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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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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十三生]古代混飯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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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 18:51:33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為了一口餓 於 2017-6-2 00:22 編輯

第110章 番外:霍中溪3

  霍中溪坐在炕頭上,聽著廚房那個女人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她又進屋了,腳步略重,似乎端了東西。

  「洗臉,看你髒的。」

  溫熱的水落在他的臉上,有一隻手輕柔的在他臉上搓洗。

  「唉,又瞎又聾又啞的,難怪沒人管你了。倆口子又怎樣呢,還不是各人顧各人?我男人是個渣,你女人也不怎麼樣,咱都是苦命人……」

  又瞎又聾又啞?

  她這是在說他嗎?

  還有,誰和誰是倆口子?

  誰又是他的女人啊?

  這個女人,想的太多了吧……

  不過,從她的話裡,霍中溪知道了她前世也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被男人傷害過的女人。

  「這眼睛怎麼睜不開呀,先天性的?先天性的可沒治。」

  眼睛睜不開還不是拜她所賜?

  不過什麼是先天性的?

  從娘胎裡帶來的意思嗎?

  幫他洗了臉,她又一次進廚房去了,廚房中不時傳出她做飯的聲音,切菜的聲音,燒火的聲音。

  霍中溪安坐在炕頭上,身子越來越暖和的炕讓他有些恍惚。

  三天前他和毒靈仙還在你追我逐的以命相拚,而三天後的現在,她竟然在給他燒火做飯……世事當真是變化莫測!

  她做好了飯,端過一碗放到自己手裡,熱氣騰騰的飯,讓許久都沒吃過一頓正經飯的霍中溪,如狼似虎的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霍中溪吃的香,可對面的女人卻似乎吃不這樣的飯菜。長吁短嘆個不停。

  這個女人,應該是個千金小姐,若是一般農家女,這種飯菜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吃去。

  在皇宮裡,霍中溪見過了許多外表美麗高貴內心兇狠惡毒的女子,比如前皇后瞿明雪,比如那幾位公主,比如那些達官貴人家的千金小姐……霍中溪那敏感的能讓他不喜歡這些女子。所以,對面前這個食不咽的女子,霍中溪並沒有什麼好感,雖然她看似善良。

  「喂……」她的突然出聲叫了他一下,但接來她卻小聲嘀咕道:「叫他什麼好呢,相公?老公?官人?賤外?初次見面,這怎麼叫得出口啊,算了算了,就叫瞎子吧,好歹也算個稱呼不是?瞎子瞎子,我可沒有一點不恭的意思,純屬代號,純屬代號……」

  霍中溪就聽懂了相公,剩那三個,不知道什麼意思,不過大概能猜的出,應該也是相公的意思。

  瞎子就瞎子吧,反正他也不是真的瞎子,她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這兩人應該是夫妻吧?在一個屋裡睡覺,昨晚鑽他被窩裡了他也沒往外推我,古代不是講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嗎,這麼親密他都沒反應,應該是夫妻吧。」

  不會吧,就因為他昨天沒一劍把她劈出去,她就斷定兩人是夫妻了?

  這個女人,頭腦好簡單!

  聽她打算叫他相公,霍中溪忽然覺得有點頭皮森森。

  他早已打定主意一生向武,不會娶妻的好不好?

  「瞎子,這房是咱們租的還是買的啊?要是租的和誰租的啊,要是買的和誰買的啊?今天我聽鄰居郭嬸說這房是官府要賣的,咱們住這裡,是不是把這兒買來了呀?」

  ……霍中溪已經無語了,她不會真的打算在這裡住來吧?

  他和她根本不是夫妻,他早晚是要離開的。

  算了算了,隨便她折騰吧,到時候他走他的就好了,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吃早飯刷碗,她就出門去了。

  霍中溪也沒有好奇去管她的閒事,他還是抓緊時間逼毒吧,洪濤覬覦中嶽良久,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只有快快好起來,中嶽才會安無虞。

  快到中午的時候,那個女人回來了,不知道在做些什麼,似乎有紙摺疊的聲音。

  中午的時候,她塞了點餅在他嘴裡,就又匆匆出去了。

  這一次她出去的時間比較長,直到晚上才回來了。

  「瞎子,瞎子,我厲害不,用十一文錢賺了二十兩銀。嘿嘿,瞎子,光吃肉夠你吃好久的了。今天晚上改善生活,姐做紅燒肉給你吃。」

  原來,她是跑去賺錢了,只是不知道,她到底用什麼辦法賺的這二十兩銀。想當初,自己親手掙的第一筆錢,不過才三百文罷了。看來,這個女人,有些不簡單。

  只是,她是誰姐了?毒靈仙明顯才二十來歲好不好,他可已經是三十六了,她當他妹都嫌小。哦,是了是了,沒準是上輩她活的比較大,才說她是他姐姐吧?

  一想到比自己還大的白髮蒼蒼的老女人,霍中溪頓覺有點不自在。

  自己雖不想要女人,但也不想委屈自己抱個老太太睡覺啊!

  不過,紅燒肉是什麼肉?他沒吃過。

  管他什麼肉呢,能吃就行,他已經很久沒吃肉了……

  一塊軟軟甜甜的點心塞進他嘴裡,霍中溪慢慢的咀嚼著,這種東西,他很少吃,總覺得這甜膩膩的東西應該是女人和小孩的吃食,不過現在吃來,味道不錯。

  餵他吃點心,她又出去了。

  晚上回來的時候,她把窗紙糊上了,屋裡頓時不透風了,暖和了許多。

  她還去廚房做了紅燒肉。

  當那股濃郁的香味飄到鼻端時,霍中溪發現自己很可恥的嚥了一口口水。

  真香呀……

  霍中溪再也靜不心來運功逼毒了。

  當她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他嘴裡後,霍中溪立刻決定,管她是大媽還是大嬸呢,先在一起湊合幾天再說吧!在傷養好以前,他哪也不去了。

  吃飽喝足,霍中溪有點昏昏欲睡,昨晚一夜沒睡,現在睏勁上來了。

  正當霍中溪想要躺睡覺的時候,那女人竟然呼哧呼哧的搬進來了什麼東西,然後是嘩啦嘩啦往裡面倒水的聲音。

  這是?

  要洗澡?

  富貴人家的臭毛病,髒一點都睡不著覺。

  霍中溪正在心裡嗤笑這個女人,卻不成想,她竟然來拉他的手了。

  這是要給他洗澡?

  霍中溪直覺的就想要拒絕,可再轉念一想,自己身上也確實很髒了,洗就洗吧。

  當她給他脫衣服時,霍中溪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就一個勁的安慰自己說:她是宮女,她是宮女,她是宮女……

  「瘦是瘦,是筋骨肉,瞎子,你身材不錯哦。嘿嘿,嘿嘿……」

  不會吧?

  這個女人在調戲他?!

  霍中溪二十六歲前沒接觸過女人,二十六歲到三十六歲之間,由於他強大的武力,更沒有女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這種被調戲的感覺,很新奇。

  人人見了都誇他武功高,還真沒有一個人說過他身材好。

  這種單純的誇獎,讓霍中溪心生愉悅。

  總算有一個人,是欣賞他身子,而不是欣賞他武力後面帶來的榮耀了。

  而且,從她這輕佻的語氣裡,霍中溪覺得他是個年輕女人的面比較大,因為真正上了歲數的女人,是不會用這麼輕佻的語氣說話的。

  他沒有摟一個老女人睡覺,這讓霍中溪偷偷的鬆了一口氣。

  洗澡後,她體貼的幫他擦拭身體。還給他穿上了新裡衣,還讓他蓋新被縟。

  霍中溪的心口,忽然覺得暖暖的。

  在他三十六歲的生命裡,還沒有一個人,如此體貼細緻的照顧過他。

  從來沒有人管他冷不冷,管他餓不餓,管他睡的好不好。

  別人都有親人關心,獨獨他自己,什麼也沒有,這麼些年,就這樣形隻影單的在這個世界上遊蕩。

  現在,竟然有人為他買新衣服,為他買新被縟了,為他做飯,為他洗澡……

  這種感覺,很不錯。

  霍中溪躺在被窩裡,面那個女人又呼哧呼哧的把水倒掉了,呼哧呼哧的又往裡倒水,看來是她自己也要洗澡了。

  霍中溪倒沒有想別的旖旎畫面,因為他從沒有真正接觸過女人,也沒有什麼損友知交和他談論過女人,女人之於他,太過於陌生。現在霍中溪想的是:這個笨女人,真是白糟蹋了毒靈仙那一身好功夫,拎個水還喘這麼厲害!

  那個女人洗澡了,也上炕了。

  霍中溪剛想入眠,被卻忽的一被掀開了,一個還帶著濕氣的身體就鑽了進來。

  怎麼回事?

  她不是買了新被縟嗎,怎麼還來和他擠一個被窩?

  在霍中溪的詫異中,那女人輕輕嘀咕了一句:「明兒個還得做倆新枕頭。」然後一把拽過他的胳膊枕在頭下,就這樣睡去了。

  她那濕漉漉的頭髮,枕的霍中溪的胳膊又潮又涼。

  她那淡淡的皂莢清香,繚繞鼻端。

  霍中溪忽然覺得,他似乎不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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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 00:23:14 |只看該作者
第111章 番外︰霍中溪4

  第二天吃完早飯,那個女人就出去了,快到中午才回來。

  「瞎子瞎子,姐能幹吧?剛弄到手的房產證和戶口本。以後你就是戶主賈如真,我就是賈沈氏西了。咱也算是有房有戶口的人了,咱不是黑戶了!」她高興的拿著什麼東西在自己面前揮著風,似乎幹了一件特別偉大的事情一樣。

  房產證和戶口本?

  在森林裡長大的霍中溪,根本就沒聽說過這些東西,甚至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個社會竟然有戶藉這一說。

  賈沈氏西?

  這麼說她叫沈西?

  那麼賈如真又是誰?他嗎?

  這個姓倒取對了,他還真是個「假」的。

  霍中溪倒有點佩服這個女人了,僅僅來了不到兩天的功夫,竟然比他知道的都多。

  她嘀嘀咕咕的說要開個粥攤,大半夜的起來生爐子,屋裡那個嗆呀,嗆的他都忍不住直咳嗽,這個笨女人竟然忽拉一下把門打開了,冷風呼呼的灌進來,真冷。

  等她生好爐子鑽進被窩時,果然她那身上冷嗖嗖的。

  笨女人,連個內力都沒有,還不知道多穿點,萬一凍病了,誰做飯啊?

  夜裡她又瑟縮著往他懷裡鑽,霍中溪這次沒有往外推她。

  就給她暖暖身吧,別明天真病了,她可說明天要燉肉呢!

  她還真的開始賣粥了,聽起來生意不錯,她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回來後數銅板。

  每當聽到她邊數錢邊嘿嘿笑的時候,霍中溪都會覺得她很財迷。

  幾個銅錢就美成這樣了?她要是把他伺候高興了,等他好了以後,隨便給她幾張銀票,就夠她這輩子的吃喝了。

  混蛋趙譯是誰?

  昨晚她說夢話了,喊了好幾聲這個名字,咬牙切齒的像是恨極了那人。

  不會是她以前的男人吧?

  她曾說過,她男人是個渣,這個渣應該是人渣吧?

  看來,她是遇人不淑了。

  那個女人似乎很會做人,在附近人緣很好,經常有一些婦人來找她聊天。

  有人來家裡串門閒聊,這種感覺對霍中溪來說十分的新奇。

  前二十六年不用說,森林裡除了野獸連個人跡都沒有。後十年他居無定所四處漂泊,根本就沒在任何地方過長時間停留過,連家都沒有,更別說鄰居了。

  女人們家長裡短的說著閒話,霍中溪在炕頭上坐著聽得津津有味。

  原來這個女人不會做衣服呀。

  原來她也不會織布呀。

  原來她還給鄰居送過好吃的呀。

  原來她真的叫沈西呀!

  不過,他堂堂一個武神偷聽一群婦女聊天,這行為似乎有點不太光彩啊……

  她天天忙的團團轉,又賣粥又做飯,還和人家學織布學裁衣。

  她並不笨嘛,學的還挺快的。

  不過能不能天天不要這麼忙,好歹也顧著點家裡吧?

  她都多少天沒做好吃的了?

  他要吃肉,吃肉,吃肉,吃肉,吃肉!!!!

  這是什麼味道?

  真香呀!

  霍中溪坐在炕頭上,輕輕吸了這香氣,忽然想起了小時候他美好的願望,就是捉一個會做菜的人回森林。

  唔……這個女人不會武功,比捉兔子還容易呢!

  就是怕毒靈仙子會再回來,那不是自找麻煩?

  要不,再看看?

  反正傷好還早呢。

  這豬蹄豬肉不知道她是怎麼做的,太好吃了!

  霍中溪一吃就停不下嘴了,吃了許多許多。

  剛吃完了,那女人卻冷不丁的摸了摸他的肚子。

  腹部是練武之人最柔軟的部分,特別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若她還是毒靈仙子的話,這一下他就可能會命喪黃泉了。

  是從什麼時候,對她的已經沒有一點防備了呢?

  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啊……

  正當霍中溪在檢討自己的時候,忽聽得那個女人嬉笑道:「小樣,看也被我看過了,摸都被我摸光了,現在想當貞潔烈女,有點晚啦。」

  又被調戲了?

  什麼叫看過了摸光了?

  不過是洗過幾回澡罷了,他可一直當她是宮女來著好不好?

  這個女人如此隨便……

  有傷風化,有傷風化!!

  霍中溪正在心裡譴責她,她卻又伸出手來,突然摸進了他的衣服裡,在他的腹部上下其手。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真是,真是太大膽了!

  算了算了,看在她平時待他不錯的份上,摸吧摸吧,反正他又不會少塊肉……

  她不知從哪聽來了武神的事情,在家裡唸唸叨叨。

  「落後呀落後,愚昧呀愚昧,整個國家的安全,怎麼可以維繫在一個人身上呢,高出皇權的特權階級,就是一個不合理的存在……」

  「什麼劍神武神,弄一顆原子彈來,管保屍骨無存……」

  「霍中溪有什麼好的,天天聽的我耳根子都長繭子了,不就是武功高點嗎?事實證明,上帝是公平的,如果在哪一方面太突出,肯定就有一方面太弱智。這傢伙不是從森林裡出來的嗎,沒準就是個生活白痴,什麼都不懂。他吃過魚香肉絲嗎?他會做餃子蒸饅頭嗎?他會織布做衣服嗎?幹嗎那麼崇拜他呀……」

  霍中溪汗顏了,他確實只懂得武功,別的什麼不懂,這還真讓她說對了。

  不過,什麼是原子彈呀,真這麼厲害?

  真想見識一下,和它一較高低!

  春節快到了,外面時不時響起的鞭炮聲,都在提醒著霍中溪,他即將在這裡和一個女人共同度過一個春節。

  對這個節日,霍中溪並沒有看在眼裡。

  獨身一個人這麼多年,他根本沒有過春節的必要,甚至這個節日要怎麼過,他也並無印象。

  不過這個女人似乎很重視,她天天大包小包的往家拎東西,往他嘴裡塞的東西是各式各樣,似乎還給他做了新衣服新鞋新襪,因為晚上的時候,她曾把他扒光了,給他試穿來著。沒有真的扒光,他還剩了一條……內褲!對,內褲,那個女人給他做的,比裡褲短太多了,連屁股都包不住,剛穿的時候很不習慣,不過穿習慣了感覺挺好,最起碼下面不會再有晃晃蕩蕩的感覺了,也不會覺得從褲腿裡往上鑽風了……

  大年三十這天,她從一大早就開始了忙碌。

  霍中溪聽著她忙忙碌碌的進進出出,胸口微微的熱了起來。

  有這個女人了,這個破舊的房子,似乎就不再冷清了,似乎就有點像家了。

  家……

  從初生到現在,他就沒有過家。

  沒有人管過他,沒有人關心過他,餓了只能自己隨便找點吃的,冷了隨便弄件衣服裹在身上就行了。

  從來沒有人,像這個女人一樣,為他做飯吃,為他做衣服,為他洗臉,為他洗澡……把他照顧的如此周到。

  這是一個好女人,沒有因為他是「殘疾」而嫌棄他。

  「來,嘗嘗姐做的孜然羊肉,好吃不?就是這裡孜然不好買,我費了好大勁才買到的呢。」她塞了一些肉在他嘴裡。

  霍中溪細細品嚐著,滿口濃郁的香味,肉也嫩的很,竟然又是一道他沒吃過的菜。

  這個女人,手藝真好,沒得說。

  把她捉回去,一定要把她捉回森林去,讓她給他做一輩子飯!

  她做了好多菜,那各種各樣的香味讓霍中溪垂涎欲滴。

  霍中溪真想站起來跑到桌子邊上去,先吃幾口再說。

  不過他終究不是個孩子了,幹不出這種有失身份的事來,只得坐在炕頭上偷偷的嚥口水。

  不是自己沒出息,實在是這菜真的太香了!

  好不容易熬到吃飯,那女人竟然遞給了他一杯酒。

  「瞎子,這也算是咱倆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春節,我也沒別的說,就一句話,有我一口吃的,決不會讓你餓死了,乾杯!」

  她說的話,很平實,但也很溫暖。

  對著一個無知無覺的殘疾人,她還能不離不棄將他照顧的這樣好,霍中溪心中,說不出的感動。

  這個女人,是真的善良,不摻雜任何一點雜質的善良。

  她敬的酒,霍中溪喝的心甘情願。

  霍中溪在這邊感動的很,那邊卻又傳來那女人小聲的嘀咕:「他以前肯定喝過酒,看看他能喝多少,嘿嘿,把他灌醉了,不知他會不會說醉話……」

  霍中溪鬱悶了,這個女人,真會破壞氣氛。

  酒一杯杯遞過來,霍中溪一杯杯喝掉。

  武功到了他這個級別,基本上都會化酒為氣,根本就喝不醉,這個傻女人,還想把他灌醉呢,真笨!

  吃罷晚飯,她出了院門。

  一會兒功夫外面嘰嘰喳喳來了好多的孩子,爭著搶著要放炮。

  咣咣咣……劈裡啪啦……

  炮竹聲在院外響了很長時間,伴隨著這熱鬧聲音的,是她更為歡快的笑聲。

  真想和她一起,去看看外面的煙花和鞭炮。

  在燦爛煙花下,她那歡快的笑臉,一定會很漂亮。

  要不,開口和她說話吧?

  雖然看不見,可天天和她聊聊天,也不錯呀!

  算了算了,一會說話了更麻煩,還得講自己的身世,她的身世,搞不好她知道兩人不是夫妻,他也不殘疾後,會把他一扔就跑了。

  剛過上好日子,還是別冒這個險了!

  大年初一的時候,一大清早就有人來拜年。

  「嬸嬸過年好!」

  「叔叔過年好!」

  生平第一次有人給他拜年,霍中溪竟然有點受寵若驚。

  孤芳自賞獨身漂泊固然是一種灑脫,但關心友愛和睦互敬卻是一種溫暖。

  而霍中溪,喜歡這種溫暖。

  特別是當聽到那個女人維護他時,他就覺得渾身都暖起來了。

  她的人緣可真好,竟然有好多人來給她拜年,不過聽那嘰嘰喳喳的聲音,都是女人,一個男人也沒有。

  不知為何,霍中溪心中一陣竊喜。

  心情愉快的他,雖然知道有好多女人在肆無忌憚的打量他,但他很大度的沒和她們一般見識。

  下午的時候,她出去拜年了。

  回來後,竟然抓住他的手往她臉上按。

  「相公,快給娘子揉揉臉,娘子我笑的臉都酸了。」

  她笑的真壞,這個,這個……不正經的女人!

  不過她的臉可真滑呀,摸著很舒服……

  當他的手滑過她嘴邊的時候,她卻忽然在他的手心親了一下。

  啊?

  怎麼回事?

  霍中溪嚇了一大跳,當聽到那個女人的壞笑時,他就明白她是故意在調戲他。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溫熱的呼吸忽然靠近了,軟軟的唇吻到了他的唇上。

  霍中溪頓時就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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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 00:23:28 |只看該作者
第112章 番外︰霍中溪5

  霍中溪徹底的亂了,就在這個女人吻住他的時候,他驚慌的發現,跟了他三十六年的身體,竟然變得如此陌生。

  血管裡的血,似乎沸騰了一樣,像滾燙的熱流一樣在身遊走,走到哪,就將那燥熱帶到哪。

  已經抱住了他的這個女人,怎麼會這麼軟,這麼香?

  他忍不住想要去抱她,想要把她揉碎了,揉進心裡去。

  「臭瞎子,讓你天天裝木頭,現在終於露底了吧?嘿嘿,你是逃不出姐的手掌心的,拿出真愛和貞操,姐養你一輩,哈哈哈哈……」她得意的笑著,自己的失態在她眼中,似乎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霍中溪此時卻沒有心情去理會她的調戲,他現在正在懊悔,自己怎麼就這樣輕易的沉迷女色了呢?自己的的定力去哪了呢?

  他是武神,他要一心向武,要追求武學的最高峰,怎麼能沉迷女色,半途而廢呢?

  定力,定力。

  日子照樣的過,可那個女人卻似乎調戲他上癮了,總會時不時的偷吻他一下,拉拉他的手,貼貼他的臉,霍中溪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裡卻是在反覆交戰。

  我是武神,我要一心向武,定力,定力。

  這個女人的身子,真軟啊,好想抱一抱……

  幾個月的同床共枕,霍中溪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了那個女人的存在。

  晚上睡覺的時候,總習慣讓她枕著他的胳膊,也習慣了她像小貓一樣往他懷裡鑽,更習慣了身邊這個女人的溫度。

  和她相擁而眠,讓霍中溪度過有生以來最溫暖的一個冬天。

  正月十五,吃罷元宵,她又餵他吃了好多橘子,嘀嘀咕咕的說要用橘皮去做小橘燈。

  橘皮怎麼做燈?

  聽著外面孩們沸反盈天的叫聲和她溫柔愉快的話語,霍中溪坐在炕頭上,不由的笑了。

  她的性格真是和善,和小孩子也能玩的這樣好,以後,她肯定會是一個慈母。

  慈母?

  一想到她可能會嫁給某個男人,還會為那個男人誕嗣,霍中溪心中隱隱生出了一股不悅。

  不,她不能嫁人!!

  她若嫁人了,就不會再對他這麼好了。

  堅決不能讓她嫁人。

  對,把她捉到森林去,那裡渺無人煙,她又不會武功,絕對跑不掉。

  對,就這麼辦,等他的毒好了,一定要捉她走!

  想通了這個問題,霍中溪的心情如勁風吹得烏雲散去一般,呼啦啦就放晴了。

  孩子們逐漸散去,她也收拾東西關了院門。

  一陣洗漱後,她帶著冷氣鑽進了被窩。

  她身上可真冷,看來這小半宿,她在外面凍的可不輕。

  這個壞女人,竟然把那麼冰的手伸到他的身上,真涼!

  霍中溪伸出手,想把這個壞女人的手推開,她卻反握住了他的手。

  然後,他聽到她說:「瞎子,我們要個孩子吧!」

  要孩子?

  他和她?

  霍中溪被她這句話徹底嚇傻了,好大一會兒沒有回過神來。

  他要孩子幹什麼?

  他一心向武,他不能……

  孩子。

  孩子!

  一個可以姓霍的孩子,可以延續他的血脈的孩子。

  叫他爹爹,叫她娘親。

  她就是他的家人了。

  她就再也不會離開他了。

  不用捉她,她也會乖乖的和他回森林,給他做一輩子飯,照顧他一輩子。

  ……

  再往下,他無法再思考了。

  因為那個女人,已經趴到他身上來了。

  她的唇在他的身上到處點火,他的呼吸很快就亂成了一片。

  她的手牽引著他,摸到了一片柔軟。

  轟的一聲,霍中溪的身體內,湧起了滔天火焰。

  ……

  原來男歡女愛是這樣的動人心魄,那種恨不得將自己的身體和對方的身體融化在一起的感覺是這樣美妙。

  身下這個女人的嬌吟,讓他要了一次還想要,還想要,還想要!

  霍中溪徹底瘋狂了。

  武神的定力,早就不知道扔哪個角落去了。

  事後,當感覺到她筋疲力盡的躺在自己懷裡時,霍中溪心中沒有一絲懊悔,有的,只是做為能讓女人滿足的男人,那種特有的驕傲!

  睡了一覺之後,霍中溪只覺得身體竟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精神也很愉悅,難怪安修謹說男人不能沒有女人呢。現在看來,這話,果然有道理。

  她醒來後,他坐起穿衣,這麼多年養成的習慣,讓他已經習慣了早起。

  她卻從後面抱住了他,那軟軟的胸還在他的後背上蹭呀蹭。

  那異常柔軟的觸感,頓時激起了他的反應。

  為了不讓她發現這尷尬,他假裝若無其事的繼續穿衣。

  她卻從後面將他拉倒,要他陪她再睡會兒。

  這個女人,真是的,怎麼這麼膩人呀!

  算了算了,陪她躺會兒吧,昨晚她也怪累的。

  她趴在他的身上睡著了,那均勻輕淺的呼吸,極有規律。

  霍中溪慢慢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女人和男人,果然大不相同!

  怕過了毒給她,霍中溪沒有太頻繁的很她歡好。

  不是不願意,而是怕害了她。

  霍中溪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是一個如此沉迷女色的人。

  每當聽到她那低吟輕喘,每當感覺到她的身體為自己顫慄,他就恨不得把她吞肚子去,徹底的擁有她。

  這種無法自控的感覺,讓他有些害怕,卻又讓他欣喜。

  自從兩人成了真正的夫妻後,她對他更好了,而他對她,也隱隱生出了一份牽掛。

  她去擺攤賣粥,稍微回來晚了,他就會擔心她是不是出事了。只有等到她回來,一直亂想的心才會平靜來,然後耳朵卻又開始了忙碌,忙著傾聽她的一舉一動。

  每每這個時候,霍中溪都想強迫自己中精神運功,可像以前那樣無掛無礙的境界,卻出現的越來越少了。

  這說明了一個連霍中溪都不願承認的事實:他越來越在乎這個女人了!

  不知為何她去看了大夫,然後抓來了好幾包藥。

  霍中溪雖不懂醫,但他認識不少的藥草,他仔細聞著空氣中的氣味,大概分辨出,這是解毒的草藥。

  看來,她終於感覺到身體不對勁了,去看了大夫。

  毒靈仙子長期以身試毒,體內不知積了多少毒素,要清除這些毒,並不容易。

  她喝了好多天的藥,然後開始肚子疼了。

  生病的人大概比較脆弱吧,她竟然嗚嗚的哭了起來。

  那傷心欲絕的哭聲,讓霍中溪的心情也變糟了。

  他很想過去抱住她,將她擁入懷裡,安慰她,親吻她,可他沒敢。

  她就如此傷心了,他又忽然會說話了,這讓她是喜出望外,還是讓她怒火中燒?

  喜出望外的果,就是會追問他的來歷她的來歷,在得知他們不是夫妻而是敵人後,能不能再與他相守還是個問題。

  怒火中澆的結果,就是恨他欺騙了她這麼長時間,一怒之一走了之。他的眼睛還看不見東西,萬一她真跑沒影了,他很難找得到她。

  想來想去,還是暫時按兵不動吧,等眼睛好了,再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告訴她吧,那時候哪怕她不願意想逃跑,他也能追得上她。

  想雖是這樣想,可聽到她傷心的哭泣時,霍中溪心裡還是很難受。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胳膊去抱她,他默默的給自己點了穴。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讓他幫她揉肚子,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藉著揉肚子的機會,霍中溪將內力輸進她的體內,幫她往外排毒。

  這是他,僅能給她的關心和體貼了,儘管她不知道……

  她的餘毒清乾淨後,她竟然又開始了折騰。

  她想吃一種叫「豆福」的東西了,找來石磨磨豆。

  大概她是不太會做,失敗了一次又一次。

  霍中溪不止一次的聽到她咬牙切齒。

  不過她很有一股不服輸的韌勁,失敗了還會再站起來,接著繼續。

  霍中溪十分的欣賞她這一點。

  所以當她把石磨放到他面前時,他毫不猶豫的開始磨石磨了。

  一是心疼她,二是佩服她,三麼,他想幫她達成願望,想聽到她歡快的笑聲……

  折騰了好幾天,她終於成功的製出了豆福。

  到吃的時候,就連霍中溪都有點不太相信,這嫩嫩滑滑的東西,竟然是用豆子做成的。

  這個女人,不簡單。

  霍中溪天天陪著她吃豆腐餐,直到她吃膩了。

  春天來了以後,她經常牽了他去院中曬太陽。

  她做了把能躺在上面的椅子給他,這東西,躺上去曬著暖暖的陽光的,真的很舒服。這讓久悶在屋的霍中溪愛不釋手。

  他在躺椅上躺著,她就在旁邊整地栽菜。

  她絮絮叨叨的和他拉著家常,說一些市上的趣聞,說一些栽菜種菜的難題,說一些張家長李家短……

  她有時偶爾會調戲他,霍中溪可以想像她偷腥成功時那得意的笑,為了讓她不再欺負他,他也偶爾會反擊一兩次,不過反擊的果相當不成功,他總是低估了那個女人臉皮的厚度……

  白天有她相陪,晚上有她相伴,就這樣平凡而幸福,這種日子,霍中溪過的十分滿足。

  甚至有時候他想,若洪濤不再找麻煩,他以後就不再露面了,只專心的陪她到老,這樣,也很好。

  但他知道,洪濤不是那樣容易放棄的人,所以,他加快了逼毒的步伐。

  果然,他的預料沒有錯。

  端午節過後,她緊張的回來了,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洪濤要對中嶽開戰了。

  她似乎沒有經歷過戰爭,嚇的在他懷裡直哆嗦。

  他緊緊的摟著她,想要告訴她不要害怕,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

  可一想到自己那仍舊沒有復明的眼睛,他還是壓了告訴她真相的念頭。

  自己眼傷未復,若帶傷上戰場,沒準會不敵洪濤,死在洪濤的杖下。

  與其讓她知道真相後對自己的死傷痛欲絕,不如就讓她認為是一個瞎子失蹤了吧。

  一個不能說不能聽不能言的瞎子,總比一個正常人容易讓人遺忘,帶給她的傷痛應該也會小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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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番外︰霍中溪6

  這個女人,很有韌性,雖然很害怕,但她還是想了辦法去面對即將到來亂世,她買了好多糧食,一一埋入了院裡。

  每當深夜聽到她院中輕輕挖土埋糧食聲音,霍中溪心中就十分難過。

  他是一個男人,這個關鍵時候,竟然沒有辦法保護自己女人。

  他想過要帶她回京城,將她放到安修慎身邊,她應該會安許多。

  可後來又一想,萬一自己戰死,中嶽必將淪喪,安修慎身旁反而危險,因為皇室總是滅國首選。

  不如就讓她藏這茫茫人海中,雖說不見得安,但起碼不會受人注意,平民百姓總比已死劍神妻容易保命。

  霍中溪開始沒日沒夜玩命逼毒。

  只是不知道靈毒仙子用什麼毒,好像黏黏糊糊漿糊一樣,始終無法從體內清除掉,讓這霍中溪進展十分困難。

  實沒有辦法了,霍中溪晚上點了那個女人睡穴,拖著仍有些僵硬身體去藥店裡找一些藥物來解毒。

  這個偏僻地方,藥店只有一家,店裡人都逃走了,藥材也所剩無幾。霍中溪只得又翻了幾家大戶人家,想找到一些能用得上藥。好這是亂世,幾乎每家都會儲存一些藥材來保命,霍中溪倒真找到幾味好藥,但只是解掉了身體僵硬麻木,眼睛仍是畏光,看不清東西。

  世道越來越亂,那個女人把門牢牢堵死,閉門不出了,每當聽到一個壞消息時,都會嚇的夜不能寐,緊緊往他懷裡鑽,似乎他懷抱,可以為她遮風蔽雨一樣。

  霍中溪只會緊緊摟住她,給她片刻溫存和安穩。

  同時,他心中暗暗發誓,他一定要擊殺洪濤,哪怕是拼了一死,也要讓懷中女人不再害怕恐懼,讓她平平安安活去!

  有人陸續餓死了,當鄰居也餓死人後,那慘烈情景讓她倍受刺激,當夜就發起了高燒。霍中溪摸索著翻出一些生藥泡成水,一口口餵她喝了去,好還有作用,燒了兩天她竟然真退燒了。

  看著燒得不斷說胡說女人,霍中溪緊緊攥緊了拳頭。

  如果,如果他還能活著回來,下半輩子,他一定會好好保護這個女人,不再讓她受一點驚嚇,他要一輩子保護她,讓她每天都樂樂活著。

  霍中溪不日不休運功逼毒終於有了成效,他眼中毒液,終於讓他逼出了多一半。

  可毒汁剛淌出來,她竟然醒了,然後看著他眼睛流血樣,焦急大哭。

  怕她碰到這毒汁,霍中溪趕緊自己擦掉了。

  自己一個練武之人可以用內功逼毒,她這個普通人,只有喪命份了。

  聽到她為自己擔心,霍中溪心中有幾分欣喜,但更多的,還是酸楚。

  自己枉為武神,竟然,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了,真是沒用至極!

  她偷偷給隔壁送米事情終於暴露了,夜裡有人翻過了院牆。

  當那麼多人來到院牆外時,霍中溪就已經聽到了,他手下,慢慢摸到了炕席劍。

  萬沒想到,她竟然也驚醒了,坐起來就要往外面跑。

  她不要命了嗎?就憑她這樣一個弱女,哪是那些人對手。

  霍中溪一把將她拽回來,控制著力道把她磕暈了。

  然後霍中溪抄劍而起,那幾個歹人立斃劍。

  怕她醒來後被屍體嚇到,霍中溪拎起兩具屍體躍出了城,把屍體扔去了城外亂葬崗。

  一連走了幾次,才將屍體運。

  眼睛雖然沒有痊癒,但已經模模糊糊能看見東西了。

  中嶽情勢已經很壞了,自己必須要趕去戰場。

  霍中溪返回家中,抱起那個女人,打算帶她一起去戰場,只有他身邊,她才是安全。

  剛走到院裡,他忽然聽到附近有許多高手迅速往這邊過來,同時,他聽到空中傳來了一聲尖利爆炸聲。

  這種爆炸聲,一般都用來當傳遞消息信號,那麼這意味著,他已經被一個組織盯上了。能出動這麼多高手組織,不用想也知道,應該是北嶽臭名昭著疾風樓。也就是毒靈仙子所那個組織。

  自己眼傷未復,未必敵得過手段陰險疾風樓。

  一剎那,霍中溪立刻有了決定,他將那個女人放了不引人注意牆角,而他自己則躍過牆頭,向城外掠去,一路上,他發出了長長嘯聲,將敵人都引了過去。

  疾風樓能北嶽一直屹立不倒,自有它手段和底蘊。

  霍中溪且戰且走,不知殺了疾風樓多少人。

  可疾風樓人卻如潮水一般,殺一撥還一撥,總是和他纏鬥個沒沒了,而且他們刺殺手段之多,讓霍中溪是防不勝防。

  當他歷艱辛,終於殺光了所有來犯敵人後,他找人一問,才知道他已經離兩軍對壘戰場不遠了。

  霍中溪有心回去找她,可戰場上中嶽節節敗退,每一天不知要死掉多少人,他已經沒有時間回去了。何況她存了那麼多糧食,短時間內應該不會餓死。

  權衡利弊,霍中溪還是趕去了戰場。

  戰場上,他見到安慶波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安慶波去接她。

  但到了此時,他才焦急發現,他不知道那個小鎮叫什麼名字!!

  當時他就是隨便找地方,哪有心思去打聽鎮叫什麼名,只是記得她後來說過,是叫西什麼。

  安慶波派出手去找人了,凡是帶西字鎮,去找一個叫沈西女人。

  知道霍中溪來了,得知他眼傷未癒情況,洪濤趕來叫陣。

  霍中溪帶傷上場,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一定要把洪濤這個罪魁禍首殺了,再也不讓她擔驚受怕了!

  霍中溪是拼了命,但洪濤沒有拚命。

  人越老越怕死,何況還是站那麼高位置上,洪濤自然捨不得去死。

  所在,兩人實力差不多情況,拚命霍中溪活了,怕死洪濤死了。

  當一劍將洪濤斬成兩截時,霍中溪心中大大鬆了一口氣。

  以後,她再也不用害怕了……

  中嶽大勝,全軍沸騰了,他們激動高喊著劍神名字,聲震雲霄。

  可他們不知道,他們渴望著見到劍神大人,此時正疾馳回家路上。

  他擔心著那個柔弱女,這亂世能否保得住性命。

  一路飛奔,日夜兼程,當他憑著記憶找到那個叫西谷鎮時,觸目是一片焦黑。

  小鎮沒有了,他們家沒有了,他們院子沒有了,那個女人,也沒有了……

  霍中溪目眥裂,眼中流出了兩行血淚。

  那個溫柔女人,那個調皮女人,那個善良女人,那個柔弱女人,那個愛他女人……
 
  什麼都不復存了,除了那沉痛悲傷和衝天憤怒。

  她死了,好,那就讓,那個造成一切痛苦根源國家,給她陪葬吧!

  一怒之下,他疾馳萬里,闖到北嶽皇宮,將整個北嶽皇宮夷為平地,那一天,北嶽皇宮,流血漂櫓。

  將北嶽皇帝人頭掛於兩軍陣前,霍中溪仍止不住心中悲痛。

  現在做這一切還有什麼用?

  她死了,再也不會笑嘻嘻往他懷裡鑽了,再也不會壞笑著調戲他了,再也不會嘴硬心軟和他撒嬌了……

  她死,似乎把他一切都帶走了。

  他心裡,好像漏了一個大洞一樣,好空好空。

  他現在才知道,原來那個女人,已經不知不覺中,對他如此重要了,成了他生命一部分。

  回到劍神山,知道屠城殺了他妻子,安修慎親自來請罪。

  霍中溪只用一個字就打發了他。

  「滾!」

  他女人死了,他沒有心情理會任何人。

  到底是安修慎心眼多,為他分析種種情況,瞭解了那個女人後,安修慎說依那女人膽小如鼠又機智多變性格來看,她很有可能一出現瘟疫時就會離開那個小鎮。

  他分析,讓霍中溪眼睛又亮了起來。

  是啊,她糧食足夠活命,她那麼膽小,一聽到有瘟疫發生,沒準就先跑了。

  霍中溪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又有活去動力。

  拍著安修慎肩膀,霍中溪激動說道:「只要你幫我找到她,我就幫你滅了那四國。」

  安修慎卻嘆了口氣道:「我心還沒那麼大,只是想著,不辜負了我哥哥的心就好。」

  安修慎發了命令,被屠八城倖存者,可以隨便任何地方重落戶藉,只需報上原來名字和戶口就可以。還給各地發了特別行文,如果看到有一個叫賈沈氏西人來落戶藉,立刻報到劍神山來,劍神大人將親自允諾他一件事情,皇帝陛下也將親自封賞那人。

  這行文一發放國,國官員都震驚了,劍神大人允諾,這可是何等機遇,皇帝陛親自封賞,那是何等榮耀。大家拼了命找這個叫賈沈氏西人,可這個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日子一天天過去,霍中溪也一天比一天失望。

  難不成,那個女人沒有逃過那一劫嗎?

  她沒有提前離開西谷鎮嗎?

  一想到那歡笑聲,霍中溪就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他開始奔波於各地,只要有西谷鎮人落戶,他都會親自去尋找那一家,問人家記不記得賣粥沈娘。

  倒還真有人記得她,但卻沒有人說得清她下落。那個混亂時候,誰也沒有閒心去管別人閒事。

  霍中溪一次次失望中,慢慢轉成了絕望。

  那個關心自己,照顧自己女人,真沒有逃脫生天嗎?

  不,不!

  霍中溪沒有放棄,仍是不停尋找。

  直到,他找到了李楨一家。

  以前時候,他不止一次聽那個女人提到過李老先生,卻沒想到,竟然是這位李老先生,危難時候,救助了沈曦。

  聽說沈曦往海邊走了,霍中溪沿著沈曦當年可能走過路,一路向東。

  路上,他不止一次想,當年她,是懷著怎樣心情走過這條漫長又危險路呢?

  她可能會挨餓,她可能會受凍,她可能會被壞人追趕,她可能會被村人轟攆……

  每當走過一條溝坎,他都會想,她那個笨手笨腳樣,沒準會這溝裡跌倒。

  每當走過一座小橋,他都會想,沒準這橋底,她曾經驚恐中度過漫漫長夜。

  每當走過一條小溪時候,他都會想,也許就這條河裡,她曾經洗過手洗過臉。

  每當走過一口水井時候,他都會想,也許當時這口井裡,她曾經打過水。

  ……

  霍中溪沒有用輕功,而是就這樣一步步走著,沿著他認為是當年沈曦走過路,體會著當年沈曦心情。

  體會後,卻是讓他更加覺得那個女人不容易,也讓他越來越心疼那個女人。

  如果能找到她,他這一生,不會負她,他會一直一直對她好,直到生命終那一刻!

  當他來到邊城後,城裡守城官員信誓旦旦表示,邊城早就關閉了城門,連一隻蒼蠅都沒飛過去,絕對沒有一個人能過得去。

  這句話,如同迎頭一棒,將霍中溪心頭僅存那點希望打了個粉碎。

  如果她沒有通過邊城話,這個瘟疫頻發地方,她能去哪呢?又有哪裡是安全呢?
 
  這不斷尋找兩年裡,霍中溪第一次茫然無措了。

  不相信她已不這個世上,也不接受這樣事實,霍中溪開始了漫無目標尋找。

  他足跡,踏遍了邊城附近大小村鎮。
 
  他一個村莊一個村莊打聽,他一個城鎮一個城鎮尋找。

  沒有,沒有,沒有……

  不斷傳來壞消息沒有打擊得了霍中溪,他拿出了對武道同樣執著,用來尋找落不明妻子。

  他不斷尋找第三個年頭,終於有人來報信了。

  賈沈氏西,出現了七里浦上漁村。

  聽到消息那一刻,霍中溪眼中,就那麼突然湧出了兩行熱淚。

  她還活著,真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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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番外︰唐詩與本我初心

  唐詩是覓君山一帶有名的大夫。

  她的師傅蘇屠,人稱「起死回生」,江湖上頗有名氣。為了躲避一波又一波用武力逼他看病江湖人士,他晚年時候隱居覓君山,不再出世。為了不讓自己醫術失傳,他收了唯一一個弟子,附近一個孤女。

  唐詩父母早逝,就把蘇屠當做了世上唯一親人,奉茶侍病,洗衣做飯,十分勤勞,十分孝順。

  老懷安慰蘇屠愈加喜歡這個乖巧聽話弟子,把一身醫術傾囊而授。

  蘇屠死後,唐詩自然而然就接過了師傅衣缽,繼續覓君山山腳小村莊當一名鄉間郎中。

  由於名氣大,她病人很多,但這些病人都是窮苦鄉民,有人家連買藥錢都沒有。不忙時候,唐詩就會親自上山去採藥,拿回去給付不起錢鄉民們服用。

  唐詩生活很規律,清早上山採藥,白天給人看病,傍晚時分再次上山採藥。

  她過很辛苦,但也過很充實。

  一個露成霜初秋清晨,她再一次上山採藥了。

  清晨深山,寧謐安靜,偶爾響山澗鳥鳴聲,越發顯出了山裡靜美。

  唐詩喜歡這樣安靜。

  她心情愉悅行走山間小路上,偶爾發現一株藥草,嘴角都會翹起微微笑。

  當她一棵古樹發現一棵稀有鳳點頭時,她那愉悅又明亮笑容,驚豔了山谷。

  正當她伸手去采那株藥材時,忽聽得樹上有人問道:「這是什麼藥材?長的很好看。」

  唐詩抬頭向上看去,只見隨風晃動樹枝間,掩映著一片白色衣襟。

  「鳳點頭。」唐詩心情並沒有被陌生人到來而打亂,她眼中,無論是什麼人,都比不上手中藥草來珍貴。

  怕傷了鳳點頭根,唐詩小心翼翼用藥鋤一點點鋤去鳳點頭根部土,當那株鳳點頭被她毫髮無損挖出來後,唐詩輕輕呼了一口氣,然後露出了一個滿意笑容。

  把藥草放進藥簍裡,唐詩轉身就要走。

  「喂,這裡還有個大活人,你連個再見都不說?」樹上人說話有些倨傲,似乎不滿意唐詩不告而別。

  「好吧,再見!」唐詩從善如流,很痛說出了再見,然後繼續前行。

  樹上的人氣結,差點被這句話噎死。

  這是什麼態度?

  隨便換個人也得問問他姓甚名誰吧,也得想看看他長得什麼樣吧。

  她連他是不是個人都不知道,就這樣走了?她也不怕他是什麼山精鬼怪嗎?

  樹上人飛身樹,穩穩落了唐詩面前,擋住了唐詩去路。

  唐詩這才將眼光投了他身上,打量著這個明顯臉色不豫男子。

  三十來歲年紀,長相中上,身材高瘦,穿著一件已經灰突突了白衣。

  「有事?」

  「沒有。」

  「有病?」

  「沒有。」

  「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

  咣一聲,那個男子直挺挺倒了去,砸飛了一大堆枯枝爛葉。

  「下次別再來找麻煩了,大夫不是只會救人。」唐詩留這麼一句話,從那男子身上邁了過去,很快就消失了山間小路上。

  倒在地上硬如木偶的男子咬牙切齒喊道:「胯下之辱?你敢這樣對我,你給我等著!!」

  他的威脅,唐詩絲毫沒放在眼裡。

  以前就有不少人來挑過事,總有一些江湖人以為武力可以解決一切,卻總也不用他們腦袋想一想,一個長年和藥材打交道大夫,會不懂毒藥嗎?

  沒有將這小插曲放心上,唐詩背著那一簍藥草按時回了家。

  今天病人不多,唐詩就坐院裡,整理今早採來的藥草。

  一個白色身影飄進了她院子,唐詩招頭,對上一雙惱怒的眼睛。

  是清晨那個白衣人。

  來就不太乾淨衣服,又在地上躺了一個時辰,已經髒的看不得白了。

  那人大咧咧往她跟前一站,居高臨怒聲道:「你這個女人,好不講理,不就想問你兩句話嗎,至於給我下毒嗎?」

  唐詩沒理他,這種無理取鬧的人,她見多了。

  那人見唐詩逕自擺弄著草藥,根本就沒有將他放在眼裡的意思,一怒之下,就想伸手去抓唐詩胳膊把她拎起來。

  結果,還沒碰到她呢,就覺得那熟悉僵硬又上來了,然後他站立不穩,咣一聲,再一次倒地上。

  「你,你,你這個惡毒女人!」一上午被放倒了兩次,讓自恃武功高強男子,又惱羞成怒。

  「放開我,給我解藥!」

  「看我好了,怎麼收拾你!」

  「趕緊放開我!」

  唐詩對他威脅置若罔聞,逕自忙著自己事情。

  那男子在地上躺著,不斷運內力試圖將毒逼到一處,等身體恢復了就給那個女人好看。

  可沒想到,等他躺了半個多時辰,覺得身體能動點時,那個女人竟然又走了過來,拿了條帕子在他鼻端聞了聞,然後他發現,他半個時辰功白運了,他身體又僵硬了。

  他繼續努力,身體好時,她又拿來帕子讓他聞,他屏住呼吸不想聞,她就用那帕子在他嘴角擦了擦,然後他僵硬的更厲害了!

  有鄉民來看病,看見院裡躺著他,總會幸災樂禍說道:「傻了吧,不知道我們唐大夫醫術好呀,竟然敢惹唐大夫!」

  婦女們經過他身邊時,就會像看耍猴一樣,捂著嘴哈哈笑,讓他顏面盡失。

  還有那些可惡小孩,竟然拿著狗尾草捅他鼻孔!

  他貴為武聖尊嚴啊!!!

  本我初心覺得,這一天,是他有生以來為黑暗,最為丟臉一天……

  晚上時候,看病人散去了,唐詩也去廚房做飯了,只剩本我初心一個人渾身僵硬躺在院子裡。

  這個女人,他一定要殺了她!
  
  那些嘲笑他人,他也一定要讓他們知道武聖是不可侵犯,哪怕是言語侵犯也不行!

  還有那些孩子,竟然敢捅他鼻孔,他一定……算了,孩子就放了吧,那也要找他家大人算帳!

  本我初心正生氣,柔軟裙邊掃過了他的臉。

  他睜開眼睛,卻看見那個唐大夫端著一碗飯蹲了他面前。

  她一句話也沒和他說,只是用小勺往他嘴裡餵了一勺粥。

  本我初心本想有骨氣不吃,但他深山裡待了好多天了,著實連頓像樣飯都沒吃過,何況今天又餓了一天了。

  骨氣什麼的在飢餓面前,什麼都不是。

  她餵他吃,一碗粥很快就見底了。

  她收碗走了,又留他孤獨躺地上。

  本我初心又傻眼了,不會吧,她一句話都沒說,又這樣走了?

  好歹也應該問他是不是服軟了話吧?

  這算什麼意思?

  本我初心躺地上,繼續生悶氣。

  那個女人房間燈一直亮著,印在窗戶上影忽長忽短,她似乎一直忙碌著。

  本我初心就看著那長長短短影,看了一個多時辰。

  直到他覺得累了,換了側身躺姿勢,才發現自己能動了。

  應該是她特意沒來再給他聞那藥吧?

  這意思是放過他了?

  讓他自己滾蛋?

  她讓他走,他偏不走。

  自己堂堂一個武神,怎麼可能被欺負了不找回場來?

  本我初心站起身來,走到那個女人房間門口,重重敲了兩門。

  屋內傳來一個清冷聲音:「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本我初心才不聽她呢,一手推開了門,瞇著細長眼睛冷笑道:「我沒吃飽。」

  那個女人正在稱量藥材,回頭看了看他,指了指廚房方向:「廚房裡還有剩飯,自己吃去吧。」

  「你給我端來,我在這裡吃。」

  「沒空。」

  「你!」

  本我初心氣呼呼去了廚房。

  吃吃吃,吃吃吃,吃窮了你這個破大夫。

  抱著這種報復心理,本我初心惡狠狠將唐詩廚房裡冷飯冷菜都吃掉了。

  吃完後,他又回到唐詩房間裡,大咧咧坐在椅上,開始胡攪蠻纏。

  「看見沒?我這衣服,你給我弄髒了,明天你給我洗洗。」

  「我沒換洗衣服,給我找一身。」

  「有熱水沒?我要洗澡。」

  對著這麼一個恬不知恥男人,唐詩終於停了手裡的活。

  她上下打量了我初心一番,大概覺得他衣服實是太髒了,還就真出去幫他找來了一身衣服。

  「我師傅的,你穿著可能短,湊合點吧。出了院門,往左走一里地,有一個小河,那裡能洗澡。」

  本我初心故意胡鬧:「河水太冷,我要用熱水洗。」

  「廚房裡有柴,自己燒去。」

  「我不會。」

  唐詩又低下頭去,不理他了。

  任他再怎麼死乞白賴,也不和他答話了。

  本我初心受不了髒,只得跑到小河裡,用冰涼河水洗了個冷水澡。

  當他濕漉漉站到她面前時,唐詩忍不住捂著嘴笑了出來。

  他長得太高了,師傅衣服他身上短得很,他光禿禿露著一截細長腿,和細腿伶仃鷺鷥一樣。

  本我初心一直高高上,衣服器具都是用好,從沒有像今天這般丟人過。

  他把髒衣服扔給唐詩,鬱悶道:「趕緊給我洗了去,明天我可不想穿這身破衣服見人。」

  唐詩倒沒說什麼廢話,接過衣服來,還真就泡進了盆裡,拿來皂豆幫他洗了起來。

  昏黃油燈,本我初心坐椅上,看著這個女人幫他洗衣服。

  她動作很輕柔,神態很安詳,這昏黃燈光,顯得是那樣寧靜美好。

  他忽然就想起了風纏月。

  那個他愛了二十多年,追了二十多年女人。

  似乎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有給自己洗過一件衣服,甚至,她連一碗粥都沒給自己做過。

  自己在她心中,是那麼無足輕重。

  每當她想起她衛郎時,就會忍不住去中嶽大鬧一場,可她是否曾想起過他,想起他一直她身邊陪伴她?

  這二十年間,他向她求婚了無數次,她總是沉默以對。

  七天前,他又一次向她求婚了,她仍是沉默。

  這一次,本我初心沒有像以前一樣,仍對她耐性十足。

  他忽然想起了霍中溪嘲笑他的話,說他眼盲心瞎,他苦笑著離開了東嶽,心中也嘲笑著自己。

  原來自己一片痴情,他人眼中,不過是一場笑話。

  人生沒有幾個二十年,本我初心覺得,他應該好好考慮一下他對風纏月感情,他已經不小了,再也浪不起一個二十年了。所以,他來到一片大山裡,和野獸廝殺中,那秋風秋露中,他想磨去他痴心,忘掉那個一直沒有給他任何回應的女人。

  看著眼前這個安靜又溫馨女人,本我初心忽然覺得,他確實應該找個女人安定來了,過一過正常人的平淡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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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番外︰本我初心與唐詩

  本我初心並未在覓君山逗留太久,也並未真的去找那些鄉民們的麻煩,而是在第二天,就趕去百里外的碧水鎮參加惜花節了。

  八月十五,不僅僅是中秋節,還是南嶽一年一度的惜花節。

  在這一天,南嶽未婚的男男女女們,都要佩帶著漂亮的鮮花上街,尋找可以陪伴自己一生的伴侶。

  以前本我初心的心思一直在風纏月身上,從未參加過惜花節,現在既然打算找個女人成親過日子,就買了一串用鮮花做成的墜子掛在了腰間,以表明自己未婚的身份。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本我初心也和平常男子一樣,眼睛不住的向過往的女子身上掃,試圖尋找能讓自己一見鍾情的姑娘。

  未婚的姑娘自然都是正值妙齡的,再加上今天都花了心思打扮,個個嬌豔的如身上佩帶的鮮花一樣,本我初心頗發現了幾個對他心思的姑娘。

  可惜他雖有情,人家姑娘卻都對他無意。

  摘去了武神那層光環,看起來已經三十左右的本我初心,根本吸引不了十幾歲女孩子的注意。

  當本我初心意識到問題所在時,心情鬱悶極了,他憤憤的扯掉腰間的花墜,找個地方喝悶酒去了。

  情場不得意,惜花節又受了挫折,本我初心消沉了好幾天,整日流連在茶樓酒肆,每日都喝個爛醉,打算來了一醉解千愁,千醉解萬愁。

  這一日,正在一個江邊酒樓裡買醉的本我初心,一邊瀟灑的往嘴裡灌酒,一邊臨窗欣賞著江邊美景。

  恰在此時,一艘小船順流而下,轉眼間從本我初心腳下飄了過去。

  本我初心雖喝了個半醉,但武神的本領還是在的,在那船一掠而過的時候,他清楚的看見那船上除了站了幾個男人以外,還綁了一個女人。

  本我初心胳膊一揚,手裡的酒壺就擲了出去,那快如閃電的酒壺卻似有千斤重一般,咚的一下就將那小船的半邊砸到江裡去了,船上的男人除了站在那女人腳邊的以外,其餘的也全都掉落江中。

  僅剩的那個男人驚詫的抬頭看天,似乎在看天上到底在掉什麼東西。別的奇怪的東西他沒看到,他只看到了一個白影掠了過來,在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把他踢到江裡去了。

  等他手忙手亂的從江水裡露出頭後,他吃驚的發現,船上的女人不見了。

  本我初心拎著唐詩回到了酒樓上,大手一揮,捆綁著唐詩的繩索就落地了。

  雖說被綁了,但唐詩卻並未顯出什麼害怕恐懼的樣子,她很平靜向本我初心行了一禮:「多謝了。」

  自己堂堂一個武神在她手上吃足了苦頭,沒想到不過幾個下三濫的角色就將她給逮住了,本我初心心裡頓時不是滋味起來,他連譏帶嘲道:「怎麼,這次唐大夫沒隨身帶著毒藥嗎?」

  唐詩聽出了他話裡的諷刺,卻絲毫沒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回道:「帶太少了,在你身上浪費太多了。」

  什麼?

  浪費太多

  用在他身上是浪費嗎?

  他堂堂一個武神,就是大羅金丹用他身上也不算浪費好不好?

  被挑起了怒氣的本我初心輕哼了一聲,冷笑道:「唐大夫,以後你可得好好保重,並不是每個人都和在下一樣喜歡管閒事的!」

  「沒事,他們綁我是想讓我看病的,不會殺我的。」唐詩就事論事,那些人是想請她給他們幫主看病的,並不是想綁架她殺了她。

  「哼,那算我多管閒事好了!」本我初心瞪了這個不識好人心的女人一眼,憤憤下樓而去。

  本我初心對唐詩的生氣,不過只持續了一會兒罷了,在他眼中,唐詩實在是太普通了,根本就入不得他的眼。

  又在碧水鎮流連了幾天,玩厭了的本我初心又進了山,繼續去與野獸廝殺,磨練刀法,也磨煉自己的心。

  在一日路經一處懸崖時,忽然看到崖底有一個小白點,他跳下去一看,頓時就高興了,這些天的鬱悶之氣也隨之一散而空。

  這不是那個唐大夫嗎?

  就她那三腳貓的功夫,竟然想從這近乎陡直的懸崖上採到藥,那可真是自不量力。現在好了,掉下來了吧,摔得不輕吧,暈過去了吧。

  本我初心雖然有點幸災樂禍,但還沒冷血到見死不救的份上,先輸了一縷真氣吊著她的命,把唐詩的斷腿接好了,又用樹枝固定好,這才抱唐詩回了她的家。

  唐詩是個大夫,家中藥草藥材有的是,本我初心也是經常出山入林的人物,自然也識得幾味傷草藥。

  他很利索的給唐詩處理好了身上的傷,並給她灑上了藥粉。

  直到晚上的時候,唐詩才悠悠轉醒了過來。

  本以為她是到了閻王殿,可沒想到她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那個傲慢無理的男子。

  「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唐詩的聲音雖然很虛弱,但意識很清醒,知道肯定是他又救了自己。

  本我初心嘲諷她道:「沒那金剛鑽就別攬那瓷器活,就你那點不入流的功夫,還敢往懸崖上採藥去,沒摔死都算你命大。」

  他說話這麼毒,本以為唐詩會生氣,可沒想到唐詩只是淡淡道:「嗯,我高估自己了。」

  不會吧?

  連辯解都沒有,就這樣承認自己不行了?

  本我初心忽然覺得自己是一拳打在了空處,那種空蕩蕩的感覺,竟然又讓他感覺到了鬱悶。

  這個女人,總能挑起他的怒氣,真是不應該管她!

  本我初心本想撥腿就走不管這女人了,可又一想,他要走了,這個重傷在身不能動彈的女人非得餓死不可。本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念頭,本我初心按下了要走的念頭,去隔壁討了點熱水熱飯給唐詩吃了。

  第二天,天光還未放亮的時候,就有人急火火的來敲門了,在院外焦急的喊著唐詩的名字。

  唐詩起不來,睡在唐詩師傅房中的本我初心只得去開門。

  門一開,就湧進來了一群人。

  見開門的是一個男的,大家都楞住了。

  「你是唐大夫的相公吧?唐大夫起來了嗎?我娘子得了急病,快請唐大夫幫忙看看。」

  唐大夫的相公?

  本我初心還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掛上某某人相公的名號,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他拒絕道:「她昨天上山採藥從懸崖上摔下來了,腿都摔斷了,沒法給人看病,你們趕緊去找找別的大夫吧,別把病耽誤了。」

  那個背著病人的男子急的眼淚都下來了,一個勁的求本我初心道:「唐相公,你行行好,讓唐大夫給我娘子看看吧,這附近就唐大夫一個大夫,我去哪找別的大夫啊?」

  唐相公?

  本我初心不禁挑了一下眼眉,他什麼時候改成姓唐了?還是說,他嫁妻從妻了?他和那個冷冰冰的女人沒什麼關係好不好?

  正當本我初心要趕他們時,卻聽見屋內唐詩說道:「帶他們進來吧。」

  那男人如同得了聖旨一般,撇開了本我初心,背著妻子就進去了。

  本我初心也隨著這幫人進了屋,卻見唐詩躺在床上並未起身,而是讓那男子把他娘子抱平了,蹲在她床邊,看高度差不多了,她才伸出手去,搭在了那女人的脈腕。

  唐詩診了良久的脈,那凝眉蹙額的樣子,一看就知道那女人病症很險。

  放開那女人的胳膊後,唐詩又沉吟了很長時間,然後向本我初心道:「上次採來的那株鳳點頭,放在藥櫥的最頂端,你幫我拿過來。」

  人命關天的時候,本我初心倒沒說什麼廢話,很快就將那株已經曬乾了的鳳點頭拿了來。

  唐詩把藥遞給那個男人道:「你找個通風的地方,把這藥嚼碎餵她,吃下藥後一刻鐘,她要是吐了,你就再抱進來給我看,要是沒吐,你直接抱家準備喪事去吧。」

  那男人二話沒說,接過那藥草抱著那女人就出去了。

  「喂,那株鳳點頭很珍貴的,你就這樣讓她吃了?」本我初心那次回去以後,特意找人問了問鳳點頭是什麼藥,才知道了那藥貴的很,幾百兩一株。這個來求醫的男子明顯是個農夫,根本不可能拿得出幾百兩銀子的。

  「誰吃不是吃,吃了能救命就行了。」唐詩的傷勢也很重,大概是傷口一直在疼的原因,她的臉色特別的蒼白,看起來柔弱無比。

  本我初心看她這可憐兮兮的樣子,語氣不禁就放柔軟了:「你還有傷在身呢,還給別人看什麼病啊。一會兒要是再有人來了,我替你擋了,你得好好休息!」

  唐詩輕輕搖了搖頭道:「不用擋,來的都是有病的,沒病誰往這來呀。」

  「濫好心。」本我初心輕輕嘀咕了一句,沒再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那個男人抱著生病的女子風一般就刮進來了,激動的大聲喊道:「唐大夫,我娘子她吐了,她吐了!」

  唐詩蒼白著臉勉強笑了笑道:「我給她開副藥,喝幾天就好了。」

  然後她轉向本我初心道:「還得麻煩你給拿下藥。」

  本我初心無奈,只得拿起了戥子,開始論兩論釐的稱量藥材,分包包好。

  整整一天,來看病的人絡繹不絕,唐詩身體不便,就躺在床上診脈,而抓藥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了本我初心的頭上。

  而就在這一天中,唐大夫的丈夫唐相公的名聲,就隨著病號們的離去聲名遠播了。

  唐詩傷重不能走動,好多事情只能拜託本我初心,因為她實在是無人可用。

  本我初心本來想走,可看病的人實在太多,總得有個抓藥收錢的,何況這個女人傷的很重,他要真這樣扔下她,心裡也不落忍。還有一點原因,高高在上的日子過慣了,他也想體驗一下平常人的生活。所以,他留了下來。

  兩人關係不太好的人住在一起,不自在了好幾天。

  但隨著相處日子的增加,兩人就漸漸的熟稔了起來,以前那點小恩怨也就消散的一乾二淨了,兩人也慢慢的看到對方的長處了。

  本我初心發現這個女人雖然臉上冷清,但實際上是心底柔軟心腸又好,善良得不得了。不僅帶傷給人看病,還經常不收診費,有時還免費贈送藥材,善良的都讓他有點看不過去了。

  唐詩也發現,這個男人其實並不是她想的那樣傲慢無理,他其實是個很風趣很溫柔的男人,來了才短短幾天,就和周圍的人打成了一片,還專門有人不看病特意來找他聊天。

  兩個人在彼此心中的印象,都和最初來了個大逆轉。

  白天的時候,唐詩看病,本我初心抓藥收錢。

  晚上的時候,唐詩指點著本我初心切藥,整理藥材。

  本我初心喜歡看唐詩談論醫藥時那神采飛揚的樣子,也喜歡看她凝眉診脈的樣子。

  唐詩感動於本我初心危難時的救助,更感動於他對她的細心照料。

  本我初心的醫藥知識一天天在增長,兩個人可聊的話題也越來越多。

  日夜相伴一段之時間之後,兩個人也越來越有默契。

  周圍的鄰居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很好奇,屢屢向本我初心打探兩人的關係,本我初心只是但笑不語,讓外人誰也摸不著頭腦。

  日子長了,村中就有人起鬨道:「唐相公,你和唐大夫什麼時候成親啊?我們可都等著喝喜酒呢。」

  本我初心看著正在給人診脈的唐詩,笑瞇瞇道:「快了,快了。」

  晚上的時候,本我初心一邊往藥櫥裡放藥,一邊對在稱量藥物的唐詩道:「要不,找個日子咱們把事辦了?」

  唐詩雙頰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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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 00:24:19 |只看該作者
第116章 番外︰本我迎

  「唐大夫,你忙你的,我帶小迎去街上逛逛。」陳子良憨笑著,對忙碌的唐詩說道。

  等待看病的還有六個人,她大概得有一陣子騰不出空來了,再看看本我迎,很明顯是無聊極了,正在旁邊胡亂的翻她的藥材。

  「那就有勞陳員外了。小迎,你和陳叔叔去玩吧,別欺負妹妹,知道嗎?」本我迎歡快的叫著「知道了」,就跑到了陳子良的三歲的小女兒身邊去了,拉著小女孩的手就往外跑。

  「小迎,慢一點。」看到他把小姑娘差點拽倒了,唐詩不由高聲囑咐了一句。

  陳子良笑道:「沒事,我看著他倆。」說罷,深情的看了唐詩一眼,就追兩個孩子去了。

  唐詩躲開他的目光,低下頭去看病。

  那病人是個五十來歲的大嬸,就是附近的街坊,早就知道了陳子良對眼前這個唐大夫有意思,不由多嘴道:「唐大夫,你看子良對小迎多好?依我說呀,你們早早成親就是了,小婉也有了娘,小迎也有了爹,你和子良湊成個好字,兒女雙全了,多和美呀。」

  旁邊等著治病的幾個婦人也幫腔道:「是啊,子良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性子和善,也肯與人方便,是個再好不過的人,你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不容易,還是趁年輕早早找個知冷知熱的男人是正經。」

  「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孩子想,小迎這麼小就沒爹,多可憐啊。我看這孩子比你們剛來時可不愛說話了。」

  唐詩只是靜靜的聽著,沉默不語。

  她們說的對,小迎確實比以前沉默了不少。

  以前有那個人在旁邊,父子倆個天天連打帶鬧,小迎活潑的能把房頂揭開。

  可從離開那個人後,小迎就再也沒有那樣燦爛的大笑過了。

  她的性子本就清冷,小迎在他面前本就畏懼多過親密,她是嚴母,那個人才是慈父。

  現在,沒有了慈父的調和,在嚴母面前,小迎就變得畏縮了起來,再加上他似乎懂事了,知道他沒有爹爹了,不知何時似乎有了低人一等的感覺,不愛出去和小朋友一起玩了,而在天天在家裡,不是自己練一會兒武,就是在院子裡轉來轉去。

  難道,有爹爹和沒爹爹,對孩子的影響真的這麼大嗎,她沒爹沒娘,不一樣活得挺好嗎?

  都快中午了,陳子良還沒帶著小迎回來。

  唐詩鎖好門,打算去街上找找看。

  隔了老遠,她就看見陳子良在一個吃食攤子前面買吃食。

  小婉和小迎在他身邊一個勁的往高蹦,似乎都想盡快吃到他手裡的吃食。

  陳子良從紙包中拿出一塊什麼東西,先塞進了小婉的嘴裡,然後又拿出一塊,塞進了小迎的嘴裡。小迎大了吃的快,幾下嚼沒了,就又攀著陳子良的胳膊要,陳子良卻沒有立即給他,而是等小婉嚥下後,先給了小婉一塊,然後才給了小迎一塊。小迎吃完後,又扯著他的胳膊要,他又是等小婉吃完了才給小迎。

  這本不是多大的事兒,但看在唐詩眼裡,卻覺得格外的心酸。

  小迎也是她捧在手心裡的寶啊,以前不管是買什麼吃食,都是先讓小迎吃個夠,然後她和那個人才一人吃兩口,如果小迎愛吃,他們會一口也不吃,會都給小迎留著。

  可現在……

  唐詩走向前去,打算自己給仍在扯著陳子良的胳膊蹦個不停的兒子買點吃的。

  可正在這時,從街口忽然跑來了一輛疾馳的馬車,拉車的馬匹似乎受了驚,駕車的人控制不住馬車,不斷的放聲大喊:「快讓開,快讓開,馬匹受驚了,快讓開……」

  陳子良一把抱起小婉,就跑進了旁邊的店舖裡,而小迎則在那裡呆呆的看著那飛奔而來的馬車,似乎嚇傻了。

  雖然陳子良立即從店舖裡出來了打算去抱小迎,可很明顯,馬車的速度那麼快,他有些來不及了。

  心急之下,唐詩也顧不得什麼了,施展輕功幾步躍過去,將小迎抱到懷裡,竄到了路邊,剛好躲開了那失控的馬車。

  陳子良呼哧呼哧的跑到了她們身邊,連聲說道:「沒事吧,小迎沒事吧?」

  小迎此時好像才從那驚嚇中清醒過來,緊緊的摟著唐詩,「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娘,娘……」那撕心裂肺的聲音,讓唐詩好懸沒掉下淚來。

  「小迎不哭,娘在這裡,娘在這裡……」唐詩百般的安慰,受了驚嚇的小迎卻只會哇哇大哭,沒有一點要停的意思。

  陳子良遞過一塊點心來,親切的哄小迎道:「小迎不哭,來,吃點心。」

  小迎不理他,仍是繼續大哭。

  唐詩看著一臉尷尬的陳子良,淡淡說道:「他受驚了,我先帶他回家。」

  說罷,她抱起小迎,轉身走了。

  人人都疼愛自己的孩子,這是人之常情,陳子良先把他女兒抱到安全地方去,這也是人之常情,唐詩不怪他。

  可是,話雖這麼說,她心裡卻是很難受,很難受。

  她的小迎,如果她沒有找來的話……

  她忽然想起了她小時候寄居在舅舅家時,舅媽說過的一句話:她又不是我生的,我憑什麼對她好?

  是啊,小迎又不是陳子良的孩子,他憑什麼對他好?

  她真的不怪他。

  要怪,只怪她太大意了,輕易把孩子託付給別人。

  在半路上,路過一家點心店時,唐詩帶著小迎買了許多他愛吃的果脯和點心,小迎才慢慢止住了哭泣。

  小迎抽嚥著,忽然委屈的對唐詩道:「娘,我們去找爹爹吧,我想爹爹了。」

  唐詩心中酸澀的厲害,她不知道要怎麼和小迎說,她和他爹爹已經分開了,不會在一起了。

  「娘,我要爹爹,我要爹爹,爹爹不會讓馬車撞我的。」小迎又哭了起來,看來剛才陳子良扔下他的事情,讓小傢伙受傷了。

  唐詩被小迎哭的心都碎了,但她緊緊的咬了咬牙,楞是忍著沒有流下一滴淚來。

  晚上的時候,受了驚的小迎胡亂的說著夢話,爹爹爹爹的叫了一晚上。

  在黑暗掩護的深夜裡,唐詩輕拍著兒子,終於還是流下了淚。

  過了沒幾天,唐詩帶著小迎離開了這裡,繼續四處漂泊,當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

  一說到「漂泊」這兩個字,有的人似乎覺得很詩意,很瀟灑,可真的到那個地步的時候,漂泊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艱辛。

  並不是每一天都能來得及住進客棧裡,也不是每一天都可以借住農家裡,有時候他們會露宿街頭,有時候他們停留曠野。有時候走在半路上就會忽然下起雨來,把母子二人淋成落湯雞,有時候颳風下雪,凍的母子二人瑟瑟發抖。

  如果是唐詩一個人還好一些,可她還帶著孩子。

  為了不讓孩子繼續跟自己受罪,在流浪了一年以後,唐詩再一次找了個鎮子定居了下來。

  過了沒幾天,她去找出去玩的小迎回家吃飯,隔老遠就聽到了小迎的哭叫聲:「誰說我沒爹了,我有爹爹,我爹爹是武神本我初心,你們再欺負我,我叫我爹爹來打你們。」

  小孩們轟堂大笑。

  「我爹也是武神,我爹是霍中溪。」

  「我爹也是武神,我爹是歸海墨。」

  「我爹不是武神,我娘是武神,我娘是風纏月。」

  孩子們一邊嘲笑著本我迎,一邊又擁上去:「打他,打他這個小騙子。」

  辟哩啪啦的聲音傳了過來,其中夾雜著本我迎悶哼和哭叫的聲音。

  唐詩趕緊跑了過去,孩子們一哄而散,只剩下鼻青臉腫的小迎趴在地上。

  一看見娘親來了,本我迎的眼淚刷刷刷就落下來了:「娘,我要去找爹爹,我要和爹爹學武,以後就不會被人欺負了。」

  唐詩無言以對,只得抱著哭個不停的本我迎回了家。

  從那以後,唐詩開始自己教小迎學武。

  只是她那三流的武功,又能教給兒子什麼呢?

  本我迎一天比一天沉默了,他不再出去和孩子們玩耍,他天天悶在院子裡,練習他還記得的爹爹教過的武功,練習娘親教給他的武功。等他覺得學的差不多了,就開始去找那些嘲笑過的孩子們報仇。

  挑戰的結果只有兩個,他把人家打的鼻青臉腫,他被人家打的鼻青臉腫。

  而最終的後果卻只有一個,就是人家小孩的家長找上門來,讓唐詩好好管一管本我迎。

  過了沒有半年,本我迎已經成了最不受鄰居們歡迎的孩子了。

  每個被他打過的孩子家長,都明裡暗裡的罵他有人養沒人教的野孩子。

  本我迎越加的陰沉,和別人家孩子打架的時候,下手越發的狠了。

  幸好唐詩是個大夫,一邊陪著不是,一邊免費供醫供藥的給人家孩子治傷。耳朵裡,還得聽著孩子家長的抱怨,還不好意思反駁。

  回到家裡,唐詩狠狠的打了本我迎一頓,結果第二天,本我迎不見了。

  唐詩嚇壞了,滿城的亂找,終於在別人的指引下,在官道上找到了正在趕路的本我迎。

  「我要去找爹爹!」面對唐詩的訓斥時,這個五歲的孩子,大聲的申訴著自己離家出走的理由。

  唐詩不想說「他爹爹要別的女人,不要他們」的事實,這對孩子來說,太殘酷了。

  面對本我迎找爹爹的決心,唐詩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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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番外︰唐詩

  很快,本我迎又將附近的孩子們打了一個遍,天天帶著孩子找上門的家長絡繹不絕。

  以前的本我迎,雖然也調皮,但絕對不像現在這樣,心懷著仇恨,只想著報復別人,唐詩明明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的,但她就是無能為力。

  她本就不是個能言善道的人,不會對孩子循循善誘,也不是樂觀開朗的母親,可以開導勸勉孩子,面對著日漸叛逆的本我迎,性子清冷的她,最多的時候還是沉默,沉默著給孩子精心的照顧,希望孩子能理解她的苦心。

  可很明顯,本我迎還太小,還沒有學會察言觀色,根本就不知道唐詩還有苦衷。在年幼的本我迎看來,誰欺負我誰罵我,我就打回去,世界就是這麼簡單。

  由於鄰居們的冷言冷語,若明若暗的排擠,唐詩還是帶著本我迎離開了這裡。

  這一次,她不想再漂泊了,孩子大了,應該定居下來,找個先生教他讀書識字了。

  唐詩決定回覓君山,那裡有幾個孩子是本我迎小時候的玩伴,在那裡,本我迎應該會快樂一點吧。

  當途經一個很繁華的城市時,唐詩遇到了故人。

  當冷峭如劍的歸海墨出現在她面前時,她還真嚇了一跳。

  難得的是,本我迎竟然還記得他,一見面就高興的直喊墨叔叔,然後就忙不迭的問道:「墨叔叔,你看見我爹爹了嗎?我想我爹爹了。」

  歸海墨看了唐詩一眼,吐出了一個字:「沒。」

  本我迎難過的低下頭去,失望之情顯而易見。

  三人來到酒樓點菜入座,歸海墨看著吃的正歡的本我迎,低聲問唐詩道:「沒告訴他?」

  唐詩搖搖頭:「他太小了,等長大後再說吧。」

  歸海墨點點頭,也開始吃飯。

  兩人默默無語的各吃各的,本就都是話少的人,再加上以前就沒說過多少話,這頓飯,吃的沉悶無比。

  吃完了飯,本我迎趴在窗戶上往外看熱鬧。

  歸海墨看了他一會兒,轉過頭對唐詩道:「他在找你們。」

  唐詩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去,輕輕喝了一口茶。

  沉默片刻,她卻是問道:「最近見過沈姐姐嗎?她還好嗎?」

  「懷孕了,肚子總疼。」

  唐詩急忙問道:「肚子疼?御醫怎麼說?」

  歸海墨搖頭:「不知道。」

  想來也是,他一個大男人,又怎麼會懂得生孩子的事呢。

  「那我去看看。」對於自己的醫術,唐詩還是有信心的。

  兩人又枯坐了一會兒,直到本我迎玩膩了,才結帳離開。

  在臨分離前,歸海墨說了從唐詩認識他以來,他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活著時原諒,彼此都沒有遺憾……」

  他的意思,唐詩明白。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了。

  他和他未婚妻還有他皇兄三人之間的事情,足可以寫一部纏綿悱惻又驚心動魄的傳奇。

  有青梅竹馬,有強行佔有,有宮廷內鬥,有未婚生子,有自殺謝罪,有血染皇宮……

  當他的未婚妻死在他面前後,歸海墨用一生未娶來回報了她的感情。

  他這一生,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有親自對那個以死來表清白的女子說一聲「沒關係」。

  唐詩知道,這是他以他的經驗,來給她一點的建議。

  本我初心看上去年輕,可實際上,年紀已經不小了。

  唐詩若不原諒他,他很可能就抱憾終生了。而唐詩,是不是也會像歸海墨一樣,對著抱撼離去的人,心中惘然呢?

  唐詩早已過了小女孩那種可以任性可以肆意妄為的階段了,應該學會理性的面對這段感情了。

  永遠這般漂泊下去,除了增加她的孤苦淒涼,起不到任何別的作用,何況,還要搭上本我迎的未來。

  唐詩對著歸海墨消失的方向沉默了良久,最終還是帶著本我迎去了劍神山。

  見到沈曦的時候,唐詩簡直都不太敢認她了。

  她的肚子異常的大,走路的時候都得用手托著,雙腿雙腳都已經浮腫了,看起來像胖了一大圈,但她的臉又消瘦的厲害,看起來很像一個大身小頭的怪物。

  「雙胞胎?」如果只有一個,是絕對不會有這麼大的肚子的。

  沈曦不僅臉色不好,就連精神也很憔悴,看來這次的懷孕,讓她十分的辛苦。

  「嗯。唐詩你快來給我看看,我肚子總疼,可御醫們診不出是什麼原因,只說胎兒還好,沒有問題。」

  唐詩立刻給沈曦診脈,又仔細摸了摸沈曦的肚子,表情很是凝重:「這種情況我也沒有遇到過,先觀察幾天再說。」

  知道唐詩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陪她生產,沈曦高興壞了,一迭聲的吩咐人給唐詩母子準備房間,準備換洗衣服,分派幾個人去伺候……還特意囑咐霍俠帶本我迎好好玩,不要欺負他。

  本我迎和霍俠以前玩的就很好,現在又是久別重逢,小哥倆自然是好的蜜裡調油,本我迎跟著霍俠跑來跑去,看起來心情好極了。

  「讓他們玩,咱倆說說話。」沈曦拽著唐詩,仍是那樣的熱情友善。

  唐詩扶她坐到椅子上,自己才坐在她旁邊,出聲問道:「霍劍神呢?」

  提起霍中溪,沈曦臉上泛起了甜蜜的光彩:「昨晚我說想吃他烤的肉了,今兒一大早就打了幾隻野兔山雞,去後面烤去了。」

  「霍劍神對你真好。」唐詩說這話倒沒有恭維客氣的意思,霍中溪絕對是個好丈夫很父親,這一點舉國公認。

  沈曦心裡也很明白這一點,嘴頭上卻不認輸:「那是因為我對他好呀。」

  唐詩給沈曦倒了杯水,懶得和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爭辯。

  沈曦碰了碰唐詩的胳膊,小聲問道:「喂,你真不打算原諒本我初心啊?風纏月都死了,你還顧忌什麼?」

  「她死了?怎麼死的?」唐詩以前居住的地方很點偏,再加上她不愛與人聊天,還真沒聽到過這消息。

  「自作自受唄。她打死了一個侍女,那個侍女的姐姐也是伺候她的人,就偷著給她下了毒。」一代武神如此結局,著實讓人意外。

  「他呢?」唐詩想了想,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當時不在東嶽,正在劍神山磨跡我打聽你們母子的消息呢。等他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風纏月都入土了。」

  風纏月如何,唐詩已不想去關心,她雖然冷清,但還沒有大度到去懷念這麼一個搶走她丈夫的女人。

  沈曦忽然又湊過來說道:「本我初心經常來劍神山,據說劍神山上上下下都得了他的好處,只要你一出現就有人會去給他送信,我估摸著明兒後的他就能到了。」

  他這麼快就要來了?

  唐詩怔了一下,隨後想到,事情終歸要解決的,早晚都一樣。

  「沈姐姐,你經的事兒多,你說你要是我,該怎麼辦?」本我初心的所作所為,深深的傷害到了唐詩,但本我迎的成長,卻又不能少了本我初心,最起碼,唐詩培養不出一個武神來。

  沈曦笑道:「這事兒,別人不可能替你下決定。你要問你自己的心,你是愛他多一點,還是恨他多一點。」

  唐詩再一次沉默了。

  她本就不是一個輕易付出感情的人,付出了,就是一心一意。

  說愛本我初心?也許還有。

  但是——

  「沈姐姐,我們回不去了,我們中間隔著一條命,那可是我們的親骨肉。」想起那流掉的胎兒,唐詩眼中有淚。

  沈曦掏出條帕子遞給她,沒有安慰她,而是問道:「那你想怎麼辦呢?殺掉本我初心賠孩子一命嗎?」

  她這話倒讓唐詩嚇了一跳,她再恨本我初心,也沒想過讓他去死。

  「這倒不至於,反正我不會和他在一起了。」

  沈曦嘆了口氣道:「如果是以前,我會很乾脆的讓你和本我初心分開,他那樣對不起你,咱們絕對不能原諒他。」就如同前世的她,在確認趙譯有了外遇後,她毫不猶豫的離了婚。

  「可有了孩子後,我就不這麼想了。只要他還愛著孩子,能給孩子很好的父愛,我願意原諒他。你可能會笑我懦弱,可我想的只是,孩子好了,我就好。」說到孩子,沈曦不由輕輕摸了摸肚子,臉上那種幸福的母愛流露,完全是發自內心自然而然的。

  「其實吧,這種情況,用兩句話就可以說透。委屈了你,成全了孩子。委屈了孩子,成全了你。有的人性格剛烈,眼中不容沙子,不願委屈自己,那孩子必定要缺失父愛或母愛。像我這種人,委曲求全,孩子不缺父愛母愛,只是自己心裡不好過罷了。」

  唐詩細細琢磨著沈曦的話,覺得很有道理。這件事本身就是雙刃劍,在撥劍出鞘的時候,總會有人受傷。

  沈曦喝了口水,繼續說道:「我說半天,最後拿主意的還是你自己,這件事,無人能替的。我只提醒你一句,那個逝去的小生命雖然無辜,但你別忘了,還有一個活著的小生命更無辜。你做任何決定之前,要先想想小迎。你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就必須對他負責任。」

  沈曦是愛孩子的,所以她一切的出發點都是從孩子出發。

  為了孩子,她可以委屈自己,可唐詩呢?

  她不知道她應該怎麼做。

  有些錯誤,必須有人來承擔。

  不是一句輕飄飄的原諒就可以結束一切。

  夜裡,下起了好大好大的雨。

  唐詩躺在床上,聽著外面響徹天地的雷聲,看著窗子上的飛電流金,久久無法入睡。

  她腦中十分混雜,一會兒閃過在覓君山時,他們的夫唱婦隨,一會兒想起她生病時,他的辛苦照顧,得知她懷孕時,他臉上那驚喜交加的樣子,還有還有,他抱著風纏月喊月兒時的樣子……

  卡嚓嚓,又一聲巨響,驚醒了旁邊睡著的本我迎。

  「娘!」本我迎軟軟的叫了一聲,眼睛都沒睜開,用一隻手不停的在褥子上摸來摸去。

  唐詩傾下身,輕輕說道:「娘在這裡,不怕不怕。」

  本我迎縮進她懷裡,拽著她的衣服,安心的又睡了過去。

  看著緊緊依偎在她懷裡的本我迎,唐詩忽然又想起了沈曦的話。

  委屈了你,成全了孩子。

  委屈了孩子,成全了你。

  雨一直沒停,只不過由晚上的大雨,轉成了白天的中雨。

  院子裡,滿是泥濘的水。

  有侍女端來飯菜,傳達了沈曦的意思。

  「夫人說路不好走,就請唐夫人和迎少爺在這裡用餐吧,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唐詩笑了笑,劍神山的侍女真是很會說話,依唐詩對沈曦的瞭解,依她們之間的關係,沈曦絕對不會這麼客氣。

  整整一天,雨沒有停,唐詩和本我迎也就沒有出門。

  下午的時候,霍俠撐著一把傘跑了過來,身上的衣服淋了個濕透。

  本我迎自小就喜歡粘著霍俠,兩個孩子在房間裡鬧的嘰哩骨碌的,唐詩很喜歡這樣有生機的本我迎,就坐在邊微笑著看他們打鬧。

  傍晚時分,雨下的卻越發大了。

  有侍女來接霍俠回去,本我迎依依不捨的送到門口。

  猛然間,他如同發狂一般大步衝進了雨裡,把唐詩嚇了一跳,正在她起身要追的時候,卻聽見了本我迎興奮的尖叫:「爹爹!」

  唐詩軟軟的跌回了椅子上。

  他來了。

  好快。

  門外傳來蹼蹼的踏雨聲,由遠而近,漸漸清晰。

  小迎歡快的聲音,透過雨簾,聽得清楚無比。

  見到了爹爹,他應該是高興至極的。

  有黑影遮住了房門,本我初心抱著本我迎,出現在了唐詩面前。

  他本來就瘦,現在瘦的更厲害了,就如同一根迎風飄蕩的蘆葦一樣,似乎風一吹就要倒了。

  他的臉色很憔悴,兩邊的鬢角,竟然閃出了星星點點的白光。

  小迎興奮的向唐詩喊道:「娘,是爹爹,是爹爹。」巨大的喜悅面前,孩子激動的都不會表達自己了。

  本我初心一身的雨水,身上的白衣上滿是泥漿。

  這讓唐詩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那時候,他的衣服,也是髒兮兮的。

  他很喜歡穿白色的衣服,可穿的時候,又總是漫不經心,弄黑弄髒,也是常事。

  「娘子——」本我初心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帶著試探,也帶著期待。

  初識時,他是傲慢無理的,慢慢相處後,才發現他溫柔多情,而這種小心翼翼的聲音,唐詩只聽見過一次,這是第二次。

  上一次,還是他們洞房花燭夜時。

  大紅的床帳中,本我初心微顫著手去解她的腰帶,當時他嘴裡喊的,也是這帶著試探帶著期待的「娘子」。

  婚後的生活,那樣美好。

  她治病,他抓藥,兩人偶爾目光交匯時,都是滿滿的甜蜜。

  唐詩做飯,他燒火,雖然做出來的飯菜並不可口,但兩人卻吃的津津有味。

  她清冷,他卻很熱情。

  兩個人就好像同心玦一般,恰恰補全了對方的另一半。

  唐詩從來沒想過,他有一天,會抱另一個女人在懷裡。

  所有的山盟海誓,所有的甜言蜜語。

  都如這窗外的雨一樣,隨隨便便傾洩而出,落到地上就骯髒的再也不是雨了。

  唐詩趨步走到衣櫃前,拿出兩件衣服對本我迎道:「小迎,過來換上乾衣服。」

  本我初心的眼神黯了下去。

  本我迎叭嘰一下在本我初心臉上親了一口,向唐詩道:「我不換。我要爹爹抱,爹爹身上是濕的,我換上了還會濕。」

  本我初心把兒子抱的緊緊的,也在他的小臉上親了一口,笑瞇瞇的說道:「兒子,先去換衣服,要是生病了,你娘又要給你灌藥汁了。」

  本我迎攬著他的脖子一個勁的撒嬌:「爹爹,咱倆一起換好不好?你要生病了,娘也會給你灌藥汁的。」

  「爹爹沒帶衣服來。小迎先換好不好?」

  「那爹爹給我換。」

  「好咧!」本我初心抱著本我迎來到唐詩面前,本我初心深深的看了唐詩一眼,從她手中輕輕抽出了衣服,這才抱著本我迎去了床邊。

  「來,兒子,先把濕衣服脫了。呀,爹爹的小迎長的可真快,都這麼高了。讓爹爹看看,數排骨,癢不癢……」

  小迎呵呵呵呵的笑著,在床上翻滾個不停。

  父子兩人的歡聲笑語,充滿了這小小的房間。

  唐詩望著屋簷下如線的雨絲,心中和這漫天的雨滴一樣,充滿著茫然,一種不知自己將要落向何方的茫然。

  「唐夫人,晚飯送來了。還有武神大人的衣服用具,放到哪裡?」有幾個侍女穿著蓑衣戴著斗笠過來,手裡都提著沉重的盒子。怕蓑衣上的雨水髒了地板,她們都站在雨裡回話。

  唐詩趕緊走過去,接過了她們手裡的東西,客氣的說道:「有勞了。」

  侍女們又踩著雨水消失在了雨幕中。

  唐詩下意識的翻開一個盒子,裡面放的是本我初心的衣服,沒有被雨水淋濕,乾的很。

  又打一個盒子,裡面是一套洗漱用具。

  再打開一個,是一床被子。

  都是給本我初心的東西。

  沈曦不是明白她的想法嗎?為什麼又把本我初心的東西送到這裡來了?

  想起沈曦孩子至上的論調,唐詩明白了她的用意。

  食盒是放在最後面的,唐詩拎起來放到桌子上,裡面是簡單的四菜一湯。

  碗筷卻是三副。

  唐詩默默的擺好碗筷,招呼兒子道:「小迎,快來吃飯了。」

  床上的本我迎卻還沒有穿好衣服,只穿上了褲子,光著小膀子在床上拉開了架勢:「爹爹,看,娘教我的梅花掌,厲害不?」

  本我初心扭過頭來看了唐詩一眼,又轉回去對本我迎道:「厲害,等以後,爹爹教你更厲害的好不好?」

  唐詩趕緊低下頭去,她那三流的武功,在他這個武神眼裡,自然是不夠看的。

  本我初心給本我迎穿好衣服,叫唐詩道:「娘子,我身上濕,你把小迎抱過去吃飯吧,我先換身衣服。」

  唐詩走過去把小迎抱了過來放到了椅子上,她則走到門口,看向外面的瀰漫雨絲。

  悉悉索索換衣服的聲音響起,這讓唐詩覺得有些世事無常。

  以前的時候,他們是夫妻,這種事情,司空常見。

  而現在,她竟然有一種想要出去躲避的心情。

  若不是外面在下雨,她早就出去了。

  「娘子,來吃飯吧。」

  直到本我初心叫她,唐詩才慢慢回過身來。

  本我初心已經換好了衣服,坐到了本我迎的旁邊。

  見她轉過身來,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齊齊給了她一個笑臉。

  他們父子兩個,長得可真像。

  血緣,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本我初心慇勤的給唐詩和本我迎盛好飯,遞上筷子。

  本我迎牽著本我初心的衣袖,再次撒嬌:「爹爹,你餵我好不好?」

  「當然好了,來,寶貝兒子,張嘴……」本我初心二話不說,放下自己的筷子就去餵小迎。

  小迎吃了爹爹餵的飯,高興的小眼睛都瞇起來了。

  「娘子,你也吃。」本我初心也挾了一箸菜,放進唐詩的碗中。

  唐詩放下碗筷,淡淡說道:「你先帶小迎一些日子,明天我回覓君山住幾天。」

  本我初心慢慢收回筷子,垂下眼眸,良久無語。

  直到已經咽完了飯的本我迎催促他挾菜,他才又伸出了筷子,只是手抖的厲害,一塊肉片挾了三次也沒挾起來。

  「要我怎麼樣,你才原諒我?」他的聲音,很輕,微帶顫音,好像被人誤拂的琴絃發出的聲音一樣。

  「原諒?你陪我孩子的命來,我就原諒。」唐詩的聲音,冰冷的如同寒冷的冰川。在凍傷別人的同時,自己也在冷的哆嗦。

  本我初心低下頭去,用手摀住了眼睛,很快,有水珠從他的手指縫間冒出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從手掌下傳來的道歉上,沉悶苦澀,帶著鼻音。這一聲聲的對不起,也不知道是在向唐詩說,還是在向那個未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的孩子說的。

  唐詩再也忍不住那巨大的悲傷和心底的怨恨,她站起身來,衝進了瓢潑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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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 00:24:55 |只看該作者
第118章 最終章

  唐詩一向是沉默的,也是習慣隱忍的。

  好多事情,她覺得不必總掛在嘴邊。

  心裡有,比什麼都重要。

  就比如,她以前曾經那麼的愛過本我初心,她也從未對本我初心說過。

  她總覺得,就算不說出來,本我初心也應該知道。

  無父無母的孤女,當得到別人一丁點的關心和溫暖時,那種感動,是從內心裡真正升騰出來的。

  在她傷病無助時,是本我初心救回了她,給了她體貼的照顧,一飯一食,一衣一襪,無一不是他送到她手裡的。在不知不覺中,她的目光開始追隨著他。

  別人都說她冷冰冰的,可又有誰知道,她的感情熾熱的如同岩漿,一旦爆發出來,就再也沒有收回的餘地。

  不是灼熱衝天,就是灰燼滿地。

  唐詩佇立在冰冷的雨中無聲哭泣,淚水混著雨水,很快模糊了她的視線,周圍的一切,都看不清了,就如同,她未來的路,一樣的,讓人茫然,讓人看不清。

  他抱著風纏月喊「月兒」的時候,唐詩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

  他夜不歸宿的時候,唐詩覺得自己的心正在被一刀刀的凌遲。

  他追隨風纏月而去之後,唐詩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死了。

  當他抱著受傷的風纏月在她前面疾馳時,追在後面的唐詩,已經心如死灰了。

  再多的感情,也經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再深的愛戀,也激不起那無瀾的死水。

  愛情,已經死去了。

  一雙有力的胳膊將她擁入懷中,本我初心緊緊的抱著唐詩,埋首在她的肩膀上,嗚嗚痛哭。

  那個消逝的孩子不止是折磨著唐詩,也在折磨著他。

  那是他的骨肉,那是他的孩子。

  它沒來得及長大,沒來得及看看這個世界,沒來得及看一眼它的爹娘,就那樣在他的錯誤下,匆匆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這兩年中,他何嘗不在後悔,不在煎熬。

  但那又有什麼用?

  那個小小的嬰兒,就是橫亙在他們之間最大的鴻溝。

  用一條生命為代價犯下的錯誤,不是輕易就能得到寬恕的。

  傾天的大雨,可以洗掉地上的塵埃,但人間的錯誤和罪惡,又該用什麼去清洗呢?

  中嶽國似乎進入了雨季,不是陰天,就是下雨,太陽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了。

  這種天氣,明顯不是趕路的好日子,在沈曦的一再挽留下,再加上沈曦確實也快到生產的時候了,唐詩沒有走成,繼續留在了劍神山。

  她沒走,本我初心自然也不會走。

  本我迎很高興能有父母同時陪在身邊,天天膩在本我初心身邊,他快樂的像一隻小小鳥。

  本我初心四十多了才有這麼一個兒子,對本我迎是萬般溺愛,不過在練武問題上,他並未放鬆對本我迎的管束。已經錯過了兩年,本我初心不想讓兒子再錯過一輩子。

  而唐詩和本我初心,關係卻越發的微妙。

  唐詩一如既往的冰冷,本我初心卻如同在水邊捉魚的貓一樣,想靠近,卻又不敢靠近,總是遠遠的看著唐詩,沒有再靠近一步。

  兩個人之間,似乎豎起了一道高高的牆。

  這邊是死寂,那邊是悔恨。

  沈曦這一次的生產,十分不順。

  隨著生產的臨近,她的腹痛越發的明顯。

  不管是在吃飯還是在睡覺,那突發性的疼痛,總是毫無預警說來就來。

  霍中溪緊張極了,已經經歷過一次失妻之痛的他,天天沉著一張臉,絞盡腦汁的想盡各種辦法要保妻子的命。

  整個太醫院凡裡能點得上名號的太醫,整個京城凡有點名氣的大夫,全被他召來了劍神山,各地的婦科聖手,也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劍神山。

  就連一些有什麼特殊力量的道士和尚的,也被他弄了一批來劍神山。

  可是,沒有一個人能診得出沈曦為何會肚子痛。

  雙生子不是沒人懷過,但從沒有人這樣痛過。

  而且這個痛,只是大人痛,孩子沒有問題,一點流產的跡象都沒有。

  不管是大夫,還是神神道道,都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沈曦臨產的日子到了。

  在穩婆們的幫助下,第一個孩子很平安的生了下來,但第二個,卻遲遲沒有動靜。

  各路人馬束手無策,而沈曦卻折騰的沒有力氣了。

  妻子的生死關頭,霍中溪反倒冷靜了。

  他想起妻子和他說過的剖腹產,如果生不出來,就讓他輕輕劃開肚皮,取出孩子和胎盤,再將刀口一層層用線縫好,沒準她會沒事。

  霍中溪拿出了一把鋒利的小刀,在酒裡消毒浸泡。

  唐詩攔住了他。

  她在沈曦的肚子上摸了半天,最後按住了一個地方,拿了一根針,用力的刺了下去。

  沈曦痛苦的尖叫一聲,孩子卻是隨著她尖叫的力道滑了出來。

  霍中溪喜極而泣。

  旁邊的穩婆卻驚道:「孩子手背上怎麼流血呢呀,唐大夫,你扎她的手了。」

  唐詩淡淡道:「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在人們都驚嘆這個年輕女大夫如何一針救兩命的時候,唐詩悄悄的離開了劍神山。

  回到覓君山,唐詩先去給師傅上了墳,修了墓。然後又回到舊居,再一次開始了懸壺濟世。

  院中桃花依舊,病人來來往往也依舊,可唐詩就是找不到以前那種平心靜氣的感覺了。

  以前的時候,採到一株稀有的藥草,就會讓她高興很久。

  可現在,她已經從藥草上得不到樂趣了。

  衣櫃裡,有本我初心的衣服,床頭枕邊,有小迎的玩具。

  院子裡,有本我初心劈柴用過的斧子,牆角裡,有小迎騎過的竹馬。

  藥櫥裡,還放著本我初心搗好的藥材,廚房裡,小迎用過的小筷子小碗仍放在那裡。

  每當看到本我初心和本我迎的東西時,唐詩都會不由的想起,什麼時候什麼時間,他們是如何的使用那件東西,當時小迎如何,本我初心如何,她又如何……

  過去的美好,反襯著現在的清冷。

  唐詩覺得她這一生,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寂寞。

  不一樣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有些事情,發生過了,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本我初心改變了她的生活,本我迎牽掛住了她的心。

  有了牽掛,生活就不會再是平靜無波。

  唐詩很想念本我迎,那個她守護養育了五年的心肝寶貝,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他。

  他吃的好不好,他過的好不好,衣服髒了有誰給他洗,跌倒摔傷了又有誰給他上藥,晚上睡覺他踢被子,有誰會起來給他蓋,他玩的口渴了,有誰記得給他喝水?

  雖然明知道本我初心是他親爹,會將他照顧的很好,但唐詩就是不放心,甚至在給病人看病時,都會偶爾走神,這可不是好現象。

  所以,當本我初心抱著本我迎出現在她面前時,唐詩很是激動了一次。抱著寶貝兒子親了又親,把小小男孩都親害臊了。

  為了迎接兒子的到來,唐詩下廚整治了一桌好菜。和沈曦學習了很長時間,她的手藝也過得去了。

  而本我初心,也如從前一樣,很自覺的去幫唐詩添柴燒火。

  唐詩沒有趕他走,只是當他不存在,始終一言不發。

  本我迎歡快的在院子裡跑來跑去,一會兒大聲喊娘,一會大聲叫爹,院子裡,滿是他興奮的叫聲。

  鄰居們看見本我初心帶著本我迎回來了,都過來看望他們父子倆。

  看著這一家三口妻做飯夫燒火,孩子滿院亂蹦的情景,鄰居們讚不絕口。

  「看,咱們小詩過的多好,相公還幫忙燒火,這麼好的男人可不好找了。」

  「是啊,你看小迎那活潑勁,一看就知道沒受過苦,爹娘過的好,孩子都跟著享福。」

  「可不,小詩小時候可沒這樣,沒爹沒娘的孩子早當家,小詩那時候多可憐啊。」

  「小詩呀,要好好對你相公,我家老頭子一輩子了都沒給我伸過手,你看你相公多好啊。」

  「小詩,好好過,日子過好了,就是福氣。」

  ……

  唐詩默默的聽著,心中泛堵,嘴裡發苦,可又不能說什麼。

  見唐詩不出聲,本我初心只得站出來和鄰居們閒聊幾句,人家好心來探望,總不能對人家不哼不哈吧。

  晚上的時候,唐詩抱了一床被縟到已經空了許久的師傅房間。

  本我初心默默的跟在她後面,很識相的獨居此屋。

  時間是最無情的東西,你傷心也好,快樂也好,它從不會因為任何人停留一會兒。

  唐詩的日子,也在平平淡淡中慢慢流淌。

  她給人看病抓藥,本我初心採藥買藥,教兒子習武練功,在唐詩忙的時候,他還會過來幫忙抓藥,表面上看,夫妻和睦,生活甜美。

  可晚上的時候,卻是各回各屋,各管各事。

  兩個人就這樣過著名不符實的夫妻生活。

  有爹有娘有武功,本我迎是最快樂的孩子。

  在本我初心精心的教導下,他的武功進步超快。

  每當看到快樂無憂的本我迎,唐詩就會覺得,她很幸福。

  人的幸福,可以分很多種。

  父母給予的,朋友給予的,愛人給予的,兒女給予的……

  在童年時,有父有母是幸福。

  有少年時,有朋有友是幸福。

  在青春年少時,有個心心相印的愛人是幸福。

  但年歲稍大時,兒女給予的幸福也很重要。

  唐詩是個要求很低的人,幸福,一種也就夠了。

  在他們分居而住的第二年,沈曦和霍中溪帶著孩子們來看望他們。

  在得知他們的情況後,沈曦賊兮兮的笑道:「喂,再生個孩子吧,看見我這雙胞胎女兒沒,訂一個給你家當媳婦,如何?」

  唐詩淡淡道:「你這打算要落空,我一想到他抱過風纏月,我就不想碰他。」

  沈曦看著男人們沒注意,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傻瓜,你這是懲罰他呢還是懲罰你自己呢?我就不信你不想,總憋著可對身體不好。他又沒有真和風纏月那樣過,身子還是你一個人的,幹嗎不用啊。你若真懶得看他,辦事的時候把他的臉蓋上不就完了嗎?」

  見她越說越沒邊,唐詩羞紅了一張臉,恨不得捂上她那張瞎說八道的嘴。

  沈曦見好就收,不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了,而是很鄭重的和她說道:「唐詩,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你若總想那個孩子,還不如再懷一個孩子。大不了我拜託名十三幫你招招魂,看看能不能再讓它投生成你們的孩子,不過前提是,你們得懷上啊。」

  招魂什麼,唐詩是不信的,不過她是看出來了,沈曦是在想著法子的讓她和本我初心合好。

  她的好意,唐詩心領了。

  只是,心中的那道檻,她還邁不過去。

  轉過年的初春,唐詩去採藥的時候淋了雨,回來後就發起了高燒。

  本我初心夜不解帶的照顧她,端茶倒水十分周到。

  這讓唐詩又想起了以前,當年的他就是這樣的體貼溫柔,才讓她在他身上迷失了一顆心。

  唐詩病好後,本我初心就沒有再搬出來。

  在第二年,他們的女兒呱呱墜地。

  這個小傢伙精力旺盛的很,天天折騰的唐詩筋疲力盡,若不是有本我初心在旁邊幫她分擔,唐詩覺得自己會被她累死。

  既要照顧孩子,又要給人看病,唐詩再也分不出一點時間來回想過去了,那件讓她痛苦了好幾年的傷痛,漸漸被她遺忘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又過了兩年,他們的第三個孩子又來到了人間。

  大兒子進入了叛逆期,拿著把破刀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大女兒連路都走不穩,天天想著要跑,摔的滿頭的包,小兒子還在襁褓之中,既要吃奶又要把屎把尿……唐詩忙的不可開交,一到晚上就腰酸腿疼,本我初心心疼她,半宿半宿的給她按摩腰腿,唐詩知道他也不輕鬆,還能分出神來這樣照顧她,心中又歡喜又溫暖。

  唐詩和本我初心兩夫妻,如同兩隻守巢的鳥一樣,辛辛苦苦的拉扯著三個兒女。而在這平淡忙碌的生活中,愛情什麼的,慢慢的轉換成了親情。

  本我初心出去時間長了,唐詩會很擔心,不停的站到門口去張望。

  唐詩給人看病時間長了,本我初心會很體貼的讓病人們稍等一會兒,讓唐詩歇一會兒。

  唐詩知道本我初心好武,從沒有阻止過他武刀弄槍。

  本我初心知道唐詩喜歡醫藥,從沒說過讓她不再行醫他養她之類的話。

  夫妻就是這樣,在長時間的磨合中,慢慢理解對方,慢慢包容對方,慢慢去遷就對方。

  好不容易盼著孩子們長大了,唐詩和本我初心也鬢染霜華了。

  兒女們都各自去飛了,只剩下他們倆個守著那個小小的家。

  本我初心年輕時受過重創,老了以後,身體一直不太好。

  好在唐詩就是大夫,總能找到法子緩解他的痛苦。

  本以為年紀比較大身體又比較不好的本我初心會先離開人世。

  可沒想到,卻是身體看起來不錯的唐詩先撒手了人寰。

  在臨去世時,她的兒女們都沒在身邊,陪她走過最後一程的,是白髮蒼蒼的本我初心。

  這一輩子,她愛過他,她也恨過他,到最後陪著她的,卻仍是他。

  彌留之際,她留戀的看著他,捨不得離他而去,卻看到他趴在她耳邊大聲說:「你等我幾天,咱們一起走。」

  當兒孫們都趕回來給唐詩送葬的時候,卻發現本我初心也穿戴整齊的躺在了唐詩身邊,心脈俱斷,含笑而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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