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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 00:50:01 |只看該作者
第110章 番外七

  “至近至遠東西, 至親至疏夫妻。”

  高明月放下報刊, 眺望遠處筆架山郁郁蔥蔥樹林, 於心底無聲嘆息。

  ……

  何孝澤從三藩市回到家中,冷冷清清, 也不見高明月母子人蹤, 招來菲佣問, “太太呢?”

  菲佣白話不熟,夾雜英文, 總算表達清楚。講高老先生中風住院, 高明月帶曦仔回去住幾日。

  何孝澤隨即馬不停蹄趕去高家。

  高老先生病危, 高家長子早亡, 如今家中烏煙瘴氣,樓下二姨太和三姨太剛吵一架,眼下仍劍拔弩張。

  何孝澤到時,高明月坐一旁,眼眶發紅, 曦仔不在身邊,不知跑哪個角落去玩。

  何孝澤無聲坐她身旁, 手按在她手背上, 力道不輕不重,無端令人安心。

  “二哥……”

  高明月側頭看他,大抵剛下飛機緣故,他嘴唇略干,下巴冒出青色胡渣, 顯得有些疲憊。

  高家人從早爭到晚,戰爭仍未停歇。何孝澤欲帶高明月母子回淺水灣,遠離烏煙瘴氣。

  高明月搖頭,“你帶曦仔回去,我陪媽咪。”

  中年喪子,又將喪夫,高太驟生白發,仿若一夜蒼老數十歲。

  何孝澤嘴唇囁嚅,似想講什麼,最終還是道,“曦仔頑皮,我先帶他回。”

  三歲細路仔還不懂什麼叫別離,更不理會大人們無休止的爭吵,他仍開心,許久未見爹哋,車中爬上爬下,沒半分安靜。

  何孝澤也想兒子了,難得縱容,抱他坐腿上,和他頭抵頭,惹得曦仔咯咯笑。

  直到回去洗澡時,曦仔打碎他眼鏡。

  “爹哋……”曦仔脫光光,赤腳踩在浴室地板上,拇趾蜷縮,雀雀和他腦袋一樣垂著,無精打采。

  縱然何孝澤有再生氣,也變成了無奈,向兒子招招手,“過來。”

  一把將兒子抱進浴缸,父子兩對坐,一時大眼瞪小眼。

  曦仔扣鼻,眼珠四轉,總覺該講些什麼,“爹哋,媽咪不開心。”

  何孝澤抹掉他額上水珠,靠在浴缸沿上,漫不經心問,“怎麼不開心?”

  曦仔一時詞窮,形容不好,“呃呃呃……前女友……”

  何孝澤扶額嘆氣,心說這女人和他結婚這麼久,還在揪著陳年舊事不放,就不能爽快利索些直接問,總在背後瞎猜。

  半夜,菲佣來敲門,“太太電話,講親家老爺走了。”

  何孝澤立時困意全無,並將睡夢中的曦仔拽起,不顧他不情願,抱去高家奔喪。

  一連數日,高明月陪伴母親左右,私下裡何孝澤與她極少有講話機會。高老先生喪事畢,何孝澤又因為生意上的事,不得不再去趟三藩。

  前前後後,他們夫妻竟相隔半年沒見。

  高明月仍作往常,幾乎住在了娘家,何家來接幾回,都被高明月借口打發了,講要多陪母親盡孝。

  高太心知肚明,兒子丈夫先後離她而去,她每日以淚洗面,已沒了往日盛氣凌人,見女兒日日住娘家,不免相勸,“孝澤去三藩這麼久,不見你給他打一通電話,若是像你大哥……也怪你沒看住人。”

  “媽咪,他若真惦念別人,我日日睡他枕邊也無用。”

  高太不贊同,“年輕,只會意氣用事。早晚被有手段的女人勾走你男人心。”

  高明月黯然。

  她是不懂爭取,她十幾歲便認識何孝澤,真有手段的,哪還有唐菲菲的份。

  何孝澤到年底才回港,家中依舊冷清,不見高明月人蹤,不由生了火氣。這女人硬起心腸來,比男人還絕。

  轉念一想,自己大她許多,她又是那種愛鑽牛角尖的性子,除非包容,否則離婚。

  ……

  高明月在蘇富比拍賣行工作,年尾旺季,拍賣行異常忙碌,尾牙辦在怡東酒店,港地眾多財閥雲集,談笑間決定明日股市變化。

  這裡是他們的天下,高明月興致缺缺,她在這群人中看到何孝澤身影。他回港了,她卻不知。

  已經晚九點,高明月惦記家中曦仔,正欲先離開,不料被何孝澤拉住,他大約喝得有些多,臉頰泛紅,眼睛有絲渾濁。

  “陪我見個人。”他低聲耳語,呼出酒氣令高明月不適撇開臉。

  他將胳膊遞她,不容拒絕。

  顧忌他臉面,高明月略猶豫,到底還是挽上他胳膊陪應酬。

  高明月出身豪門,談吐不菲,講一口流利法文,她穿一身華倫天奴白西裝,簡潔干練又不失大方。她與法籍商人交談間,何孝澤頻頻側目,帶著自己不察的溫柔。

  相較之下,唐菲菲一身紅裙,嫣紅唇彩,半句法文聽不懂,生生被襯托成花瓶。

  她是法籍商人臨時找來女伴,只需美艷動人,為人錦上添花即可。

  距離近了,兩個女人視線難免相撞,皆若無其事挪開眼。

  高明月不得不承認,每每看見唐菲菲這朵交際花,她如同吞下一只蒼蠅般,吐之不出,咽之惡心,心中沒來由的與何孝澤生氣,眼下也是這樣。

  何孝澤腰後那塊肉已被擰數下,面上還要維持風度,繼續與法籍商人談生意。

  “再擰,該要人命了。”趁旁人不注意,何孝澤回擰她,只是力道輕許多。

  高明月斜睇他一眼,又擰回去,見他齜牙裂嘴,心中暢快許多,翹嘴角問,“心心念念的情人在眼前,只看著不能碰,是不是很難受?”

  何孝澤無奈笑,“大婆在身旁,野花再靚,有心無膽。”

  回去時,已經很晚,曦仔早已熟睡,高明月輕手輕腳進去看一眼才安心,正要退出,後背貼上一具滾燙身體。

  未及“哎”一聲,嘴已被捂住,接著身體一輕,被打橫抱起。

  熱燙的吻碎碎落下,高明月轉開臉,他不許,追著她唇舌交纏,漸漸被勾出情欲來,原本掙扎的兩臂擁上他脖頸。

  甚至來不及褪下彼此衣衫,他已闖進去,許久沒在一起過,彼此情動格外快,咬合處濕淋粘膩一片,發出淫靡聲,猶如貓咪飲水,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他們激烈做愛,直至天明。

  高明月累極,反倒睡不著,側身面朝何孝澤而臥,盯著他睡顏怔怔出神。

  “還不困,是想我……”他仍閉著眼,嘴裡講威脅話。

  高明月捏他疲軟老二,難免諷他,“二哥還有心有力?”

  何孝澤嘆氣,猛地睜眼,翻身壓上她,“看來老婆對我不滿多多,無心無力也要打起精神伺候。”

  高明月沒講話,算是默認。

  原本偃旗息鼓的何老二在撫摸下重新振作,於泥濘小道中徘徊,“說吧,對我哪裡不滿,一次性講白。”

  他神色嚴肅,高明月也不快起來,分明做著夫妻間最親密的事,卻談論大煞風景的話。

  “你許久不給我電話。”

  “你也沒給我打。”

  “曦仔生病你也沒所謂。”

  “你沒告訴我,除非我長千裡眼。”

  “不關心我。”

  “你又何嘗關心我。”

  “你歪理多多。”

  “你又何嘗不是。”

  一時,兩人劍拔弩張,大眼瞪小眼,原本在泥濘小道中徜徉的何老二也停了下來。

  她難耐動一動身體,幾欲哭,氣到捶他,“曦仔能安穩生下,是他命硬,你這個當爹哋的對他沒半分愧疚?”

  原來前面所有指控只是鋪墊。

  何孝澤無奈,“你不是我,怎麼知道沒愧疚?”不愧疚他也不會在曦仔出生之後,有心整垮唐菲菲的美容院,讓她官司纏身。

  “你和她還見面。”她耿耿於懷。

  “只是巧遇。對她,我捫心無愧,不懼面對。有愧疚也該是她愧疚,與我何干?”他翻身而下,摟住她,“如果我對她躲閃不及,你才應該擔心。”

  事情已經過去許久,他不願再提,過往種種無非你錯或我錯,唐菲菲於他而言,是他人生一段經歷,在唐菲菲前,他也並非童子,曾經與她們,他有過快樂,既然放下,對她們也應保有一絲感激,給予半分尊重。

  “明月,我大你許多,注定經歷比你多。”他緩聲講出事實,“我們結婚時,我並未瞞你。”

  一串熱淚至高明月眼角滑落,她還沒講話,已先哽咽。何孝澤是向她講過,不滿足的是她,貪戀更多,計較更多。

  “二哥,如果你對我和曦仔僅是責任,那我們……”她抽噎一聲,“我不用你繼續負責,我們離……”

  她話未講完,嘴已被捂住。

  何孝澤於心中喟嘆,親她眼角淚,低聲道,“如果我不曾放下過往事,沒人能逼我結婚。娶你,我沒有後悔過,我愛你,也愛曦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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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發表於 2017-6-1 00:50:22 |只看該作者
第111章 番外八

  二戰後, 倫敦湧進諸多逃難華人, 他們勢力逐漸占據爵祿街一帶,其中猶以香港移民或偷渡過來的華人居多。

  不到五年的時間,七哥的勢力已經穩控整個華人埠。

  白日裡, 他開門做正經生意, 晚上打烊, 茶餐廳立時變賭檔,日日火熱朝天。

  離開香港, 七哥過得仍舊恣意, 唯有一點比較煩。

  不對, 應該是兩點。

  他老母信佛, 念經不斷,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掛嘴邊。

  家中那位卻信聖母瑪利亞,每晚都要同他宣講耶穌,無論去哪處,都不勝其煩。

  這日在賭檔廝混到凌晨兩點才上樓, 踢掉褲子撲上床,驚醒床上熟睡的人。

  “阿哥他們掙錢不容易的, 你別再贏他們錢了。”子君睡眼朦朧, 照舊勸他。

  “少同我宣講耶穌。”七哥不理會,扯脫她衣衫,要上演十八摸。

  子君困極,難免不耐,“你好煩的, 下次再這樣晚,不要再上我床。”

  她話音才落,七哥輕笑道,“好,下次我不上你床,在下面上你。”

  話音未落,已經一杆進洞,他向來沒什麼情趣,聳腰急干,直到把身下人干成一團軟泥,才拍她屁股擺成跪姿從後進。

  子君最不喜歡這種姿勢,讓她生出一種自己不過是條母狗的感覺,只是供主人取樂。

  “我不想……”她掙扎,面紅耳赤,“你、你太下流。”

  七哥嗤笑一聲,心道女人就是麻煩,男人關燈脫了褲都一個德行。

  一陣急干,把人治軟了,才俯身在她背上哼聲道,“書沒念幾天,學矜貴了,告訴我誰不下流?還是勾搭上哪只白斬雞了?”

  白種人的地盤上,多得是穿西裝,白面皮,杵根手杖就自稱紳士的番鬼,最會迷惑無知小姑娘。

  “你亂講!”子君愈發掙扎,“我沒有勾搭誰。”

  七哥總算滿意,“最好是,被我知道你給我戴綠帽,逮回來干死你。”

  總是這樣,平時沒正形,上了床更是什麼話都能講出來,等做完時,子君已經軟成一灘爛泥,他還追壓上來,恫嚇她,“聽見沒有,在外不許勾搭別人,不許對別的男人甜笑。”

  子君氣惱,唾他,“要你管,你又不是我什麼人。”

  “我是你男人,被我干了就是我的。”他怒。

  子君不理他。

  他催她,“快講話。”

  她仍不理。

  他漸沒趣,又推她,“那明天去公證。”

  “你最好想好,我沒逼你,免得到時後悔。”她講話也帶了賭氣成分。

  “哼,口是心非,明明想的要死,還擺出不情不願的樣,給誰看?”七哥大抵永遠不知道怎麼哄女人。

  子君轟然坐起,俏臉帶煞,胸脯起伏不停,“是,我是口是心非,不願沒名沒分跟著你,你不願娶,我找別人就是。”

  講到心酸處,她眼眶泛紅,被他拖上床睡這樣久,阿媽也接過來了,還是遲遲不提結婚,她有多少年華陪他耗。

  “敢!”七哥暴脾氣,猛捶枕頭。

  子君本就膽小,又被他一呼一喝驚嚇,縮在床頭,淚珠直滾。

  七哥撓頭,試著推她一下,又恫嚇,“哭哭哭,再哭丟你進泰晤士河喂魚。”

  她干脆哭出聲,抽噎不停。

  七哥不勝其煩,作勢揮拳,又悻悻放下,扯被躺倒,緊蒙頭,悶聲道,“煩人。”

  一覺睡到天光,醒來時,子君早已不見人蹤。

  七哥蹬上牛仔褲,光膀下樓,直接進後廚,見子君身上圍了圍裙,正幫忙洗菜切菜,不知為何,瞬間松口氣。

  兩手背後左顧右盼,底下小弟紛紛與他招呼。

  “七哥。”

  “七哥早。”

  他點頭,踱到她身邊,見她不理,拿肩膀撞她,“誒,生氣了?”

  這人就是這樣,提起褲子就忘了昨晚答應的,子君乜他,話裡不覺就帶了賭氣,“不敢。”

  “找事!”趁人不注意,七哥猛捏她屁股。

  “流氓!”子君面紅耳赤跳開,心說這人要是在大陸,早該被綁去游街,最好再掛一雙破鞋,胸前掛大字報,好好挫挫他銳氣。

  想到這兒,子君忍不住竊笑。

  “笑什麼笑!”

  “不關你事!”

  七哥怒,“膽子不小,三天不收拾上房揭瓦了!”

  看他發怒,子君忙逃去前廳送餐,避開這人發癲。

  哪知他不放過,又追來前廳,翹二郎腿在櫃台後,視線黏在她身上,偶爾視線碰撞時,他必然揮拳作勢要揍。不知為何,子君總覺他有些許不安,借凶惡來掩飾他的不安。

  待茶餐廳忙過早高峰,子君脫下圍裙出門。

  “誒,你去哪?”七哥在樓梯轉角堵住她。

  “去教堂。”子君抬眼盯他看,“你有事?”

  “沒、沒事。”他面上裝作極不在意的模樣,“能有什麼事。”

  子君垂眸,掩飾失落,再不講話,繞過他匆匆下樓。

  做完禱告不急歸家,在外面閑逛到天黑才回,才進餐館,便見七哥一張後爹臉。

  七哥老母也在,她關切道,“子君,去了哪裡?吃沒吃晚飯?”

  對老人家,子君向來尊敬,忙道,“在廣場坐了一會,已經吃過。”

  七哥老母欲言又止,看一眼面如黑炭的兒子,笑眯眯道,“回來就好,好好休息,我該回了。”

  七哥老母和女兒同住,子君要送,老人家拍她手,低聲道,“阿七等你一天,把我接來喝媳婦茶,去教堂接你不見人蹤。”

  子君愕然,回頭再看七哥,那人正凶神惡煞瞪她,想來是從未如此丟臉過。

  她無端打顫,再看其他人,皆丟給她好自為之眼神,瞬間鳥獸人散。

  以往最該熱鬧的時候,眼下唯有兩人相顧無言。

  子君離的他很遠,心說他在氣頭上,自己還是少招惹為妙,小聲道一句,“我睡了。”忙往樓上跑。

  可她才上樓,剛想關門,卻被身後人大力一推,他黑臉擠進來,“砰”的甩上門。

  子君看他,沒講話,兩人一時無言。半響,還是七哥先耐不住開口,不掩惱怒,“講好公證,你一日不見人蹤,讓我臉往哪擱!”

  “你向來沒個准話,誰知道你講話是真是假。”她幽怨看他一眼,不軟不硬頂嘴。

  早上明明可以和她講,如果他講,她一定不會再去教堂。

  七哥總算嘗到搬起石頭砸腳的滋味,掐腰在屋內來回踱步,偶爾瞪她時,似要吃人。

  子君惴惴,不發一言,默默找睡裙去浴室。

  出來時他該歪坐起居室沙發上抽煙,腳邊落下數個煙頭。

  子君試圖勸,“別抽了,還要我清理……”話未講完,又被瞪。

  她禁聲,掀被上床,徒留七哥一人有氣無處發。

  正是睡意朦朧時,有人掀開被擠進來,悶悶道,“那明天再去公證。”

  子君睜開眼,忙翻個身面朝他,“講真?”

  他咬牙擠出,“還有假?”

  子君干笑,捧臉親他下巴,試探喊,“老公。”

  七哥哼一聲,齒間回味老公二字,嘴角禁不住上翹。

  “老公。”她又小聲喊。

  “喊喊喊,煩死!”

  “老公老公老公……”她不停喊,面上全是笑。

  七哥翻身而上,撕她小褲褲,獰笑,“快張開腿給老公操操。”

  “討厭……”話這樣講,到底乖順張開腿。

  ……

  七哥老母順利喝上媳婦茶,笑眯了眼,拍著子君的手叮囑,“以後阿七欺負你,同我講,我不饒他!”

  “阿嬸,我知道。”子君抿嘴笑。

  “還喊阿嬸?”

  “阿媽。”

  七哥一旁擠眉弄眼,掐嗓子學她,聲音尖細,“阿媽。”

  子君怒嗔,不忘告狀,“阿媽你看他,沒正形。”

  七哥老母作勢要揍,七哥忙閃開,大失所望,“我就知道,阿媽你有了媳婦就忘兒。”

  ……

  結婚七哥仍如往常,床下呼呼喝喝,床上粗言粗語。

  子君不免生氣,拿別人老公作對比,“阿哥疼阿嫂,講話不敢大聲,阿嫂讓他向東,他不敢向西,比起阿嫂,我像跳進了火坑!”

  七哥斜睇她,“想怎樣,床上讓你爽翻天還不夠,床下還要我把你供奉起來?”

  “你……”子君赤臉瞪他,“沒情趣,不和你講了!”

  七哥總覺女人矯情,多事,世上最麻煩的物種,與她們溝通,不若干一炮來得實在,是以兩人每每吵嘴,最終都在床上解決,長此以往,難免搞出人命來。

  這日,七哥還想搞,子君死活不讓。

  “干嘛!再動再動……”撕她小褲褲,塞進去。

  子君氣得咬他,“我可能有了……”

  “有什麼有。”七哥沒聽懂。

  “是有你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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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發表於 2017-6-1 00:50:34 |只看該作者
第112章 番外九

  從阿喜記事起, 便住在建康城外的山上。

  一間道觀, 師徒二人。

  因為她師父是個算命的, 山下人經常來找,師父每為人化災解難之後, 便會得些香油錢。

  若是窮人, 一碗米足以, 若是達官貴人,一箱黃魚也不多。

  至於帝王嘛, 直接封她師父為國師, 御賜國師府邸一座, 聽講占據建康城中一條街。

  只不過她師父極少下山, 對富貴名聲無半分眷戀,反倒貪戀山中歲月,心甘情願住草屋。

  阿喜小小一個,已懂得管賬,腰間墜一串鑰匙, 行走間叮叮咚咚響,每日開門柴米油鹽、吃穿用度皆在打算中。

  沒辦法, 她師父除了閉關修煉, 還是閉關修煉。

  白袍一身,纖塵不染,宛若謫仙。

  其實全賴她打掃、洗衣、做飯,她還有印像,五歲前, 師父一直邋裡邋遢,直到她學會家務,師父才開始“享福”。

  在師父管教下,她每日生活也極有規律,洗衣做飯灑掃要做,誦經修煉也必不可少,不敢有半分偷懶,師父會定期考察她。

  這日誦經完,阿喜掀開米缸准備燒飯,奈何米缸空空,有這頓沒下頓。

  不得不去敲她師父房門。

  “師父,師父。”阿喜趴在門框上,伸進一顆腦袋,圓乎乎小臉,大眼笑彎成月牙。

  “什麼事。”文慎出來,習慣性摸她腦袋,小小一個,才及他腰。

  “沒米了,阿喜扛不動。”阿喜扯他衣袖,面有愧色,“師父,要累你下山背筐米回來。”

  “阿忠呢?”阿忠住山腳下,文慎於他有恩,他時不時上來為他們提供柴米油鹽醬醋茶。

  “阿忠娘子生產,忙著照看他娘子。”阿喜如實道。

  文慎心知她是想下山了,也不點破,只道,“記得帶上荷包。”

  他先走遠,阿喜拍手歡呼,忙追上。

  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距離上次下山已隔一年,城中變化多多,阿喜儼如鄉下人進城,看見什麼都要摸摸看看,尤對胭脂水粉好奇。

  文慎尾隨在後,頗感無奈。

  “師父,這是什麼?”阿喜拿一盒口脂,“是像我們畫符一樣,拿來畫畫的?”

  文慎一心修道,對紅塵俗世也不大清楚,又不想在徒弟面前丟臉,含含糊糊給了肯定。

  一旁老婦人偷笑,“小姑娘,這可不是畫畫的,是畫臉。”

  她一勾手指,三兩下塗在阿喜嘴唇上,又遞阿喜銅鏡,“你看,是不是好看許多?買一個?”

  阿喜沒概念,扭頭對文慎,“師父,好不好看?”

  小姑娘年紀小,還未長開,本就唇紅齒白,再塗脂粉,反倒掩蓋原有樣貌。

  文慎只看一眼,便給予否定,“不好看。”

  “哦,那我不要了……”

  阿喜忙追上師父,扯住他寬大的衣袖,東張西望間,兩人一同進米鋪。

  米鋪掌櫃的一看是這對師徒,二話不說,忙吆喝伙計秤米,自己招呼他二人,客氣道,“大師,為您送到府上可好?”

  腦中飄過他們搖搖欲墜的幾間草屋,阿喜忍笑,代師父回應,“掌櫃的不必了,師父喜清淨,我們自己扛回去。”

  幾十斤米對文慎來講,不在話下,回山裡時,他如履平地,阿喜氣喘吁吁隨後,快走不動時,拖住文慎衣袍耍賴,“師父,阿喜走不動了,要背。”

  十歲小囡日日山中與師父為伴,不知何為男女大防,高興時圈住師父腰歪纏,不高興時吹鼻子瞪眼,與師父生悶氣。

  “阿喜乖,大姑娘了,自己走,為師走慢點等你。”自己手把手帶大的,文慎對她有懲罰,但對她更多是疼愛。

  “走不動……”阿喜死抱師父大腿,無不央求,“要背。”

  四目相對,兩人大眼瞪小眼,數分鐘後,文慎無奈先投降,竹簍反掛在胸前,蹲在阿喜身前,“上來。”

  阿喜咯咯笑,跳上師父後背,兩胳膊圈住他頸脖,不假思索道,“師父最好,阿喜最愛師父!”

  文慎一愣,心道以後該好好教教這丫頭了。

  在阿喜心目中,師父是她頂頂重要的人,愛他敬他照顧他,義無反顧。小時候師父洗澡時,她還踩在凳上為師父搓背,只是不知何時開始,師父極少讓她進房,對她也生分了。

  她越長大,越生分。

  這種感覺讓她十分難過,日日無精打采,垂頭喪腦,口訣背得一塌糊塗。

  文慎考她時,難得發了脾氣,冷臉道,“若是不想好好學,趁早下山。”

  阿喜低頭,羞愧滿面,關在房間半日不出來,到天黑晚飯時分,一直沒人敲門喊吃飯,文慎推門出來,廚房並無動靜,灶冷鍋淨。

  視線落在他隔壁緊合的房門上,文慎抬手敲了敲門,喊阿喜。

  喊了兩聲無人應,他稍用力推開門,頓感無奈。

  小姑娘側趴在床上睡熟,眼皮子紅通通,像是哭累了睡著。

  文慎有片刻反思,自己對待徒弟是否太過嚴苛。

  隨即又自我肯定,對她不管不問便是不負責,既然是她師父,便該悉心教導她。

  拉過被給她蓋好,他無聲出去。

  阿喜醒來時,天已全黑,呆呆反應幾秒,轟得一下從床上爬起,她還沒做飯!

  “師父……”

  廚房油燈昏黃微弱,文慎一身白袍,與狹小廚房格格不入,它又低矮,給外令他伸展不開手腳。

  “師父,我來吧。”阿喜進去,接過師父手中鍋鏟。

  文慎對洗衣做飯一事,確實生疏不少,他必須承認,自己快被小徒弟養殘了。

  飯菜很快上桌。草屋前有棵大榕樹,樹下支一張石桌,天氣好時,師徒兩會在樹下吃飯。

  飯間,文慎見她吃得不多,數米粒一樣,便給她夾菜,叮囑,“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些。”

  阿喜低低應聲,仍沒精打采。

  這種情況她也百思不得其解,她極少悲傷春秋,不過被師父責罵幾句而已,怎麼還難過上了?

  而且腹中還綿綿作痛,汩汩熱流往下淌。

  夜半,文慎剛躺下,便聽隔壁小徒弟喊師父,聲音驚慌無措,來不及披外衣,他忙過去,只見小徒弟趴在床上,拎褲子給他看,幾欲要哭,“師父,阿喜快死了,流好多血……流好多血,肚子還痛……”

  文慎第一反應是小徒弟被人害,忙拉過她手,三指搭在她腕上,片刻後別開臉不去看褲子上的一灘血跡,低聲問,“多久了。”

  “不知道……”

  “……”文慎覺得是時候送小徒弟下山,或者再收一個徒弟上山。

  “師父,你告訴阿喜,阿喜還能活多久……”又一股血流衝下,浸濕身下墊褥,阿喜覺得全身力氣仿佛都隨著那股血流消失殆盡。

  “亂講話。”文慎輕斥她,在床沿蹲下,“上來,為師背你下山。”

  阿喜以為師父要帶她去找大夫,哪知師父疾步背她去了住在山腳的阿忠家裡。

  一陣急敲門,阿忠點油燈,披衣出來開門,見阿喜俯趴在文慎背上,驚疑不定道,“大師,阿喜怎麼了?”

  文慎不欲多講,只問,“你娘子放不方便出來見人?”

  阿忠微愣,隨即道,“能,能見人。”

  文慎將小徒弟背進去,阿忠娘子忙扶阿喜在凳上坐下,到底是過來人,一看阿喜捂肚動作,便猜到怎麼回事。

  阿忠娘子講話溫溫柔柔,“大師,你和我男人先出去,剩下我來教。”

  文慎點頭,看小徒弟一眼,遞給她安心眼神,出去時不忘帶上門。

  半響,阿喜才從茅草屋中出來,臉頰作燙,小步走路,挪到文慎面前,低聲喊師父。

  阿忠娘子又塞給阿喜一個包袱,叮囑她,“記得我講的,回去自己縫。”

  阿喜應聲,“謝謝大嫂。”

  回去路上,師徒兩人一前一後,皆不作聲。下山上山,一來一回天已朦朧亮,山間露水重,很快將衣鞋打濕,為配合她,文慎走的極慢,走走停停,時不時立在原處聽身後腳步聲。

  阿喜臉頰仍似火燒雲。

  大嫂告訴她,“大姑娘了,來完月事該嫁人了。”

  她自小長在山裡,極少接觸師父以外的人,許多男女之間私密物,師父很少教,只告訴她男女有別,到底怎麼有別,她不知道。是以盡管她已經到了嫁人年紀,卻還不知道嫁人到底意味什麼。

  像阿忠和他娘子那樣,住一起,然後生孩子?

  那孩子又是怎麼出來的?

  一路沉默到山上,文慎看小徒弟臉色不復以往紅潤,嘴唇顯得有些蒼白,便道,“回屋休息吧。”

  頓一頓,他補充,“飯我做。”

  阿喜嗯一聲,一腳都踏進門檻了,又拿了出來,忍了又忍,還是把壓在心底的疑惑問出,“師父,孩子是怎麼生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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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番外十

  阿喜問出來, 才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再看師父, 背著她也沒有回頭解釋的意思。

  不知是否錯覺,師父背影有些僵硬。

  約莫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師父也不是萬事通。

  “師父, 那我睡了。”

  再醒時, 隱約聞到糊焦味,阿喜轟地從床上爬起, 趿拉寫跑出去, 忙喊, “師父, 是不是著火了……”

  她止聲,瞪眼看文慎。

  他白袍染塵,頭發凌亂,顯得有些狼狽。

  “醒了?過來吃飯。”文慎故作淡然,咳一聲先坐樹下。

  “哦, 哦。”阿喜忙端飯菜,一張石桌, 師徒二人對坐而食, 一時無人作聲。

  “阿喜。”

  “哎,師父。”她放下碗筷。

  “你是大姑娘了,再跟著師父住山上多有不便,你聰穎好學,把師父交你的口訣用心記下, 師父沒其他再教。”文慎思慮片刻,正欲再開口,撞上溢滿淚珠的一雙眼,張張嘴,再無其他話可講。

  “師父,你要趕阿喜走了?”她從小跟文慎長大,從未想過離開。

  文慎微嘆氣,“不是趕,阿喜不是最喜歡下山?師父送你下山,你住國師府,念想為師再上來。”

  阿喜悶悶道,“我喜歡跟師父下山。”

  她又道,“我不在,沒人照顧師父。”

  “這點阿喜不用擔心,為師會讓府上管家安排人上山。”文慎語氣雖溫和,卻不容拒絕,“過兩天你就下山,帶話給管家。”

  “知道了。”她再無食欲,擱下碗筷回屋。

  見她還剩半碗飯,文慎搖頭,暗道自己對小徒弟是否太過溺愛,以致她離不開自己。

  這可不算好現像。

  這一年,阿喜十五歲,成了大人,到了嫁人年紀,也下山離開了師父。

  國師府管家年逾五十,圓圓臉龐,笑起來像彌勒佛,他對阿喜照顧多多,吃穿用度事無巨細。

  少了文慎約束,阿喜在山下過了一段頗為逍遙的日子,是不是扮作少年郎,在建康城中擺個攤,搖頭晃腦為人化災解難。

  她唇紅齒白,模樣俊俏,惹得良家女子頻頻側目,遮遮掩掩,伸出柔夷讓阿喜幫看。

  只是時間長了,難免惦念師父,夜深人靜時,更輾轉難眠,想師父想得睡不著,這日還未亮便頂著露水往山上跑。

  “師父……”她人還未到,已先喊出聲。

  一早就聽出她腳步聲,文慎不覺嘴角帶笑,許久不見,對這個小徒弟也想念了。

  “師父!”她迫不及待推門進去,風一樣撲進文慎懷裡,像幼時那樣摟他腰不放。

  文慎卻是避之不及,扯開她胳膊,板臉斥責,“為師教你的禮數扔哪去了?”

  阿喜摸鼻干笑,站好給文慎看,“師父,我好不好看?”

  她一身鵝黃衣裙,發髻插一只步搖,明眸皓齒,極為靈動。

  小徒弟長成大姑娘了。文慎於心裡喟嘆日子過得快。

  師徒相聚,自然有講不完的話。多是阿喜在問,問府上小廝做飯如何,問洗衣灑掃勤不勤快,又猛的記起管家讓問的,“師父,管家伯伯講有來府上求親的,問你意見。”

  文慎微愕,反應過來之後,不由再打量小徒弟,十五歲,是該為她考慮親事了。

  枉他還是師父,竟不如府上管家思慮周全。

  “阿喜呢,阿喜有什麼想法?”文慎決定先參考小徒弟意見。

  阿喜有些茫然,她似乎還沒意識到管家日日操心的是她的終身大事。

  看她這樣,文慎給她點提示,“阿喜是想再陪師父兩年,還是找個夫婿,像阿忠和他娘子那樣?”

  “我想陪師父一輩子。”扯住文慎衣袖,阿喜無不央求,“師父,我像阿忠娘子那樣,給師父做娘子好不好?”

  文慎一愣,沉了臉斥責,“以後這種話再不許亂講,阿喜當敬我如父。”

  印像中阿喜還是第一次見師父這樣,不由禁聲,良久還是忍不住小聲反駁,“可師父並不是阿喜的爹爹。”

  文慎起了身,兩手背負,淡淡道,“為師的歲數足以當你爹爹,為師平時教你的那些都丟到哪裡了?”

  “知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阿喜竟開始討厭師父這個字眼,她只是想陪他,永遠和他在一起而已。

  見她氣鼓鼓的模樣,文慎只當她是小孩心性,思慮片刻道,“我和你一起下山。”

  一掃剛才郁郁,阿喜瞪大眼,“師父要陪我在山下住?”

  文慎點頭,是該下山為小徒弟打理婚事了。

  國師大人並非徒有其名,不僅受到帝王尊崇,亦被天下人稱作半仙,國師大人無妻無子,膝下唯有一愛徒,傳聞養若掌珠。

  是以從國師大人下山那日起,國師府上賓客絡繹,求親無數。

  管家將各家公子畫像拿給師徒二人看。

  “尚書令高大人府上大公子,二十有二……”

  阿喜好奇,“二十二還未娶親?師父才二十六,已經有我這樣大的徒弟。”

  文慎掃小徒弟一眼。

  管家笑呵呵道,“小姐有所不知,高公子早年納有兩房妾侍,今有一子一女,只是妻位一直空懸……”

  “不行。”當事人還未表態,文慎已經冷下臉,“下一個。”

  管家惴惴,再念。

  念來念去,一再被否決,竟無一人合適,不是歲數足夠當爹,便是家中妻妾成群,再不然便是親王郡王這種皇室子弟。

  文慎飲一口茶,轉頭看小徒弟。小徒弟一手托腮,眼皮打架,昏昏欲睡,全然事不關己模樣。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建康城中總算有適齡公子,寧國公獨子,翩翩佳公子一個,風評也上佳,家中無妾亦無子。

  文慎做主,“阿喜,梁公子為師見過,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一表人才,可作夫婿。”

  “不喜歡。”阿喜抱住他腰,低聲道,“阿喜只喜歡師父。”

  “阿喜。”他僅喊她名,語含警告,“再當胡言亂語,別怪為師逐你出師門。”

  “師父看好就好,不需要問阿喜意見。”她賭氣。

  小徒弟講話夾槍帶棍,文慎竟生出父親難當的錯覺,丟出一句父親們的至理名言,“為師是為你好。”

  她不吱聲,儼如反叛少女。

  眼見新年,是他們師徒在山下過的第一個年頭,阿喜生父生母不詳,當年文慎在年初一撿到她,至此便將年初一用作她生辰。

  大鄴子民慣來有守歲習慣,溫一壺酒,對坐至子時。

  管家釀的果酒,清甜爽口,適合師徒二人小酌。

  外面鵝鵝雪花,屋裡燒了火爐,絲毫不覺寒冷。文慎酒量極差,幾盅酒下肚,臉頰隱泛紅。

  “阿喜,為師小憩片刻,到子時了再喊為師。”他一手撐額,斜靠在榻上,闔上了眼。

  阿喜兩手捧腮,痴看文慎睡顏,似喃喃自語,“師父……”

  燭光微弱,四周靜謐無聲,酒勁上來,文慎似熟睡,仍是方才睡姿。

  “師父……”阿喜又喊一聲,悄無聲息朝文慎身旁挪動,趴在榻上,仰看他睡顏。

  他仍不理會。

  她試圖靠近,一寸接一寸,越接近越能聽見砰砰砰的心跳,似要跳出嗓子眼。終於,她離他極近,不過一寸距離。

  再近一寸便是親密無間,她瞪大眼,仔細盯著文慎,極怕他突然醒來。

  大約是真醉酒了,竟毫無知覺,任由她唇貼唇半響。

  注意到他睫毛微動,阿喜慌忙彈開,擺出收腹挺腰,一副正襟危坐架勢。

  “幾時了?”文慎坐起,宛若尋常。

  “師父,亥時了。”阿喜乖乖報備,垂下眸,纖長睫毛似蝴蝶振翅,眼底投下陰影。

  難得乖巧。文慎看她一眼,開口道,“累了就先去睡,為師守著就好。”

  “阿喜陪師父。”她不願去睡。

  文慎隨她,引起茶爐開始煮茶,動作漫不經心,卻又熟稔有余。

  “年後為師要出趟遠門,你在家當靜下心修煉,別再去街頭擺攤為人算命蔔掛。”文慎交代她。

  阿喜不由慚愧,原來師父早就知道。

  “師父,你多久才回?”她追問。

  文慎道,“或許一年,或許兩年,等你成親時,為師一定趕回。”

  阿喜秧秧無力,“哦,阿喜會乖的。”

  文慎欣慰點頭。只是年後外出,才行至建康城外,便察覺有人不遠不近跟隨他。

  小徒弟什麼時候能聽話,他便能安心了。

  “出來吧。”文慎回頭。

  自一車草垛後探出一顆腦袋,“師父……”阿喜干笑,自草垛上跳下。

  “師父,阿喜想隨你游歷四方。”跳上馬,阿喜緊摟師父後腰,面頰貼他背上。

  文慎無奈,“少給為師添麻煩。”

  “阿喜知道!”她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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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發表於 2017-6-1 00:51:00 |只看該作者
第114章 番外十一

  一匹馬, 師徒二人, 他們皆未帶盤纏, 全靠香油錢為生,時常風餐露宿。

  好在阿喜並非錦衣玉食長大, 打小便知道管家照顧師父, 小小年紀, 已經極有生活智慧。

  出來之後文慎才感慶幸,好在帶了小徒弟, 文慎必須得承認, 他已經被小徒弟養的四體不勤, 五谷不分。

  這日他們行至大鄴南境, 眼見天黑,阿喜一指不遠處煙囪冒煙的地方,“師父,我們去借宿一晚吧。”

  文慎無疑義,打馬向村莊所在地走去。

  初進村時, 阿喜並未察覺到不對處,眼前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村莊, 三面環山, 村莊不是很大,村民房屋密集,農田圍繞。

  不過進村走百米之後,阿喜四下看,漸生出一種不好預感。

  “師父, 這裡有些奇怪。”具體哪裡奇怪,一時也說不上來。

  文慎頗感欣慰,小徒弟能看出異常,說明修為有進步。

  二人仍往村裡走,阿喜恍然,是太安靜了。按講傍晚下田歸家,應該是最熱鬧的時候,可是這裡家家戶戶幾乎無人出門。

  偶爾有人出來,見到他們時,倒也和善,待看見阿喜身上垂掛的一串銅錢劍,疑惑道,“你們是術士?”

  阿喜點頭,甜笑道,“老伯,我們想借宿一晚。”

  老伯笑道,“行,家中只有我和老伴,還空一間房,不嫌棄的就將就一晚。”

  講話間,老伯打量他們,看了一眼風華正茂的文慎,“小姑娘,你和這位公子……是夫妻?”

  文慎咳一聲,面上閃過一絲尷尬,很快隱去,“老伯,她……”

  阿喜搶先道,“他是我相公。老伯,我們能睡一處。”

  老伯打消顧慮,樂呵呵道,“那就好,那就好。”

  文慎看她,無聲警告。

  阿喜扯他衣袖,小聲道,“師父,我們在外露宿時,也只有我兩,難道不是以天為被,以地為床,不算同床共枕?”

  小徒弟嘴厲,文慎竟無言以對,遲疑間他已被小徒弟拉進老伯家。

  兩間土坯房,家中應該是辦過喜事不久,牆上還貼有大紅喜字。

  阿婆招呼他們坐,又端飯菜,熱情道,“粗茶淡飯,沒什麼好菜招待。”

  阿喜忙感謝,裡外看看,疑惑問,“阿婆,只有你和老伯在家,子女呢?”

  阿婆擺手嘆氣,“別提了,兒媳進門不久就懷上了,本來好事一樁,可是這村裡接二連三出事,官府不管,我怕兒媳也出事,讓兒子帶她去別處躲一躲,等孩子生下來再回來。”

  老伯一聽老伴講得沒頭沒尾,趕老伴一邊去,又給師徒二人補充。

  “是村裡出現蠱毒,死的全是懷上孩子的,村頭那家,兒媳都快生了,被人害死,聽講一條蛇從他兒媳肚裡爬出,估計是把孩子吃了!”

  這裡地靠南疆,村民對蠱毒並非一無所知,接連死幾個懷孕婦人,村民們大概也就知道了怎麼回事。

  阿喜問,“沒有找人看過?”

  老伯直嘆氣,“找了好幾個,也沒用。”

  夜裡,阿喜翻來調去睡不著,趴在床沿,伸手扯扯文慎衣袖,“師父,老伯說的會是什麼蠱?”

  文慎睜開眼,便撞上一雙明亮眸子,他挪開視線,從地上坐起,“應該是食人蠱。”

  轉天大早,便有不少聽聞消息的村民湧過來,七嘴八舌說情況,央求他們師徒幫忙作法。

  其中一個阿嬸道,“大師,我兒媳阿雲懷上了,我怕……”

  阿喜安撫她,“阿嬸別怕,不把心術不正的人除去,我和師……相公是不會離開的。”

  人多慌亂,所有人皆未注意阿喜喊出相公之後文慎的面紅耳赤。

  接下來幾日,師徒二人改去阿雲家住。

  村裡人皆認為他們是夫妻,仍安排他們同住一屋。

  人前相公次數太多,私下裡難免錯口。

  晚上阿喜打好地鋪,喊文慎,“相公,睡……”

  文慎看她,眼含警告。其實他極清楚,他有多色厲內荏,小徒弟日日喊相公,已讓他時常恍惚。

  這種情況他絕不容許再繼續下去。

  見他臉色驟變,阿喜惴惴不安,囁嚅道,“師父……”

  “阿喜,等這件事過去,你回去吧,別再跟著為師。”文慎再不看她,合衣躺地鋪上。

  屋內油燈忽明忽暗,阿喜立在原處,極失落,半響她才低低應聲,“好,阿喜會回去,不讓師父為難。”

  側躺在地鋪上的人不語。

  不知過多久,阿喜吹滅油燈,輕手輕腳爬上床,不多久便睡熟,迷迷糊糊間察覺不對,猛睜眼,文慎早已披衣出去。

  聽見動靜,阿雲家裡人皆披衣出來,“大師,怎麼了?”

  看一眼所有人,文慎對阿雲男人道,“把阿花喊出來。”

  阿雲男人不敢不聽,忙回屋推醒困倦不已的阿雲,不多時,阿雲穿戴整齊出來,師徒二人對視一眼,臉色發沉。

  阿雲周身煞氣盤繞,唇色泛紫,眼底青黑,對方應該是注意到她了。

  文慎不多言語,給阿雲一枚丸藥,讓她吃下。

  阿雲依言接過,擔憂道,“大師,我會不會……”

  文慎聲音溫和,“不會,不出兩日,那人應該會過來。”

  果真被文慎料中,阿喜守在距村莊東南方的一處無人煙處,總算守到一個黑衣男人,意欲設壇作法,阿喜不多想,念咒甩出符箓,與黑衣男人正面交鋒。

  黑衣男人一看阿喜年紀輕輕,又是女流之輩,不免掉以輕心,幾次鬥法皆落在下風。

  “邪魔歪道,害死這麼多人,良心何在?!”阿喜怒斥,“今日叫你有來無回!”

  黑衣男人哼笑,“先看你有無本事!”

  他話音才落,便察覺不對,神色一冷,“你有幫手?!”

  阿喜乜他,“廢話。”

  這邊,文慎已布下陣,只等小徒弟引他入陣,一陣風來,掛在床架上驅魂鈴不停響,阿雲縮在牆角不敢動,死死盯著驅魂鈴。

  大師講過,驅魂鈴一碎,意味下蠱人油盡燈枯。

  文慎守在阿雲床邊,安心靜等。

  砰。驅魂鈴應聲碎裂,四下散落。

  阿雲長吁一口氣,仍惴惴不安,“大師,我能不能下床?”

  文慎起了身,“下來吧。”

  他才出門,小徒弟已經飛跑回,臉上洋溢著笑,朝他揮手大喊,“師父,那人已咽氣,我點火燒了他。”

  太過高興,她忘記稱呼,一聲師父喊出口,驚呆阿雲一家。

  視線在師徒二人身上打轉,阿雲的婆婆驚疑不定,“大師,這位姑娘到底是你……”

  “是我徒弟。”文慎面如尋常,極為坦蕩。

  其他人神色幾變,忙感謝,只是少了之前那份尊敬,私下裡難免嘀咕,既然是師徒,晚上同住一屋於理不合……

  當天他們便離開這處,文慎將馬韁給小徒弟,“阿喜,你回去吧。”

  阿喜沒接。

  “拿著。”聲音仍舊溫和,卻不容拒絕。

  阿喜垂頭看腳尖,再抬頭時,眼中已蓄滿淚,神色倔強,“文慎,你是懦夫,我親過你,你沒推開。”

  文慎面上閃過一絲狼狽,快到難以察覺,“你回去。”

  “你怕天下人恥笑?”阿喜非但沒走,反倒緊抱住他,哽咽道,“師父,我們在還像以前那樣,我陪你住山上住一輩子好不好?我想做你娘子,像阿忠娘子那樣為你生兒女。”

  “阿喜。”他聲音發沉,臉色冷下來,“為師犯最大的錯誤是對你太過溺愛,讓你無法無天,不知羞恥為何物。”

  “不知羞恥……”阿喜低念這幾個字,漸松開文慎,盯著手中的馬韁,失魂落魄。

  文慎撇開眼不看,“你走吧。”

  她低低應聲,跨馬向北走,走走停停,行了一月余才回到建康城中。

  管家大感心疼,“小姐,怎麼瘦成這樣?在外吃太多苦了吧……國師大人有講什麼時候回來?”

  阿喜趴在管家膝上,無聲搖頭,良久才道,“師父讓我先回來。”

  管家笑呵呵道,“國師大人有來信,叮囑我去應下寧國公府的親事,講小姐再拖幾年該大了……喲,小姐哭什麼,害怕嫁人?小姐放心,寧國公府上公子品行上佳,國師大人看人絕對不會有錯。”

  直到婚期將近,文慎才回來,管家迫不及待相報,講寧國公府抬來多少擔聘禮,又講日子定在什麼時候……

  “阿喜呢。”文慎淡淡打斷。

  “小姐這段時間很乖,日日在房中,極少出來。”頓了頓,管家又補充,“就是胃口不好,不願意吃飯。”

  文慎點頭,回他院中。

  回來數日,師徒二人未見一面,也不見小徒弟過來請安,更不見她來前廳用餐。

  是夜,文慎去看她,再三敲門,始終沒人應聲。

  意識到不對,文慎稍用力,門栓斷裂,門應聲而開,屋內空蕩蕩沒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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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 00:51:15 |只看該作者
第115章 番外十二

  守在阿喜房門口的婢女嚇得臉色慘白, 撲跪在文慎腳邊, 哆嗦道, “小姐講要休息,奴婢哪也沒去, 一直守著……”

  文慎抬手打斷, 讓她起來, “不怪你,下去吧。”小徒弟真想走, 幾個婢女也看不住。

  婢女喏喏應聲, 待她走遠, 文慎坐在榻上, 隨手拿擲下三枚銅錢,掐指心算,很快便知小徒弟去了哪。

  山上那間道觀,因許久沒人住,遍布灰塵, 阿喜灑掃半日,本想做飯, 廚房裡米缸空空, 只能作罷,餓著肚子回房睡下。

  迷迷糊糊間,似乎看見床沿坐了一人在看她。

  阿喜揉了揉眼,待看清面前人,吶吶喊, “師父……”

  不知是否錯覺,她聽見文慎的嘆氣聲,“一聲不吭跑到山上,可有想過府上……管家和為師會擔心?”

  阿喜垂眸,“我想在這裡住幾日,會回去的。”

  過了一會兒,她補充,“不會耽誤婚期。”

  寧國公府已經將婚期訂在下月初六。

  師徒二人一時無話可講。

  阿喜在等,等半日不見坐她床沿的人有話講,心中漸生倦怠,不再期盼什麼,她翻個身背對他,悶悶刺他,“阿喜要睡了……你雖然是師父,但這樣看著阿喜,也於理不合,被人知道了該講閑話。”

  她緊捏被褥,竭力控制自己不回頭看他,直到傳來吱呀開門聲,才翻身回頭。

  轉天天光,阿喜推門出來,文慎已坐在院中,也不知何時起的,手邊茶碗早以涼透。

  “師父。”阿喜喊他,然後去打水洗漱。

  夜裡露水重,文慎在外坐一夜,衣衫早已濕了大半,起初阿喜沒注意,待將木盆放在石台上洗漱時,才看清楚。

  “師父,你怎麼不回屋裡?”阿喜抓他手,冰涼徹骨,一時又氣又心疼,“快回屋,重新找身衣裳換上。”

  她稍用力,將文慎拉起,推他進房,又忙燒熱水讓他洗澡。

  一通忙亂,像小時候照顧他那樣,把人按睡在床上,掩緊了被,還不放心,“師父,阿喜去煮姜湯。”

  文慎視線一直追隨,見小徒弟願意看他,願意和他講話,壓在胸口的石塊似乎瞬間被挪開,昨夜的忐忑竟漸化作委屈,是以當小徒弟端來姜湯時,他並未伸手去接。

  “師父,阿喜喂你。”阿喜關切道。

  文慎不拒絕,任由小徒弟一口接一口喂。

  看著他喝掉整碗,阿喜端碗要出去。

  “你去哪兒。”他轟得起身。

  阿喜怔愣,吶吶道,“師父,阿喜是要把碗送回廚房,再給師父做飯。”

  她越坦蕩,反越襯出他不自在,“為師是怕你再亂走。”

  “師父放心,阿喜會聽話,等著寧國公府來迎娶,不會給師父再添麻煩。”她低頭看自己腳尖,全然乖巧徒弟的模樣。

  文慎點頭,看她出去,胸口似乎再被壓上巨石,如鯁在喉,卻不知如何說。

  師徒二人在山上住了幾日,再下山時,管家匆匆來報,“大人,寧國公府上大公子……他、他帶婢女私奔啦!”

  坊間多個傳聞,有講大公子對婢女情根深種,也有講那婢女手段了得,對大公子下情蠱。

  流言紛紛,倒都可憐起國師府上的小姐,畢竟退婚對女兒家名聲傷害極大。

  管家最怕小姐傷心,喋喋勸慰,“小姐不怕,我再為您留心更好的,保管能嫁出去。”

  阿喜哭笑不得,“我不怕,嫁不了人,多陪師父幾年。”

  文慎深感欣慰,看來小徒弟心中還有他。

  管家顯然不贊同,“姑娘家大了,哪能不嫁人。”

  又問文慎,“大人,有再來提親的,老奴就留意著?”

  文慎既沒說不,也沒說好,只是道,“去忙你的吧。”

  管家到底是歷過人事的,唯唯應聲出去,心中暗暗琢磨家主話中意思。

  等管家走了,阿喜再忍不住,扯住文慎衣袖笑出聲,“師父,我好開心。”

  意識到這樣不太好,忙補充,“希望大公子和他婢女百年好合。”

  文慎乜她,“你啊,為師教你的口訣背了嗎?”

  阿喜不迭點頭,“背了背了。”

  ……

  千年後,阿喜再回想往事,此生她最快樂的時光莫過於這段日子,文慎不再推拒她,他們似乎像在山上那樣,但卻多了一份難言的親密。

  直到有天阿喜無意聽見文慎和管家談的事。

  他們在商議婚事。

  管家老懷大慰,笑呵呵道,“大人早該成家了。”

  文慎也笑,點頭道,“瑣碎事你准備,其他不用問我。”

  阿喜立在窗外,只覺手腳冰冷,如墜冰窖。

  不幾日,文慎對她道,“阿喜,為師送你去山上過些時日,等你下山,為師要送你生辰禮。”

  阿喜茫然看他,艱難追問,“師父,你要送阿喜什麼禮?”

  文慎笑而不語,摸她發頂,“等你下山便知。”

  又叮囑,“不要亂走,等為師去接你。”

  阿喜呆呆點頭,淚意上湧,她忙低頭掩飾,低聲道,“那師父我們什麼時候走。”

  “明早再走。”

  文慎送她上山之後便以“山下有事”為借口離開,只留阿喜一人。

  婚期將近,國師府上張燈結彩,小廝婢女忙裡忙外,處處透著喜慶,誰也沒注意站在街角的阿喜,淡漠的注視這一切。

  婚前一日,文慎上山來看她。

  阿喜隨他多年,能察覺到他心情極好,面上始終帶笑,大抵是好事將近的緣故。

  “師父,吃飯了。”阿喜喊他,仍似尋常。

  師徒二人相對而坐,文慎見小徒弟吃得少,不覺皺眉,給她夾菜,“吃飯像數米粒,多吃些,過幾日下山,讓廚娘做你愛吃的。”

  阿喜應聲,把飯全吃了才試探道,“師父,阿喜自己在山上好孤單,能不能留下來陪陪阿喜。”

  “阿喜乖,等為師辦完事就接你下山,以後日日陪阿喜。”他話裡不覺帶了寵溺。

  可阿喜心思恍惚,絲毫未聽出半分,只一心想他是急著趕下山成親。

  “師父……”她張張嘴,想問師母長什麼樣,轉念一想,師父不一定見過她,一切還要等成親之後,她下山敬茶才能知道師母的模樣。

  轉天,阿喜隱匿在哄鬧人群中看他將手遞給他的發妻,看他牽紅綢將他發妻迎進門,直到她再也看不見。

  國師大人成親,轟動整個建康城,街頭巷尾,人人皆知他娶的是謝侯爺的掌珠謝姝,聽講知書達理,溫婉端莊,與國師大人極相配。

  旁人口中的謝小姐頭頂千金,人前嫻淑溫良,入了洞房便一把扯下蓋頭,踢掉繡鞋,趴在床榻上翻看一本山川地志,盤算自己該走哪條線路出去游歷。

  直到門外傳來腳步聲,婢女紛紛喊姑爺。

  謝姝忙穿上鞋,蓋頭遮頭,端坐在床沿,頗有正襟危坐之感。

  文慎並未揭她蓋頭,只是道,“謝小姐,自己扯下吧。”

  謝姝猛地拽下蓋頭,扔到一邊,撇撇嘴,“沒意思,我們至少是成親一場,該有的樣子應該有。”

  文慎置若罔聞,手指點茶幾,和她講正事,“等明日我們入宮之後,我安排你出遠門。”

  謝姝狡黠一笑,“現在覺得國師府也好,沒那麼多規矩,又不想走……”

  她話未講完,一記凌厲的目光掃過來,謝姝禁聲。

  過一會兒又好奇道,“大師,我和你徒弟長得真的很像?”

  文慎神色略緩和,“很像。”頓一頓,他補充,“你不是她。”

  謝姝訕訕,小聲抱怨,“求我辦事這態度,不愧是國師大人。”

  文慎搖頭,起身朝她抱拳,“謝小姐,委屈幾日,過幾日我派人送你出城。”

  謝姝這才高興,催他,“快去接你徒弟,我好交差。”

  文慎確實惦記小徒弟了,連夜上山,觀裡空無一人,只留了一封信,文慎從頭看到尾,越看心越沉。

  小徒弟走了,小徒弟不要他了……

  他無端惶恐,隨手扯過小徒弟的銅鏡,在銅鏡上畫出隱符,隨他念咒,銅鏡上飛速閃過無數畫面,待看清小徒弟被人鬥法圍攻,心裡忽然撲騰撲騰跳,發瘋一樣飛速下山。

  城外百裡處,農田阡陌,鴉默雀靜。

  他惶然,站住,視線死死落在田埂上……

  失去意識那一刻,阿喜似乎看見師父,漸漸地越來越清晰。

  她好開心,卻忍不住流淚,跌撞向師父走去。

  ……

  天將亮,國師府上門大開,管家進進出出,安排尾隨進宮面聖的侍衛。

  原本嘈雜的院子突然安靜下來。

  管家慢慢回頭,呆若木雞。

  國師大人懷抱小徒弟,一夜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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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 00:51:29 |只看該作者
第116章 完結章

  客生五十歲那年, 港地陷入一片慌亂。

  金融危機席卷港地,致使無數企業倒閉。跳樓自殺,引火自焚等新聞,連日來霸占大半報刊版面。

  此外,尚有中英交接進程播報,日日有人舉家遷移海外,港地人才流失嚴重。

  賀喜所在單位每日加班到深夜, 打字機劈劈啪啪作響, 電話不斷。

  茶歇時, 茶水間年輕姑娘難免抱怨。

  一個說,“日日加班賣命,薪水不過五千,還了貸款,只夠吃喝, 真想辭職不干!”

  另一個安慰,“能有份工作已經萬幸, 多少企業倒閉,多少人失業在家, 糊口飯吃嘛, 忍一忍便能過去。”

  “移民去澳洲吧,家姐已先過去,聽講……”

  講話聲在賀喜進去之後戛然而止,一群小姑娘在喊完賀主編之後,吐舌紛紛出去。

  賀喜無奈, 她又不是豺狼虎豹……

  近來不是一個人和她提移民,更有人對客晉炎將投資轉到內陸的作法不解,到底個人想法不同,賀喜從不和人爭辯敏感話題。

  唯有何瓊蓮問她時,她才講真話,“我阿爸和阿媽都是大陸人,當年為了生計迫於無奈過來,阿媽至今仍然思念她的故土,我希望那邊能早日接手,結束殖民。”

  何瓊蓮幽幽嘆氣,“阿喜,你說的是,一日不回,我們終究只是被人當做可有可無的一塊地。”

  她又道,“不走,我也不走,番鬼住的地方哪有我們香港好。”

  這日仍加班,天快黑時才下班。

  賀喜不急歸家,先去花墟道表舅家買一束厄瓜多爾玫瑰,一來照顧表舅生意,二來家中那位生日,哄他開心。

  家中那位大概是更年期到了,近來時常和三個兒子吵嘴,講這個不順眼,那個不聽話,私下裡又向賀喜牢騷,看她生的好兒子!

  花墟道蕭條,表舅生意不景氣,有意關掉花店回大陸。

  “生意不好做,快活不下去啦,出來多少年,也該回去了。”表舅問,“阿喜,你阿媽走不走?要走我帶她一起回。”

  賀喜心道,若非有外孫女歪纏,粱美鳳早已插翅回大陸。

  回薄扶林山道,賀喜帶話給粱美鳳。

  粱美鳳毫不猶豫,“要回要回。”

  話音才落,忙去電話給賀喜表舅,商量何時啟程。

  得知粱美鳳又要回大陸,客宗菱不開心,摟緊阿婆肥壯腰身央求,“不想阿婆走,阿婆也帶我走吧!”

  十三歲囡囡,撒嬌作嗔,與她媽咪當年一模一樣。

  粱美鳳寵極了這個外孫女,“囡囡乖,好好念書,暑假再去好不好?”

  客宗菱念嘉諾撒聖瑪利書院小學部,正是升中學的關鍵時期,雖然客晉炎嘴上講成績無所謂,但還是希望兒子女兒能靠實力出國念名校。

  “那好吧。”小姑娘勉強同意,又叮囑,“我會想阿婆,阿婆也一定要想我。”

  “小鬼頭。”粱美鳳合不攏嘴。

  講話間,客晉炎下班回來,聽見汽車聲,客宗菱忙跑出去,開心道,“爹哋!”

  客晉炎捉住她,“看看你的爪子。”

  小姑娘在廚房隨佣人學做蛋糕,手上還有奶油殘留。

  客宗菱作勢將手往他褲腿蹭,客晉炎笑著閃開一邊。   

  不幾時,父女兩一起進來,小姑娘不知講了什麼好聽話,逗得客晉炎直笑。

  當年英俊倜儻的客生,在步入中年之後逐漸掉發,眼下成了禿頂,不過依然面容俊朗,身姿也一如往常挺拔。

  “老公,生辰愉快。”賀喜與他貼面,大束鮮花贈他。

  貼面時,客晉炎側臉偷吻她嘴角,不忘誇贊,“老婆仔好靚。”

  賀喜乜他,小聲提醒,“沒正形,阿媽和囡囡還在。”

  兩人分開再看,客宗菱早與阿婆去了廚房,客廳只剩他二人。

  客晉炎索性湊過去,再啵幾下,惹得賀喜面紅耳赤,作勢要擰他耳朵。

  直到客宗菱捂眼來喊,“爹哋媽咪,阿婆講起菜啦。”

  盡管金融海嘯,客氏實業仍屹立不倒,客良鏞退下之後,由客晉炎接班,客氏一度超過和諧珠寶,成為港地首屈一指富豪。

  只不過這位富豪極低調,生日這天也與尋常無異,仍是陪家人吃頓便飯。

  “爹哋,吃塊蛋糕。”客宗菱笑眯眼,“我親手烤的。”

  客晉炎老懷大慰,隨即又想起三個兒子來,不免氣惱。

  “你生的好兒子,等一天了,沒一個給我打電話。”晚上靠在床頭看報時,他開始發脾氣。

  賀喜好聲好氣安撫他,“是是是,都怪我,生的兒子一個比一個叛逆。”

  客晉炎哼一聲,“將來所有資產給囡囡,讓他們去討飯!”

  話雖如此說,可他也知道,三個兒子是極有主見的,被送去國外這幾年,幾乎沒讓他操心過。

  怪只怪他和天下所有父親一樣,既怕兒子不成器,又恐兒子跨步太大摔跤。

  快睡時,床頭電話才響起,客晉炎摘下老花鏡接過。

  話筒那頭,三個兒子齊聲道,“爹哋,祝生辰愉快!”

  憋了一天,客晉炎總算心情舒暢起來,“臭小子,總算還記得我生日。”

  三個兒子中,客宗廉嘴最甜,“爹哋,我們剛下課嘛,哪裡會忘記爹哋生日!”

  聽客宗廉這樣講,客晉炎恍然,暗道他人老糊塗了,這個時間他們還在學校。

  只是幾句話不講,又開始嚕蘇,叮囑三個兒子在倫敦好好念書,少惹是生非……

  話匣一開,不覺講多,客宗廉最先不耐,要求,“媽咪呢,要和媽咪講話。”

  客宗儀忙附和,“對,要和媽咪講話。”

  客晉炎又不悅,哼一聲,電話轉交給賀喜,“兒子要和你講電話。”

  賀喜無奈笑,這人,年紀越大越活回去。

  嚴父慈母,賀喜不太會教育孩子,對家中幾個一直關愛居多,極少干涉他們,儼如放養。

  和幾個孩子講一會電話,賀喜突然想起什麼,問道,“禮仔呢,讓禮仔接電話。”

  片刻,話筒那頭傳來客宗禮低沉的聲音,“媽咪。”

  賀喜咳嗽一聲,與客晉炎對視一眼,斟酌道,“禮仔,媽咪聽講你和Belle在拍拖?”

  Belle是郭啟文與何瓊蓮的小女兒,同在倫敦念書。

  賀喜還是從何瓊蓮口中得知兩個孩子拍拖的消息。

  客宗禮並不隱瞞,坦蕩道,“她很靚,也很可愛。”

  賀喜笑,Belle性格隨何瓊蓮,濃眉大眼,笑起來極甜。

  她先祝福,隨後叮囑道,“兒子,對Belle好一些,否則你阿姨會找我算賬。”

  客宗禮笑起來,乖乖應聲。

  掛下電話,賀喜不由感慨,“老公,我們真的老了。”

  客晉炎揉太陽穴,無奈道,“老婆仔,今天是我生辰,能不能不提這些。”

  他大她十一歲,要老也是他先老。

  賀喜好笑,忙賠禮,在他額上親一口,小聲道,“老公還和以前一樣帥。”

  老小子很容易滿足,追吻上去,聲音含糊不清,“老婆仔也和以前一樣靚。”

  “都長皺紋了。”

  “長皺紋也要親。”

  兩人相對而臥,吻了一會兒,客晉炎忍不住,擁她親熱了一次,只是少了年輕時的那份狂熱,但卻多了溫存親密。

  ……

  過幾日,粱美鳳要回大陸,客晉炎已提前處理好工作,“阿媽,我和阿喜送你還有表舅回去。”

  “你太忙,我和你表舅回去就好。”粱美鳳嘴上講麻煩,面上卻樂開花。

  人到老來,無非盼望後輩孝順,膝下子孫盤繞。

  客宗菱也要去,“爹哋,那時講好十歲帶我去爬長城,我都十三歲了,還沒帶我去。”

  她不滿,“爹哋講話不算話。”

  當時小姑娘年歲還小,客晉炎以為她說笑,卻沒想到小姑娘一直記在心裡。

  他忙舉雙手,“是是是,爹哋言而無信,這次帶囡囡去長城。”

  除卻遠在國外的三個兒子,他們全家出動,先將粱美鳳送回老家,再轉乘飛機去北京。

  客宗菱如願以償,總算爬上八達嶺長城。

  小姑娘極有毅力,全程自己走,頻頻回頭喊粱美鳳,“阿婆,快些!”

  可憐粱美鳳,一身肥肉,足有一百八十磅,遠遠落在後,累到氣喘吁吁。

  客晉炎請路人為他們照相。

  於是,連同司機保鏢,客氏一家在八達嶺長城上留下珍貴合影。

  那年香港回歸,數萬人守在電視機前,粱美鳳更是激動到流淚。

  再回港時,殖民香港長達百年的米字旗降落,換上鮮艷紅旗,至此又是一片新天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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