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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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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希行]嬌娘醫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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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7 11:13: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一見

  路邊的茶寮很簡樸,勉強搭起一間屋子遮擋了風雪,大鍋就支在門邊,熱騰騰的冒著氣,引得冬日裡趕路的人看著心裡就舒坦。

  內裡的人不少,基本上都是行路的行腳商或者進城討生計的民眾,擔子框子推車擠擠的扔在外邊,大聲的說笑著,嘈雜而又混亂。

  就在這群人中有一人正低頭看幾張紙,他穿著青布道袍,低著頭只看到頭上用木簪挽著的發,身邊坐著三四個行腳商正高談闊論口沫四濺。

  “公子?”小廝喚道。

  周箙收回視線,再看去,幾個行腳商不知道互相看什麼,半起身伸手擋住了裡面的人。

  前方一陣喧嘩,兵丁開路,人群紛紛讓開,就見一隊官員疾馳而來。

  “公子。”小廝喊道。

  周箙皺起眉頭。

  “怎麼又被他們知道了?”他說道。

  “公子,您如今的身份那可不一般。”小廝說道,“咱們再行跡不顯,您一出龍穀城,消息就傳遍了,這一路上多少眼盯著呢。”

  誰肯放過巴結國舅爺的機會。

  “別的事有這麼積極就好了。”周箙哼聲說道。

  小廝嘿嘿笑,又帶著幾分擔心。

  “公子,伸手不打笑臉人啊。”他提醒道。

  周箙瞪他一眼。

  “小爺還用你來教怎麼做人?”他說道。

  小廝嘿嘿笑了。

  “周大人。”

  那邊的人馬已經疾馳近前,所有人都紛紛下馬拱手笑著接過來。

  “一路辛苦,一路辛苦了。”

  周箙下馬拱手還禮。

  一番寒暄便擁著進城。

  周箙上馬又看向茶棚,茶棚的人也都看向這邊的熱鬧,湧湧的站在門口,擋住了其內的人。

  他怎麼會在這裡?

  看錯了吧?

  更況且一向自詡**又愛乾淨的他,也不會如此裝扮又混跡在這種茶棚。

  皇帝登基,朝廷的變動很大,秦家自然也在其列,但據最新消息說並沒有那麼嚴重,秦侍講請辭,陛下准許了,但又任命他一個閒散官職容他回鄉。

  雖然仕途就此了結,但回到川中的秦家依舊是望族,日子依舊能逍遙。

  周箙收回視線。

  大路上熱鬧的人馬向城中而去。

  “這是什麼人啊?連推官大人都親自來接了。”

  “這麼年輕,看著不起眼啊。”

  “哪家高官的子弟吧。”

  被驅開的人也重新回到大路上一面對著離開的人馬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茶棚裡的看熱鬧的人也都散開了,或者坐回去,或者離開。

  “讓讓,讓讓。”店家大聲喊著,將一碗熱騰騰的茶湯捧進來,放在一個幾案上,冒出的熱氣遮住了抬起頭的人的面容。

  “多謝了。”他說道。

  熱氣散去,露出面前俊秀的年輕面容。

  他一手拂袖,一手端起茶碗。

  一旁坐著的行腳商看著那修長的跟這粗笨的陶碗完全不對等的手,再看這年輕人的動作,呼吸都不由放輕。

  雖然穿的是毫不起眼的青布道袍,束髮的是竹簪子,但一舉一動都透出氣度雍容。

  這麼粗濫的茶行腳商忽的有些不忍讓他喝下去,但那公子一口喝幹了,放下茶碗繼續拿起幾張紙。

  “這是後生你的家書嗎?”

  行腳商忍不住問道,自從坐下來時,這年輕人就在看,還不時的笑一笑。

  “你這是求學在外嗎?”他好奇的問道。

  話剛問出口,身後就有人用胳膊戳他。

  行腳商帶著幾分惱火回頭,見一人沖他向一個方向努努嘴。

  什麼?

  行腳商的視線落在一旁,神情不由一怔,年輕後生身旁放著兩個拐杖。

  是個瘸子啊。

  這,這麼俊秀的後生竟然……

  行腳商的臉上閃過一絲可惜。

  那這樣的人就不會出門求學了,反正也不能科考。

  但年輕人卻含笑抬頭回答他。

  “是啊。”他說道。

  行腳商反而不知道說什麼。

  “店家,再來…”年輕人舉起手裡的碗喊道。

  話沒說完就被行腳商忙伸手接過。

  “我來我來。”他說道,一面起身,“現在人多,叫他還得等,我去幫你端過來。”

  年輕人微微一笑沒有拒絕也沒有誠惶誠恐。

  “好,那多謝大叔了。”他說道。

  被人信任以及被人接受好意才是讓人最高興的事,行腳商笑著三步兩步擠過去,催著店家先倒了滿滿一碗茶湯,又捧回來。

  “雖然粗鄙,但這種茶湯最適合趕路人用,暖身子。”他說道。

  年輕人含笑點點頭,再次說聲多謝。

  “你一個人出來的啊?”行腳商問道,“你父母可放心?”

  年輕人笑了笑。

  “放心的。”他說道。

  行腳商還想說什麼,年輕人低下頭開始看信,他的話便咽回去,有人在後再次撞他。

  “你可真話多,人家身子不好,你別老纏著人家說話,好像你多好奇似的,這樣的人不喜歡被人看做稀奇。”那人低聲對他說道。

  也是,行腳商訕訕一笑不再說話了,一面喝茶湯,一面又悄悄的打量這年輕人。

  可是,這樣的一人外出,家人不擔心嗎?竟然連個小廝都沒有,看這樣子似乎不像是窮苦人家啊,要麼是爹娘不喜?

  秦弧的嘴角再次彎了彎,揭過一張,看下一張。

  父親和母親已經起程回川中了,看來父親的心情還不錯,並沒有鬱鬱寡歡。

  “……當然這可不是因為皇帝仁慈給了官爵。”

  秦夫人在信中寫道。

  是啊,事實上這可並不是個仁慈的皇帝,一直是奸詐陰險。

  他不同意父親的請辭,露出獰笑要把父親困在京城,像貓捉弄老鼠一樣慢慢的玩死。

  “是皇后說要讓我們走的。”

  這個稱呼讓秦弧的視線停頓下,他伸手端起茶湯喝了口,才繼續看信。

  “我是後來才知道的,特意去見了她,她坐在皇后寢宮內,穿著打扮還和以前一樣。”

  還和以前一樣。

  秦弧的眼前似乎又浮現初次見她時的樣子。

  那時候也是冬天,下著雪,就在周家的院子裡,他為了給周箙解圍故意裝醉走過去與她同杯。

  在一片白茫雪霧中,那個深袍大袖,烏髮垂垂的女子轉過身看著他。

  有時候,人活一輩子就是為了和誰這一眼的相見啊。

  秦弧嘴角再次彎了彎,視線落定在信紙上。

  “我問她是她要我們回川中的,她承認了,我很驚訝,你知道的,對於咱們家來說,最好的結局是被禦史台彈劾,然後查罪,哪個當官的能經得住有心的查,然後我們家獲罪,你父親入獄,你母親我能體面的上吊自盡,你們發配充軍,回川中,那就意味著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這怎麼可能,皇帝厭惡我們家,是因為我們試圖扶持延平郡王,這其實也沒什麼,在沒有定論之前,臣子自然可以各自選擇所忠,無可厚非,最多厭惡不喜驅逐打壓了事,但皇后娘娘跟我們就不僅僅是厭惡不喜這麼簡單了。”

  秦弧的放下手裡的信,再次端起茶湯,有些辛辣的熱氣模糊了他的面容。

  是啊,周箙幾乎死在了他的手上,不,不是幾乎,而是死。

  為了救回死了的周箙,她又幾乎搭上了自己的命。

  儘管最終他們都活了下來,可是在他心裡,他們還是被他殺了。

  生死之仇又豈是厭惡不喜這麼簡單的事。

  那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是….

  揣測的念頭才要閃過,秦弧便晃晃頭,將念頭甩開。

  是什麼就看她說什麼,自己想的,只是自己想的,與她何干!

  秦弧放下茶湯,低頭看信。

  “她說,還我喂水之恩。”

  喂水?

  秦弧愣了下。

  母親喂過她喝水?是那個時候嗎?她被陳紹一封你是誰的信陷入昏迷的時候。

  昏暗的室內,愁眉不解的婢女們,暗無天日找不到希望的日子裡。

  已經昏迷半個月的病人,沒有任何嫌棄污穢髒醃,那位華貴的夫人上前扶起那女子喂她喝水,就好似照顧的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其實像她這般貴夫人,就連孩子也不會這樣貼身照顧的,自有僕婦奶媽圍繞。

  秦弧忽覺得鼻頭酸澀。

  她就是這樣連一點一滴的善意都不捨得忘記嗎?

  眼前的信紙變得有些模糊。

  信上有淚水的痕跡,想來寫信的人寫到這裡時停筆垂淚了。

  “……有這樣的她在,秦家何憂,所以你父親安心了,我們會川中去,能做什麼就做什麼,盡心自在。”

  “哦對了,告退前,她讓我講了一個笑話……”

  秦弧拿開這張紙,看下一張。

  “這一次,她笑了。”

  秦弧的嘴角勾起。

  只是不知道,她是大笑還是以前那般淺淺而笑。

  “後生。”

  耳邊有聲音說道,打斷了秦弧的遐思。

  他抬起頭看著一旁的行腳商。

  “還要添茶嗎?”行腳商關切的問道。

  秦弧笑著搖頭,一面將手中的信紙收起來。

  “不用了,我進城去。”他說道,一面抓起身旁的拐杖。

  屋子裡人太多,地方狹窄,行腳商忙跟著起身攙扶他。

  秦弧有些費力的站起來,拄穩拐。

  “多謝老丈了。”他說道。

  “不用不用。”行腳商忙擺手。

  “你是可憐我這個殘廢吧。”秦弧看著他笑道

  行腳商被說的愣了下,旋即又訕訕。

  是啊,他的確是可憐這個瘸子……

  可是這個可憐和鄙視在身殘的人眼裡是很難區分的。

  刺激到這個年輕後生了吧。

  正訕訕間見這年輕人沖自己施禮。

  “但可憐也是善心,小子多謝老丈。”他說道。

  行腳商一愣旋即笑了。

  “客氣客氣。”他說道,“舉手之勞舉手之勞不敢當謝。”

  說著話忙轉身幫他擋著屋內走動的人。

  “讓讓,讓讓。”

  難得的不是舉手之勞,而是信以及接受別人的舉手之勞。

  接受和相信其實做到了也挺容易的,結果也沒什麼可怕的,他這一路走來,日子過的還不錯。

  秦弧笑著拄著拐跟著那行腳商向外走去,在茶棚外再次施禮告辭而去。

  沒多久,大路上一陣熱鬧。

  有兩騎疾馳從城中而來,適才的路人都已經來往散去,此時的路人看到這二人並認不得是方才那被一群官員迎進城的人。

  “公子,你沒看錯吧?”小廝喊道,“這怎麼可能!秦公子怎麼會來這裡?”

  周箙沒有理會他,直接沖那茶棚就去了。

  他不會看錯,不會看錯的。

  進了城坐到了府城官員們準備的宴席上,他心裡越來越不安,那城門前的一眼不停的閃現。

  是他!肯定是他!

  那混帳就是扔到滿是人的泥坑裡也總是最矚目的那個。

  “公子您要喝點….”店家看到沖過來的人忙熱情的招呼,話沒說完人就越過他站到了屋子裡。

  屋子裡說笑的人都停下了,看著這個英武年輕人。

  周箙的視線掃過,卻沒有看到要找的人。

  “適才坐在這裡的人呢?是個年輕人,川中口音。”他站定在一座前問道。

  行腳商哦了聲。

  “公子是說那位腿腳不便的公子嗎?”他說道。

  就說了那年輕後生不會一個人在外的,肯定是親朋遍天下。

  周箙神情卻是一怔。

  “腿腳不便?”他問道。

  “是啊,拄著拐呢,剛剛走.....”

  腿腳不便的人自然大家都記得牢一些,於是七嘴八舌的紛紛說道。

  周箙聽不到他們說的其他話,只有反復的那一句拄著拐在耳邊嗡嗡。

  怎麼會?怎麼會!

  “公子,去找府衙的人,一同來找。”

  “既然秦公子進城了,那肯定還沒走,府城再大,也不過這些地方,城門一關,他跑不了。”

  小廝大聲的說著,一面催馬跟上。

  周箙卻猛地又停下馬。

  “不用找了。”他說道,視線看向一個方向,“他,這樣,走不遠。”

  小廝怔怔的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見不遠處一個代寫書信的攤位前正坐著一個年輕人,腳下擺著一個竹筒一把弓,另有一個拐杖。

  這拐杖格外的顯眼。

  拄著拐的人自然走不快,走不遠。

  小廝的視線轉向那年輕人身上,他盤膝坐著,微微傾身,低頭正用書信攤上的紙筆在寫什麼,神情專注,側面俊秀。

  “真是秦家公子啊。”他不由喃喃說道。

  真是他!

  他怎麼來這裡了?

  周箙猛地抬腳邁步,但又停下。

  見……還是不見……

  “公子寫的一手好字啊。”代寫書信的中年人含笑道,雖然不敢看這位元公子寫的內容,但晃了一眼字體,還是忍不住讚歎。

  秦弧微微一笑。

  “不敢,不敢,不算好,不算好。”他說道。

  不待那中年人說話,他又抬起頭。

  “我不是自謙哦。”他含笑說道,“是有人比我寫的好的多,我是跟她比呢。”

  中年人哈哈笑了。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說道。

  秦弧笑了笑低下頭接著寫信,很快寫完一封封起來。

  中年人見其上寫著父親二字,便知道這是給其父親的,那現在寫的應該是給母親的?

  “公子有心了。”他笑道,“父親母親,還有妻子都要單獨寫到。”

  聽到妻子二字,秦弧手中的筆停了下。

  “我還沒成親。”他說道。

  中年人一怔,目光便落在他的腿上,露出幾分恍然又幾分歉意。

  “也不打算成親了。”秦弧接著說道。

  “還是要成親的,如不然,一個人到底是寂寞孤獨。”中年人語重心長說道,想了想又安慰道,“總有好姑娘的,也別急。”

  秦弧哈哈笑了。

  “不,大叔,你這樣說就錯了。”他整容說道,“寂寞孤獨,不是因為沒有妻子,而是沒有中意的人。”

  中年人被說的愣了下。

  沒有中意的人?

  “這世上最難的是遇到中意的人。”秦弧含笑接著說道,“有人終其一生也遇不到,能遇到了就是幸運,只要心裡有這個人,那,有沒有緣分共枕眠倒也無所謂了,只要心裡有這個人,知道世上有這個人,那怎麼會孤獨寂寞?沒有中意的人,就算有共枕眠的人,也是孤獨寂寞的。”

  他說罷將手中的筆放下,書信疊收入懷中,放下一把大錢,將竹筒先背在身上,又將弓挎在肩頭,然後拿起拐杖起身。

  中年人猶自怔怔。

  中意的人……

  知己……

  人生難求一知己,人生難得一紅顏,是啊,如果沒有中意的人,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再多,心裡到底是孤獨寂寞啊。

  中年人呆呆失神,周箙也有些失神,看著站起來的秦弧,看著他熟練的拄著拐,一瘸一拐的邁步,這樣的身影熟悉又陌生。

  他怎麼又……

  是因為那一箭嗎?

  那一箭擊倒了自己,也擊倒了他嗎?

  真是個廢物!懦夫!敢做不敢當的懦夫!

  他以為這樣,就算是償還了自己嗎?就算兩清了嗎?

  真是看錯你了!果然是看錯你了!

  周箙的拳頭攥起,發出咯吱的響聲。

  街上有人馬疾馳而過,高喊著讓路。

  午後的街上人群湧湧,陡然的人馬讓街上雞飛狗跳,大人們都讓開了,但不知哪家的小童站在路中沒有動,在眾人的尖叫聲中,小童更為呆呆。

  周箙身子一繃上前,雖然從他的距離到那邊肯定來不及了。

  有人更快的沖過去,抱住了小童,旋身又險險的躲開了馬匹。

  馬兒一聲嘶鳴,周箙硬生生的揪住了馬韁繩,將馬逼停下,馬上的人因為這陡然的阻攔被慣力甩了下來。

  沒有理會地上人的慘叫,周箙抬起頭,看向那邊,想要看看小童是否安穩,待看過去不由愕然。

  他!

  秦弧將小童放在地上,矮下身笑著安撫,架在腋下的拐杖早已經扔在了一旁。

  這,這混帳……

  路人也都看呆了,一呆為險險的救下小童,二呆則是為這個瘸子突然變成正常人。

  “多多謝公子。”小童的家人沖過來,激動的結巴謝恩。

  秦弧只是笑了笑,轉頭看向馬匹這邊,與周箙的視線相撞,人也愣住了。

  你!

  “公子,公子對不起啊,馬驚了…”

  被摔下馬的人哭著,其身後的隨從也跟上來,下馬攙扶又紛紛賠禮,亂哄哄的擋住了視線。

  周箙沒有理會他們,死死的看著那邊,人影錯動擋住了又閃開了,秦弧再次出現在視線裡,他也被小童的家人以及路人們圍著,面上帶著笑看過來。

  “公子…”一個路人遲疑著將拐杖遞給秦弧。

  秦弧伸手接過,微微一笑,再次架在腋下,這讓周圍的人都瞪大眼。

  這是玩什麼呢?

  裝瘸子?好好的裝瘸子幹什麼?

  行騙?可看著年輕人的形容做派,不是那種招搖撞騙的人啊。

  秦弧笑了笑。

  “這樣啊,自在。”他說道,“這樣走,走得慢,能好好的想事情,感覺很好。”

  路人們愕然,露出這年輕人的腦子有問題的神情。

  秦弧沒有再說話,拄著拐轉過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兩步,四周視線凝聚,尤其是身後那一道,他停下腳又回過頭。

  那邊的年輕人看著他。

  對不起啊。

  秦弧動了動嘴唇,笑了笑,低頭長身久久的一施禮,再抬頭便轉過身一瘸一拐的向城內而行。

  “老樵夫自砍柴……”

  有歌聲在街道上揚起,伴著弓臂擊打拐杖的有節奏的聲音,清朗闊闊的歌聲讓人再次凝神注目

  “捆青松夾綠槐……”

  “茫茫野草秋山外……”

  “豐碑是處成荒塚……”

  “華表千尋臥碧苔……”【注1】

  背影一瘸一拐,卻又挺直,在人群的注視以及指點下慢慢的走開了。

  “公子。”小廝說道,看著秦弧的背影。

  周箙深吸一口氣,又笑了笑,轉過身。

  “走吧。”他說道。

  “公子,我們不追了他了?”小廝不解問道,“那還回府衙嗎?”

  周箙翻身上馬,沒有再回頭催馬向城外而去。

  “不了。”他說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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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動畫片《嶗山道士》裡的插曲,鄭板橋的詞,揚州道情,挺好聽的,大家可以試試,搜板橋道情便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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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7 11:13: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和煦

  接近京城城門的時候,路邊的垂柳已經有了濛濛的綠意。

  周箙勒馬停下。

  “公子要歇腳嗎?”小廝立刻問道。

  這裡是城東,距離城門尚有一段距離。

  周箙沒有說話,視線看向前方路邊的一片熱鬧所在。

  那裡明顯是處草市,但又不同於其他的草市,叫賣的似乎都是筆墨紙硯文房之物。

  看著周箙二人走過來,立刻引來一片招呼聲。

  “官人,這邊有茂源山新拓本。”

  “官人,上好的筆墨,附贈挾軾。”

  周箙沒有理會徑直過去了,但卻沒能靠近墓前。

  新修了圍欄,還有人看守。

  當然並不是官府的人,而是幾個老僕家丁。

  “讓讓…”

  小廝就要驅趕攔路的人,周箙抬手制止他。

  他沒有再上前,而是越過墓前坐著或者站著的人看過去。

  “添上了啊。”他說道。

  “是啊是啊,官人看那邊程文俞的墓是年前新添的。”旁邊的人聽到立刻熱情的說道,“好剛勁的隸書!”

  離京之前還沒有呢,這女人當了皇后也這樣閑的隨意出宮嗎?

  周箙撇撇嘴轉身就走,讓那還要熱情介紹一番的旁人很是鬱悶。

  臨近城門,大路上一陣熱鬧,一群騎馬的年輕人並家僕湧湧,路人從他們的舉止言談表明了親人重逢的歡喜。

  “….累不累?”

  “…又長結實了…”

  幾個年輕人互相捶打著,用這種方式表達親昵。

  “快走吧,父親和母親惦記半個月了,天天催著人問。”

  周箙含笑點點頭。

  眾人便上馬趕車,引得路上又是一陣熱鬧,引得路人側目,不待路人指點,為首的年輕人便忙豎眉擺手。

  “都穩重點。”他說道,“別鬧出動靜來,讓人看熱鬧,丟了臉面失了身份。”

  年輕人們應聲是在馬上形容收斂,家僕們也低頭噤聲,場面頓時安靜下來,緩緩前行。

  周箙露出幾分意外。

  “哥,這可不像你啊。”他笑道。

  老陝周出門都恨不得攪動滿京城注目,沒事也要鬧出點事來,管它笑的還是罵的,只要被人關注就好。

  為首的年輕人轉過頭笑。

  “今時不同往日了。”他說道,“父親說了,咱們周家已經不需要靠張揚被人記住了。”

  家裡出了一個皇后,就算躲到深山旮旯裡,都有人能記住你。

  邁進家門,父子母子兄弟姐妹們團聚自是一番歡喜,這邊家宴熱鬧未歇,門外有人來恭賀。

  “父親,我只是歸來探親,這些人情往來還是能避就避開吧。”周箙皺眉說道。

  周老爺哈哈笑了。

  “不是別人,不是別人。”他說道,“是你姑父程家的下人。”

  姑父?程家?

  周箙愕然。

  這個稱呼真是太陌生了。

  說著話人已經進來了,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穿著上好的衣衫,走到廊下就咚咚的叩頭。

  “小的金哥兒,見過六公子。”他笑嘻嘻說道。

  金哥兒啊,周箙笑了笑。

  “你又回來了。”他說道,“你家大老爺倒放心讓你來。”

  金哥兒抬起頭笑著應是。

  “小的如今成親了,也當爹了,大老爺說能當人用了。”他說道,“況且小的不中用,京城還有舅姥爺照看嘛。”

  這話讓大家都笑起來。

  “是能當人用了,不是當初在京城迷路哭鼻子的時候了。”周箙說道。

  金哥兒嘿嘿笑叩頭。

  “小的還沒謝過當初六公子帶人尋找小的呢。”他說道。

  道謝?當時這小子看自己跟仇人似的,隔了五六年了倒想起來道謝了。

  果然是能當人用了,油嘴滑舌大言不慚的厲害。

  周箙搖頭笑了笑。

  周老爺這邊收了禮物,又將周箙帶回來的禮物拿出一些讓金哥兒捎給程大老爺。

  “父親什麼時候和程家這麼好了?”周箙對身旁的兄弟低聲說道。

  以前不是恨不得對方死嗎?如今親密的連自己這個晚生後輩歸家都要互相送禮還禮。

  “父親說,一直都好,根本就沒有不好的時候。”兄弟低聲笑道,“孕育出皇后娘娘的人家,豈是一般人家。”

  因為她啊。

  當初是因為兩家幾乎不共戴天,如今又是因為她兩家竟然親如一家。

  “真是世事無常。”周箙說道。

  酒宴散去,夜色沉沉,洗漱過後的周箙坐在自己的屋內,帶著幾分舒坦吐口氣。

  “公子,公子。”小廝疾步進來,跪坐下,“問清楚了。”

  周箙嗯了聲看著他。

  “秦公子的腿前一段是受傷了。”小廝接著說道,“之後都拄著拐,但是呢其實是沒事的,只是他好像喜歡拄著拐。”

  喜歡?

  周箙皺眉,竟然還有人喜歡這個?

  難道以前他都是喜歡嗎?既然喜歡何必讓妹妹給他治好,乾脆不治好還瘸著…..

  念頭閃過,他的身子一僵。

  還瘸著,還像以前一樣…..

  周箙扶著幾案的手慢慢的攥起來。

  “…秦大人和夫人已經帶著闔家回川中了,十三公子說是要在外遊學自行去了。”小廝接著說道。

  所以他們才在路上遇到他。

  遊學啊。

  看起來,他學的還不錯,雖然依舊拄著拐,但跟以前還是不一樣了。

  那種灑脫自在不再是浮於表面,而是從骨子裡透出來了。

  “公子,人來說明日可以進宮。”

  有侍女從外疾步進來說道。

  周箙哦了聲,抬起頭笑了笑。

  “好。”他說道,又催著小廝,“去把我帶的東西收拾好。”

  小廝應聲是。

  “哦還有公子。”他又壓低聲音,“好像聽說皇帝和皇后娘娘在生氣。”

  生氣?

  周箙挑眉。

  他還敢和她生氣?

  宮燈隨著夜風搖曳,腳步聲打破了皇后宮內的安靜。

  “陛下駕到。”

  內侍拉長的聲調響起。

  伴著這聲音,殿內的宮女紛紛屈身施禮,人帶著初春料峭的夜風從面前過去了。

  “陛下。”

  素心帶著人上前,看著還穿著朝服的方伯琮,便讓人伺候更衣。

  “下去。”方伯琮說道。

  素心停下腳,低頭施禮一句話不說退下。

  景公公伸手帶上殿門,看著廊下散開的值夜的內侍和宮女。

  “鬧了多久了?”他低聲問道。

  素心笑了笑。

  “一天了。”她低聲說道。

  景公公哦了聲。

  “一天了啊,那可真夠久的。”他說道,一面眯起眼,“上一次殿下和娘娘生氣,還是在清遠驛。”

  不告而別,孤身一人雨中劫殺高十四郎,讓只能空等結果的晉安郡王很是生氣。

  不過那次還沒一盞茶時間就好了。

  “這次可不一樣。”他又低聲說道,帶著幾分埋怨,“其實每一次都是娘娘不對,我們殿下可是沒錯,上一次就是娘娘不告肆意,這一次娘娘竟然私自截了李太醫給陛下的書信。”

  說到這裡抬頭看素心。

  “你說這對嗎?怎麼能做這種事呢?”

  素心看著自己的手笑嘻嘻。

  “娘娘既然做了,就是有做的道理嘛。”她說道。

  嘖嘖嘖,景公公看著眼前的女官。

  可憐的陛下,在這皇后宮裡哪裡還有半點天子威風。

  就不該將改了祖宗規矩,住到這皇后宮裡來。

  在人家的地盤哪裡有自己天子寢宮氣勢!

  “來人啊。”

  景公公越想越悶悶,轉頭喊一個內侍過來。

  “殿下的宵夜快些送過來。”

  “娘娘的也要一份。”素心忙跟著說道。

  這是特意給陛下做的!景公公握著拂塵心裡喊道,最終到嘴邊只能是輕輕的哼了聲。

  欺負人!

  寢室內,程昉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方伯琮。

  “李太醫只是一知半解,打聽到的事並非全面,他說那些聳人聽聞的話,你看到了白白擔心,我不想讓你擔心。”她說道。

  “騙子!”方伯琮看著她吐出兩個字,“你以為我會信嗎?”

  “你不信我,信他?”程昉笑道。

  方伯琮看著她,神情木然。

  “你那時候是不是一心赴死?”他說道。

  “做事就是要有一心赴死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精神才對。”程昉笑道。

  “阿昉!”方伯琮拔高聲音打斷她。

  程昉看著他再次笑,伸手要拉他的衣袖。

  方伯琮甩手避開。

  “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的。”程昉笑道,再次伸手,這次動作快拉住了方伯琮的衣袖。

  “甜言蜜語沒用。”方伯琮說道,“我在,只是用來給你安排身後事的。”

  說道身後事三個字,他的聲音不由微微啞澀。

  她竟然真的會死去,根本就不是她說的有自己在只要封了後就能救她平安無事,明明還有時間限制,過了這個時間,就是封她當皇帝都沒有用,這個騙子!

  只要想到如果再晚那麼幾天,她就真的不存在了,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一反常態的勤政,摒退了朝臣停止了朝議,在勤政殿整整走了一天。

  “你能給我安排好身後事,我自然了無牽掛。”程昉笑道,將他的衣袖往自己身邊拉了拉,“人固有一死,能安然無掛的死是天大的幸事。”

  “又胡說八道。”方伯琮說道,用力抽回衣袖,“你為什麼總是想著死,而不想著生,我就是生氣你這一點,你為什麼從來不想著自己,只想著別人?”

  說到這裡,他半跪起身,看著程昉。

  “阿昉,你能不能對自己好一點?”

  柔和宮燈下女子看著他點點頭,伸出手撲過來抱住他。

  “有你在,我以後可以對自己好一點了。”她說道。

  “別花言巧語的。”方伯琮要推開她。

  程昉抱著不放,貼在他身前笑。

  “以後我就只對自己好。”她說道,“我最重要,我是方伯琮最重要的人,我已經死過兩次了,我現在只想好好的活著,和方伯琮一起好好的活著。”

  方伯琮扶著她的肩頭想要推開她,但最終還是捨不得。

  “你這個騙子,就會騙我。”他說道。

  程昉抬起頭對他笑。

  “因為這世上只有你願意讓我騙。”她說道。

  大大的波光粼粼的眼看的讓人眩暈。

  “方伯琮。”她又軟軟的喊了聲,伸手勾住他的衣襟,“我來給你更衣吧。”

  聽的內室低低的若有若無的喘息聲起,貼在殿門外聽的景公公站直身子歎口氣。

  “去吧去吧。”他對端著宵夜來的內侍們擺擺手說道。

  “那過會兒再送來?”為首的內侍問道。

  景公公撇撇嘴,看著食盒。

  “不用了。”他說道,“哪裡還顧得上吃這個。”

  看著內侍們魚貫退下,皇后寢宮陷入夜色寧靜。

  景公公慢悠悠的走向偏殿,一面掐著手指算。

  “雖然說生氣生了一天,可是見了面還是沒用。”他自言自語說道,“竟然還不如上一次,這次連一盞茶的功夫也沒用了,真是一次不如一次啊。”

  ………………………………………..

  昏昏的室內氣息漸漸平復,空氣裡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靡靡。

  “要不要喝水?”

  醇厚還有些沙啞的男聲問道。

  有女聲帶著幾分慵懶嗯了聲。

  帳簾掀開,一個修長的身影跳下臥榻,從一旁的泥爐上倒了一杯水又疾步過去。

  半攬著懷裡的人喝了半杯,餘下的他仰頭一飲而盡,將水杯就手扔在臥榻下。

  “不許睡。”他搖著懷裡的人說道,“事情還沒說完呢。”

  程昉就笑起來,伸手環住他的腰,臉貼上他還發燙的赤裸的胸膛。

  “那你接著說。”她說道。

  “你別摸我。”方伯琮說道,“你自己睡一邊去。”

  程昉噗哧噗哧的笑了。

  “不行。”她說道,將人摟的更緊,“我喜歡抱著人睡。”

  說到這裡停頓下。

  “以前沒人抱,現在有人抱了。”

  這句話讓方伯琮伸到她肩頭的手便由推變成了抱,旋即又回過神。

  “又扯開話題了!”他說道,將懷裡的人搖了搖,“你說,以後還這樣做不?私自攔信,你要不是心虛,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以後不會。”

  身前的人將頭晃了晃,髮絲以及小小的鼻頭蹭的他頓時冒出一身火。

  但懷裡的人卻在這時翻身滾下去用被子將自己裹起來。

  “快睡吧,今日耽誤了一日朝事,明日再君王不早朝,我又要被罵了。”程昉笑道。

  這個騙子!

  方伯琮翻身壓過去,將人帶被子一起壓住。

  “明明是你故意的!”他咬牙說道,一面咬住了面前小小的耳垂,聲音變的含糊,“說的好像我多沒用,看看誰明日起不來。”

  …………………………………………..

  帳子裡漸漸的明亮起來,方伯琮將手枕在脖頸下看著帳子,再轉頭看身旁的人。

  程昉安穩的睡著,錦被滑下,露出精巧的鎖骨。

  如今的天氣還有些寒,方伯琮伸手將被子給她拉上,手碰觸到脖子不由一頓。

  曾經的埋藏在心底的記憶翻騰而出,讓他身子僵硬,還有些微微發抖。

  “阿昉。”他忍不住喚了聲。

  程昉依舊睡著。

  其實沒必要說,都過去了。

  方伯琮想要收回手。

  可是,有些事不說就可以當作不存在嗎?就沒有人知道嗎?

  天知地知我知,怎麼能算是沒人知道呢。

  “阿昉。”他用手推了推程昉,拔高聲音喊道。

  程昉微微睜開眼嗯了聲。

  “阿昉。”方伯琮俯身再次喚道,“有件事我和你說…..”

  程昉翻個身。

  “我知道了,起不來的是我。”她懶懶說道。

  方伯琮忍不住笑了,伸手撫她的肩頭。

  “不是這個。”他說道,停頓一下,“阿昉,你昏迷的時候,能聽到感覺到外界的事嗎?”

  程昉嗯了聲,微微轉頭,睜開的眼帶著幾分迷離。

  “什麼?”她問道。

  “我那時候給你喂水喂藥,帶你遊園觀花,還帶你晨練。”方伯琮笑道,貼近她,“你都知道嗎?”

  程昉看著他一刻,似乎在認真的想,然後在枕頭上搖搖頭。

  “昏迷了,怎麼會知道。”她說道,說到這裡又沖他笑了笑,“你現在和我說了我就知道了。”

  方伯琮笑了,看著她。

  “你騙我對不對?”他說道,“你,肯定知道的。”

  他坐正身子,輕輕歎口氣。

  “你知道我對你的這些好,也知道我曾經想要…..”

  那雙放在脖頸裡的手,只要那麼一用力,就能掐斷脆弱的纖細的呼吸,一切都不再存在了。

  如今的一切都不再存在了。

  他曾經要親手掐斷自己能擁有的一切。

  這就是他啊,醜陋的可怕的卻無可回避的他。

  一隻手伸出來握住他的手。

  “方伯琮,我不太喜歡也不在意別人想什麼。”程昉說道,“我只是看別人做了什麼。”

  方伯琮看著她,枕上的女子平臥著,青絲鋪在身下,帶著淺淺的又淡然的笑。

  “你不也是這樣嗎?”她說道,“你想過如果你和我的四哥哥一同遇難,我會救誰嗎?”

  方伯琮看著她,握緊了她的手。

  誰騙了誰,誰又負了誰,可是他還是捨不得她,她也沒有計較他。

  他們還是在一起,只要在一起,就是心安和快樂。

  受傷又沒關係,遲疑沒關係,什麼都沒關係。

  世道已經如此艱難又無情,只這一個捨不得就已經足夠了。

  聽著帳外腳步聲離開,寢宮內恢復了安靜,程昉翻個身面向裡輕歎一口氣。

  她已經遇到過一個想了又這樣做了的人,如今遇到想了卻沒有做的人,這便是上天給她的補償和恩賜吧。

  她閉上眼微微笑蹭了蹭錦被安穩的睡去。

  最近越發的愛睡了,是因為從來沒有睡的如此的安穩的緣故吧。

  …………………………………………..

  太后從方伯琮手裡接過藥碗,示意宮女捧茶。

  “陛下幸苦了。”她說道。

  臥榻上的太上皇也看著方伯琮。

  “你,自己,做主。”他遲鈍的吐字說道。

  方伯琮搖搖頭。

  “那怎麼成,還是要父皇多加指點。”他說道。

  太上皇的臉上艱難的浮現一絲笑。

  “好。”他說道。

  雖然是醒來了,也能說話了,但太上皇的精神還是一日比一日的不好了,喂過藥便沉沉的睡去了。

  太后和方伯琮退了出來。

  “陛下。”太后說道,“太醫們的意思是,要做準備了。”

  方伯琮神情幾分哀傷。

  “陛下,已經很好了。”太后含笑說道。

  方伯琮點點頭。

  “還有一件事也要準備一下了。”太后想到什麼說道,“如今宮裡也安穩了,朝堂也安穩,又到了開春,后宮可以充填新人了。”

  方伯琮看著太后似乎有些驚訝。

  “等太上皇萬一…”太后視線向內看了眼,含蓄說道,“守孝要三年,妃嬪的事便不宜了,陛下,您也不小了,宮裡該多添些人,也該多添些孩子們了。”

  方伯琮笑了搖搖頭。

  “娘娘,我沒想后宮再添人。”他說道。

  太后一愣。

  “陛下,這怎麼行?”她皺眉,想到宮裡的傳言,“皇后那裡老身去說,這些後宮事,陛下就別操心了。”

  方伯琮笑了。

  “不,後宮事也是家事。”他說道,“而且娘娘,我如今坐這個天下,不是為了我,是為了宣文太子。”

  太后再次愣了下。

  方伯琮坐上這個皇位,的確不是自己一心求的,這個別人不信,她卻是信的,只是這和後妃們有什麼干係?

  “我是來替宣文太子守天下的,不是來享樂的。”方伯琮說道,“我們夫妻兩人就夠了,安安穩穩的,不想在宣文太子的家裡再添些外人了。”

  這樣啊…

  太后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門外傳來內侍的急報。

  “陛下,陛下,娘娘不好了。”

  這一句話喊的方伯琮和太后都魂飛魄散。

  “娘娘讓人請了太醫。”內侍說道,“偷偷的去請的,早上起來的時候還吐了,素心不讓外說呢。”

  這個女人!

  就知道她就會哄他!

  方伯琮疾步而去。

  “快去看看怎麼了。”太后急急的催人跟著去,“上一次的事就夠嚇死人了,可別再來一次。”

  太后宮裡的內侍忙應聲去了。

  太后在殿內急得坐立不安,還好不多時內侍就回來了。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內侍眉開眼笑的施禮說道。

  喜?

  太后一愣。

  “哎呀,我知道了。”一旁的安太妃喊道,一拍手,“皇后娘娘是有身孕了!”

  又是吐,又是請太醫的…..

  太后覺得心跳咚咚看著內侍。

  “可是如此?”她問道。

  內侍笑著施禮。

  “是,太醫剛確診了,是喜脈。”他說道。

  太后一顆心落地人也坐下去。

  “謝天謝地!佛祖保佑!”她合手念佛。

  “娘娘,念錯了,該謝道祖保佑的。”安太妃提醒道。

  太后瞪她一眼。

  “還在這裡坐著幹什麼?”她說道,“還不快去道賀。”

  安太妃笑嘻嘻的起身。

  “多帶著銀錢。”太后在後又淡淡說道,“掌管後宮事,你撈足了油水,出手大方點。”

  安太妃頓時哭喪臉回頭。

  “娘娘,冤枉啊,臣妾沒有啊,臣妾窮啊。”

  …………………………………………………………..

  後宮裡人不多,太妃們恭賀之後便散去了,皇后寢宮裡只剩他們夫妻二人。

  方伯琮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孩子沒事吧?”他再次問道。

  昨夜癲狂,這,這,此時心裡後悔死了。

  “你都問了十幾遍了。”程昉說道,“有沒有事我不知道嗎?”

  方伯琮哼了聲。

  “我才不信你。”他說道,又趕著讓太醫來,“問清楚要如何做。”

  “陛下太過小心了。”素心掩嘴嘻嘻笑。

  方伯琮沒理會,徑直出去詢問太醫了。

  程昉坐著室內神情有些怔怔出神,手不由放在腹部。

  竟然….有身孕了….

  夜色裡,方伯琮再次驚醒,這一次一摸身邊是真的空空無人了,不是方才是自己做噩夢,他忙坐起來,看到程昉站在窗前。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他一疊聲的問,有些踉蹌的下來。

  程昉回過頭看著他一笑。

  “沒有。”她說道。

  春日的月光下女子的笑容有些虛浮。

  “又騙人。”方伯琮說道,握住她的手,凝眉沉臉,“到底怎麼了?一天都心神不寧。”

  程昉沉默一刻。

  “其實我撒謊了。”她說道。

  方伯琮一怔。

  “這世上我不是除了作詩什麼都會。”程昉說道,抬起頭看著他,“我,沒學過,怎麼養孩子。”

  方伯琮看著她,忍不住哈哈大笑,但笑著笑著又有些心酸。

  學了的這些是怎麼求生不死,卻到底是因為生的不易,甚至都沒有奢望會活著,更別提生兒育女。

  他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阿昉,別擔心。”他說道,“我會。”

  程昉抬頭看他。

  “你會?”她問道。

  方伯琮一笑。

  “我很喜歡孩子,我是看著懷惠王、宣文太子還有公主們出生長大的,我還親自照料他們呢,只是,那是別人的孩子,不太喜歡被我照料,我就只能遠遠的看著。”他說道,“所以你放心吧,現在我們有孩子了,我來教他,我來教你。”

  程昉看著他,眉頭散開,微微一笑,抱住了他。

  “好。”她說道。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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