陪您了。」

  這些年來,假期夏芍向來都是在山中陪師父。若非劉翠翠、杜平和胖墩有時會約她出去玩,她整個假期都不會離開山上的。畢竟回到城裡讀書之後,每個星期只有週末才能見到師父。

  這些年,唐宗伯雖然名義上是她師父,在她心裡,老人卻如同她的爺爺一樣。憑良心說,她爺爺夏國喜都沒像唐宗伯這樣疼愛她。

  這些年,夏芍也瞭解了唐宗伯的一些事,他妻子早逝,膝下無兒無女。在唐宗伯眼裡,夏芍就像是他的孫女一樣。

  夏芍眼裡的不舍看在唐宗伯眼裡,不由歎了口氣,「唉!癡兒!你跟著師父多年,早該知道天道有常,人生無常,世間哪有不散的宴席。你我師徒一場,已經是緣分了。」

  話雖如此說,老人眼裡卻有慰藉之色。玄門收徒,首重人品孝道,這孩子在這點上倒是當真難得。

  「行了行了,怎麼鬧得跟生離死別似的!師父今年才六十五,還有好些年活頭呢!要下山就趕緊去,磨蹭什麼!」唐宗伯端出一副吹鬍子瞪眼的模樣攆人。

  夏芍笑了笑,站起身來,「嗯,這就走。我們去趟城裡,下午就回來。」

  「城裡?你這丫頭,不會又想往古玩市場鑽吧?別再拿東西回來了,師父的後院都快成你的倉庫了!」唐宗伯瞪著眼睛唬她,眼底卻有笑意。

  夏芍也笑了起來,這些年,她從古玩市場上淘回來的寶貝足有一百來件,每回都藏在書包裡,不敢讓父母知道,也沒法放在爺爺奶奶家裡,就只好帶來上山給師父幫忙收著了。師父特地在後院辟出間屋子,專門給她放這些古玩。如今博古架都擺滿了五六架,而且全都是真品!

  她一直存放著,存到了今天。

  這年是1997年夏,香港剛剛回歸。再過不久,就會有一些港商來到東市,陶瓷業和古玩業就要開始復甦了。三年之內,東市的經濟發展勢頭將開始突飛猛進。

  她手裡這些淘來的寶貝,也差不多到了回報的時候了。

  上一世裡,父親下崗的時間就在明年夏天、她初中畢業的時候,她應該趕得上!

  趕得上改變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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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0 16:23: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朋友

  夏芍到了村口時,劉翠翠、杜平和胖墩已經在等她了。

  劉翠翠今年已經17歲了,身高卻已經長到了175公分,一雙纖長的美腿,雖不說長得有多漂亮,但她性子潑辣,做事爽利,跟她在一起,總會讓人忍不住覺得精神爽朗。

  杜平也是17歲,跟以前一樣皮膚黝黑,高個子,眼睛還像小時候那樣亮,身材卻比小時候還精實,都是打架打出來的。

  胖墩還是胖胖的,卻比小時候結實多了,看起來憨厚可愛。

  三人見夏芍來了,遠遠地就衝她招手。

  「死丫頭,你總算來了!唐老爺子那裡有什麼寶貝把你留在那裡了?整天就知道待在山上。」劉翠翠笑罵。

  夏芍只是微微一笑,劉翠翠等人是知道她常往山上跑的,起初他們也好奇,央求她帶著上山上看看,她征得了師父的同意後,就帶著他們去玩了幾次。他們哪裡看得出山上宅院的玄妙?去了幾次見沒也沒什麼,後來又去東市讀書,平時要住校,也就再沒去過山上了。

  劉翠翠把夏芍拉到跟前,笑著打量了一番,「這身白裙子真襯你!到底是城裡的女孩子,穿起白裙子來就是好看!說來也真奇怪,你以前跟我們一樣在村子裡上的學,怎麼就你曬不黑呢?瞧這皮膚,白裡透紅,水靈通透的。不像我,只長了個高個子,皮膚黑得不能看。」

  「翠翠姐,你那叫麥色肌膚,健康色。」夏芍淡淡一笑,她這些年修煉養氣之法已有所成,已突破煉精化氣的階段。外人看起來只是覺得她皮膚通透,氣血好,實際上身體內在的好處遠不止於此。

  她這一笑,帶著些含蓄,風帶起白色的裙角,柔美淡然裡有種說不出的韻味,讓杜平不由看得呆了。

  他還記得當初在學校裡,夏芍救了胖墩之後,他心中不服氣,常找她挑戰,但奇怪的是總能被她給糊弄過去,她總能將他的注意力莫名其妙地就轉到別處,而且還是等她走後、過了很久他才會發現被耍了。

  他從一開始的氣憤到氣餒,總是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就不是個小女孩的對手,但他也漸漸明白,她已經不是那個常常被他欺負得掉眼淚、躲到劉翠翠身後不敢出來的膽小愛哭鬼,她聰慧、狡黠,甚至還有一種超越年齡的淡然氣質。這種氣質總令他覺得奇怪,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種自己比她還小的錯覺……

  「喂!發什麼呆呢!」劉翠翠一巴掌拍在杜平肩膀,見他盯著夏芍看,便不由笑著打趣起來,「哦~不會是看上我們家芍子了吧?警告你!芍子才十五,把你那顆躍動的春心給老娘收起來!」

  「噗!」胖墩在一旁笑噴。

  夏芍差點嗆著,看向杜平,見杜平臉色飛紅,便不由微微一愣。

  杜平急忙吼道:「我、我是在想芍子和胖墩明年中考,到時考上東市一中,我們正好上高三,還能再照顧他們一年。你、你亂說什麼!」

  劉翠翠和杜平兩人當初中考的成績都不錯,雖然有些險,但還是考進了東市第一中學就讀高中。兩人比夏芍和胖墩大兩歲,如今夏芍和胖墩在東市一中附屬初中讀書,在同一個班,過了暑假便要上初三了,而劉翠翠和杜平卻是該讀高二了。

  見杜平著急的樣子,劉翠翠顯然不信,懷疑地盯著他,挑眉問:「真的?」

  「當然是真的!車來了,趕緊上車吧。」見不遠處有大巴開過來,杜平便招了招手。

  夏芍看著杜平的背影只是淡淡一笑,十七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她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對杜平的表現一眼就能看得明白。不過,這杜平怎麼就對她動了心思了?夏芍阿姨百思不得其解。

  車子在公路邊停下,劉翠翠拉著夏芍上了車,見胖墩走在最後便喊道:「胖墩,趕緊上來。」

  上了車,夏芍和劉翠翠坐在一起,杜平和胖墩坐在一起,四人前後占了兩排座位。

  胖墩一坐下便埋怨道:「翠翠姐,別老是胖墩胖墩的叫,我有名字,周銘旭!我好歹也在一中附中上學,老是叫胖墩,叫同學聽見了會笑話的。」

  「喲,你還好起面子來了?」劉翠翠轉過身來,新奇地笑著捏捏胖墩的臉,惹得胖墩又是一陣埋怨。

  夏芍輕笑出聲,聽著朋友們打罵鬥嘴,她不由牽起唇角,轉頭看向車窗外的風景。

  前世裡,劉翠翠高考失利,家中為了供她弟弟讀書,便沒有讓她複讀,之後她便找了份商場導購的工作,早早結了婚。

  杜平雖然考上了大學,但學校並不理想,於是便放棄了讀大學,跑去參了軍。後來復員回來,家裡托關係在市裡的陶瓷企業裡上了班。

  而胖墩當年則因為周教授的事,一家受到了牽連,他身體不太好,總是大病小病不斷,後來就輟學在家休養,身體好起來後就去城裡打工了。

  這一世裡,這些兒時的朋友還會不會走上原來的軌跡,夏芍就不知道了。但胖墩的命運卻是在她改變了周教授的命運時,便已經隨之改變了。至少上一世裡,她可不記得胖墩有去市一中附中讀書,還跟她是同班同學。

  夏芍靠在座椅上微微一笑,這不是很好麼?人生可以再來一次,她也希望朋友們可以過得比上一世更好。

  十里村到城裡本就只有十里地的路程,乘上大巴十來分鐘就到,方便得很。到了城裡,四人換乘公交,來到了古玩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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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0 16:24: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古玩市場

  東市的古玩市場跟商業街的古玩一條街還不太一樣,古玩一條街上是商鋪,真貨多,走的是大筆交易。而古玩市場裡則以荒貨為主,也就是下農村收購來的古玩,混上一些現代工藝仿品,可謂魚目混珠,真的少假的多。但這裡也是最練眼力和收藏功力的,所以不少人願意來此逛逛。

  四人剛走進市場裡,就有攤主認出了夏芍,招手熱情招呼道:「喲!小夏,又來啦?」

  「小夏,來來來,這邊新收上來的貨,過來掌掌眼?」

  「咦,這不是周教授的侄孫麼?你怎麼跟小夏一起來了?你們認識?」

  「吳叔,我們是同學。」胖墩撓撓頭回道。

  「喲!你們是同學啊?哎呀,這真是……這麼多年,都不知道市場裡兩個年紀最小的藏友是同學,我這生意做的真是……」吳書海笑著說道。

  這些年來,因為周教授喜歡收藏的關係,胖墩就跟著來了幾回,一來二去跟市場裡的一些攤主也熟了。

  夏芍常來古玩市場的事一開始是這幾個朋友並不知道,是兩年前劉翠翠和杜平有一回和同學來古玩市場轉悠,碰巧遇見了她,他們這才知道夏芍常來。

  後來,這事胖墩也知道了,不過三人也只是以為她受了周教授的薰陶,喜歡來逛逛,並不認為她會真的撿了漏,畢竟撿漏也是要看眼力的。

  這種眼力,劉翠翠和杜平自認為沒有,而胖墩這幾年受周教授薰陶,雖然學了些古玩鑒定的知識,但眼力無疑還是很淺的。即便夏芍和胖墩一起跟著周教授學習過,但估計眼力上也差不許多。

  五年前周教授撿來的清乾隆年間端硯,當初花了一百塊錢,如今如果拿去拍賣,按市場行情,底價最少三萬,拍定了基本在十萬以上!如果遇上喜愛端硯的藏家,價格還能高。

  當初賣漏了那塊端硯的攤主得知後,悔得捶胸頓足,但卻無可奈何。

  古玩是個很特殊的行業,講究的就是靠眼力吃飯。在這一行,沒有欺詐一說,也沒有退貨的規矩。因為買賣古玩是雙方知識領域方面的較量,也許賣家賣漏了,也許買家買假了買錯了,只能各自總結經驗教訓,怨不得他人。所以,古玩行一般人不敢涉足,難就難在真假上。

  但,這也正是這一行的魅力所在。

  夏芍四人來到吳攤主的攤子前,在劉翠翠和杜平看來,一些古玉、瓷器、銅錢、字畫等物被隨意放在一起,看起來透著古韻,全都像真的。

  「來來,小同學們,看看這些,都是鄉下收上來的老物件,說不定能撿漏哦!」吳攤主笑著比劃了下左邊角落的區域,示意夏芍四人看看這個地方擺的物件。

  夏芍見了笑了起來,只看,不說話。

  吳書海一看她這副表情便不由一歎,五年來,他對夏芍的秉性脾氣也算摸了些門道,但凡她這樣笑,就表示今天基本上不會出手了。他也覺得奇怪,為什麼她年紀不算大,笑容卻總能讓他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好像一眼就能將他的想法和攤子上擺著的藏品看得透徹。

  如果夏芍此時知道吳書海的想法,大概要贊一聲他直覺敏銳了。其實,這攤位上倒是有真品,不過卻不在吳書海指給他們的區域內。

  這些古玩小販自然也不是傻的,鄉下收來的物件裡他們也會先辨別一番,有一些能斷定是真品的,誰願意混在假貨裡降低身價呢?那些真品往往都是私下交易的,而且交易的價格還對外保密。剩下的那些一看就是新仿或者說不準的物件,才會歸去另一類裡,一般外行人上手的都是這樣的物件。

  雖然如今夏芍和胖墩已經不算外行人,但他們兩個都是學生,家世普通,說白了就是沒錢。上眼一看就是真品的,他們也買不起。

  古玩這一行,向來是市裡有市,看人要價。開了門做生意,圖的就是個利。吳書海既然知道他們是窮學生,買不起真品,自然要讓他們往便宜堆裡挑。那些東西不值幾個錢,但賣出一件去,今天的飯錢也就有了。

  夏芍連上手都沒上手,只笑著拿眼一看,便已知曉那堆裡沒有真品。

  胖墩倒是蹲下去上手了幾件看了看,最終站起身來道:「吳叔,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怎麼,沒看上眼的?別這樣啊,你們再瞧瞧。你們這是放暑假了吧?那正好,買件回去玩玩,也挺好不是?」雖說哪一行裡都沒有強買強賣的規矩,但吳書海自然要為今天的飯錢做最後的努力。

  胖墩向來不會拒絕人,聽攤主出言挽留,便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夏芍笑著說:「吳叔,我們再去走走,一會兒說不定就轉回來了。」

  這話說的讓吳書海一時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得笑著看著四人往別處去了。

  一連看了十幾處攤子,都沒發現有漏可撿,劉翠翠卻是在一處攤子上看上了一塊玉鐲子。那鐲子看起來像老玉,上面拴著根繩子。

  劉翠翠看著歡喜,便拿起來戴上去左看右看,「芍子,你過來看看,姐帶著這鐲子漂亮不?」

  夏芍雖說有天眼的能力,但她這些年也是跟著周教授和市場裡的攤主和藏友學了不少知識的,這鐲子即便不用天眼試探,她都知道是C貨,酸洗過,並且做舊過的。

  但夏芍還沒說話,劉翠翠就問道:「老闆,你這玉鐲上怎麼還掛個繩子,真多餘。我能把繩子解了再看看麼?還有,你這玉鐲怎麼賣?」

  早在劉翠翠戴上玉鐲的那一刻,那攤主就知她是個外行了。因為內行人看玉,凡是有配繩的,都是先將繩子套在手腕上,在將玉放在掌心觀看。劉翠翠連管都沒管,直接就戴手腕上了,而且她居然還說要把繩子給解了。

  當然,在夏芍看來,這上面繫著繩子純屬忽悠人,這玉壓根就不是什麼好玉。

  「噗!」胖墩在一旁悶笑一聲,不說話。

  杜平奇怪地看他一眼,小聲問:「怎麼了?是不是那鐲子有問題?」

  胖墩搖搖頭,小聲說:「有沒有問題,翠翠姐都不會買的。」

  此時,攤主不咸不淡地伸出五根手指頭。

  劉翠翠一看就懵了,問:「什麼意思?」

  夏芍在她耳旁悄聲告訴了她價格,劉翠翠頓時瞪大了眼,「啊?五百塊?!媽呀,趕上我住校三個月的生活費了。」

  1997年的時候,雖然比前些年經濟好些了,工資也漲了不少,可是普通家庭對於孩子的生活費大多還是管的很嚴的。劉翠翠家裡還有個弟弟,父母靠種地為生,對她在市裡上學住校的生活費把持得很嚴,一個月也就一百來塊錢,所以對此時的劉翠翠來說,這鐲子還是很貴的。

  「我還是不要了!」劉翠翠一把將鐲子摘了下來,雖然很喜歡,不過她性子也算乾脆,買不起就是買不起,也不多說什麼,當下就將鐲子小心放回了原地。

  雖然早就料到結果會是如此,但看見劉翠翠小心翼翼將玉鐲放回原位的模樣,夏芍還是忍不住心中酸澀,她垂了垂眸,隨即笑著說:「翠翠姐,你要是喜歡玉鐲,日後我給你尋件好的。」

  她笑容淡然裡透著悠遠底定,仿佛說的真是這麼回事。

  劉翠翠一愣,接著便笑了,「行啊!有你這麼句話,姐沒白疼你!」

  她自然認為夏芍是安慰她的,但即便只是句安慰的話,她心裡也挺感動。

  「走吧,咱們再去別處轉轉。」劉翠翠拉上夏芍,剛才沒買到鐲子的遺憾轉瞬就沒了,拉著她就一股腦地往下個攤子進發了。

  四人走遠後,攤主白了一眼,「呸!還尋件好的!市場裡轉悠了幾年,真把自己當個內行了。沒錢的內行,那就是個屁!尋了好的,你買得起麼!裝蒜!」

  旁邊的攤主聽見了,笑道:「老馬,你跟幾個學生置什麼氣?現在的學生啊,不知道好好學習,整天就想些歪的。也不琢磨琢磨,連個學生都能撿著漏,咱們這些人還在這一行裡混個什麼?唉!算了,管他們做什麼,咱們不指著這些人發財,還指著這些人送飯錢上門呢。」

  兩位攤主相視一笑,不再說什麼。

  兩人卻不知,此時的夏芍四人已經又走過了四五處攤子,突然之間,夏芍停住了腳步,目光望向前方的一處攤子。

  那攤子上,一堆摞在一起的碗碟裡,一只青花大盤散發著淡淡的生古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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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0 16:24: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元青花

  夏芍臉上並無急切的神態,沉穩地帶著朋友依次逛過去,直到走到那攤子前,才笑著跟攤主打招呼。

  攤主姓趙,叫趙明軍,也認識夏芍,見她來了就熱情招呼道:「小夏,又看見你了。來來來,看看這邊,新上的貨,也許能有入眼的哦。」

  夏芍笑著點點頭,掃了一眼趙明軍比劃的區域,那只青花大盤正在他比劃的區域內。

  劉翠翠和杜平不懂行,就只站在後頭看。胖墩先蹲下身子將一只瓷碗上手把玩了起來,那只青花大盤,他連看都沒看。

  二爺爺說過,80年代開始,景德鎮開始仿造元青花,這些仿品氾濫在世界各地,國內更是重災區。

  胖墩自小就很崇拜周教授,但凡他說過的話,他都記得很清楚。

  夏芍卻在此時蹲下了身上,目光正望向那只青花大盤,且細細觀察起來。

  這只青花瓷盤稱得上是大盤了,直徑目測足有50多公分,飛鳳如意雲頭紋,構圖滿密,青白釉,青花發色藍中閃灰,品相完好。夏芍輕輕上手摸了摸,釉面似糯米感,盤底呈外側斜削狀。

  趙明軍一見夏芍看上了這只青花大盤,就咧嘴笑道:「小夏好眼光呀!這些年青花瓷可是收藏熱,搞不好這還是元青花咧!那可稱得上是國寶了,哈哈哈!」

  他這一笑,旁邊的攤主也哈哈大笑起來,很顯然,他們是在開夏芍的玩笑,而且誰都不認為這是元青花。

  青花瓷器不是只有元朝才有,上至唐宋,下至明清,都有青花瓷。但卻只有元青花最熱,究其原因有三點:第一,元朝在歷史上存在的時間短,瓷器相比起其他朝代自然就少的多。第二,明初時期,曾有一次毀瓷運動,砸毀了很多元瓷,使得元青花更加稀少。第三,元代文人社會地位低下,出於生活所迫,不少文人和畫家轉向民間手工業謀生,從而使得元青花的畫工和圖案比之前的朝代有了質的飛躍!因而,只有98年歷史的元代,卻催生出了元青花這一奇葩,開啟了明清兩朝都難以企及的高度!

  說白了,元青花就是品質好,存世稀少,所以在青花瓷中最受追捧。

  但正因為真品稀少,市面上又仿品氾濫,這才造成了藏家一見到青花瓷,直覺就認為是新仿。這才使得明珠蒙塵,無人敢認。

  夏芍淡淡一笑,內心卻有些激動。她這些年來,撿漏沒少撿,早就到了泰然處之的境界。但元青花真的是太難得了,至少這是她五年來第一次遇到!她不僅斷定這是元青花,而且還很有可能是官窯。

  因為眼前這只大盤是飛鳳紋,而按照元朝律法,龍、麒麟、鳳、白兔、靈芝等,臣庶不得用。因而這種禁用紋飾一般是官窯器!

  夏芍的記憶裡,前世元青花鬼谷下山圖罐,曾在英國佳士得以2.3億的天價拍出,成為亞洲藝術品的天字第一號,震驚國內學術界、藝術品收藏界和投資市場。

  雖然在古玩行裡,碗盤一類的器物身價比瓶、罐要低,但這是真品的元青花,而且還是大盤,身價也不會低了!

  夏芍盯著手中的青花大盤,內心已漸漸有了個成型的想法。

  不過,她表面上卻神色不露,甚至露出個靦腆的笑容,「趙叔就別笑話我了,這要是件開門,您指定連碰都讓我碰。」所謂開門,乃是行話,指的是某一件東西毫無疑問是真貨。

  「哈哈哈。」趙明軍哈哈大笑起來,「你也算明白人。看你說話實誠,又在市場裡學了幾年了,趙叔也就不和你雲裡霧裡了。這物件來路不高,你要真喜歡,這個價你就拿去玩。」

  說著,趙明軍伸出兩根手指。

  「啊?兩百塊?一個盤子這麼貴!我剛才看那個好歹是個鐲子,能戴,這麼個盤子買回去能幹什麼?」劉翠翠白眼一翻,杜平卻不說話,只是看著夏芍。

  胖墩在一旁偷偷拉拉夏芍,遞給她個「你真的要買啊?」的眼神。

  夏芍不理他,「趙叔,您也知道我是學生,零花錢不多,我身上還真沒帶這麼多錢。您也說了這物件來路不高,您就勻給我唄?」說著,伸出一根手指。

  趙明軍道:「哎呦,這可不成。趙叔做生意也是要本錢的,你這殺的也太大了,我頂多給你讓半張,再不成我就沒辦法了。」

  胖墩繼續拉夏芍,夏芍卻是一笑,「趙叔,您是不是能掐會算啊?我身上還真就帶了這麼多,多一分也沒了。」說罷,就掏出一百五十塊錢,付給了趙明軍。

  趙明軍見了錢,笑咪咪接了過來,「幹你趙叔這一行的,自然是有些眼力的,比能掐會算差不了多少了,哈哈哈。」

  自然,趙明軍是不知道的,在他面前蹲著的人才是真正的能掐會算,且是玄門第一百零六代嫡傳弟子。

  趙明軍把錢裝進了兜裡,這物件農村市場上上貨來的,收上來才花了三十塊錢,轉手就翻了幾翻。這物件要是個老藏友看上了,不找幾個朋友來幫著掌眼,輕易不會出手買下。所以說,學生的錢就是好賺。

  趙明軍樂了,此時看著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將青花大盤用報紙包起來,放進書包裡的夏芍,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冤大頭。

  旁邊攤子上的攤主也望過來,有的搖頭有的不屑,卻沒人開口說話。

  行裡的規矩,交易後就不能再反悔退貨。

  殊不知,夏芍此時內心也是這麼想的。

  這一行考驗的就是眼力,賣漏了也只能怪自己眼力淺。就像周教授當初撿漏的那塊端硯,雖然攤主賣漏了,後悔得要命,卻不能追回,因為交易已經達成。

  夏芍背上包,跟趙明軍又說了兩句話,這才和劉翠翠等人走了。

  一走到遠處,劉翠翠就忍不住說了,「芍子,你個死丫頭花錢真沒個數!誰家花150塊錢買個盤子回來?盛菜吧,大了。擺著吧,擺個盤子有什麼好看的,誰家還沒個盤子?」

  胖墩在一旁噗哧一聲笑噴,「翠翠姐,這要是真品,放在家裡當個擺件那可是了不得的!可問題是不可能是真品,我看這多半是景德鎮仿製的。我二爺爺說,景德鎮仿的元青花也不錯,不過有走高端的,也有低端的。高端的十幾萬、幾萬不嫌貴,低端的一兩百塊錢的也有。剛才趙叔說了,這物件來路不高,肯定不知哪裡收上來的,芍子花150買下來,可真是當了冤大頭了。趙叔現在指不定心裡怎麼樂呢!」

  胖墩雖說才十五,可接觸了幾年古玩,說起話來也頭頭是道。連平日裡嫌他呆頭呆腦的劉翠翠,此時都不住點頭,覺得夏芍買虧了。

  杜平卻皺起眉頭,停下腳步,瞪著胖墩道:「既然你知道的這麼清楚,剛才怎麼不說?」

  胖墩撓撓頭,一臉無辜,「杜平哥,你可不能冤枉我,我一直拉著她呢。她非要買,我也不好說什麼啊。這一行的買賣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

  「什麼這一行、這一行的?你小子才多大,毛都沒長齊,少跟我提這一行!」杜平怒了,拉著夏芍就往回走,「那個姓趙的這不是坑人麼!以為我們是學生,什麼都不懂就好欺負了?走!我帶你回去跟他理論,叫他把錢退給你!這破盤子,咱不要了!」

  夏芍滿腦門黑線,哭笑不得。她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叫她還回去?

  杜平此時臉上卻莫名飛紅,夏芍的手腕白嫩細滑,牽上去極富彈性,吹彈可破一般,說不出的好手感。從小到大,他也不是第一次拉她,不知為何這一回就心跳不止。

  杜平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這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想著這些!他拉著夏芍就走,「走,我們去和那個姓趙的理論!你放心,就是打,我也打到他肯退錢為止!」

  胖墩趕緊在後頭追著道:「杜平哥!趙叔不可能退的,這一行沒有退貨的規矩,更沒有坑人的說法!你……」

  他話沒說完就住了嘴,見杜平回頭瞪了他一眼,顯然當真動了怒,嚇得胖墩頓時不敢再多說。心想,今天要鬧大笑話了,以後估計再來古玩市場,就沒人待見他們了。

  卻不想,夏芍將手腕不著痕跡地收了回來,止住腳步,「杜平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這盤子我真心喜歡,不會還回去的。」

  她臉上帶著笑,眼神卻是堅定平靜,一股令人不敢再言的氣勢篤然而生。

  杜平一驚,方才夏芍將手腕從他的掌控中收回時,他只覺得掌心被一道莫名的力道一震,接著便將他的手彈了開,是他的錯覺麼……還是……

  「這事還是跟以前一樣,你們大家幫我保密。尤其是胖墩,今天的事別告訴周教授。」夏芍囑咐道。

  這些年,她和朋友們一起來逛古玩市場時買下物件的次數不多,也就三五回,每回都是要他們幫她保密的。

  尤其是周教授,他是個老藏友,若被他知道她買了物件回來,必定是會要來看看的,倘若被他看出是真品來,那這事就大了,十有八九夏國喜是要知道的。那就表示,夏芍的家人也要知道了。

  以她現如今的年齡,家人知道後,不可能任由她保管這些古玩,再者,家中親戚裡也必定會掀起風波,以他們的性格,到時誰都來插兩句嘴,事情就不由她控制了。

  夏芍並不心疼將這些古玩給自己的父母親,但她知道,他們並不懂這一行,更不會將這些古玩的價值發揮到最大。到時親戚們一番碎嘴,以父母親的性格,指不定就分出去了。她積攢這些年的心血,很有可能就這麼沒了。

  不怪夏芍考慮的多,上一世對家中的親戚,她可是瞭解地太多了。

  重生一世,這些有可能會發生的事,她絕對會將其扼殺在搖籃裡!她心裡已經有了成熟的計畫,她將找機會一舉而動!

  見夏芍鐵了心,劉翠翠等人也知再勸也沒用了,只能點頭說道:「行了,我們哪回不是站在你這邊了?你花的這些錢,要是被你爺爺和爸媽知道,你的屁屁就要開花了,為了你的屁屁,我們只能替你保守秘密了。」

  劉翠翠眨眨眼,夏芍黑線一笑,「謝謝你們,我們坐車回去吧。」

  胖墩臉色古怪,杜平卻仍在想剛才的事。

  四人就這麼出了古玩市場,坐上了回去的車。

  車子剛剛發動,古玩市場裡,一名四十來歲的矮胖男人就帶著一位老者匆匆來到了趙明軍的攤位前。

  男人對那位老者畢恭畢敬,眼睛往攤位上一掃,頓時一愣,接著就只覺頭都炸了,臉色發白地一把揪過趙明軍,抖著手高聲問道:「趙老闆!剛才擺在這裡的青花大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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