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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伍薇 -【信愛成癮】《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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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7 13:03:59 |倒序瀏覽 | x 1
信愛成癮 作者: 伍薇

    內容簡介:

    那天爺爺問她︰喜歡韓家老大嗎?如果她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一定會馬上說︰不喜歡。

    可惜,她沒有。和韓靖堯結婚是兩家長輩的約定,只是很慘的是,她在第一次見到他時,嘗到何謂一見鐘情的滋味。

    為了能站在他身旁,她為他洗手做羹湯,旁人贊她秀外慧中,都不及他一個微笑能讓她心動。她知道他對她沒有感情,

    他在乎的只有他龐大的事業,但她可以等,相信愛情成了她戒不掉的癮。直到在見到他身旁的另一個女人時,

    她才頓時明白──原來在她自以為的婚姻裡,她只是一個配角,她終究太笨太傻,心心念念的等待只換來一身傷,

    如果放手,對他,對她,或是對她,是不是最好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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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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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7 13:04:21
    楔子  


    爺爺七十歲大壽時,家裡來了位姓韓的大人物,他是爺爺從軍時照顧他的班長,在那顛沛流離的歲月裡唯一信任的人。  

    後來爺爺隨著國民政府來台,和敬重的班長分散,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居然在七十歲生日這一天來到家裡。  

    爺爺緊握著老班長的手,哭得無法自已,當年意氣風發的小夥子,如今頭髮白了、人蒼老了,唯一不變的是心底那永遠割捨不掉的思念。

    韓爺爺是由長孫陪同而來,那是余雅年第一次見到韓靖堯。  

    那年,韓靖堯三十歲,事業版圖正不斷擴展中。韓家在新加坡經營地產投資多年,年前才到台灣設立分公司,韓靖堯在二十八歲那年繼承家業,是永利地產新一代的總舵手,集團營運在他手上逐漸發光發熱。  

    而她才二十三歲,年輕單純,大學畢業後,工作還不滿兩年。  

    余雅年第一眼就對這位高大自信的男子一見鍾情。

    她羞澀地偷偷看著他,他的皮膚是小麥色的,身形挺拔精實;他的眼睛很黑、很深邃,像是沈澱在湖底的黑寶石;他的嘴唇略薄,但淺笑時很迷人。  

    他渾身充滿自信,一身內斂的氣勢,像個頤指氣使慣了的主。  

    余雅年看著他,收不回視線。  

    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沒想到卻讓兩位老人家看進眼底,有了想法。  

    第二天早上,爺爺問她。「喜歡韓家老大嗎?」  

    她未語人先羞,漂亮的桃紅色漾滿整張小臉。  

    第二次見面是在韓家。  

    因為同袍的關係,韓家大老爺對余雅年格外地親切。雅年秀外慧中、溫柔有教養,如果能親上加親,兩家長輩皆樂觀其成。  

    第三次見面,韓家正式上門提親。  

    那天,余雅年看著身旁如此優秀的男人,心中卻猶豫了。  

    她很平凡,沒有傾國傾城的容貌,更沒有家世背景,她的工作只是一般外商公司的財務助理。  

    她輕問道:「你真的想娶我?」  

    韓靖堯沒有猶豫。「妳很合適。」  

    她羞赧地笑了,他的話讓她好安心,心底最私藏的小秘密不禁說出了口。「韓靖堯,我喜歡你,從第一眼就很喜歡。」  

    面對感情,余雅年選擇直率坦白。

    但男人沒有回答,也沒有對她笑。  

    余雅年不以為意,反正愛情是可以培養的,成了他的妻子後,她會讓他感受到她的好,愛不是無所不能,但至少愛了就有可能。  

    提親第二個月,余雅年嫁進韓家。  

    她心喜成為他的妻,她知道韓靖堯對她沒有想法,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他的事業,但她可以等、可以磨、可以等待他轉身,給予她愛情。

    她學習廚藝、打理家務,她學金融、學品酒、學日文,選讀研習課程充實眼界;她看很多的書和電影,讓自己笑臉迎人,讓自己不枯燥乏味,讓自己一直去愛,她以為這樣就會得到她想要的回報。  

    三年的婚姻。  

    三年的努力。  

    不知不覺中,相信愛情成了她戒不掉的癮。  

    但,三年後的今天--  

    她還能競爭嗎?她還能為自己等待的愛情做什麼努力嗎?  

    這些日子以來,她總在想著,如果她有預知未來的本領,當爺爺問她喜不喜歡韓靖堯時,她會怎麼回答?  

    望著自己一早準備的飯盒還原封不動地放在韓靖堯的辦公桌上,孤獨冰冷地被漠視掉,余雅年疲憊地嘆了口氣......  

    她突然明白,如果她能預知未來,一定會馬上說:「我不喜歡。」  

    只可惜,她沒有。

    她有的只有--信愛成癮......  

    有些痛會成癮,愛了才會懂。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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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7 13:04:51
    第一章  

    一個月前--  

    四月天的台北已經開始轉熱,余雅年和研習班的同學林慧慧一起走出校門,兩人因為鄰桌又聊得來,在課餘時間會相約一起逛街、喝下午茶,還一起去上烹飪課。活潑的慧慧一改平日有說不完的話,很認真地在滑手機,嘴角還掛著甜蜜的笑意。  

    「今天有什麼好事?」余雅年好奇地問。  

    慧慧將手機亮到同學面前,螢幕上可愛的動態貼圖正送著飛吻。  

    「今天是我和老公認識周年紀念日,我們晚上要去吃大餐。」慧慧甜甜笑著。  

    「是結婚周年紀念日?」  

    「不是,結婚周年是結婚周年,今天是認識周年紀念日。」  

    余雅年愣住。「哇!」  

    慧慧很習慣別人的訝異,接著解釋。「我們都會安排這些節日,周年紀念日、兩個人的生日,以及農曆和國曆兩次的情人節。哎唷,生活太無趣了,總要想些名目過過節,增加情趣。對了,雅年呢?都和老公過什麼節?」  

    余雅年搖頭。「沒有,他工作太忙了。」  

    慧慧嚇一跳。「連生日或結婚周年紀念日都沒有?!」  

    「都沒有。」  

    「哇......妳不會生氣嗎?」  

    余雅年沒說話,其實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慧慧嘆了口氣,雅年不大愛聊自己的事,總覺得她的家庭生活像矇著一層紗那麼神秘。「男人是需要被訓練的,我在和老公交往時就會要求要過這些紀念日,這麼多年他也習慣了,少過一個節日,還會想是不是哪裡惹我生氣了。雅年,妳要訓練妳家的CEO,才結婚三年,不算老夫老妻,一定還訓練得起來的!」  

    余雅年知道慧慧的好意,但有些事不是她想怎樣就能怎樣,她搖搖頭,事實上也不是她不想努力,而是早怕了熱臉貼冷股屁的受挫感了。

    「不了,太麻煩了。」  

    「才不麻煩,妳可以主動找他吃飯啊。」  

    「他很忙。」  

    結婚至今,除了家庭聚會,他們沒有單獨在外面的餐廳約會吃過飯,雖然很難想像,但這是事實。  

    因為靖堯沒有交代行蹤的習慣(他總有忙不完的工作和交際不完的應酬),所以好心的陳秘書每天會先通知她今晚靖堯有沒有應酬,讓她來判斷是不是要準備晚餐。

    韓靖堯兩次的生日,她都會大費周章準備一桌的好菜,也會提醒他要回家吃飯,卻從沒等到他回來吃飯過;自己的生日都如此,那就更別提她的生日或是任何紀念日了。  

    慧慧嘆了口氣。「唉,男人對待愛情沒那麼細心,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心眼都像排糞管一樣粗,我家那隻是訓練多年才有這樣的成果。妳也不用想太多,男人浪不浪漫無所謂,只要沒在外頭搞七捻三就好,尤其妳家那口子多金高大又英俊,太惹人眼了。」

    余雅年沒說話,慧慧所說的的確也是她心中最後的底線。  

    她努力讓韓靖堯感受到她的存在,期待他能夠愛上她,甚至奢望著哪怕只有一絲絲的浪漫都好,雖然她不知道這段路還要走多久,但至少兩人的關係是一對一的。  

    「好了,妳快點回去吧,妳老公還在等妳一起去吃燭光晚餐呢!」  

    經余雅年提醒,慧慧才驚覺讓老公等太久了!「哎呀,差點忘了,那我先走了,我老公還在路口等我呢!對了,妳的車不是壞了嗎?需不需要我們順道送妳回去?」  

    余雅年笑著搖頭。「不用了啦,妳快點走吧,別讓妳家老爺等太久了。」  

    「嗯嗯,那我先走了,再見--」慧慧說著,忍不住回頭用力抱抱同學。「別想太多,明天找小茹一起喝下午茶?」  

    唐小茹也是研習班的同學,她們三個是很有話聊的好姊妹。  

    余雅年笑著點頭,然後目送慧慧離開。

    紀念日......  

    她望著灰濛濛的天空,或許真的是習慣了吧,她早就不會去細想太深、抱怨太多,或是去羨慕甚至比較。以前新婚時會,但現在真的不會了,硬要說,也只剩下一絲絲淡淡的惆悵。  

    她現在很好,老公很有責任感,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哪怕生活再簡單,她也要學著去接受這樣簡單的幸福。  

    余雅年打起精神,移動腳步往捷運站前進。在回家之前,她必須先到超市採買今天晚餐的食材。按這些年的默契,星期六清早要回內湖公婆家接長輩到陽明山爬山,所以星期五晚上靖堯不會安排應酬。  

    某人不浪漫,但對吃進肚子裡的東西很挑嘴,講究新鮮。  

    吃的是這樣,住的也不馬虎,現在住的房子是永利地產在台灣推出的第一個建案,因採飯店式管理,還擁有高規格的休閒設備,加上臨近象山,空氣好,交通便利,當初轟動一時,在極短的時間內預售屋就全部售罄。  

    買完菜回到家後,余雅年立刻下廚準備晚餐,她在廚房忙著,臉上的神情顯得專注而寧謐。 

    她將蔥燒黃魚端上餐桌時,正好聽見大門關上的聲音,她將微亂的髮絲勾到耳後,快步走到大門口--  

    「靖堯,你回來了。」她笑盈盈迎接辛苦工作一天的男人。  

    韓靖堯站在玄關前,一身筆挺的西裝,帥勁的短髮如墨般濃黑,寬肩長腿,高大挺拔,硬朗的輪廓與深邃的眼神自信得讓人無法正視,猶如這三年來的每一天,她沒用地臣服在這個男人巨大的吸引力裡,無法自拔。  

    男人「嗯」了聲,她接過他手中的公事包,接著問道:「要先洗澡還是吃飯?只剩一道炒空心菜就可以開飯了。」  

    韓靖堯邊鬆開領帶邊穿上妻子備妥的室內鞋。「今天吃什麼?」  

    「蔥燒黃魚和山藥排骨湯。」當然不只這兩道菜,這只是主菜。  

    韓靖堯沒有猶豫。「先吃飯。」他脫下西裝外套。余雅年漾著笑,知道他喜歡吃魚。 

    「好。」 
 
    她接過他的外套,和公事包一同拿進書房。書房有一個紅木的外套掛架,她正要將外套掛上時,口袋裡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她由口袋裡掏出手機,上頭的來電顯示是「葉琳」。  

    葉琳是中葡混血美女,也是永利地產的公關經理,年紀與她相彷,卻因為事業上的成就而顯得自信獨特。

    她見過葉琳兩回,一回是和慧慧、小茹撒大錢到六星級飯店吃懷石料理的時候,就是那麼巧,靖堯和葉琳就坐在隔壁桌,除了餐盤,桌上還擺著筆電和文件,他們邊吃飯邊談論公事,雙方都很專注,心無旁騖,她甚至猜想,或許靖堯根本沒發現她坐在隔壁桌吧......她沒特別去打招呼,但在離開時,卻發現靖堯已經替她們結完帳了。當時慧慧和小茹很開心,直說CEO果然大方。  

    第二次見到葉琳是在婆婆七十歲大壽那天,內湖的公婆家備了簡單的家宴,永利的高層主管和葉琳都是座上賓,也是直到那一天她才知道,她是「葉琳」,是靖堯重用的公關經理,她非常的優秀......而且美麗。  

    那樣性感與知性兼具的女人,如果她是男人,也會因為她風采卓越的魅力而傾倒吧--  

    她邊想著邊轉身,正打算將手機拿出去,誰知道韓靖堯就站在她身後。  

    「啊!」她嚇一跳,拍拍胸口,將手機遞給他。「你的電話。」  

    韓靖堯接過手機接通,少了鈴聲,室內再度恢復寧靜。靖堯和葉琳都是用英語在交談,前兩回見到葉琳時,也都是這樣,雖然她知道這不是迴避她的意思,但她沒有多停留一秒,迅速離開書房,同時關上房門。  

    她閉上眼,呼......或許是因為葉琳太完美了,總會給她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別亂想了,他們有公事要談,而她還有一道菜還沒炒,今天的空心菜也許可以加一點點豆腐乳,味道還不錯。  

    她大步走向廚房。對,她還有一道菜。

    她要自己放鬆,專心準備晚餐。  

    待余雅年將炒好的腐乳空心菜端上桌時,就見到靖堯已經換上家居服,甚至還幫她添好了飯,一旁還擺好了筷子和湯匙,正等著她。  

    她有些意外。  

    「有問題嗎?」男人皺眉問道:「妳不會連八分滿的白飯都吃不完吧?」  

    余雅年連忙搖頭,放下手中的空心菜。「沒,八分滿可以--」她真想好好敲敲自己的腦袋,沒有的事把自己嚇個半死,人家談公事的時間比她炒個菜還快......  

    話說回來,吃飯時一直都是靖堯負責添飯的,就算回到內湖的公婆家也一樣。婆婆還常開玩笑說,靖堯如果忘了添飯,那大家就等著餓肚子吧。  

    不過也別想太多,這男人會做的家務事也就只有添飯這一項而已。  

    「吃飯了。」

    「爐子還熱著,我先去把廚房清一清--」
  
    「先吃飯。」  

    「哦。」一家之主下令,余雅年趕忙拉開椅子入座。清理廚房是之後的事,陪老公吃飯才是最重要的。  

    「今天多一道菜。」一家之主說道。  

    因為只有兩個人,平時就只有準備兩菜一湯。而今天除了蔥燒黃魚、山藥排骨湯和空心菜之外,還多了一道涼拌菜。切塊的山藥淋上百香果醬,是上星期「崔可媽媽廚房教室」新教的菜色。

    「上課新學的,試試看。」  

    嘴上應歸應,可韓靖堯的目標明確,就只有眼前那條色澤溫潤的蔥燒黃魚。  

    余雅年見男人吃魚吃得不亦樂乎,問道:「蔥燒的好吃嗎?」  

    「不錯,下次換檸檬清蒸試看看。」  

    「好。」 

    余雅年慢慢地吃著,她有個奇怪的特性,上館子或吃別人煮的飯菜都還好,自己下廚她反而沒有胃口,冬天還可以逼著自己多吃幾口,天氣愈熱她食慾愈差。媽媽常說她這個樣子很容易會讓別人誤會她在飯菜裡下毒,哈。 
 
    「妳的車呢?」
  
    他們家有兩個停車位,車位還緊臨著。而在她的車子送修的第三天,一家之主終於發現家裡少了一輛車。  

    「尼桑發不動,前天車廠來拖吊進廠維修了。」

    「別修了,乾脆換新車。」  

    錢能解決的事就是小事,韓總經理習慣速戰速決,但她的尼桑是大學畢業時爺爺送她的禮物,她可捨不得換。  

    「車廠師傅說狀況不嚴重,修一修就好。」 
 
    「什麼時候可以取車?」  

    「下星期二。」  

    「車子取回來之前,妳先開我的車。」  

    她抬頭,有些意外的感動,但更多的是目瞪口呆!

    公司有公務車,她開他的車,他可以讓司機接送上下班,不過問題不在這裡,而是他的車是瑪莎拉蒂限量訂製款的休旅車,車價因稀有而高貴不說,光是車型,對她而言簡直是小孩玩大車......  

    她搖頭。「不要,你的車太大了,我不敢開。」  

    他挑眉。「會嗎?」  

    「嗯!」她用力點頭。「你放心,我去上課和買菜都可以搭捷運,很方便。」  

    韓靖堯也不勉強,繼續吃著他的蔥燒黃魚,對看起來酸酸的涼拌菜還是動也沒動。  

    余雅年看著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弱弱地問道:「真的不試試看?」  

    韓靖堯遲疑了三秒,總算賞臉挾了一塊入口。雖然是百香果,但淋醬的比例調配得很好,並沒有想像中酸,山藥也比原以為的脆,和熬成湯的口感不一樣。 
 
    「好吃嗎?」  

    「還不錯,酸度和甜度都剛好。」韓靖堯捧場地又吃了好幾塊。

    余雅年漾開了笑容。「呼,太好了。」  

    能讓丈夫喜歡她費心準備的晚餐,就是她最大的成就。雖然她不能像葉琳一樣在公事上替靖堯解憂,但她會準備很好吃的料理和很溫暖的家,永遠等著他回來。  

    一頓飯配上偶爾的幾句話,氣氛還算溫馨。  

    余雅年隔著餐桌看著男人英俊的臉和挺直的鼻梁,還有專心吃魚的模樣(他可以把魚吃得很乾淨,包括魚頭),她勾著唇角,眼底溢滿笑意。  這樣的日子雖然簡單平凡,但很好。  

    她仍然相信只要她愛著他,總有一天他也會愛上她的,雖然追愛的過程充滿酸甜苦辣,但她還是會努力,而且會一直努力下去。  

    待余雅年整理完廚房、洗完澡後,已將近十一點。  

    她將吹得半乾的中長髮綰起,坐在化妝檯前,按著程序一一抹上保養品,從鏡中偷偷望著靠坐在大床上的男人。  

    他穿著一件背心和棉質長褲,伸長雙腿,盯著手上的平板電腦,唇線抿直,眉宇間冷漠得幾乎無法親近。  

    這一直是他的模樣,她離他很近,卻又疏離得讓她捉不到一點氣息。他是她的枕邊人,卻也是她最難交心和探入內心的人。  

    結婚三年,韓靖堯以一個彬彬有禮的姿態對待他們的婚姻、家庭以及她這個妻子,有時她會想,這樣冷淡的人曾經經歷過愛情嗎?曾經像她一樣,愛上一個人然後奮不顧身那樣地瘋狂嗎?  

    她的確擁有許多女人的夢想,以平凡的背景嫁入豪門,老公高大又帥氣,也有疼惜自己的公婆;她住在豪宅裡,華服、珠寶樣樣不缺,除此之外,每天還會有鐘點阿姨來家裡打掃,她有的是時間去做想要做的事,而且從來都不用去考量金錢的問題,表面上她好像擁有了一切......  

    她靜默地凝視鏡中的男人,但,這個男人不愛她。他對待她的方式是責任,不是愛。  

    該如何做才能讓他愛上她呢?余雅年天天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她渴望有一天能在韓靖堯淡漠和疏離的眼中,感受到炙熱的溫度,感受到那種看著情人的眼神,同時,感受到他和她一樣,愛得無法自拔。  

    她悄俏握拳,為著這近三年的堅持,繼續替自己加油。  

    她將放下的頭髮梳順,完成女人繁瑣的保養程序後才起身走向大床,掀開蠶絲薄被,緩緩躺上床。  

    四月的天氣冷熱不定,上個星期寒流剛走,這個星期又開始熱起來了,韓靖堯已經打開主臥室的空調,此時的溫度很舒適。  

    她猜想韓靖堯還有工作要完成,便只將她這頭的夜燈調暗。  

    「晚安。」她說了聲,側躺背對著他,挪了挪姿勢,閉上雙眼。  

    明天早上有崔老師的烹飪課,上星期預告過明天會教新的甜點......下午要跟慧慧和小茹去喝下午茶......去超市買菜前,要先去圖書館拿預約的書。  

    余雅年習慣在睡前將明天的計劃想過一遍,沒有注意到身旁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平板電腦。  

    韓靖堯掀開薄被欺了上來,撐著手肘,半伏在她身上。  

    她轉身,迎上他的注視。  

    「累了嗎?」男人問。  

    她搖頭,為即將而來的事小臉臊紅,哪怕經過數年,她對男女歡愛的情事依然會臉紅心跳。  

    男人溫熱的左手慢慢撫上女人圓弧的胸線,他鎖住她溫柔清澈的眸子,緩慢地解開妻子的睡衣鈕釦,當渾圓的雪乳展現在眼前時,淡漠的黑眼躍上慾望的火炬。  

    「幫我脫衣服。」  

    她紅著臉,照著他的指示替他將背心脫掉,同樣地,他也替她褪去身上的衣物和自己的褲子。  

    她愛他,他在她身上的每個動作都足以讓她瘋狂,但她不知道男人是以怎樣的心情在面對歡愛這件事,對他來說,這也是「丈夫的責任」嗎?  

    察覺到妻子的分心,男人皺起眉,大掌揉上她嬌嫩的乳房,張嘴含住早已挺立的乳尖,故意輕咬。  

    她皺眉,承受著痛楚之外那脹麻的快感。溫熱的唇和手掌在她身上游移著,不急不緩,卻又熱得像烙紅的鐵片刷過,磨得她呻吟。  

    她伸出顫抖的雙手圈住男人的頸脖,因她的主動,男人烙印在她頸子上的吻似乎更加霸道了。  

    韓靖堯從床頭櫃拿起保險套迅速套上,傾身,薄唇堵住她逸出陣陣嬌吟的紅唇,舌頭直接探入她的口中,接著托起她圓翹的臀,將碩大堅挺的慾望貫穿進她緊窒濕潤的身體裡。  

    微微的疼痛感讓余雅年倒抽了口氣,她緊攀著丈夫精壯的手臂,隨著他的索求,生澀地迎合著,快感陣陣襲來,她不住地呻吟。  

    韓靖堯眸色一黯,俯下身吻住她喘息的小嘴,灼熱的舌勾撩著她的,那溫柔又霸道的吻彷彿兩人是真正的情人一般。  

    余雅年跟隨著他挺動的馳騁,享受唇上霸道的舔吻,心裡有剎那的錯覺,覺得身上的男人是在乎她的,他是那樣熱情、溫柔,就算沒有強烈到成為愛情,也應該是喜歡她的吧......  

    她微微笑了,白皙的手臂再次攬上男人的頸脖,傾身用豔紅的唇迎上男人的吻。  

    韓靖堯吮住她的唇,猛地加快速度,火熱的快感在體內迸然炸開,一同顫慄地攀上高峰......  


    ★★★  


    星期六,韓靖堯和余雅年按原定計劃陪同長輩到陽明山二子坪踏青,包括韓家爺爺、奶奶、婆婆,公公和好友球敘缺席,還有韓家的耍寶公主--韓靖堯的妹妹韓靖婕,以及韓靖堯的貼身秘書陳秘書。  

    女眷的腳程快,一向都走在前頭,領頭的靖婕總是可以讓婆婆媽媽們開懷大笑,連一向溫柔文靜的雅年也難逃耍寶公主的魔力,開心的笑聲時而傳來。  

    而韓靖堯則陪著膝蓋不好的老爺子走在最後。 
 
    老人家雖然膝蓋不好,但堅持走路要抬頭挺胸,不拿柺杖、不用人攙扶,家人對老爺子的堅持從一開始的擔心,到現在已經習以為常,反正有人看著,選擇較平坦、階梯較少的步道,走累了就休息,也沒什麼不妥。  

    老爺子看著孫媳婦的背影,雅年蕙質蘭心,脾氣又好,他再次為自己當年的決定感到自豪。接著他再看看身旁連出門踏青都要帶著秘書談公事的孫子,不免感到憂心。  

    「通知Alice出差的事。」韓靖堯吩咐陳秘書。 

    「是。」

    陳秘書一一記下老闆交辦的事項,老闆最近看上一塊地,地點在依山傍海的台東。老闆打算建造一座兼顧環能和科技的永續村,簡單來說,就是將頂級Villa私有化,還要引進永利地產在每個建案中最受人注目的飯店式管理,就算地處偏遠,生活機能也可以很完善。  

    當然,想要擁有住在永續村的資格,必定得鑲金鍍銀。誰都看得出來這項建案如果順利推出,必定會在上流社會造成轟動和搶購。

    因為這些新的想法,老闆在探勘三回後,立刻要求投資和精算兩個部門在期限之內提出完整的風險評估報告,還要讓Alice--就是公關部的葉琳經理,率領法務部門和政府機關進行斡旋,以取得建照。  

    老闆一聲令下,大家全忙翻了!  

    唉,跟在行動派的老闆身邊,雖然受益很多,賺得也很多,但承受的壓力同樣也成正比,哪怕他三十幾歲的青春肉體也是累到快要爆肝,連週末都要陪老闆爬山!  

    老爺子聽到「出差」這兩個關鍵字,不禁斥道:「出什麼差?公司的事情讓手下的人去處理就好,陪媳婦比較重要!你們啊,什麼時候才要幫我生個小曾孫來玩玩?你和雅年也結婚三年了,都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嗎?」  

    自從他退休後,便不再插手公司的事,不過他很清楚在孫子的掌舵下,永利地產是如何風生水起,爬上高峰。  

    他果真沒看錯人,好在他當年不顧董事會的反對,硬是壓下三個兒子,讓第三代的靖堯繼承集團大位。他很明白孫子是怎樣的人,像他一樣強硬、有野心、有自信,有想法就會付諸實行。  

    永利是他一手打下的江山,可他深信集團會在孫子手上發光發熱,不過錢賺得再多,家庭生活還是最重要的。他年紀大了,領悟更深。 
 
    韓靖堯大笑。「爺爺覺得生活太閒適了嗎?插手我的終身大事不夠,現在連生孩子的話題都拿來討論了?」  

    老爺子停下腳步,嘆氣。「不然怎麼辦?想也知道一定是你沒想法,要不然咱們韓家的曾孫早就滿地爬,嘴裡會叫太爺爺了。」  

    韓靖堯扶著爺爺走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下歇歇腳。  

    老爺子看著微笑不答的孫子,接著問道:「真沒想法?唉,靖堯啊,爺爺老了,再過幾年連抱小娃娃的力氣也沒有了,你捨得讓爺爺帶著遺憾離世?」  

    韓靖堯拍拍爺爺的肩膀。「爺爺身強力壯,讓小娃娃拿手臂當單槓都沒問題。」

    老爺子點頭如搗蒜,雙眼亮晶晶,趁勢鼓吹。「是啊是啊,沒錯沒錯,那至少要生個小娃娃,太爺爺的手臂才有娃兒盪吧?」  

    韓靖堯四兩撥千斤。「再看看。」  

    孫子的三個字瞬間打醒老爺子的美夢。老人急了,逼孫子要給個說法。「是暫時不生還是不想生?雅年這麼好,都過三年了還得不到你的心?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麼做的,日久生情有沒有聽過?你真不喜歡人家啊?」

    「她很好,很合適。」韓靖堯淡淡地回。  

    「那你還不喜歡人家?!」老爺子不禁替孫媳婦抱不平。  

    韓靖堯大笑。  

    「還笑得出來?也不想想你自己個性有多不好、嘴巴有多挑,如果真自己找媳婦,也不會像爺爺替你安排的雅年更適合你!」  

    韓靖堯聳肩。「我說她很合適啊,我完全贊同。」  

    「那你什麼時候會喜歡人家?雅年可是一直等著,我們全家人都看得出來哦!」雅年的心意,韓家人都看在眼裡,一方面慶幸自己的孫子被這麼好的女人喜歡著,一方面也不捨雅年的付出始終沒獲得相同的回報。  

    韓靖堯沒回答,他從不說沒有把握的答案。  

    三年前他就很清楚,即便他的事業再成功,他的婚姻問題始終是家裡長輩最在意的,與其浪費時間去尋覓,倒不如娶一個長輩喜歡的女人為妻,也省得麻煩。

   他認可余雅年是他的妻子,那她就是他的妻子,對他而言,喜歡或不喜歡並沒有什麼差別。  說無心還是無情都無所謂,他會盡到丈夫的責任,維繫和平的家庭關係,至於其他的風花雪月,在他看來皆是多餘。  

    「反正都結婚了,上心不上心你自己看著辦。但既然也覺得合適,那什麼時候生個娃兒啊?」老爺爺不死心地追問。  

    韓靖堯從容回答。「再三到四年吧。」

    「什麼?!」老爺子吹鬍子瞪眼。

    「嘖嘖嘖,真不知是沒良心還是沒考量周全,雅年都二十六了,你是想讓她到三十歲才生小孩嗎?!你一定不知道年過三十才生小孩對女人的身體有多傷!你媽來了,你自個兒問問她!」  

    韓靖堯的母親正好拿著保溫瓶走過來,她倒了杯溫水,看著氣呼呼的公公,先瞪了站著一旁的兒子一眼。「爸,喝茶。怎麼了?靖堯這壞小子又惹您生氣了?」  

    老爺子氣得不輕。「妳聽聽他說什麼,他說再三到四年才想生曾孫子,有沒有聽過這個笑話啊?!人家漂亮閨女二十三歲就嫁進咱們韓家,咱們韓家大少爺居然蹉跎人家的青春,到三十歲才讓她懷孕當媽媽,一點也不懂早點生孩子對女人身體的調養有多重要!」  

    韓母也很無奈,這是韓家長輩的期待,但顯然韓家大少爺有自個兒的計劃。  

    「爸,他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您別理他。」  

    被抱怨的韓靖堯依然沒當一回事,老人家耍耍小脾氣可以當運動,沒什麼不好。  

    老爺子對著身旁雲淡風輕的孫子有著恨鐵不成鋼的氣憤啊!「總歸一句話,就是他沒對人家上心,不會心疼妻子啦!唉,也不想想自己的個性有多偏執、吃飯的嘴巴有多挑,雅年要讓他吃得開心,不知得花多少心思,妳說說看哪一家豪門媳婦會像雅年一樣,天天買菜下廚的?!」  

    韓母一聽,也替媳婦抱不平了。「是啊,還要特別去上烹飪課才能變化出新菜色呢!」  

    老爺子一愣。「啊,不是吧,雅年也去上那個烹飪班?!」  

    呃......怎麼會不小心說出來了呢......韓母心裡大喊糟糕。  

    「啊,就就就......」唉,這說來話長啊!  

    剛開始是婦女會的朋友熱情推薦「崔可媽媽廚房教室」,所以她和雅年便一起去上課,有一回老韓--就是靖堯他爸,來接她們下課,呃,有些老師上課方式比較「活潑」,和學員們沒有距離,加上崔可是韓國人,又高又帥又年輕,婆婆媽媽看韓劇看久了,也都跟著「歐巴歐巴」的叫,老師和學員的感情和樂融融,摟肩搭腰也很常見,不過那是友善的表示......  

    但老韓不開心了,當下要求妻子和媳婦馬上退課。雅年覺得崔老師教的菜色變化較多,還是繼續偷偷去上課,她這個當人家婆婆的也覺得無所謂,反正靖堯就算知道,也不會像老韓那樣計較吧。  

    老爺子眉頭緊皺,早聽兒子說過不良老師的事。「翠玲啊,雅年還在那邊上課嗎?妳都沒阻止嗎?不是聽說那個教人家做菜的老師會吃女學員豆腐?仲謙都氣到不讓妳去上課了,怎麼雅年還偷偷去上課呢?」  

    韓母趕緊解釋。「爸,沒有啦,是老韓亂想的,事情不是這樣的,這只是友善的表現,況且崔老師的廚藝真的很好,才會讓學苑老闆重金挖角他來台灣開班......」  

    老爺子可沒這麼好說話。「要雅年不准再去了,廚藝好的老師又不只他一個,我韓家的人被外人吃豆腐這成何體統?!」  

    「爸,沒有啦,就只是搭個肩--」  

    「搭肩?」  

    一直沉默的韓家大少爺總算是開口了。  

    他聲音冷峻,眼一瞟,嚇得陳秘書全身發抖。  

    啊......老闆娘是和董事長夫人一起去上課,又是婦女會主席推薦的,他認為這應該很安全才對,不需要去調查對方的來歷......  

    這就是身處豪門的無奈,不管老闆對老闆娘上不上心,在安全上還是要替老闆娘想得周全,他在老闆身旁六年了,很明白這個道理,老闆娘每次去上課還是去健身房也都是透過他安排的,就連老闆娘比較親近的朋友都要調查一番。  

    陳秘書知道老闆的內心戲,但老爺子不知道,還誤以為孫子在吃醋,眼神大亮。  

    「哎呀,什麼搭肩而已,媳婦啊,不是聽說還有摟腰擁抱嗎?妳說出來不打緊的,靖堯也該清楚這件事!聽說妳們還叫他歐巴?歐巴是什麼意思啊?我聽過美國總統歐巴馬,沒聽過什麼歐巴啊?」  

    韓母嘆氣,老人家年紀大了,還是有鬧天的本領。  

    不過她才不管親生兒子吃不吃醋,對雅年而言,這攸關女人的名譽,開不得玩笑的。  

    「爸,都沒有,雅年和崔老師年紀相仿,搭肩也是用很規矩的方式,崔老師不會對雅年有任何踰矩的動作。」 

    她看向兒子,也想知道靖堯會不會吃醋。

   「媳婦很乖,你不用擔心。」韓母不忘損個兩句。  

    韓靖堯笑得雲淡風輕,單手插在褲袋裡,顯得輕鬆自在。「我不擔心。」  

    「是啊,你都不上心了,怎麼會去擔心呢?」韓母冷哼,再加碼損兩句。  

    韓靖堯但笑不語。  

    只能說家人對他和余雅年的關係太過期待了,不過這個讓家裡長輩有理由可以怪罪他,還能讓老爸大吃飛醋的崔可倒是需要了解一下。他一個眼神掃向一旁的陳秘書,陳秘書馬上接到無言的指令,趕忙在心中記下,可得幫老闆好好查查這崔可是怎樣的人物......  

    見到這頭喧喧嚷嚷,走在前頭的韓家老夫人便讓孫媳婦來了解一下情況。  

    余雅年走近,就看到老爺子和婆婆都繃著臉,一副不大開心的樣子,而顯然是罪魁禍首的韓靖堯還是保持著一貫的悠然,嘴角甚至還勾著打趣的笑意。  

    她腳步遲疑,突然有種頭皮發麻的危險感。

    「呃,奶奶在問......爺爺的膝蓋還好嗎?」  

    老爺子笑著說:「爺爺膝蓋沒事,我們正在說妳上烹飪課的事呢!」  

    今天夫妻倆的服裝很搭,剛好都穿白棉T和灰色的運動長褲,球鞋是同樣的色系,兩人站在一起,一個陽剛內斂、一個溫柔可人,氣質更是沒話說,說有多速配就有多速配,如果能相愛那就更完美了。  

    不會吧,露餡了?余雅年瞪大眼看著婆婆,見婆婆低頭沒說話,她也跟著戰戰兢兢,不敢開口。 
 
    公公很反感崔老師的授課方式,不會連爺爺也--  

    來不及細想,突然肩上有股壓力,她一怔,抬頭一看,才發現韓靖堯居然摟著她的肩膀......除了在床上,他不曾近身碰觸她,她小臉整個炸紅。
  
    「喜歡上烹飪課?」他問。  

    她像個故障的機器人,動作卡卡的。「嗯,崔老師很會教......」

    韓靖堯微笑,盯著妻子炸紅的雙頰。「那很好。」  

    「哦......」  

    婆婆眨眼要她別說話,兒子語意不清不楚的,誰知道他想搞哪招?  

    誰也沒想到,看起來悠哉自在、不為所動的韓大少耍幼稚起來根本無人能敵--  

    長輩們千篇一律的催子令炮口永遠朝向他,他們很清楚這事的主導權一定在他身上,雖然是事實,只是他被催得煩了,也要做些動作來表達他的不滿才行。

  韓靖堯大掌一撈,將妻子擁進懷裡,傾身向前,雙手在她平坦的小腹前交握,營造出一幅恩愛的浪漫畫面。  

    老爺子喜上眉梢,完全不敢置信,連心臟都快要飛出來了!  

    老人家都這樣了,更別提余雅年的表情有多精彩了,她一直以為最熟悉的陌生人居然、居然、居然抱著她......天啊......他抱著她...... 
 
    她一張小臉簡直比一旁陽明山盛開的三重櫻還要紅。  

    韓靖堯很滿意這樣的效果,他附在妻子敏感的耳邊,戲謔又溫柔地說:「老婆,老人家要我們趕快生孩子,妳覺得呢?」  

    撩完火,他立即放手,轉身走人,率性地將炮火丟給她,要她去面對長輩的催子令。  

    但余雅年已經無法思考了,她整個人愣怔著,聽不到爺爺的催子令,聽不到婆婆的叫好聲-- 
 
    看著靖堯的背影,只有那句甜甜的「老婆」不斷在耳邊迴盪再迴盪......哦,老天啊。  

    陳秘書無奈地望著老闆走向老夫人的背影,再看看老闆娘滿眼的愛心,老闆這「陷人於不義」的招數既幼稚又惡劣啊......  

    唉,完全明白老闆有多壞心眼的他,也只能默默替老闆娘掬一把同情淚......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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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7 13:05:14
    第二章  

    兩個星期前--  

    今天是韓靖堯出差的第五天,而他不在的這五天裡,余雅年搬回娘家住。  

    「靖堯回國了嗎?」  

    晚餐的飯桌上,余媽媽不安地又問了一回。雖然兩家的關係很親近,但她也會擔心女兒一直住在娘家是否妥當?  

    余雅年嚥下口中的食物。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靖堯何時回國,連到峇里島出差的事都是陳秘書在登機前打電話告訴她的,說是為了台東的建案進行觀摩考察。  

    「應該就是這幾天了吧......」陳秘書並沒告訴她回程的時間,所以她回答得很心虛。  

    余爸爸看著女兒猶豫的模樣,雅年心性單純,沒什麼心機,很容易從她的表情裡觀察出實情。

    「妳不會連丈夫何時出差回來都不知道吧?」  

    被揭穿的余雅年很無奈,她沒正面回答老爸的問題,挾菜的動作顯得意興闌珊。  

    余爸爸擰緊眉,現在的年輕夫妻是怎麼回事?在他老一輩的傳統想法裡,夫妻是一體的,哪有丈夫出差,妻子還一問三不知的?是丈夫沒有告知的疏忽,還是妻子粗心到沒察覺?處在同一個屋簷下,兩個人都有責任。  

    「雅年--」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余媽媽出聲阻止丈夫的責問,當娘的都會心疼女兒,孩子難得回家住幾天,沒必要拿小事來干擾她吃飯的心情。

    「不知道靖堯何時回來又有什麼關係?男人的事業,我們女人不用去了解這麼多,反正雅年等靖堯回國再回去就好,就留在家裡讓我多養幾天。你看我們雅年,又瘦了一些......」  

    說著,余媽媽又幫女兒盛了滿滿一碗雞湯。  

    住在娘家這些天,余雅年幾乎是拿雞湯當水喝。  

    余爸爸嘆氣搖頭,女兒當然要疼,但也應該要了解狀況才是,光寵著孩子,問題還是存在的。看來他只有避著孩子的媽,找個時間和女兒好好談談才是。  

    「雅年就安心住下來吧,等靖堯回來再回去。我和班長報備過這事兒,不要緊的。」余爺爺放下酒杯,緩緩開口。  

    自己的孫女是怎樣也挑不出缺點的,他很清楚韓家人對雅年的疼惜,但他更想知道的是,韓靖堯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態來看待雅年的?他永遠忘不了結婚那天,將余家的掌上明珠迎娶走的新郎並沒有一絲笑意和喜悅,像是委屈他似的...... 

    「丫頭啊,告訴爺爺,韓家那小子對妳好不好啊?」  

    兩杯高粱下肚,余爺爺又開始犯憂愁了。  

    最近都是這樣,余爺爺會在晚餐時間喝點小酒,喝著喝著會糾結許多過去的事。如果當年他沒有答應老班長的提議,孫女是不是會更幸福?也許會嫁給對她更好的人?  

    余雅年很清楚爺爺的自責,自從去年奶奶過世後,這樣的話題更加頻繁了。  

    「爺爺,他對我很好,您不用擔心,是真的很好。」

    余爺爺嘆了口氣。「......誰教我丫頭喜歡他。唉,感情這種事,我雖然是一把老骨頭了,但我懂!先喜歡上的人,就好像在戰場上棄械投降一樣,沒啥好說的了......」  

    余爺爺望著空杯,眉頭始終緊皺著,就像打敗仗一樣挫敗。  

    「爺爺醉了,我和妳哥送他回房間休息。」  

    余爸爸起身,準備扶老人家起身回房。  

    老人家揮著手拒絕。「我沒醉啊,我生氣啊、我捨不得啊,韓靖堯那小子有什麼好?!去年老太婆出殯那天,他連來都沒來,一點孫女婿的樣子都沒有!何必呢?不喜歡就別娶啊、別娶啊......」  

    老人家真的醉了,心裡介意的事一遍遍地提起。  余爸爸嘆口氣,和雅年的大哥一左一右將老人家扶進房間。老人家的抱怨和自責一句接著一句沒有停止,直到關上房門。  

    余雅年放下碗筷,垂著眼,雙手在餐桌上緩緩交握。「媽......我是不是不應該回來?爺爺只要看到我,都會想到那些不開心的事。」  

    三年前結婚的那天,奶奶穿著一襲桃紅色的旗袍,爺爺心喜地望著她,彷彿回到他們年輕時結婚的那天。在爺爺的眼裡,奶奶永遠都是當年那位美麗的姑娘。  

    去年,奶奶過世,出殯前兩天,韓靖堯有要事赴美出差,他並沒有趕上送奶奶的最後一程。  

    這個傷一直擱在爺爺心裡,也是她心底抹滅不了的痛。  

    「如果妳不回來家裡走走,信不信妳爺爺一定會殺去找韓靖堯要人?」  

    余媽媽說著,忍不住也嘆了口氣。  

    女兒真的幸福嗎?  

    她也想開口問,只怕問錯了,會害女兒傷心。  

    那樣天之驕子般的存在,真的會對女兒付出一輩子唯一的真心嗎?  

    余雅年將家人對她的擔心看進眼裡,事實上,她的婚姻的確沒有美滿到讓家人替她高興或放心,可她卻也莫可奈何。  

    雖然她回娘家,可白天的課還是會去上。  

    剛上完烹飪課,余雅年和慧慧才走出學苑大樓,就見到唐小茹冷著一張臉走向她們,那臉色就像踩到狗大便一樣難看。  

    慧慧熱情招呼。「唷呼,小茹妳怎麼來啦?找我們去喝下午茶嗎?」  

    「有事和妳說。」小茹對余雅年說,表情很凝重。  

    唐小茹在投顧公司上班,是超級火紅的TOP SALES,許多大老闆都是她的客人,她性格冷淡,但跟雅年和慧慧卻一見如故,很有話聊。  

    三人才在咖啡廳坐下來,唐小茹立刻從皮包裡拿出一張相片放在桌上。  

    「這是一個在紐約華人圈裡相當重要的慈善晚會,參與的賓客都是深具影響力的政商名流,連片葉不沾身的紐約市長都會撥空參加。我的一個大客戶也是受邀的貴賓之一,早上他從美國e-mail資料給我,還分享這張照片。雅年,妳不是說韓靖堯到峇里島去考察嗎?他怎麼會出現在美國的晚宴裡?還有這個女人,她是誰?」唐小茹憤怒地指向照片中的女人。  

    她視好友如親人般重要,所以見不得好友受委屈卻一句話也不提,以她對雅年的了解,準是受了傷卻藏在心中。一想到雅年的強顏歡笑和忍辱吞聲,個性急躁的她不等雅年澄清,早就一肚子火了。  

    余雅年看著照片,裡面有幾個是相當有名的企業家,但就數站在中間的韓靖堯最受人矚目,而他身旁的女人也美麗得讓人無法忽視,她嬌媚似水地依偎在韓靖堯身旁,親密地勾著他的手臂。

    「葉琳,永利地產的公關經理。」余雅年回答,心頭悶悶的。她一直告訴自己,她是他的下屬、是他的得力助手,這樣的照片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  

    慧慧看著照片,氣憤地嚷嚷。「哇,打哪來的狐狸精?簡直妖氣衝天啊!永利是找不到人了嗎?公關經理就找這種貨色的?!難道胸大就好了?!」  

    慧慧也見不得好友受委屈,毒舌功力大爆發,冷嘲熱諷這下全出籠了。  

    「他們是什麼關係?」小茹問。  

    余雅年苦笑。「葉琳是韓靖堯重用的愛將。」  

    她茫然地看著相片,他們是這樣的登對,郎才女貌,令人驚豔......如果要說他們是情人,十成十的人都會贊同吧?  

    「妳相信嗎?」小茹再問。  

    是葉琳依偎著韓靖堯。  

    是葉琳勾著韓靖堯的手臂。  

    一張相片看得出所有的舉動都源自於葉琳自己,韓靖堯並沒有露出配合的姿勢,如果她因為這種毫無證據的相片去批判他的罪,那麼,連她都會厭惡自己的多疑。  

    就算硬要挑毛病,也只有出差地點不符而已,只是韓靖堯向來沒有交代行蹤的習慣,要說他錯,也顯得牽強。  

    「我相信。」余雅年輕輕地說。

    慧慧也下了評論。「看樣子是狐狸精主動比較多吧?妳看雅年家的CEO表情那麼冷淡,可沒半點美女在懷的興奮。」  

    小茹贊同,她拿起照片,當機立斷撕成四半。「那就當沒這件事,雅年心中不要有芥蒂。」  

    這就是唐小茹,可以很酷很瀟灑。  

    余雅年點點頭,把心中莫名的不安藏進心底。  

    服務生送上三杯咖啡,慧慧立刻由紙袋裡拿出今天烹飪課的成果。活絡氣氛向來都是慧慧的專長。  

    「小茹妳出現得正好,來來來,來試試我們今天的新成果!開玩笑,咱們雅年今天可不得了了,連我家歐巴老師都讚不絕口呢,直說雅年可以開店了,試試看,包準妳一吃成主顧!」  

    慧慧打開餐盒,裡頭擺著一個個圓潤的冰心綠豆糕,韓藉老師會有這套食譜,只能說為了迎合台灣姊姊和阿姨們的口味,下了不少功夫準備呢。  

    小茹也沒客氣,立刻拿了一個塞進嘴裡。外皮爽口不甜膩,內餡吃得出抹茶的清香,還帶點淡淡回甘的苦味,兩種不同的食材不但沒有掩蓋各自的特色,還巧妙地融合出一種新口感。 

    「哇,真好吃!」一向淡定的小茹這下也不淡定了,直直讚美著。  

    除了抹茶,還有紅豆及花生口味,好吃到整盒吃下肚都沒問題,小茹一個接著一個往嘴巴裡塞。  

    慧慧見狀直嚷。「喂,不會吧,還真的成主顧了?這是我要帶回家借花獻佛孝敬我家那口子的,妳不能吃光光啊!」  

    小茹又往嘴巴裡塞了個紅豆口味的。嗯,真好吃!「妳們不是一起上課的嗎?那妳的綠豆糕呢?雅年做的給我吃,妳家那口子當然要試試妳的手藝!」  

    經小茹這一說,慧慧整個人像朵枯萎的小花。「就就就......就失敗了啊......然後就......同學們發一發幫忙吃,食材才不會浪費......」  

    小茹瞪大眼,沒被綠豆糕給噎到,倒是被咖啡給嗆到。「妳連綠豆糕都能失敗?天啊,說說看,妳有哪一道菜是成功的?!」  

    事實上是沒有,跟著雅年一起上課到現在,她沒有一道菜或甜點是成樣的。  

    「哎唷,冰心綠豆糕很難耶!」  

    「最好薑絲肥腸也很難啦!」  

    「吼,妳沒下過廚,不知道下廚的難度,薑絲肥腸很難好不好,我怎麼知道大腸要炒到怎樣的程度才叫熟又不會過老?!」  

    小茹攤在椅子上。「我真被妳打敗了。」  

    慧慧委屈地嘟起嘴。「我家老姜說,能學到一樣是一樣......」  

    「妳現在是沒半樣好嗎?」  

    「這才叫有進步的空間啊!如果像雅年一樣那麼厲害,歐巴老師都還沒示範,只是把流程大略說一遍,雅年就知道怎麼炒怎麼弄,這樣完全沒挑戰力,很無趣好不好!」  

    「妳自己肉腳還怪別人厲害。」

    「吼,雅年妳看小茹啦,妳叫她一起來上課啦,我就不信她會比我好到哪裡去!」  

    余雅年早就被慧慧和小茹逗笑到肚子痛了。  

    小茹滿意地看著雅年開心的笑容,會笑了,很好。  

    慧慧邊抱怨著,邊急著將小茹吃剩的綠豆糕搶回來,並將盒蓋牢牢蓋好,放回紙袋內。 

    「喂,留一半下來!」  

    「三個字送妳--想得美!」  

    看兩個人像小朋友一樣搶食著,余雅年揉揉笑到發疼的肚子。「好啦,別爭了,如果那麼喜歡吃,我去買材料,過幾天一人送一盒,這樣很公平吧?」  

    小茹喝著咖啡,眉角一抬。「不,不用送我們了,這麼好吃的點心,妳應該送去永利給妳家CEO才對。」  

    聽小茹一說,慧慧瞪大眼,精神全來了。「對耶,這是好主意!人家不是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嗎?雅年,該是妳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小茹放下咖啡杯。「那就多做一些,我去買幾個漂亮的包裝盒給妳,不只好吃也要好看,讓永利的員工都試試看老闆娘的好手藝,也順道宣誓主權,告訴那些女人,這個男人是妳的,誰都別想碰。」  

    「哇!」慧慧用著閃亮敬佩的雙眼看著小茹。

    「唐小茹同學,我到現在才發現妳居然這麼霸氣、這麼聰明、這麼地帥!」  

    余雅年吃驚歸吃驚,但也不排斥小茹的建議。「會不會太唐突?」  

    「身為老闆娘,一點存在感都沒有才怪異好嗎?」  

    慧慧拍拍好同學的肩膀。「加油,擄人先擄胃好嗎?」  

    余雅年笑著點頭。  

    一直以來,只要有方法可以讓她和韓靖堯的關係有所進展,她都會試著去嘗試。上研習班學金融、學日文、學品酒是希望能有更多的話題;精進廚藝是為了讓他喜歡吃她做的晚餐。她讓自己開朗、讓自己笑臉迎人......從開始到現在,她的堅持沒變過,始終堅信只要去追逐,就會有收穫。

    小茹很欣賞雅年的勇氣,這就是余雅年,雖然她外表給人柔弱、文靜的刻版印象,可她擁有堅強、不屈服的靈魂,這是許多人想像不到的。  

    她相信這場名為追逐愛情的拉鋸戰,雅年終會是最後的贏家。  


    ★★★  


    兩天後的下午,接到陳秘書的通知後,余雅年顧不得下午研習班的課程,立即出發到超市採買晚餐的食材,直到近黃昏時,才拎著大包小包回到離開一個星期的家。因為鐘點阿姨都會來打掃,所以就算一個星期沒人居住,依然維持著一塵不染。  

    七點半,韓靖堯回到家,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她會在門口迎接他返家。  

    「你回來了。」余雅年接過他的外套和公事包。  

    「嗯。」  

    房子不會說話,所以不會和一家之主告狀女主人離家一個星期的事,但對兩人而言,這一星期的空白好像不曾存在過。

    「我回娘家住了一個星期。」余雅年主動說道。  

    男人看了她一眼。「妳也是今天才回來?」  

    「嗯,是啊。」  

    「先吃飯。」  

    男人轉頭離開,壓根沒想法也不好奇。  

    呼,怎麼回事?她瘋了嗎?她怎麼會以為他會想知道在他出差這段時間她在做什麼?余雅年有些煩躁。  

    掛好外套、放好公事包,回到餐桌時,韓靖堯已經添好飯,也擺好了筷子和湯匙。  

    一家之主應該餓了,不等她入座已經先開動了。  

    男人今天吃得有點急,以秋風掃落葉之姿掃蕩餐桌上的兩菜一湯。  

    「峇里島和美國的魚都很難吃,出差最麻煩的就是找條好魚吃。」  

    這是韓靖堯狼吞虎嚥解決掉一條清蒸檸檬魚後的心得感想。  

    很意外的,他居然主動提到出差的事,但想也知道,韓靖堯絕對不會刻意去說明自己出差的行程。對他而言,去哪裡出差都一樣。  

    余雅年也只能當作沒這回事,順著他的話接續這個話題。  

    「都是炸的嗎?」她問。  

    韓靖堯扒進一大口白飯。「都有,就是難吃。」  

    家裡餐桌上的家常菜雖然遠不及國外米其林四星級餐廳的精緻美食,但一道清蒸檸檬魚、一道炒菠菜,還有簡單的芥菜雞腿湯,卻帶給他大大的滿足。

    男人沒去細想不是頂級廚師料理的魚不好吃,而是他的妻子早就針對他的喜好下了好幾番功夫。  

    「啊,對了,還有一道涼拌菜。」  

    余雅年突然想到還有一道菜在冰箱冰鎮著,匆匆忙忙起身,從冰箱拿出一道涼拌菜放在桌上。  

    黑灰色的魚皮搭配豔紅的辣椒和碧綠的青蔥,上頭還淋著韓式口味的醬汁。  

    「這是韓式涼拌脆魚片。」她介紹。  

    涼拌菜?因為是魚,韓靖堯多瞄了幾眼。「這又是新學的菜色?」  

    男人問著,語氣沒什麼起伏。  

    「嗯,不過我知道你不喜歡太韓式的味道,所以我有稍稍調整過醬汁的比例,你試試看?」  

    余雅年期待著,以為他會像上回的那道山藥百香果一樣,一口接著一口。  

    韓靖堯吃魚吃菜扒白飯,就是對桌上那道涼拌菜視若無睹。「老人家不是要妳別去上課了?」  

    余雅年一怔,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之間反而不知道要回答什麼。  

    她記得那天靖堯並沒有阻止,還是他也誤會崔老師的行為有所不當?  

    她試著澄清。「崔老師不是像--」  

    韓靖堯打斷她的話。「我無所謂,只要妳明白老人家的想法就好。」

   余雅年悶了好幾秒,才緩緩「哦」了聲。  

    是啊,他哪會在乎或不高興呢?說穿了,他也只是顧慮老人家的感受,不想讓家裡的長輩因為她的事而擔心。  

    夫妻倆一個星期沒見面了,雖然面對面吃飯,卻只有沈默。  

    直到晚餐結束,那道涼拌菜始終不曾被取用過。

    雖然它只是一道涼拌菜,處理過程卻很繁瑣,又要去刺、又要汆燙,還要花時間冰鎮,不過不討人喜歡也是白費功夫。

    余雅年心裡悶悶的,待她收拾好廚房、洗好澡走出浴室時,韓靖堯並不在房間裡。  

    她走出主臥室找人,在未關上門的書房外聽到他正在講電話--全程的英文,還有說有笑,她不用去猜也知道是誰。  

    她靠著牆,無力地閉上雙眼。  

    她知道自己太在意葉琳了,葉琳是靖堯得力的下屬已是事實,她是不是該換個角度來看待這件事?她可以去同情被老闆壓榨的葉琳,才剛出差回來,還要繼續和老闆討論公事,葉琳心裡說不定也有很多的抱怨?  

    但為什麼只要閉上眼,她都會看到葉琳依偎在靖堯懷裡,臉上的嬌笑甜蜜得讓她無法直視......  

    余雅年搖頭,站起身,準備返回主臥室。

    「妳怎麼出來了?」  

    余雅年一驚,回頭正好看見韓靖堯已經結束通話,走出書房。  

    她有些緊張,彷彿偷窺被當場抓到般不知所措。「呃,我洗好澡,看你不在房間......沒事,我正要回房間......」  

    韓靖堯走了過來,手插在褲袋裡,看著她,不動也不說話。  

    他知道自己今天反應過度了,只是一道菜,犯不著給她臉色看。  

    老人家疼惜她,也清楚她是懂得分寸的人,就算知道她還繼續去上課,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叮囑要小心,不可能對她有所責備。  

    是他沒事找事鬧,不過他的想法也很簡單,他的妻子只要乖乖待在家裡,照顧好他們的家就好。就像那兩菜一湯一樣,多一道涼拌菜根本沒必要。  

    余雅年更緊張了,她動也不敢動,愣愣地看著他,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嗎?」  

    韓靖堯依舊定定地盯著她,眼中打趣的光芒正在跳躍著。「陳秘書剛剛傳簡訊通知我,說妳蹺了今天研習班的課,我記得媽明明說妳很乖的。」

    余雅年整張小臉脹得通紅,研習班有位同學是陳秘書的好朋友,只是她壓根沒想到,陳秘書不僅會給她通風報信,還會跟韓靖堯打小報告?!

    「我、我想說你今天回來,我也一個星期不在家,家裡都沒菜--」  

    韓靖堯突然靠近,抬手捧住她的臉,彎腰俯身封吻住她微張的紅唇,堵住她所有的解釋。  

    男人一個星期沒吃到家裡的飯,吃飯時有些急;同理可證,男人一個星期沒抱抱他的女人,同樣也會失控。  

    余雅年完全傻住!瞪大眼睛,一時忘記該如何反應......  

    韓靖堯沒給妻子回神的時間,灼燙的舌已經滑入她的口中,捲著她的舌,飢渴地加深了這個吻。  

    「傻了?我沒吻過妳嗎?」他勾著笑,抬起她的手環住自己的頸脖,頓時間陽剛和柔美的身軀更加緊密,熨燙著彼此,她甚至能感受到下腹處某物硬挺的溫度。  

    在兩人的歡愛中,接吻向來都只是配角,鮮少有如此急切又霸道的熱吻,讓余雅年幾乎招架不住。  

    韓靖堯一手攬著妻子纖細的腰,一手探到她的睡衣底下,她睡覺時沒有穿胸罩的習慣,正好給了男人十足的便利。他大掌罩著一只渾圓的雪乳,拇指指腹一下一下地挑逗她敏感的乳尖,她倒抽口氣,嬌軟的身軀依附著他,輕微地顫抖。  

    「嗯......」  

    她的氣息因為熱吻而變得有些急促,而男人也不例外,胸口也因為壓抑情慾而微微起伏著。  

    余雅年依偎在男人懷裡,赤腳的她僅僅只到他的胸口,她鼓起勇氣,伸手替她的男人解開襯衫鈕釦,緩慢且嬌怯地碰觸他結實的胸膛。  

    「老公......我們回房間好不好......」她的心跳撲通撲通亂跳著。  

    韓靖堯盯著她瞧,妻子難得的示好有些笨拙,卻顯得性感又可愛,他勾起笑,彎身輕吻著她小巧又敏感的耳垂,替她拉好衣服--只是暫時的,然後牽著她的手走回他們的房間......  

    ★★★

    昨晚的--呃,激烈的歡愛,給了余雅年無窮的勇氣。  

    吃完早餐後,韓靖堯走到玄關處穿鞋,準備出門上班。  

    「靖堯。」余雅年抱著一個便當袋走向前,這個便當袋是她特地去永樂市場找防水布,一針一線慢慢縫製的,款式簡單大方,拿在男人手上也不會顯得俗氣。  

    她的外公年輕時是裁縫師,她的針線活是外公親自傳授的,雖然她沒有外公的專業,但也有一定的水準。

    「我準備了午餐的便當給你。」  

    韓靖堯看著便當袋,他的午餐向來由秘書打理,有時也不會在公司用餐,她不需要幫他準備午餐。  

    「妳留著自己吃,我不見得有空去加熱這個。」  

    「這不麻煩,」余雅年趕忙解釋,昨天會蹺課除了昨晚的那一餐外,就是今天的便當菜色了,雖然看似簡單,卻很費工。「這是日式便當,有壽司和一些小菜,還有玉子燒,也有烤鯖魚,便當是分層保溫的,所以不需要再微波加熱,打開就可以吃了。」  

    韓靖堯聽了之後,覺得不錯。烤鯖魚配壽司很好吃。  

    他接過便當,開門,再回頭,妻子的臉龐上有著喜悅的笑容。  

    早晨的陽光從落地窗外探了進來,在她身上鑲了層朦朧的光芒,聖潔地近乎完美。  

    男人勾著淺笑。「晚上我會回來吃飯。」

    余雅年點頭。「早上沒課,我會去市場買條黃魚。」  

    「乾煎黃魚不錯。」  

    「沒問題。」  

    「走了。」  

    「嗯,路上小心。」  

    但韓靖堯並沒有動作,只是直挺挺站著,笑看著她。  

    余雅年眨眨眼,一頭的問號。  

    男人指指自己的嘴唇,惡作劇地逗弄她。「韓太太,這個時候不是該來個Kissbye?」

    女人呆若木雞,很明顯被嚇壞了。  

    韓靖堯惡劣地大笑,俯身在她紅嫩的唇上啄了個吻--  

    「妳嚇傻了,只好我跟妳Kissbye了。」  

    男人瀟灑地轉身離去,不忘關上大門。  

    余雅年慢慢抬手,摀住自己發燙的臉頰,耳邊依稀還聽得到他捉弄的笑聲。  


    ★★★  


    天啊--

    她望著眼前關上的大門,瞇起眼笑著。  

    她突然覺得......幸福或許離她不遠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7-6-17 13:05:38
    第三章 

    心,下雨了。  

    烹飪課剛下課,貪吃鬼慧慧緊跟在後,繼上回的冰心綠豆糕,今天歐巴老師教大家做韓國的傳統點心--糖餡餅。  

    薄薄QQ的餅皮和多變化的內餡是關鍵,從甜的蜂蜜口味到鹹的雜菜冬粉都可以搭配。今天歐巴老師示範的內餡裡頭有蜂蜜、壓碎的核桃以及葡萄乾,以半煎半炸的方式,完美保持內餡單純的口感,不會糊也不會膩,還可以沾上花生糖粉,又是另外一種多層次的吃法。  

    當然,今天慧慧的成品又不成樣了,所以才會緊纏著雅年,希望能借花獻佛,拿幾塊完美的成品送給老公品嚐,哈。  

    「夠了哦,人家雅年是要送去永利地產給她老公當下午茶的,妳還來湊什麼熱鬧啊?」小茹擋著,不讓慧慧的魔手得逞。  

    今天是小茹第一次上烹飪課,成品賣相雖然差強人意,但口味還算及格,至少比手拙的慧慧好上數倍。

    「哎呀,每天給CEO帶便當還不夠,現在連烹飪課的點心都要親自送過去,CEO會不會太好命了啦?」慧慧抗議,嘟著嘴的模樣就像討糖吃的小孩。  

    小茹好氣又好笑。「好命又怎樣啦?吼,雅年和CEO的進展好不容易有大突破,妳應該替雅年開心才對,不是跟著來搶東西吃啊!」  

    「可是可是,雅年的糖餡餅好好吃的說......」 

    「吼,好吃不會自己弄哦?!沒看過像妳手這麼拙的,我第一次上課都比妳進入狀況!」  

    「人家就是沒下廚的天分嘛,妳怎麼不誇我單車騎得比妳好,妳連我的車尾燈都看不到!」  

    「有人比這個的嗎?!反正人家夫妻現在狀況很好,妳別來瞎攪和討吃的就對了!」  

    好朋友說鬧著,反而讓余雅年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是說狀況有多好,只能說這三天的確有些小小的突破,雖然每天都要提早一個小時起床幫老公準備便當,但兩人之間的確因為這個愛心便當而多了些話題。  

    除了會去討論要準備的菜色(夫妻間找到共同的話題很重要!),昨天晚上在餐桌上靖堯還告訴她,陳秘書看到他的午餐便當還以為是哪家飯店送來的,直呼太豐盛了。雖然靖堯的語氣很平常,但她聽了很驕傲。  

    「雅年,CEO是不是快被妳征服了?小茹這招真的太厲害了,江湖傳言說的沒錯,果然擒男先擒胃!」  

    至於擒男是不是先擒胃,余雅年還來不及分享心得,歐巴老師倏地翩然來到三個人的小圈圈裡熱情招呼。「嗨,慧慧、小茹......雅年。」  

    崔可曾在上海住過幾年,中文還算流利,但韓式口音很重,不過歐巴老師聲線低沈,有七分神似李敏鎬,別說來上課的阿姨和媽媽們個個都醉倒了,連冷漠的小茹被歐巴老師細心指導時,心跳都會加速,更別提對歐巴老師萬分崇拜的慧慧了。  

    只有余雅年很鎮定,和歐巴老師沒有什麼教學外的互動,一方面是因為長輩的顧忌,不希望落人口實;另一方面是她覺得崔老師對待她的方式似乎太過......親密?就算只是叫她的名字,聲調都比其他人要來得低沈、溫柔,她不懂,也不想探究,她只知道保持合適的距離很重要。  

    反應快的慧慧馬上熱情地勾著歐巴老師的手臂。「歐巴老師,雅年要送糖餡餅去給她老公當下午茶,都不送我幾塊吃~~」  

    小茹快暈倒了,連這個都能告狀?  

    雖然慧慧勾著他的手臂耍賴,但崔可的視線卻停留在余雅年身上,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  

    今天的雅年還是一樣漂亮,襯衫加上一片裙,搭著樣式簡單的美麗諾羊毛薄外套,頭髮柔軟地披在肩上,顯得溫婉又有精神。  

    小茹皺眉,崔老師雖然長得像李敏鎬,但她沒像慧慧被沖昏了頭,很敏感的察覺到崔老師盯著雅年的視線似乎太過熱切。  

    余雅年當然也感受到了,她不動聲色退了一大步。「慧慧說的沒錯,我得先走了,崔老師,下星期見--」

    「雅年。」崔可一臉無奈和哀怨。「妳總是很迴避我?」  

    余雅年愣住,連小茹也傻了。  

    沒長神經的慧慧倒是在這個時候幫了大忙,馬上接話。「哎唷,歐巴老師,你別介意唷,我家雅年個性真的比較害羞啦,那不是迴避,除了她家CEO老公,她對哪個男生都一樣啦!」  

    小茹難得想給慧慧比個讚!  

    但余雅年早已嚇出一身冷汗,支吾解釋。「崔老師,這......您可能是誤會了,我沒那個意思......」  

    崔可滿意地點點頭。「既然是誤會,雅年也沒有迴避我,我正好要去內湖,聽說雅年的CEO老公辦公室也在內湖,方便載我一程嗎?」  

    啊?余雅年暗暗驚呼,崔老師的每句話都有嚇人的效果。  

    小茹挑挑眉,太怪了吧?現在是在演哪一齣?莫非崔可是雅年的爛桃花?  

    余雅年找藉口拒絕。「崔老師您太客氣了,只是......小茹急著要回公司開會,我要先送她回去,可是和內湖是反方向,繞路要花點時間,怕耽誤崔老師的時間......」她悄悄拉了拉小茹的衣服,小茹那麼聰明,一定會明白她的意思-- 

    「對,有個會--」小茹正要開口幫忙解套,豬一樣的隊友--林慧慧同學,前一句話才讓人想給她大大比個讚,下一句話卻足以讓人崩潰尖叫!

    「啊,這很容易啊,小茹搭我老公的車回公司就好了啊!他等一下就到了,雅年妳就送歐巴老師去內湖吧。要小心哦,歐巴老師可是很珍貴的呢!」  

    這下余雅年和小茹都傻了。  

    小茹試圖挽回局勢。「慧慧的老公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到,要不,我先搭雅年的車離開,慧慧送--」  

    接著什麼話都不用說了,慧慧老公的車已經到了,就停在一旁的車道上。  

    慧慧手腳很快,拉著小茹的手臂直往前衝。「哎呀,我老公來了,怎麼這麼剛剛好呢?紅線不能停車,我們走嘍,小茹上車上車!雅年、歐巴老師再見再見!」  

    誰都來不及反應,雅年的「浮木」在轉眼之間就被搶走了。  

    望著駛離的車影,余雅年心中默默感到哀傷,也有些茫茫然。  

    崔可突然貼心地接過余雅年手中沉重的提袋。  

    余雅年嚇了一跳。「不用了,我自己提就可以了......」  

    「不用客氣,幫忙提重物是男人的責任。」  

    聞言,她有些怔了。

    由於她國中和高中讀的是私立女校,大學畢業後在外商公司工作沒兩年就嫁作人婦,至今很少有和異性互動的機會,崔老師的體貼反而讓她很不自在。  

    「雅年的車停在哪裡呢?」  

    「前面的停車場。」  

    余雅年帶路帶得很尷尬,沒幾分鐘的路程走得戰戰兢兢,不忘保持適當的距離。  

    坐上尼桑後,她頭一回覺得車子裡塞了一個一百八十幾公分的大男人,空間頓時變得好窄。余雅年繫上安全帶。

    「崔老師要去哪呢?」  

    崔可說了一個街名。  

    余雅年點點頭。「我知道那裡,就在我老公公司隔壁。」  

    她熟練地將車子駛離停車場,開上馬路。雖然余雅年給人柔弱的印象,但開起車來卻很老練。 

    「雅年和老公結婚多久了?」  

    「三年。」  

    「那雅年很早就結婚了,雅年和老公是怎麼認識的呢?」  

    一般來說,余雅年不愛談她和靖堯的狀況,畢竟這是私事,但面對崔老師,她有了不同的想法,不管崔老師是有心還是無意,把她和靖堯的事說清楚,是不是就能讓崔老師更加明白她已婚的事實?  

    「我們兩家長輩的關係很好。」  

    「所以結婚是來自長輩的壓力?」  

    余雅年搖頭。「不算是壓力。」並沒有任何人強迫她嫁入韓家。  

    崔可明白了。「但你們並不是戀愛結婚的?」  

    余雅年沒有回答。崔老師語氣中的愉悅,讓她很想皺眉。  

    「我猜錯了嗎?」  

    余雅年選擇避重就輕。「婚後的生活比較重要。」  

    崔可側身,看著認真開車的女人。其實雅年的廚藝很好,來上課只是想學習新的菜色,但她比任何學員都來得認真,她用心做筆記,並以真誠、尊重的心去料理每一道菜,所以她的成品總讓他有種感動的滋味。  

    他喜歡她,而且不會因為她已婚的身分而減少對她的喜歡。  

    不久前,他意外聽到她和慧慧聊天的內容,他感覺到雅年對婚姻生活的不安全感,也許她老公的事業做得很大,但絕對不是個及格的情人,連半分都沒有。  

    「那是當然的。對了,剛剛聽妳們在聊天,雅年會幫妳老公準備愛心便當?」  

    聞言,余雅年漂亮的雙眼裡盪漾著溫柔的笑意。

    「是最近才開始的,每天都在想要準備什麼便當菜呢。」  

    「老公喜歡嗎?」  

    「應該吧。」要不然那位任性的韓先生絕對不會願意拎著飯盒去上班的。  

    「雅年是不是還去大學研修很多課程?這也是為了妳的老公?這樣會不會太勉強自己了點?」  

    看見前方亮起紅燈,余雅年停下車。  

    她認真迎視崔老師的質疑。「剛開始或許是,我希望和我老公有更多話題可以聊。但上過幾期的課後,我發現不全然是為了他,我可以學習到很多我不懂的事,還可以認識許多好朋友,像慧慧和小茹,所以我去上很多課程一點都不勉強。」  

    這是余雅年的真心話。  

    但崔可也沒因為這番真心話而打退堂鼓。「也是,為自己喜歡的人做任何事都不會覺得辛苦,但如果知道有個人喜歡妳,那感覺會不一樣。如果我喜歡的人願意像雅年一樣這麼努力生活著,我會很開心。」  

    余雅年沈默,沒去理會崔可曖昧的語氣。  

    但如果知道有個人喜歡妳,那感覺會不一樣。 

   她還沒讓靖堯喜歡上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有多不一樣?  

    但她很清楚,只要喜歡上了,就會刻意迎合對方的喜好,就像她討厭魚腥味,卻因為靖堯喜歡,她願意天天買新鮮的魚,研究各種魚料理。

    許多時候,愛上一個人,就已經不一樣了。 

    「除了來台北教課,我最大的想法是想在台北開間點心屋,不只賣韓式的點心,也賣台式的口味,當然西式的也不會少。我的小店裡會有好吃的點心和好喝的咖啡,這一直是我最大的夢想。如果我的店開成了,雅年有興趣來當我的大廚嗎?我相信以雅年的認真和好廚藝,加上我的熱忱,我們的店會很棒的。」  

    余雅年因這意外的邀請和親暱的語句而訝異--我們的店?  

    她毫不猶豫地拒絕。「謝謝崔老師的愛戴,我受寵若驚了。我只是專職的家庭主婦,能把我老公照顧好,就是我最大的夢想。」  

    崔可沒說話,臉上溫柔的笑意不變。  

    不久,車子抵達崔老師指定的地址,余雅年平穩地停下車。  

    「車資可以刷悠遊卡嗎?」下車前,崔可戲謔地問道。  

    余雅年怔了怔,隨後反應過來,笑道:「今天剛開幕,您是第一個客人,所以免費。」

    崔可點頭,雖然他愛的人意志堅強,但他的意念也不會變。「雅年,我們認識到此刻共四十二天又三個小時,我想說的是,我會重視每個紀念日,如果不能讓一位很棒的女人得到幸福,就應該讓出機會給等待的人。」  

    崔可留下一句寓意深刻的話,說了再見,然後下車。  

    余雅年一口氣卡在胸口,遲遲不散,她皺著眉,認真考慮是不是該退掉烹飪班的課?  

    但現在她沒心思去考慮這麼多事,她還得趕著送下午茶給靖堯。雖然糖餡餅有用保溫盒裝著,但趁熱吃還是比較好吃。  

    公司裡的保全沒見過她,聽到她要見總經理,自然不可能放行,余雅年只好聯絡陳秘書請他幫忙。保全接到陳秘書的指示,趕忙放行,還幫她指引停車位。  

    待她將車開進地下停車場,就停在靖堯那輛瑪莎拉蒂訂製款休旅車旁時,陳秘書已經站在一旁等待。  

    她下了車,手中拿著沈重的袋子,盈盈笑著。  

    「夫人,真不好意思,保全是新人,沒見過我們最美麗的夫人,讓您等了一會兒。」  

    陳秘書恭敬地接過夫人手上沈重的提袋,對於他們的老闆娘,他是真心喜歡的。她沒有嬌貴之氣,不用刻意去伺候討好,對每個人都是溫溫柔柔的。  

    「我才不好意思呢,百忙之中還要請陳秘書下來接我。」  

    「哎唷,這哪的話?來迎接夫人是我的榮幸,這叫合理性蹺班。」  

    余雅年笑著。「對了,」她由陳秘書手中的提袋裡拿出韓靖堯專用的保溫盒,袋子裡還有另外三個較大的保溫和保冰盒。

    「袋子裡頭是我剛剛上課的成品,是糖餡餅還有我昨天晚上做好的冰心綠豆糕,陳秘書可以拿給大家吃吃看,希望你們會喜歡。」  

    陳秘書驚訝不已,雖然平常沒機會吃到愛心便當,但光看菜色也知道老闆娘的手藝一定是一級棒的!況且老闆還是個挑食鬼!

    「天啊,我們總算有機會嚐嚐夫人的好手藝了,這三天韓總的便當可讓我們大家都饞死了!」  

    陳秘書一點也不誇張,抱著袋子,恨不得馬上打開盒子先吃一個再說!  

    「陳秘書太客氣了,我會的也只有這個,讓大家見笑了。」  

    真的,她會的只有這個,聽到讚美,尤其老公喜歡,她很開心。  

    「韓總正和工程部在開會,我先送夫人到韓總的辦公室,約莫再半個小時會議就會結束了,我先請其他秘書把茶泡好,夫人稍等一下。」  

    陳秘書將夫人送到老闆辦公室安頓好後,也趕忙回到會議室。  

    余雅年環顧著這間偌大的辦公室,簡單卻大氣,很符合韓靖堯的氣質。  

    她緩緩踱步到辦公桌前,輕輕放下保溫盒,立在桌上的相框引起她的注意,她拿了起來,唇邊漾起溫暖的笑容。  

    這張照片是三年前婚宴送客時拍下的全家福,當時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每個人都笑得很開心,包括新郎和新娘。她不曉得靖堯居然這麼有心,不但將相片沖洗出來,還放在相框裡擺在辦公桌上,她有些意外,也覺得幸福。  

    韓家的氣氛融洽,完全沒有其他豪門世家的精彩內鬥,這是她很早就知道的事,哪怕靖堯以第三代之姿坐上永利地產的掌舵大位,也不見其他人反擊或不服氣,況且公公和叔叔們有更重要的海外公司需要管理。靖堯看重他們的專業,公公和叔叔們同樣心服小輩的遠見和帶領,這和其他財團有極大的不同。  

    突然,身後的開門聲響起,她噙著笑意回頭,卻不是她意料中的人。葉琳走了進來,有別於一般上班族會選擇的低調穿衣風格,葉琳以性感合身的洋裝襯托出她的性感和美麗,像一國之后般睨視眾人。  

    「葉小姐,妳好。」余雅年有禮招呼。  

    葉琳臉上有著高傲的嘲諷,踏著細跟高跟鞋緩緩走近。  

    「聽說余小姐送下午茶來給大家?秘書室裡的人都吃到忘了招呼妳了。」  

    余小姐?余雅年微微皺起眉頭,但還是有禮地回應。「是的,烹飪課的成品,讓大家見笑了。」  

    葉琳拿起辦公桌上的保溫盒,冷冷看了一眼才放下。  

    她一個旋身,迎視眼前的女人。她平凡、柔弱,她不認為這樣的女人會是靖堯身旁的人。  

    「我真的很好奇,在家弄這些小玩意有意思嗎?讓陳秘書替妳安排上烹飪課、品酒課、金融管理課對妳有用嗎?在我看來,這也只是浪費時間罷了。」  

    余雅年一怔,雖然不明白,卻也清楚感覺到葉琳的敵意。

   「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她弱弱地反駁。  葉琳撥了撥及腰的長髮,濃郁的花香頓時在室內飄散,她毫不掩飾自己正用輕蔑的態度在對待外人討論的「老闆娘」。  

    會煮飯有什麼了不起?能對另一半有什麼更實質性的幫助嗎?能像她和韓總一樣,討論的都是上億元的企劃案嗎?  

    「那是妳的生活,不過呢,余小姐,請妳不用再準備韓總的午餐,這些我都會安排,妳突然讓韓總帶便當到公司會讓我很困擾。」  

    余雅年雙手緊握,心跳不自覺加速。「我不懂葉小姐的意思......」  

    她不會和人爭辯,哪怕心裡想說「那是我老公,妳管太多了吧」這些強硬的話語,卻怎樣都說不出口。  

    葉琳下顎一揚。連吵架都不會的女人,多無趣?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這些年都是我和韓總共進午餐的,有時是在辦公室,有時會在外面的餐廳,余小姐不也見過一回?」

    她勾著笑,眼底卻沒半點笑意。  

    余雅年頓時想起那天的懷石料理。  

    「余小姐,妳要明白,我和韓總很忙,沒空理會妳這些小玩意,否則妳以為妳上課的學費、身上穿的用的是從哪兒來?」  

    余雅年蒼白著臉,抿著顫抖的唇,清澈的眼眸失去溫柔的光彩,眼裡盈滿懼意和薄薄的水霧。  

    不管是婚前還是婚後,她都像養在溫室的花朵般被呵護著,不曾有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對她表示過敵意或是挑釁。  

    她只能挺直背脊,卻不知道要如何反擊。  

    葉琳冷哼。「妳不信?」  

    她手一指,另一邊沙發區的長桌上擺著兩個日式漆器,精緻的盒蓋上印著五星級飯店以及知名日本料亭的LOGO,很明顯是兩個頂級的日式餐盒。  

    葉琳走過去將盒蓋打開,展示裡面的剩飯殘渣。  

    她噙著示威的笑走回辦公桌,拿起放在角落、被遺落的便當袋。「今天中午是靖堯陪我吃飯的,妳的便當沒用過,等會離開時剛好可以拿回去。」  

    「今天陪我吃飯吧,Jing。」  

    「不用了,我有便當。」  

    「今天是我生日,你看我連餐盒都拿進來了,還是你最喜歡的日本料亭的茗之月餐盒,中午就陪我吃個飯吧?」  

    於是她推開靖堯正要打開的那個讓她萬分刺眼的便當,放回便當袋中置於一旁,以生日為由,纏著韓靖堯陪她吃飯。  

    當然這些過程余雅年都無須知道,她只要知道中午是她陪靖堯吃飯的,她再怎麼努力準備愛心便當,也敵不過她和靖堯朝夕相處的革命情感。  

    她愛上這個男人好多年了,她不會忘記聽到靖堯即將結婚的消息時,她的心有多痛!雖然她的自尊告訴她,橫刀奪愛是錯的,她也不屑當個背後的小三,但余雅年不配,她擁有的只是韓家長輩對她的喜愛罷了,所以她仍然有機會成為靖堯身旁的女人,也只有她有這個資格。  

    余雅年扶住辦公桌桌沿,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雖然葉琳之前表現出的敵意讓她難受,但都遠遠不及那被遺落的愛心便當來得殺傷力十足。  

    她知道自己不夠優秀,不是能輔佐丈夫事業的妻子,也沒有強大的娘家當靠山,她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有一顆愛上他、極力討好他的心,以及努力讓他愛上她的堅持......  

    她費心經營這個家,讓辛苦工作一天的老公回到家後能有一個舒適的空間,她原以為自己做到了,妄想以為這三天兩人的關係有了小小的進展。  

    而這僅存的成就感,迅速地被葉琳的話抹滅殆盡。  

    她困難地撐起身體,抬起手接過葉琳遞給她的便當袋,她的雙手緊緊握住提把,一步一步向前,才剛走到門口--  

    「等等,還有這個。」葉琳拿起辦公桌上的保溫盒,一個大步走到余雅年身旁。「喏。」  

    余雅年垂著眼簾,伸手接過,掌心顫抖著。

  葉琳雙手環胸,勾起得意的笑。「這以後都不用再拿來了,妳難道不知道靖堯不愛吃點心嗎?真難人驚訝。」  

    余雅年沒說話,她挺直背脊,離開韓靖堯的辦公室。  

    她一直以為讓自己努力去愛,就會有深刻的回報。  

    三年的婚姻。  

    三年的努力。  

    不知不覺中,相信愛情成了她戒不掉的癮。  

    現在,她還能夠再競爭嗎?

    她還能為自己心心念念等待的愛情做什麼努力嗎?  

    她還能做什麼?  

    余雅年疲憊地嘆了口氣。  


    ★★★  


    當韓靖堯返家時,意外地見到一室漆黑,只有飯廳傳來微弱的光線,也沒看到像以往那般迎接他的妻子。  

    他拿出室內脫鞋換上,將脫下來的外套和公事包放在客廳的沙發上,皺著眉頭走向飯廳。  

    余雅年怔怔坐著,面對一桌的飯菜,表情茫然。  「妳沒聽到我回來的聲音嗎?」男人開口,語氣有些不悅。  

    余雅年抬頭,眼中閃過幾秒的戒備,而後恢復平靜。「......抱歉,我在想事情,沒注意到......」  

    男人走到一旁添飯,不悅的話語又扔了過來。「妳還有什麼大事可以讓妳想到出神?」  

    余雅年沒說話,扯著嘴角苦笑。是啊,她這樣的人的確不會有什麼大事......

    她起身。「我去把在爐子上保溫的湯端出來。」  

    望著妻子纖弱的背影,韓靖堯莫名感到煩躁,他就像個被寵壞的孩子,只是因為沒人迎接他回家就開始生悶氣。他不等她,直接拿起碗開始大口吃飯。  

    余雅年端著湯出來,放在餐桌的正中央。  

    她看著餐桌上她討厭的豆瓣魚、討厭的芥藍菜、討厭的酸菜白肉湯,這一桌都是她不喜歡吃的料理,卻是韓靖堯喜歡的菜色,他們之間究竟有多少的不同?

    男人看到放在餐桌上晾乾的餐盒,冷冷地問道:「怎麼把便當拿回來了?」  

    余雅年入座,面前放著已經添好的白飯,但她沒動作,只輕聲解釋。「我看你吃飽了,怕便當壞掉,就拿回家自己吃掉了。」  

    男人沒解釋他怎麼會「吃飽了」,反而提出下一個問題。「怎麼突然來公司?」  

    余雅年抿了抿唇,拿起碗和筷子。「今天上課時做了些點心,想讓你試試。」

  「我不吃點心。」  

    余雅年垂下眼簾,以前她不知道,但現在--

    「我知道了。」  

    男人因為烹飪課的事而更加不悅了,挑剔的話一句接著一句。

    「妳怎麼還在上烹飪課?真不怕爺爺生氣嗎?還送到公司來?妳是想連我也一起被罵?讓爺爺以為我都不管妳的安危?」  

    突然間,這三年從未感受到的厭煩感居然在余雅年心底發酵--  

    她深呼吸,一口一口吞著白飯,也用力嚥下喉間的苦澀。「我會去退課。」  

    韓靖堯挑眉。「很好。」  

    男人開心了,只是這異常的厭煩感卻讓余雅年無法和他同桌共食。  

    她放下沒吃幾口的白飯。「你慢慢吃,等你吃完我再出來收拾。我不大舒服,先去客房躺一下。」  

    男人沒說話,看著一桌的菜和她碗裡維持著八分滿的白飯,眼神冷漠。  

    余雅年站起身,疲憊地看著丈夫。他們還能繼續走下去嗎?他甚至連關心妻子的場面話也不說?  彷彿逃走般,她迫切想離開這個空間。  

    男人吃著飯,諷刺地問道:「妳不是在生氣我沒吃妳準備的便當盒吧?」  

    余雅年停下腳步。「我沒有生氣,我只是不舒服。」  

    男人殘忍地、諷刺地勾起嘴角。「那就是在生氣我不讓妳上烹飪課,那位老師真教得那麼好?」

   余雅年沒回答,她雙手緊緊握拳,直直走向客房。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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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7 13:06:04
    第四章  

    連遲鈍的慧慧都能感覺得到雅年很不對勁。  

    金融管理課的下課休息時間,雅年請小茹下星期到學苑幫她退班,她說她不去上歐巴老師的課了,小茹還開玩笑地問道:「躲爛桃花呀?」  

    慧慧皺眉,她不懂小茹怎麼會這麼說,但她更好奇的是,雅年明明最喜歡上烹飪課了,怎麼會說不上就不上了?  

    她看到雅年憔悴的面容和疲憊的眉眼,不禁感到憂心,明明昨天還好好的,還因為準備愛心便當的事很開心......  

    「雅年妳怎麼了?」慧慧擔心地問。  

    余雅年笑得有些牽強,搖搖頭。「沒事,只是昨天沒睡好,頭有些痛。」  

    昨晚她睡客房睡得不太習慣,雖然明白逃避無濟於事,但在昨天那樣的情況下,她情願當鴕鳥,至少能讓自己沈澱一下,仔細思考一些事情。  

    她有必要為了一個女人單方面的敵意,而放棄她努力經營的婚姻嗎?  

    她有必要因為靖堯慣常的冷漠而感到心倦嗎?  

    她的心很亂,理不出半點頭緒,也只能讓自己單獨靜一靜。  

    慧慧還想多問一些,手機卻突然響起,她轉身接起手機。  

    「是因為崔可的問題讓妳很煩惱?」小茹問。  余雅年勾著無奈的笑。「當然不是。」  

    對她而言,崔可的示好根本不是最大的問題。

    「那是什麼?」  

    余雅年搖頭不說話。  

    她看著自己的手,她的右手無名指上戴著一只簡單的白金婚戒,靖堯的左手無名指上也戴著相同的男款。從靖堯替她戴上的那一天起,除了洗澡,她不曾拿下。  

    靖堯重視家庭,因為妻子也是家庭的一部分,所以他對她付出的一切是對家人的責任感,而她認為這就是她努力的動力,她以為可以像溫水煮青蛙那樣,總有一天,責任感能昇華為愛情。  

    昨天在辦公室的那番對話,就算葉琳沒明說,她也清楚感受到她對靖堯的想法。葉琳是那樣優秀、美麗,在探究男人真正的心意前,她想她會先被自己的自卑感給逼死。  

    那樣的女人在他身旁,她要如何做,他才會發現她的不同?  

    「小茹,我好累。」  

    「為什麼?」小茹問。  

    余雅年再度陷入沉默。  

    於是,沉默不語就是她最近的狀況。  

    她還是會將家裡整理得很好,還是會每天詢問陳秘書晚上靖堯有無應酬,她再判斷要準備怎樣的菜色,每頓晚餐順著男人的喜好而變化著。  

    她依舊每天在門口迎接丈夫的歸來,問著同樣的問題。「先吃飯還是先洗澡?」然後小心翼翼面對著他。  

    第二天晚上她就已經回到主臥室,反正靖堯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再睡在客房只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最終只會得到「無理取鬧」的冷眼對待。幸好在這個尷尬的時間點,她的月事來了,夫妻間的親密事反而有個緩衝的空間。  

    若要說其中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她不再幫他準備愛心便當。  

    他詢問過,她也毫不避諱地回答。「葉小姐說她會準備,她也說你們會在中午時間邊吃飯邊談公事,帶便當去公司,你們會不方便。」  

    說這些話時,她的心是懸在半空中的,或許她還是有些許期待,期待她的丈夫會說:「我帶便當去公司,關葉琳什麼事?」  

    只是她的期待終究是落空了,韓靖堯並沒有表達任何意見。  

    於是,她心裡的不安依然存在著,但至少可以維持表面的平和,反正她向來就不是多話的人,靖堯更不會因為她的沈默而察覺到異狀。  

    只是看似平靜的生活,卻在一場商界婚禮上有了火苗。  

    那天,商總理事長娶媳婦,在五星級大飯店宴客,需要夫妻倆連袂出席。由於理事長夫人也是經由婦女會會長的介紹在「崔可媽媽廚房教室」學烹飪,崔可自然也成了邀請的賓客之一。  

    喜宴結束後,崔可在宴會大廳出入口見到日思夜想的人,他撥開人群,急切地來到她身邊。「雅年。」  

    余雅年回頭,一怔。「崔老師?」  

    不能怪崔可太急切,自從雅年退課後他就找不到她了,當初雅年的報名手續是由她老公的秘書處理的,所以留下的聯絡電話都是那位陳姓男秘書的資料。他能理解小茹為何不願給他雅年的電話,但和他關係較熱絡的慧慧也支支吾吾地不告訴他,他不禁開始後悔那天說了那些不適當的話,哪怕再有好感,他也不該如此。  

    「怎麼突然不來上課了?雅年在生我的氣嗎?」  

    「當然不是,」余雅年說出小茹去幫她退課時用的理由。「是因為和其他的課程衝堂,所以只能先退掉烹飪課。」  

    「如果時間無法配合,雅年不用不好意思,我還是可以安排時間為妳單獨指導。妳突然不見,讓我很緊張。」崔可的語調還是那樣溫柔,完全沒有顧慮她身旁的丈夫。  

    余雅年提著氣,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這時韓靖堯突然回頭,前幾秒他正和商界的朋友寒暄,沒想到妻子的烹飪課老師居然就來獻殷勤?原來雅年不去上烹飪課,不是顧及家人的感受,而是與這位年輕帥氣的老師糾纏不清?  

    他打趣地看著妻子,雅年所有的情緒全寫在臉上,她一臉蒼白、神色失措,他很好奇她接下來會如何反應?他後退兩步,雙臂環胸,「欣賞」接下來的演出。  

    余雅年知道韓靖堯正置身事外地看著這一幕......

    她不懂,如果是其他人的丈夫遇到妻子被他人示好,會擺出這種看好戲的態度嗎?  

    但不管韓靖堯的想法是什麼,她必須要澄清自己的立場。她抿著唇,一字一句地緩緩開口。

    「每一期的課程只有三個月,學員都是來來去去的,我也只是其中一個提前結束課程的學員罷了,崔老師還有許多的學生,方才的話真的言重了。」  

    崔可搖頭。「不是的,我一直認為雅年是不一樣的,雅年不僅不是一般的學員,更是我重要的朋友。」  

    余雅年沉默。  

    韓靖堯環著手肘,拇指搓著下顎,如鷹般的黑眸緩緩瞇起,審視眼前男人的眼瞳瞬間透露出危險的訊息。  

    跟著司機來接老闆夫妻的陳秘書剛好聽到這句話,老闆臉沒黑,他臉都黑了!

   什麼跟什麼啊?當庭廣眾向已婚女性示好?還「重要的朋友」?!天啊,當他存在感和氣場都霸氣十足的老闆是隱形人喔?這個人準是瘋了吧?!

    「韓總、夫人,車來了。」陳秘書只想趕快把老闆和老闆娘請走,和瘋子待太久大家都會發瘋!看看他家老闆娘,小臉蛋都被嚇白了!  

    余雅年點點頭,沒說話,低著頭邁開步伐。  

    崔可輕喚。「雅年--」  

    旁觀的韓靖堯覺得新奇極了,他是韓家的大少爺、商界當紅的炸子雞、永利地產的掌權者,什麼時候不是被捧得高高的?有誰搶過他的東西?他嘴角勾起冷酷的弧度。「這位是?」  

    崔可將視線挪到雅年身旁的男人身上,他高大帥氣、不可一世,一看就知道是雅年的丈夫,不過他不是故意在雅年丈夫面前示威或挑釁的,他只是以一個單純的心態來關心雅年,他覺得並沒有什麼不妥。  

    崔可挺起胸膛,毫無畏懼。「韓總經理,我是雅年的朋友,敝姓崔。」  

    韓靖堯嗤笑。「是朋友?還是難得的追求者?」  

    崔可皺緊眉頭,沒說話。  

    余雅年頓住腳步,不該是這樣的,身為丈夫,韓靖堯不應該存著看笑話的心態!所有委屈在這一刻完全爆發,她難得勇敢地直視著這場鬧劇裡唯一看好戲的觀眾。「崔老師是我的朋友,我已婚,我沒有任何追求者。」  

    說完,余雅年轉身離開,毅然宣佈這場鬧劇已經落幕。禮服的長裙襬沒減緩她快速移動的腳步,在她腳邊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花,宛若她鼓脹的心緒一般。  

    韓家的司機老張正在飯店大門口等待,見到少夫人出來,立刻打開後座車門。余雅年難得沒像以往那般禮貌招呼,她快速坐上賓利,雙手緊緊握著掌心裡精緻的手拿包。車內很溫暖,她身上的外套也很溫暖,可她心底卻不斷竄起一股冷意,讓她冷得直發抖。  

    司機有些擔憂,他家少夫人向來都是溫溫柔柔、客客氣氣的,深得家裡的老人家疼惜寵愛,像今天這般失控還真是沒見過。  

    接著韓靖堯也出來了,司機趕緊開門讓少爺上車,然後繞過車頭坐回駕駛座,陳秘書則坐進副駕駛座。  

    「怎麼回事?」司機用眼神詢問。  

    「一言難盡,總歸一個字,慘。」陳秘書無奈聳肩。  

    老張是韓家的司機兼保鑣,幾年前跟著韓家的人一起由新加坡落腳到台灣。他在韓家數十年了,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但身手依舊矯健。  

    他會先送少爺和少夫人回到位在信義區的家後再回韓家主屋。  

    陳秘書嘆了口氣。車上的氣氛很緊繃,他聞得到老闆身上傳來濃郁的酒氣,看來老闆喝了不少酒,又遇上不長眼的追求者跳出來挑釁。男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對於自己的所有物可容不得外人覬覦半分。唉,他有點擔心他家柔弱的老闆娘了。  

    「他喜歡妳。」

   聽聞後座突然傳來一句,陳秘書頓時感到汗毛直豎。老闆靠著頭枕閉目養神,語氣很輕,但輕到太恐怖,讓車上劍拔弩張的氣氛直接衝上最高點!  

    余雅年一句話也不說,側頭看著窗外,視線不曾從急掠的街景上移動過。  

    老張加快車速,這樣的氣氛他一把老骨頭可承受不了,快快送年輕人回家,他好回主屋取暖休息。  

    車子平穩地停在信義區的高級住宅前,余雅年二話不說,打開車門,提起裙襬揚長而去。  

    老張和陳秘書面面相覷,兩人臉上都是為老闆娘擔憂的不安。  

    陳秘書趕忙下車,追上前頭的老闆,忍不住多說了一句。「老闆明天要到台東出差,您今晚酒喝多了,早點休息......」  

    韓靖堯停下腳步,倨傲地看著身旁的秘書。「怎麼,你們每個人都以為我是洪水猛獸,只會欺負你們心裡那隻需要保護的柔弱小白兔?」  

    陳秘書嚇壞了,急急退了一步。「不敢不敢,我和張大哥先離開了,老闆您隨意......」  

    韓靖堯不滿的目光又停留了一會兒,才轉身走人。  

    回到家裡,他看到客廳沙發上擺著她的外套和手拿包,主臥室的浴室裡傳來陣陣乾嘔聲。  

    他將脫下的外套同樣甩在沙發上,走進主臥室的浴室。  

    他看著正在洗手檯前漱口洗手的余雅年,她臉頰微紅,濕漉漉的大眼正戒備地望著他。  

    男人勾起嘲諷的笑。「不舒服?」  

    余雅年低下頭,關上水龍頭,擦拭唇邊的水漬。「還好。」  

    她吃的不多,酒喝的也不算多,但情緒過分激動,促使體內的酒精快速發酵,她想吐,卻什麼東西都吐不出來。  

    「喔?」  

    韓靖堯灼燙的視線一寸一寸地審視著他的所有物,那目光如狼一般,危險而貪婪。  

    這個女人是他的妻子,從裡到外、從頭到腳,每一處都是他的。有沒有上心是一回事,但他可見不得外人對她有妄想之心,這讓他極度不悅。  

    他走進浴室,站在她身後,和她靠得極近。  

    余雅年能感覺到男人在耳邊的呼息,也能感受到那緊繃結實的肌肉線條貼著背脊。  

    「妳愛我不是嗎?」  

    一個「愛」字,在韓靖堯口中簡單得像不代表任何意義的單字。  

    她咬著牙,委屈地閉上雙眼。  

    男人嗤笑。「怎麼,生氣了?」  

    她垂在身側的雙手用力握緊。「我和崔老師沒有任何的問題。」  

    「當然,妳愛的人是我。」  

    男人自信極了,抬手,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拉下妻子洋裝背後的隱形拉鍊,典雅的一字領禮服順著她凹凸有致的嬌軀滑落地面,白色的蕾絲馬甲緊緊包裹著她嬌嫩的身軀,展現豐滿的渾圓和誘人的乳溝。

    她悶著聲,雙手撐著洗手檯面微微顫抖,如同受傷的小獸般無助嗚咽著。  

    他瞅著鏡子裡的她,勾起笑,緩緩解開妻子身上無肩帶的馬甲,一個扣環拆過一個扣環,一點一點展露她如玉脂般的白皙肌膚。  

    她渾圓挺立的雪胸、嬌嫩的粉紅色乳尖,以及不盈一握的纖腰,這些都是屬於他的。  

    男人眼眸黯了黯,兩手罩住女人胸前渾圓柔軟的凝脂,他的手掌收緊又放鬆,粗礪的拇指故意搓弄著她敏感的乳尖。  

    余雅年倒抽了口氣,雙膝發軟。  

    男人透過鏡子凝視著她,看到她的臉頰迅速染上緋紅,像是很滿意她的情動,他一個俯身,舌頭滑過她敏感的耳廓,在她頸脖上用力吮上一個明顯的紅痕,哪怕是高領的衣服也遮不住。  

    灼熱的溫度震懾得余雅年無法承受,兩人之間爭執的火氣還未消,此刻並不適合有任何親密行為。她哀求。「靖堯,放開我......」

   男人嗤笑,由背後摟住她,舌頭舔弄著她的耳朵,同時扶住她的柳腰,在自己硬挺的胯下磨蹭著,清楚展現他的慾望。「為什麼?」  

    透過鏡子,余雅年看到韓靖堯像狂肆的獸,一步步侵略,像在重申他是她唯一的擁有著。  

    他灼熱的眼神熨燙過她每一寸裸露的肌膚,她感覺到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胳臂、撫過她的肌膚,指尖像是帶著電流一般,讓她不禁顫慄。她抿著唇,被激起的情慾讓她腦袋一片混亂,無法思考,只能懦弱地閉上雙眼。  

    男人伸手,褪去她身上唯一的屏障,僅留下繫在她大腿根際的蕾絲絲襪。  

    「我要妳。」  

    男人放肆地說著,輕啃著她的耳垂,左手大掌撫上豐滿的乳房,右手往下移動,輕輕覆上她溫熱的花穴,慢慢地揉著圈,接著用手指擠開閉合的花唇,緩慢地插了進去,細細地撐開她,耐心的誘惑她流出動情的蜜汁。  

    「明明都濕了,還要我放手?」他壞心眼地揉壓她柔軟的乳房,指尖使了點力,摳著她豆大的乳尖。  

    余雅年再也難以忍受這雙重攻勢,她輕聲嬌吟,嬌小的身軀在男人懷裡無力顫抖著,雙膝發軟得更加厲害。  

    男人勾起她的下顎,俯身吻住她,撬開她的小嘴探入,發狠地吮住她的舌,攫取她所有的甜蜜。  

    他急切地解開皮帶、拉開褲子拉鍊,掏出早已硬挺的巨物,繃著呼吸,上下擼動著,接著他用大掌壓下妻子的腰背,向前傾,讓巨物的頂端撐開她濕潤的花唇,同時用力往上一頂,頎長的巨物擠開緊窒的肉壁,深深埋入妻子溫暖濕滑的體內。  

    余雅年半趴在洗手檯上,輕輕皺眉,過於深入的感覺讓她感到一絲微疼,但更多的是酥麻和愉悅的快感。  

    「老婆,屁股抬高點。」男人吻著她,同時低啞地命令。  

    她嚶嚀了聲,抬起雪臀,妖嬈地迎接他更強烈的力道,她放肆的呻吟聲在封閉的空間裡迴蕩,摻雜著肉體拍打的淫靡聲響,刺激著彼此沸騰的慾望。  

    他膝蓋微彎,粗壯的巨物深深地頂進妻子嬌小的花蕊裡,他雙手扣住她的纖腰,用力在她稚嫩的小穴裡抽插,兩團圓乳隨著他的撞擊而上下晃動。他看著鏡中妻子的倒影,他上身完整,她全身赤裸,這模樣性感極了,盛燃的慾火染紅了他的眼。  

    他用力吻她,唇舌有如麻花般熱情地交纏,他的大手再度滑到她胸前,各抓住一團嫩乳,大力掐握著,肆意地拉扯脹硬的乳尖。

    她脆弱地在他口中呻吟,身下的交合處早已一片濕濘,羞人的水漬聲隨著每一次的深入而發出煽情又惑人的聲響。  

    「不要了......不要了......」激烈的吻讓她快要不能呼吸,越發高漲的快感更讓她幾欲發狂,她求饒似地喊著,小穴瘋狂地蠕動、縮緊。  

    男人感受到妻子花穴裡急速地抽搐,緊緊絞著他粗大的巨物,他手臂勾起她右腳的膝窩,讓她單腳站立,另一手則撐著她的腰,窄臀猛地一挺,深深地進入妻子體內。  

    「老天。」因這暢快的美好,男人滿足地嘆息。  

    這樣的姿勢讓兩人結合得更緊密,強大的快感幾乎抽乾了兩人的力氣,男人腫脹的硬挺更迅速、更深入地抽插著,碰到她的敏感點時,更是發狠似的用力磨蹭。  

    「嗯啊......」余雅年劇烈地顫抖,腳趾因即將潰堤的高潮而蜷曲了起來。她雙手撐著洗手檯面,挺著翹臀,在他頂弄時也激烈地迎合他的抽送。

  男人咬牙低吼,幾乎抵擋不住妻子熱情的收縮,他看著鏡子裡性感的女人,燃燒的黑眸像野獸般狂野,他重重地撞擊著,放蕩地享受妻子滑膩又嬌嫩的肉壁絞著他的巨大。  

    一波波的高潮自兩人交合處蔓延,在感受到妻子緊密地收縮時,他張口封吻住她的尖叫,隨即將灼燙濃郁的白濁痛快地灑在她體內--  


    ★★★  


    因為前一晚瘋狂的歡愛,隔天余雅年睡過頭了,等到她由床上嚇得跳起來時,已經過了早上十點。  

    她皺著眉、揉著痠痛的腰下床,兩條腿還不由自主地顫抖,像是爬了兩座玉山般,全身筋骨彷彿被拆下來重組過,尤其是大腿內側和私處,更是痛得讓她直抽氣。  

    她望著空蕩蕩的臥室,很顯然「罪魁禍首」已經出門了。  

    昨晚在洗手檯前結束第一回合後,男人並沒有獲得全然的滿足,他拖著她先洗了澡,接著在大床上展開比前一次更徹底、更激烈的歡愛。  

    男人像瘋了一般,第二回合、第三回合,一次比一次更加的深入和難熬,彷彿像是永無止境一般!最後她只記得自己累到渾身虛脫,意識早已模糊,還是韓靖堯抱著她進浴室做最後的清理,還幫她吹乾頭髮,最後摟著她,讓她在他寬闊的懷裡沈沈入睡。  

    余雅年嘆了口氣,他雖然不愛她,但崔可的事還是讓他不開心了,他不允許別人對他領域裡的人事物有任何想法,這就是韓靖堯,是商場上讓許多競爭者畏懼的狂獅。  

    所以昨晚激烈的性愛與她奢求的愛情無關,男人只是用肉體的撞擊要她深切地記得,並且記得牢牢的--她是誰的人罷了。  

    她光裸著身體,拖著痠痛的下半身走到更衣間。更衣間裡有一面全身穿衣鏡,她驚駭地望著鏡子裡的倒影--她知道男人很瘋狂,但在看到自己渾身的斑斑紅痕時,才完完全全明白什麼叫做清楚的印記。  

    她疲憊地嘆了口氣,挪開視線,拿起內衣、線衫和長褲套上,線衫還不忘選擇高領的,但仍遮不住耳際的吻痕,反而顯得欲蓋彌彰,更加曖昧。  

    她看著鏡子,揉了揉那些紅痕。這有什麼意義?難道像小狗尿尿一樣,證明到此一遊?  

    離開更衣間,余雅年走進浴室,在看到地上那一堆散落的衣服時,她大口深呼吸,忍住放聲尖叫的衝動。她蹲下身,撿起昨晚穿的禮服、馬甲和蕾絲內褲,還有屬於韓靖堯的衣服。她當然不會指望先起床的大少爺會整理這些,許多男人對家務事是少長一根筋,不管多亂都會自動忽略,這和體不體貼無關,和感官神經有關。  

    她撿著撿著,突然之間,一個縈繞在心頭的問題再度浮現腦海。既然他不愛她,那他為什麼可以和她瘋狂做愛?可以親吻她?可以將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與她親密連結?  

    她不懂,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男女之間或許很不同吧!  

    余雅年先將自己的內褲洗好,再將要送洗的衣物和要在家裡洗的衣服分開,刷牙洗臉、簡單梳妝後,走出主臥室。  

    鐘點阿姨已經在客廳裡打掃,見到她時,臉上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韓太太早啊!」  

    「阿姨早,主臥室的浴室裡還有要洗的衣服,有一件禮服需要送洗,再麻煩阿姨了。」  

    「別客氣。對了,韓太太要不要吃早餐?我九點來時,韓先生說妳昨天很晚才睡,就沒叫醒妳,他肚子餓,我就煮了一鍋麵,要不熱一下給妳吃?」

    余雅年點點頭。「好,再麻煩阿姨了。」  

    她在餐桌前坐了下來,檢視手機,並沒有未接來電,小茹和慧慧還是一樣在LINE的群組裡鬥嘴,然後喊著要她出來主持公道。  

    鐘點阿姨將熱好的湯麵端上桌,還煎了一個漂亮的荷包蛋,淋上日本薄鹽醬油。  

    「來,趁熱吃。」  

    她放下手機。「謝謝阿姨。」

    鐘點阿姨一邊打掃,一邊聊著。「韓先生也真辛苦,星期六還要出差,早上我看他拖著行李箱,說是要到台東出差幾天。」  

    余雅年先喝了口湯,熱呼呼的湯溫暖了她的胃。  

    依照慣例,她並不知道韓靖堯要出差。  

    「然後我看到來接韓先生的並不是陳秘書哦,是一位很漂亮的小姐,她來家裡按門鈴,這麼早有人來我還嚇一跳呢!那位小姐真漂亮,比電影明星都還要漂亮......」

    是葉琳。  

    余雅年突然放下湯匙。  

    她的反應讓鐘點阿姨嚇了一大跳。「哎呀,我以為韓太太知道這些的......啊,我不是愛嚼舌根的人,我只是--」  

    「阿姨,沒事,是我喝湯喝太快,燙到舌頭了,阿姨能幫我倒杯冰水嗎?」  

    鐘點阿姨趕忙去倒水。  

    是葉琳來家裡接靖堯?不是如影隨行的陳秘書?  

    靖堯不曾在星期六、日出過差,或許出差期間會碰上週末,但不會出差的頭一天就是週末。  

    余雅年自嘲一笑,如果可以,她也真想學學他的方式,用力做愛,讓他明白他是她的,並且在他身上烙上一堆痕跡,以宣示主權。  

    鐘點阿姨將水杯放在桌上,眼角餘光不經意看到余雅年白皙頸子上清晰的吻痕,她摀著嘴竊笑,看來是她白操心了,人家小夫妻好得很呢,看來那位漂亮小姐只是韓先生的下屬罷了。  

    余雅年看到鐘點阿姨的表情,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雖然此刻她的心情是灰色的,還是忍不住紅了臉頰。  

    「呵呵呵,別不好意思,年輕夫妻這樣才正常。上星期我看到你們的互動,禮貌到讓我都替你們感到緊張--呵呵呵,這樣才對,親親熱熱的多好?再努力一點,懷上一個小娃娃,等到明年,小娃娃就能坐能爬了。」  

    余雅年安靜地聽著,她知道靖堯不想要孩子,所以他的防護措施一向滴水不漏,要不是知道前兩天她的月事剛結束,像昨晚那般激烈的情事,他也會去房裡找來保險套。  

    鐘點阿姨說完,繼續做著打掃工作,而她則繼續吃麵。  

    接近中午時,阿姨打掃完畢離開,而她平靜不了的心,還在想著靖堯和葉琳出差的事。  

    她縮在沙發裡,抱著靠枕,看著落地窗外的陽光。告別連日的陰雨綿綿,今天是出遊的好天氣,但她身體很疲憊,不想動,也不想出門,連帶著心緒都顯得紊亂。  

    此時台東應該也是大太陽吧?  

    她發著呆,直到接近下午五點,她才拿起手機,撥了陳秘書的號碼。  

    「陳秘書,不好意思,我想請問靖堯今天有應酬嗎?」整個下午沒開口說話,余雅年的聲音顯得很低啞。  

    她突然覺得好累,怎樣都沒想過自己需要用這種方式去刺探老公的行蹤。  

    「啊,夫人,今天老闆去台東出差哦,因為星期一有和工程相關的會議要開,這兩天要安排和幾名議會大老見面,真不好意思,沒有提早通知您。」  

    余雅年深呼吸。其實這根本不關陳秘書的事,丈夫向妻子告知行程,不是秘書的工作。  

    「陳秘書現在和靖堯在一起嗎?」  

    「沒有哦,這兩天剛好家裡有些事請假,星期一我才會下台東和韓總經理會合。」  

    「那就是靖堯一個人去台東出差?」  

    「當然不是,夫人放心,有葉經理陪著呢。」  

    有葉琳陪著。  

    「哦,謝謝,那......靖堯是住在哪家飯店呢?我剛才打手機給他,收訊好像不大好,我想說晚一點直接打去飯店找他。」  

    「呵,永續村地處偏僻,只有民宿,我把民宿的電話和房號一起給夫人。」陳秘書沒有起疑,不但給了民宿電話,還連房號一起給她。  

    「謝謝陳秘書的幫忙。」  

    「小事小事,夫人不用客氣!」  

    道完再見後,余雅年結束通話。  

    她依然窩在沙發上,看著紙上的一串數字。  

    直到日落西沉,慧慧打來嚷嚷。「雅年妳在家嗎?吼,妳的LINE怎麼一整天已讀不回啦?這習慣不好哦,我等一下要和小茹去看電影,妳參不參加?啊,還是妳今天和CEO回婆家了?」

    「嗯,我還在內湖。」  

    余雅年說了謊,以最快的方法拒絕好友的邀請。  

    和慧慧說了再見,沒多久小茹打來了,她在電話另一頭氣惱地說:「崔歐巴一直跟我要妳的電話,還說昨天在喜宴上遇到妳,讓妳老公不開心了?吼,我不像慧慧有她老公可以幫忙過濾電話,還是我乾脆把他的名字列入黑名單,或是跟妳一樣退課算了?對了,妳今天一整天都沒回LINE,沒事吧?」  

    余雅年淡淡地說:「昨天我有見到他了,沒必要和他再聯絡,我沒事。」

    「妳在哪?」  

    「內湖婆家。」  

    「那不打擾妳,明天吃飯?」  

    「好。」  

    余雅年結束通話,以同樣的理由拒絕好友的關心。  

    晚上十點,窗外的天空很黑,她仍維持著一樣的姿勢,除了喝水、上廁所,她沒離開過這張沙發。  

    她坐起身,心情很平靜,按著手機上的數字撥了電話。民宿不能直接轉分機,她輕輕向民宿人員說了組房間號碼。  

    她希望這些都是女人沒有藥可醫的疑心病,那麼明天和小茹她們吃飯時,她就可以把今天的事當成笑話來聊。呵,女人的疑心病無解又好笑呢。  

    她希望「葉琳」就是「葉經理」,與韓先生和韓太太的生活無關,有了今天的勇氣,往後再面對葉琳時,她會更勇敢一些些。  

    她更希望女人灰色的第六感只是受電視劇的影響,無聊到讓自己置身於悲劇女主角的氛圍裡。  

    電話接通。  

    「Hello?」  

    她手抖著,一時間,所有上述的「我希望」全部被推翻。  

    「葉經理?妳好,我找靖堯。」  

    電話那端似乎沒想到是她打來的電話。  

    「余小姐?」  

     余雅年深呼吸。「我是韓太太。」

     葉琳輕蔑地笑。「余小姐有事嗎?」  

    「我找靖堯。」  

    「靖堯在洗澡呢,余小姐有什麼事需要我轉達的嗎?」葉琳甜甜說著。  

     余雅年還來不及反應,電話那端卻傳來熟悉的男音。  

    「Who is this?」  

    葉琳轉頭笑著回。「That's just wrong。」  

    接著電話就被掛上了。  

    許久後,余雅年才緩緩放下手機,望著一室的漆黑。  

    她閉上雙眼,流下孤寂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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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7 13:06:26
    第五章  

    位高權重的韓總經理驍勇善戰、詭詐多謀、雷厲風行,是商場上當紅的炸子雞,也是競爭對手恨之入骨的眼中釘。  

    跟在他身旁做事的人,個個都要有點真本事,否則很難應付大老闆千變萬化的挑戰。  

    當然,韓總經理在事業上不馬虎,對吃的更是格外挑剔,重點是還很任性,總是讓妻子和陳秘書傷透腦筋!  

    唉,在家都這樣了,那出差怎麼辦呢?  

    其實這說出來會讓許多人跌破眼鏡,韓總經理雖貴為集團之首,但出差時的配合度卻是百分百,一切方便就好,與平時的嚴苛要求是完全不同等級。  

    永利地產的永續村開發案正按照擬定的計劃表進行中,工程部將在近期進駐。只是永續村地處偏遠,附近僅有的一家民宿也只是一般透天厝改建而成的,韓靖堯如果來台東出差,都是住在這裡,如果住在市區的大飯店,派車往返反而很浪費時間。

    但這間民宿設備比較精簡,狀況也無奇不有,就好比葉琳的房間,在她洗好澡從浴室出來後,居然發現原本好好的一扇玻璃窗連著框架一起掉了下來!幸好是安全玻璃,沒有破損傷到人,但窗台的軌道似乎有點問題,怎麼裝都裝不回去。  

    民宿的老闆娘解釋這窗台是上星期才剛裝潢好的,她已經緊急聯絡師傅過來修理,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而今天民宿客滿,也沒有可以更換的空房,所以在窗戶裝回去之前,葉琳會先待在韓靖堯的房間。

    韓靖堯走出浴室,衣服和褲子皆已穿好,有外人在,不能像在家裡那樣隨興。  

    他看見葉琳正在講電話,很自然地用英文問了句。「是誰打來的?」  

    葉琳回頭笑,用英文回了句「打錯電話」後,就將話筒掛回座機上。  

    韓靖堯沒多想,也直覺是打錯電話,如果有急事要找他,應該會打他的手機才對。他拿著毛巾擦拭潮濕的頭髮,一手拿起放置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單手輸入密碼解鎖,除了陳秘書一如往常提醒行程的訊息之外,並沒有其他未接的私人電話。  

    他看著手機上的時間,一個念頭突然閃過。這個時間點,她睡了嗎?  

    他出差時除非有事,不然不會主動和家裡的人聯絡,但不知怎麼回事,他突然想聽聽她的聲音。  

    他記得早上出門時,她睡得很沉,眼窩處有難掩的疲憊。  

    仔細想想,昨晚他的確有些超過了,這是婚後頭一回他放縱情慾,完全沒顧及到她的纖弱和羞澀,只是強勢地、一而再地在她身上留下屬於他的痕跡。  

    但硬要說他這樣的反應是因為在意妻子那莫名其妙的追求者的挑釁,又有些言之過重,他只是以一個最直接的方式,讓雅年清楚明白自己的立場罷了,沒錯,就是這樣。  

    韓靖堯沒再深想,直接撥打妻子的手機,響了很久後轉入語音信箱;他又試著撥打家裡的座機,還是沒人接聽。  

    難道她在洗澡?在這個時間點?韓靖堯皺起眉,想著要不要傳個簡訊問問她在幹麼?  

    難得打電話找人,卻撲了個空,這讓任性的男人有些不悅,更想弄清楚妻子究竟在忙什麼大事,可以忙到連電話都不接?  

    葉琳在一旁看著韓靖堯打電話,這時間應該是打給他的妻子吧?她心一緊,如果余雅年把剛剛的事跟他說了,那她該怎麼辦?  

    不過余雅年似乎沒有接電話,距離剛才和她通話的時間還不到五分鐘,這只能說明余雅年是完完全全誤會她和靖堯的關係了,不接電話也許就是不想面對真相。  

    葉琳心思一轉,余雅年該不會以為她老公打電話回去是要和她談分手?反正都「捉姦在房」了不是嗎?呵,這真是太有趣了,像她這麼懦弱的女人,有什麼資格站在靖堯身邊?  

    葉琳開心極了,雙手背在腰後朝韓靖堯靠了過去,臉上是刻意佯裝的俏皮。「Jing是在打電話和老婆報備嗎?要不要順便告知我來這邊避難的事?免得夫人誤會了。」她說得很故意。  

    韓靖堯放下手機。找不到人讓他有些小煩躁。「她不會。」  

    葉琳故作驚訝。「夫人不會誤會?有這麼大方的妻子嗎?」  

    韓靖堯不習慣和外人談及他的家務事,他挪動腳步,由冰箱裡拿出一瓶礦泉水,扭開瓶蓋灌了一大口。水很冰,正好消去他胸口的悶意。  

    他淡淡回了句。「雅年很清楚我的工作是什麼。」  

    韓家爺爺特別愛「話說當年」,爺孫倆在永利地產幹的好事、壞事,成功的、失敗的,早就全數交代得一清二楚。  

    雖然不愛談論,但男人語氣裡還是有掩不住的得意。別人家的老婆會為老公長期應酬、出差而吵鬧;但雅年不會,他每每在應酬時,總會聽到幾個大老闆醉後吐真言,說出來娛人也自嘲。  

    想想,雅年真的很適合他,安靜、溫柔,煮得一手好菜,婉約可人的氣質也很對他的味,正如家裡長輩所言,她的確蕙質蘭心......

    韓靖堯雙手插腰,皺眉沈思,沒注意到葉琳在他身後的小動作。  

    只見她脫掉身上的睡袍,露出裡頭性感的蕾絲睡衣,透明的黑色薄紗順著她誘人的玉胴垂落至大腿,領口下的乳房豐滿得呼之欲出,傲然挺立的乳尖在薄紗下若隱若現,細窄的丁字小褲根本遮不住黑色的細毛,只是把它點綴得更加誘人。  

    葉琳緩步走向他,她知道,有些機會是需要等待的。  

    這回她好不容易等到陳秘書沒有亦步亦趨跟隨著,兩人單獨共處一室,就連向來不過問丈夫行程的余雅年,也這麼巧地打電話到客房,還正好讓她接到?  

    既然連老天爺都這麼幫她,她何不好好把握機會?  

    她走到男人面前,撥弄著波浪長髮,挺著胸,拿走男人手上的水瓶,毫不避諱地喝了一口,粉嫩的舌舔過濕潤的紅唇,用媚惑的眼神看著他,清楚展現想要挑逗他的心意。  

    韓靖堯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我喜歡你,在你還沒結婚之前,我就喜歡你了。」葉琳漂亮的大眼蒙上一層水霧,顯得更加楚楚可憐。  

    她不敢碰觸他,因為她在等待機會,她知道自己有多美,也明白自己有多讓男人難以抗拒......  

    韓靖堯將手中的毛巾放在化妝檯上,隨手扒了扒短髮,臉很臭。  

    他聽到了葉琳的告白,不過他完全沒有激動的感覺,也不覺得新鮮,只感到可惜。

   他突然想到當年和雅年論及婚嫁時,她也說過這句話--「韓靖堯,我喜歡你,從第一眼就很喜歡。」  

    他早忘了當時是什麼感覺,但絕對不是像葉琳的告白這樣,厭煩到讓他想要翻白眼。  

    他轉身,靠坐在化妝檯的邊緣,雙手環胸。  

    葉琳很美,他很清楚只要他現在伸手,將會得到一個火辣激情的夜,他也相信葉琳在床上的表現絕對比他家那隻不接電話的害羞小白兔要厲害多了。

   只可惜向他示好的女人不在少數,葉琳絕對不是第一個,成功的韓家男人所遇到的美人關可不少,爺爺過去所經歷的各種險招,更是可以寫成一本防美人計攻略。他看多了、聽多了,哪怕眼前的女人把衣服全脫了,男人的胯下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只是葉琳的工作能力很強,所以他才覺得可惜。  

    「我重用妳是因為妳聰明。」  

    聽到這句話,葉琳無奈地笑了,這一刻她知道自己的美人計輸了,但她還是試著做最後的掙扎。「Jing,在愛情面前,女人是不聰明的,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韓靖堯冷著臉,壓根不在乎她的告白。  

    葉琳閉上眼,她是不是太衝動了?難道她還不了解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多無情的男人嗎?如果一個簡單的誘惑就能讓韓靖堯屈服,那他就不可能是永利地產的韓靖堯了。  

    她好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居然輸給那樣平凡的女人......

  她撿起地上的睡袍穿上,在沙發上坐下。如果可以,此刻她真想來根菸。  

    「余雅年不適合你。」葉琳說。反正都這樣了,她還有什麼話是不敢說的?  

    韓靖堯拿起手機,點選LINE通訊錄裡妻子的頭像。嘖,還真是一隻小白兔,算她有自知之明。  

    他只傳了兩個字。「人呢?」  

    「Jing,你可以得到更好的。」葉琳在一旁不死心地道。

    韓靖堯的眼瞟了過去。「像妳嗎?」  

    葉琳挺直背脊。「對,像我,我才合適,我比她漂亮,身材比她好,各方面都比她優秀,我還可以在事業上輔佐你,我才是應該站在你身旁的女人。」  

    韓靖堯皺眉,不過不是因為葉琳的自信和滿口的比較,而是因為某個女人居然連訊息也不看?就算是洗澡也洗太久了吧?!

    他開始輪流轟炸她的手機和家裡的電話。  

    「Jing--」

    除了美人計失敗之外,葉琳的直白也用錯了時間。  

    韓靖堯不耐煩地抬眼。「我的婚姻是家裡長輩安排的,如果妳對自己自信心十足,可以先會會我爺爺,等到通過他那關再來討論誰比較適合我。還有,如果妳再無法控制自己的理智,我隨時歡迎妳遞辭呈給我。」  

    韓靖堯總算找到他家的小白兔,余雅年才剛接起家裡電話,他劈頭就是一頓唸--  

    「妳洗澡也洗太久了吧?」  

    「幹麼不說話?就說妳洗澡洗太久,人都洗暈了?」  

    「累了就早點睡,我星期三回去,我想吃薑絲紅燒魚。」  

    葉琳低頭,苦苦一笑。  

    他說得再明白不過了,如果她要繼續待在他身邊做事,就必須拋下對他的心思......  

    但她如何拋得下?對他付出的傾慕和愛情,又怎麼收得回?  


    ★★★  


    余雅年的尼桑最近車況不佳,前不久才由車廠送修回來,早上又發不動了,或許真的是年限到了,就算再送廠維修,也無濟於事。 
 
    雖然車壞了,但星期天回娘家的既定行程還是不能變。  

    一早,余雅年搭捷運回到位於景美的娘家,現在有捷運,即便沒開車,到哪裡都很方便。  

    星期天中午是余家人聚會的時間,大哥和大嫂也都會帶著兩個小孩回來,老爸照慣例會煮一桌的好菜。  

    悅悅蹲在小姑姑面前,看著小姑姑和阿嬤說話。悅悅是妹妹,正在讀幼稚園大班,今年九月就要上小學一年級了,而悅悅還有個哥哥叫小遠,今年小學三年級。  

    「悅悅為什麼要一直看著小姑姑咧?」阿嬤笑問。  

    悅悅童言童語地說:「因為小姑姑跟媽媽一樣漂亮啊,也比我老師還漂亮,我以後也要像小姑姑一樣漂亮。」  

    阿嬤大笑。「那悅悅說說阿嬤漂不漂亮哇?」 

    「阿嬤也很漂亮哇!」悅悅學著阿嬤的語氣。

   聞言,坐在客廳聊天的余家女眷們全笑開了,就說嘴甜的小朋友有前途!  

    女人們坐在客廳喝茶等開飯,午餐就由男人掌廚。從余雅年有印象開始,只要放假都是由老爸負責煮三餐,從年輕到老一直沒變過,這是老爸對老媽的體貼。  

    她突然想到她的另一半,只會不斷要求她下廚料理她最討厭的魚--「我星期三回去,我想吃薑絲紅燒魚。」  

    和葉琳結束電話後,她呆望著一室的黑暗,心很痛,思緒一片空白,有些驚訝,卻又不會太驚訝,彷彿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但她完全沒預料到韓靖堯會打電話回家,執意要她接電話,她聽見手機和家裡電話輪流響著,她不敢接,因為她不知道韓靖堯會和她說什麼?  

    他會承認他的背叛,還是解釋這場誤會?  

    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接起電話,他居然是要告訴她他什麼時候回家,還先和她預約菜單?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粉飾太平?  

    之前他的所有要求,都會讓她覺得很幸福,可現在聽到他的要求,她只覺得無奈......  

    愛情無須眩目的花火,哪怕平淡如水,也是種幸福--這是她昨天前的想法。  

    她太愚昧,直到現在才明白,彼此相愛、將對方放在心上,這樣才叫真實的幸福。  

    余媽媽拍拍女兒的手。「哎呀,悅悅說妳漂亮,妳就沒有感想嗎?怎麼,還是開心到忘了說話了?」  

    余雅年回過神,扯著笑,摸摸悅悅細柔的頭髮。老媽說悅悅長得和她小時候一模一樣,現在可是太爺的心頭寶。  

    「其實小姑姑還不算漂亮呢......小姑姑知道有一個女生比電影明星還要漂亮,像星星一樣,高高掛在天上,就算是女生看到她,也都會覺得她很漂亮。」  

    悅悅好奇地問道:「是小茹阿姨嗎?小茹阿姨也很漂亮。」  

    余雅年搖頭。「不是小茹阿姨,不過,小茹阿姨也很漂亮。」  

    余媽媽看著自己的女兒,雅年心性單純,什麼好事壞事全都會擺在臉上。自從她回到家裡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雅年心情不好。  

    「是誰比電影明星還要漂亮?」余媽媽問,由女兒惆悵的語氣聽來,她口中的漂亮阿姨應該就是她心情不好的主因。  

    余雅年抿著唇,沒有回答。  

    像星星一樣耀眼的葉琳,會讓所有女人自慚形穢吧。

    余媽媽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雅年什麼都好,就是個性太悶,只會分享開心的事,不好的事就往心裡藏,任誰逼問也不說。  

    這些年來,女兒星期六會和女婿一同回婆家,可星期天回娘家都是自己一個人回來,在任何人眼裡看來,這都是很不公平的事,但只要婆家的人對女兒好,哪怕她心裡再介意也不會說出口,平添女兒的困擾。  

    她順著女兒的背。「妳今天怎麼感覺很累?」

    余雅年勾著媽媽的手臂,偎在媽媽肩上。「昨晚睡不好。」  

    「靖堯在家嗎?等會兒請他來接妳?精神這麼差,就別擠捷運回去了。」  

    她淡淡地說:「他出差了。」  

    余媽媽一聽,精神都來了。「那要不要跟上次一樣留在家裡住?等靖堯回來妳再回去?下午妳可以在妳的房間好好睡一覺,絕對沒人吵。」  

    女兒果然還是要自己照顧,看看才回去多久而已,又瘦了一圈!  

    余雅年很想留在娘家,這是她的家,有她熟悉的味道,只是她心裡藏著太多傷心的事,家人的關懷只會讓她開啟那道緊閉的心門,然後在爺爺、老爸、老媽面前崩潰,她不要。  

    說她懦弱也好,至少她現在並不想面對。  

    「媽,晚上靖堯就回家了。」  

    「真的?這麼快?」  

    「嗯,真的。」余雅年深呼吸,不敢迎視媽媽失望的眼神。  

    余媽媽嘆口氣。「那吃完中飯,妳好好睡一覺,別陪小朋友玩了。」  

    「好。」  

    吃完午飯後,余雅年聽母親的話回房間補眠,房裡所有擺設都還維持著她出嫁前的模樣,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只是心事重重的她,依然輾轉難眠,直到傍晚五點半,媽媽進來房間,摸摸她的額頭,見她睜開眼,問她要不要吃完晚餐再回去。

    余雅年坐起身,頭昏昏沈沈的,她望著灰暗的天空,搖搖頭。「要下雨了,我先回去好了。」  

    告別了溫暖的家人,她搭捷運回到信義路的家。  

    只是還沒到家,傾盆大雨卻急遽而至,她沒帶雨具,只好躲進旁邊的自助洗衣店,等待雨小一點再回家。  

    沒想到洗衣店裡也不平靜,兩個女生似乎在爭執著某些事--  

    「為什麼是妳?!」

   「我不知道他和妳的關係,我不曉得他是妳老公......」  

    「這不是理由!就算妳沒看過他,在和他交往前,難道都不用確定他單身還是已婚嗎?!」 

    「他告訴我他單身!」  

    「天啊,為什麼是妳,妳是我的好朋友啊--」  

    短髮女孩哭喊著,無助地推打著長髮女孩。  

    長髮女孩先是委屈地愣怔著,最後也生氣了,開始回擊。  

    她們是好朋友,只是在不同的時間點,戀上同一個男人。  

    而男人太貪心,以為左右逢源的情事,不會有被拆穿的一天。  

    於是短髮的妻子心碎了,她以為的美滿家庭也毀了。  

    長髮的第三者也心碎了,根本不知道她以為幸福的愛情,竟要背負這麼重的罪名。  

    兩人斥責著彼此,然後相擁哭泣。  

    大雨還下著,余雅年卻選擇離開自助洗衣店,走入雨幕中。

    如果有一天,她心裡的不安正式攤在陽光下,當韓靖堯明白地告訴她,他的選擇不是她,且終其一生都不會愛上她,那她該怎麼辦?  

    和葉琳打一架,或是痛斥韓靖堯的背叛?  

    太累了。  

    不管她的愛情裡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女人,她已經疲憊到連用僅存的力氣去釐清昨晚的真相都沒辦法。  

    她要如何競爭?

    她要如何為她心心念念等待的愛情再做努力?  

    大雨依舊下著,和著臉上的淚水,真的好冷。  

    手機提示音響起,她從外套口袋裡拿出手機,螢幕上顯示一條LINE的訊息:「會提前到星期二回去,薑絲紅燒魚。」  

    她的愛情。  

    她的未來。  

    余雅年雙手緊握,將手機關機。  

    如果選擇放手--是不是最好的決定?  


    ★★★  


    星期一一大早,陳秘書在往台東的普悠瑪號上接到老闆娘的電話。  

    「不好意思,打擾陳秘書了,有件事情我想當面和黃律師談談,你能幫我預約時間嗎?」  

    黃律師是永利地產法務部的第一把交椅,也是跟著韓家人一同從新加坡到台北打拚的元老級人物,專攻商事法,也是個厲害的狠角色。

   一大早就能聽到老闆娘輕輕柔柔的嗓音,就像在雲端上跳華爾滋一樣呢~~「夫人哪裡需要預約,我馬上讓老黃到府上去找您。」  

    「不用了,我直接到公司法務部找黃律師就可以了,還請陳秘書幫我安排。」余雅年客氣地說。  

    似乎是急事?陳秘書覺得有些怪異,但也只能幫忙安排時間,反正老闆娘有什麼事,老黃是一定要和老闆報告的啦,歹就布、歹就布!


    ★★★  


    四個小時後,余雅年出現在永利地產位在內湖的總公司,她先將手上一只三十吋的行李箱寄放在一樓的櫃檯,正巧今天值班的保全是之前的那一位,保全一見到她,立刻熱情地上前招呼。「夫人好!」  

    夫人的身分是何等尊貴啊!保全親自將夫人護送到七樓的法務部。  

    黃律師早已接到通知,正站在電梯口迎接。

    「夫人請進,真是稀客啊,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只要打一通電話就好,還勞駕您跑這一趟。」  

    黃律師說稀客還真的不假,集團內的重要幹部只有在三年前總經理和夫人的婚禮上才看過夫人本尊,印象中是位很有氣質的古典美人。  

    這位韓家年輕的少夫人很低調也很神秘,大家只知道少夫人深受主屋長輩的疼愛,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這些年,夫人出現在公司的次數用三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因為她不曾擺出貴夫人的架勢,反而讓一般員工對她存著好奇心和善意。聽說上一回送點心來,樓上的秘書室差點發生暴動,每個人都小心翼翼保護著自己分得的點心,深怕被其他部門的人半路攔截。  

    黃律師客氣地領著夫人到會客室入座,忍不住瞄了夫人手上好幾眼。聽說那天的糖餡餅和綠豆糕好吃到讓人想要哭泣,唉,可惜今天夫人兩手空空的......  

    部門助理不敢怠慢,立即送來茶水和點心,待一切安排妥當後,黃律師才在余雅年面前入座。  

    「不知夫人今天有何貴事?請直說,在下絕對使命必達。」  

    余雅年由大背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輕輕放在桌上。  

    「黃律師,有件事想請你幫忙,雖然之後韓先生應該也會請你協助處理,但我直接和你說明就不用多繞一圈,節省大家的時間。」  

    她很平靜,將深思了一夜的決定緩緩說出來。該來的始終會來,雖然晚了三年,但還來得及挽回。她要找回她原本的人生,一個不需要去追愛、沒有韓靖堯的人生。  

    「牛皮紙袋裡是一份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名、蓋好章;另外還有一份貴重物品明細表,我不需要贍養費,所有的首飾和珠寶都放在更衣間的保險箱內,我一樣都沒拿走,華服和皮件也一樣,這些我全列在明細表中,可以請韓先生派人清點。黃律師,我只要求離婚,之後要到戶政事務所辦理離婚手續時,請再通知我。」

    說完,余雅年起身,點頭致意後翩然離去。  

    而可憐的黃律師只能張大嘴、瞪大眼。行走江湖數十年,從來沒有一件事可以讓他嚇到忘了自己是誰--  

    沒多久,手機響起,他顫巍巍地接起電話。「喂......」  

    「老黃啊,老闆在問夫人找你什麼事啊?對了,你剛才有看到夫人用手機嗎?也不曉得夫人有沒有帶手機,老闆怎麼打都轉進語音信箱......」  

    陳秘書已經抵達台東和韓靖堯會合,他剛才只不過順口提了下老闆娘要找老黃的事,老闆就命令他打電話。就說夫妻咩,再沒上心也會給人家關心一下的。  

    黃律師都快哭了,小陳啊小陳,你知不知道你幹了什麼好事?!還有心情嘻皮笑臉?!

    「小陳,我會被你給害死!你這臭小子,也不問清楚就冒冒失失安排夫人和我見面?!你知道夫人剛才交給我什麼嗎?!是她和老闆的離婚協議書!你有沒有聽懂啊?夫人要離婚,她要和我們老闆離婚!」

    陳秘書快嚇死了,他目瞪口呆,心跳狂飆。  

    老闆就站在前方打電話,愈打臉色愈難看,而再過十分鐘,他就要和議會龍頭開會協商永續村開發案的事......  

    誰會想到老闆娘不只是手機轉進語音信箱而已,老闆娘還想要離婚......他家溫柔可人、忍受老闆的壞脾氣和任性且永不說苦的老闆娘居然拿著文件,主動到法務部提離婚!  

    陳秘書看著老闆高大帥氣的身影,想到之後老闆的熊熊怒火......嗚,這下真的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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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7 13:06:49
    第六章  

    韓靖堯身旁有個女人,那是他的妻子,她就像所有人讚美的,溫柔賢淑、蕙質蘭心,像一道涓涓細流,靜靜地圍繞在他身邊。  

    他知道他的妻子喜歡他,也明白她對愛情的期待,但或許習慣已成自然,他除了沒回應她想要的愛情之外,亦將她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甚至也會習慣地漠視她的存在。  

    會議在三個小時後結束,韓總經理大獲全勝,永續村開發案將替地方注入活絡的新血,官方也承諾將給予最大的協助和支持。這些共識讓永續村開發案如虎添翼般,已然箭在弦上,並且勢如破竹。
  
    不過韓靖堯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沒有持續太久,看到陳秘書遞給他的文件--離婚協議書加上洋洋灑灑五大頁的貴重物品明細表時,他的臉黑了。  

    陳秘書頭皮發麻,這些都是黃律師掃描後用e-mail寄給他的,他趁開會的休息空檔向議會內勤人員借電腦印了出來。

    只是開發案的會議很重要,怕干擾到老闆的心思,陳秘書選擇等到會議結束,老闆坐在咖啡廳吃東西補充體力時,才呈上列印好的文件。
  
    「什麼時候的事?」韓靖堯看著離婚協議書上那娟秀的簽名,另一手不自覺握緊,但他自己並沒察覺。  

    「開會前,您要我問黃律師,夫人找他有什麼事?我打過去時,黃律師說夫人只留下這些東西就離開了......」陳秘書顫抖地說,只希望老闆不會怪他沒即時稟報。  

    韓靖堯放下文件,拿出手機撥打同一個號碼,這個號碼今天撥出去的次數已超過這三年的總和。  

    依舊轉進語音信箱,他煩躁地將手機丟到桌上。  

    「人呢?」  

    老闆在開會之前也有交代他要找人,所以休息時他除了找電腦列印文件,就是抱著手機拚命找人。他戰戰兢兢地回答。「夫人的手機打不通,家裡的電話也都沒人接,我藉故打電話到夫人娘家詢問過,他們說星期天早上夫人還有回去,但當天就回家了,今天早上夫人也有打電話和娘家的長輩請安,聽起來都很正常,看來夫人的娘家還不知道......夫人,呃,這個決定......」 
 
    「決定?」韓靖堯冷冷地勾起嘴角。「這個婚是她說結就結、說要離就能離的嗎?!」  

    他霍然起身,緊繃的身體像是要撲上獵物的狂獅一般!  

    「回台北。」  

    他拿起手機,如風一般離開咖啡廳。

    陳秘書緊緊跟在老闆身後,心裡暗暗叫苦,這麼任性霸道的人,又對人家不上心,說穿了也只是把人家當廚娘和擺設來看待,能當他老婆的,除非是覬覦那些物質享受,否則哪一個不會心灰意冷地跑掉?!

    心裡抱怨歸抱怨,陳秘書還要擔心老闆會怎麼遷怒到他身上,也要煩惱後續的行程要怎麼安排。嗚,晚上還要宴請議會大老們餐敘呢,看來只能把葉大美人留在台東善後了...... 
 
    飛機降落在松山機場,公司的司機已在外頭等候。  

    韓靖堯上車後,黑色賓士立即往信義路疾駛而去。  

    「有問過她朋友嗎?」韓靖堯放下手機,冷冷地問。  

    基於安全考量,余雅年嫁入韓家後的社交圈,一直由陳秘書暗中了解、過濾,並固定會回報給韓靖堯知道。  

    陳秘書坐在副駕駛座,冷汗涔涔。「有的,但林小姐說這兩、三天夫人和她們不常聯繫,原本今天還要相約喝下午茶的,但早上夫人臨時取消,說是有事.....」 
 
    聽到陳秘書的說法,韓靖堯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有事?是忙著寫離婚協議書吵著離婚吧?」男人冷哼,目光陰鷙得有些可怕。  

    陳秘書坐如針氈。  

    「研習班不只有一個親近的朋友吧?」韓靖堯問,她和朋友聚會前,會在家裡先準備一些點心,那分量絕對不止一人。  

    「是,還有位唐小姐,但她正巧外出訪客,不方便說太多,她說等她有空時會再回電。」  

    見老闆冷著臉,沒說話,陳秘書也不懂這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找不到人而擔心?  

    感覺像是生氣的成分多一些,畢竟這次是老闆娘主動提離婚的,高高在上的老闆大人肯定沒受過這種屈辱,會覺得憤怒是必然的,急著要找人八成也是不甘心罷了...... 
 
    車內一片死寂,連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公司司機也被這股肅殺之氣弄得心頭發毛。 
 
    沒多久,黑色賓士便停在信義路的住所前面。  

    韓靖堯下車,陳秘書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滿頭冷汗。  

    韓靖堯打開家門,頓時停住腳步,然後皺起眉頭。  

    是心裡的不悅影響了視覺嗎?他怎麼覺得原本溫馨的房子在女主人不告而別後,竟有股寂寥的氣息?他嗤鼻,打開電燈,待一室明亮後,呈現整齊乾淨的模樣,一如他上星期六早上離開時的那樣。 
 
    他走進屋,一路沿著廚房、客房、書房、陽台尋找,並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他來到主臥室,摺疊整齊的床被也如過去的每一天一樣,空氣裡仍然帶著淡淡的女人味,那熟悉的花香是屬於妻子的味道。 
 
    還真的不在。  

    韓靖堯瞇著眼,眸心深沉,一股莫名的悶氣卡在胸口。 
 
    人呢?難道離婚由她說了算,都不用面對面談一談?還有原因呢?現在的女人吵著離婚都不用理由的嗎?他感覺自己愈來愈煩躁了。

    相較於其他地方,主臥室有明顯的不同,更衣間裡少了三分之一的衣服,剩下的都是那張該死的明細表裡,那些不管是他還是韓家長輩們請設計師打點的服飾。  

    男人笑了,眼眸裡卻帶著令人膽寒的冷意。  

    「好衣服不拿,破衣服卻整個打包帶走?真是好骨氣。」  

    那冷得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讓跟在後頭的陳秘書忍不住想搓搓手臂。  

    男人走出更衣間來到化妝檯前,每天的早上和晚上,他的妻子會坐在這裡做著那些女人才會在意的麻煩事,可現在,原本擺在桌上的那些保養品、化妝品全部都清空了,只留下兩樣東西--一只女款婚戒和一台筆電。 
 
    韓靖堯將女戒拾起,繞在指腹間轉動,鷹隼般銳利的目光緊緊鎖住。  

    對他而言,結婚就像吃飯時拿筷子一樣,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當年他因禮俗需要而替她戴上婚戒,三年後,在面對被她刻意遺留下來的戒指,他為何會需要感到憤怒?  

    呿,他沒必要讓自己跌入死胡同裡,事情很簡單,發生這種事,誰都會憤怒,沒有人喜歡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他將婚戒放下,接著打開筆電。這台筆電是他汰舊換新時被她拿去用的,因是屬於他的物品,所以她離開時同樣沒把它帶走。他諷刺地笑,沒想到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女人,發起狠來居然比他這個讓競爭對手膽寒的虎豹豺狼還要絕情!
  
    韓靖堯按下開機鍵,找尋她所留下的蛛絲馬跡。  

    這台筆電很明顯被整理過,文件和圖片資料夾全是空白的,唯有瀏覽記錄,她沒有清空--  

    螢幕上列了一整排,有「如何讓老公愛上妳?」、「如何促進夫妻間的感情?」,還有「已婚女性的心情分享」以及「婚後小故事」這類相關性網站。  

    中間偶爾穿插著幾個各式各樣的魚料理食譜。  

    這時他看見最後一筆瀏覽紀錄是停留在今天凌晨一點四十三分--「離婚協議書填寫範例」。

    男人咬牙。  

    很好,平時超過十二點就哈欠連連的女人,為了「妄想」離婚,居然可以拖到快兩點還不睡?!

    嘖,枉費他之前還在檢討過度的歡愛會不會讓她太過疲累!  

    男人瞇起眼,左手在桌面上攥成拳,突然覺得自己體貼的忍耐只是一個大笑話。  

    這一條條瀏覽紀錄反映著余雅年的內心世界,由愛著一個人、以他為中心,到最後的選擇離開。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她的心情產生這麼巨大的變化?  

    韓靖堯在心底回想著,瞬間一個念頭閃過,整張已經很臭的臉頓時更黑了。「她還有去上烹飪課嗎?」  

    在妻子單純的世界裡,那個萬人迷是唯一的例外!  

    站在後頭的陳秘書一愣。不會吧?老闆該不會以為老闆娘是和別的男人私奔去了吧?這個猜測會不會太超過了點?老闆娘深深愛著老闆,有眼睛的人都感受得到好嗎......

    很有正義感的陳秘書這下炸開了,完全忘了老闆的冷暴力,鼓起勇氣跳出來解釋。「夫人早就請唐小姐幫她把烹飪課退掉了,當初是我幫夫人報名的,填寫的電話也是我的手機號碼,在星期五的晚間,崔老師還打電話來找我探問夫人的消息。」 
 
    言下之意,夫人的失蹤和別的男人無關!  

    韓靖堯揉著眉心,點進去所謂的離婚協議書範本查看,愈看愈火大。「陳秘書,是我聽錯了嗎?還是你的判斷能力真的有問題?當一個女人愛著一個男人時,會和另一個男人發生什麼事?你難道不會認為是那個萬人迷心性不純,做出對我老婆不利的事?」 
 
    最好是這樣啦......陳秘書一肚子埋怨。呿,老闆太過臭屁了,小心踩到自己腳!在他看來,夫人是自己提出離婚的,離婚協議書還是她親自送到黃律師面前的,這和萬人迷有何關係?人家可沒拿刀逼著夫人離婚啊!  

    唉,一想到溫溫柔柔的夫人居然會來個絕地大反攻,就知道她內心承受多少的委屈了。 
 
    韓靖堯面無表情地轉頭看著他。  

    「如果你還有心情發呆,就快點去查出她的下落,我要知道她是不是已經出國了?」  

    在完全聯絡不到人的情況下,出國是很合理的解釋。  

    只要搬出韓家人的名號,要查個出境資料絕對不困難。沒多久,陳秘書就來向韓靖堯回報消息。

    「目前並沒有夫人的出境紀錄,如果之後有狀況,會再隨時通知。」

   韓靖堯拉了張椅子坐下,蹺著二郎腿,嘴角勾著嘲弄的笑,一個網頁接著一個網頁瀏覽,看著她曾經看過和查詢過的資料。 
 
    如何讓男人愛上妳的九個神奇技巧--聰明不搶話、溫柔不嬌弱、經常給他點驚喜和驚嚇......講故事和裝傻?!

    這是什麼?還沒看到第九個,韓靖堯就直接跳到下一個網頁。  

    另一個網頁寫著--姊妹們,他只是沒那麼愛妳,但妳一定要愛妳自己,出走不是結束,是給自己新人生的方向。 
 
    看到這裡,韓靖堯宣佈妥協,按X跳出。他撫額,頭一回覺得網路世界比商場還複雜、還更異想天開。  

    這些堆疊的文字沒半點實際意義,這真的會給人帶來幫助?  

    「陳秘書,查醫院。」韓靖堯吩咐。  

    沒回娘家,也沒和朋友聯絡,更沒有出國,在完全沒消息的情況下,如果往壞的地方想,醫院的確也要列入尋找的目標。

   當然,以韓家人的身分,要查出住院名單也非難事。沒多久,陳秘書回報,神情多了慌張和茫然--  

    「老......老......闆......」 
 
    韓靖堯皺眉。  

    「夫人真的在醫院裡......」 
 
    韓靖堯放下撫額的手掌,驚愣的黑眼裡不再只有憤怒和嘲諷,而是真真實實的驚慌。  


    ★★★  


    下午離開永利地產後,余雅年拎著三十吋的行李箱,搭著計程車來到昨天用電話預約訂房的商務旅店。  

    短時間內她還找不到合適的租屋處,但在還沒完成離婚手續前,她並不想把離婚的消息告訴家人,這種不愉快的事,能拖就先拖著。所以她暫時先找了落腳的旅店,這裡有提供連續住宿的優惠,而且地點方便,就位在金山南路上,緊臨熱鬧的永康商圈,生活機能相當完善。  

    在遞交離婚協議書之前,余雅年預想可能只會有傷心和不捨的情緒,但卻沒想過竟會感到這麼輕鬆,就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這種揮別淚水的感覺真的很好,她不用再為了他人的喜好而努力著,也對自己未來的人生再次充滿希望。 
 
    或許是因為突然卸下壓力,也或許是因為前一天淋了雨,又加上好幾天沒好好睡覺和吃東西,才剛走進旅店,連入住手續都還沒辦妥,余雅年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人就暈倒了。  

    直到她醒來時,已經在醫院的急診室裡。  

    守在她旁邊的小茹氣炸了,繃著一張美麗的臉,白雪公主都快變成了壞皇后。「如果我們上次見面時,我沒有把印有我新頭銜的名片發給大家,我可能都不會知道妳住院的消息!還真慶幸妳的外套口袋裡剛好放著我的名片!雅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妳的LINE已讀不回,電話裡也不想多說,才幾天不見,妳的樣子讓我感覺恍若隔世......」  

    余雅年病懨懨的,頭暈到之前的輕鬆爽快都消失殆盡了。她突然想到被送來醫院的路上,有一段時間稍微有一些意識,那時護理師說要幫她聯絡家人,她搖頭拒絕,主動從外套口袋裡拿出小茹的名片遞給護理師。  

    「好不舒服......」  

    「當然會不舒服,誰燒到三十九度點八還會舒服的?」 
 
    小茹邊說邊遞水給雅年喝。  

    和客人談公事時,她曾接到兩通電話,一通是雅年家的CEO的貼身秘書打來找人,問她有沒有雅年的消息,她覺得莫名其妙,自己的老婆找不到,還要來問老婆的朋友?她隨口打發了陳秘書,打算等客人簽完約後再來聯絡雅年。 
 
    第二通是醫院打來的,這下她顧不得談到一半的約,抓起皮包就想往醫院衝,後來是熱心的客人一路開車狂飆送她來醫院。到了急診室,她才看到幫雅年叫救護車的商務旅店工作人員,她說雅年是在Checkin時突然暈倒,才會緊急送醫。  

    陳秘書的電話加上旅店員工的說辭,唐小茹不用多問,也知道雅年一定是離家出走了。

    她想到雅年這兩、三天的無精打彩。「妳和妳家CEO究竟是怎麼了?」 

    余雅年的身體先是緊繃了下,接著又放鬆了。如今對好朋友不用隱瞞,況且她告訴過自己,不要再為他而哭泣,所以以後就算提到他的名字,她也要去學習如何排解心痛的感覺。
  
    「我提離婚了。」
  
    唐小茹一怔。  

    雅年向來不愛說家裡的事,她想過或許是豪門媳婦不比其他人自由,當然也想過會不會是他們夫妻間的感情有狀況,現在看來,就是後者沒錯。  

    但不管怎樣,雅年對她家CEO用情很深,從許多微小的細節就能看得出來,她一切以老公為上,可以說是為了韓靖堯而活著。 
 
    「他同意嗎?」  

    余雅年想了想。「同不同意似乎沒那麼重要了,至少我跨出這一步。」 
 
    小茹嘆了口氣,拍拍好友的手。「我應該恭喜妳脫離苦海嗎?」

   余雅年大笑。「當然,妳將會看到我愈來愈多的笑容。」 
 
    是的,愈來愈多的笑容,這也是她對自己的期許。  

    余雅年因為感冒引起肺部浸潤和發炎,於是在醫生的命令下,她戴上口罩,同時讓小茹幫忙辦理住院手續。她住的是雙人房,隔壁是一位韓籍的長輩,她和小茹對看一眼,同時覺得台北還真小,到處都可以看到韓國人,誰知才這樣想著,病房突然走進一位兩人想都沒想到的人。  

    啊,台北還真的很小啊--

   崔可看到余雅年時也嚇了一跳,那天的晚宴後,雅年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他沒有任何線索可以找到她,也拿不到雅年的聯絡方式,沒想到現在居然會在醫院遇到。 
 
    這時鄰床的長輩嘰哩呱啦說了一串韓語,崔可也回了一串。  

    接著崔可朝余雅年走去,開口介紹。「雅年,這是我母親,她來台北看我,這兩天高燒不退又咳嗽得厲害,所以才會住院治療。」
  
    余雅年禮貌地點頭示意,雖然和長者無法溝通,但眼神裡的真心,彼此都感受得到。  

    崔可先是關心余雅年的病情,接著向母親介紹她是他以前的學生,還教母親如何發「雅年」的音。  

    或許是所謂的母子連心,明明在場的還有小茹,但崔媽媽就是對雅年特別和善,和悅的笑容也不間斷,彷彿知道眼前生病的女孩就是她兒子心儀的對象。  

    小茹摸著下巴,轉念一想,或許這就是老天爺公平的地方,告別一個沒心的男人,馬上加碼送來一個有愛心的男人,這對雅年來說,說不定是好事。 
 
    這樣的女人,是需要也值得被呵護在掌心上的。  

    「呼,有崔老師在,那我就放心了,我不用煩惱還要找人幫忙安排雅年的三餐了,沒辦法,我們這位大廚美食家一定吃不慣醫院的菜色。」  

    余雅年驚恐地瞪著好友,壓根沒想到小茹會來上這招。她急著推辭。「不用了,我沒那麼難照顧--」  

    崔可倒是很開心。「沒問題,雅年的三餐就交給我吧!」  

    他不去好奇為何此刻照顧雅年的人是她的好朋友而非她的老公或是其他家人,他決定將這個機會當成老天爺的賞賜,他會好好照顧自己喜歡的雅年。 
 
    余雅年面有難色,看著小茹一臉不許她反對的模樣,嘆了口氣,想著還是快點康復出院比較重要......  

    原本和樂融融的氣氛,又顯得有些詭譎難測。

    「那太好了,歐巴老師,我家雅年就交給你了,你可得負責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的哦。」  

    「妳在想什麼啊?!」余雅年很為難,用眼神斥責好友。  

    小茹聳肩,用皮皮的眼神回敬。「有得吃,又有人照顧,沒什麼不好。」  

    是沒什麼不好,但在這個談離婚的節骨眼上,她不想多惹事端。  

    只不過,有時莫非定律就是會氣死人,前一秒才想說不想多惹事端,下一秒事端卻找上了門--

    韓靖堯像一陣狂風般颳了進來。  

    他穿著簡單的襯衫,衣袖捲至手肘,雖不像以往一絲不苟的精英模樣,但一身自信的氣勢,仍掩不住王者的風範和強悍。 
 
    一室的人,包括很酷的小茹都傻了。  

    不會吧?醫院沒有通知韓靖堯,她也沒有告訴陳秘書,韓靖堯是怎麼知道雅年住院的?那崔歐巴還有戲嗎?
  
    韓靖堯冷然傲慢地掃過一室的人,不意外的,視線在崔可身上多停留了兩秒鐘。  

    在很多年後,每當他回想到雅年住院這一段,都會把老婆狠狠抱進懷裡蹂躪個幾下。直到那時他才明白,如果現場沒有小茹和崔可住院的母親,只有萬人迷和雅年單獨在病房,他一定會狠狠痛毆萬人迷一頓,以發洩心中嫉妒發狂的怒火!但這都是後話了,目前的韓靖堯只當萬人迷是枚礙眼的眼中釘,不在乎他是不是情敵。
  
    韓靖堯走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額溫。

   整個病房安靜無聲。  

    手上傳來的異常溫度讓他皺起眉,收手,在身側緊握成拳。  

    他盯著病床上因高燒而顯得無精打采、臉頰還帶著不正常潮紅的妻子,頭也沒回,直接對身後的陳秘書下了指令。「安排轉院。」 
 
    小茹驚呼,這下歐巴沒戲唱了......  

    崔可皺眉,而身為當事者的余雅年反而很淡定。  

    在交出離婚協議書之後,她彷彿在一夕之間對許多事都不在乎了。 
 
    「不用了,我不會轉院。」  

    韓靖堯瞇起眼,從他們認識到現在,其中還經歷了三年的婚姻,這還是頭一回聽到她的拒絕。  

    男人不悅,他的妻子就是要乖乖的,就像過去的每一天一樣。  

    「妳還打算鬧多久?」他將妻子所有的行為全歸咎在女人耍脾氣上頭。

    小茹搖頭,真的是什麼樣的男人都有,離婚怎麼會是鬧脾氣呢?呿,高富帥又如何?體貼溫柔的男人才是女人的最佳選擇。  

    余雅年很冷靜,但爭執原本就不是她的強項,她必須小心措詞,清楚表達自己的想法。「我不會轉院,也沒有在鬧,我很不舒服,現在只想休息,謝謝韓先生的好意。」 
 
    韓先生?陳秘書倒抽了口氣。  

    「妳叫我什麼?」韓靖堯沉著臉,凌厲的眼神能嚇死人,語氣更是冷到極點。 
 
    余雅年閉上眼,沒力氣討論對他的稱呼。  

    韓靖堯勾起薄唇,他掃了眼妻子冷淡的面容,接著注意到一旁的萬人迷像是在看好戲。 
 
    既然他是男主角,就會是永遠的男主角,配角妄想有機會翻身?別傻了。  

    韓靖堯彎腰,伸手拉開妻子臉上的口罩,接著抬起她的下顎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動作簡單又粗暴。他不在乎什麼鬼病毒有沒有傳染性,大掌強壓著,逼著她張口,霸道的舌硬是滑進她口中,強勢地捲著她溫熱的小舌,貪婪地索要著屬於他的女人的氣息,另一手則按住她的手,不讓她抵抗。 
 
    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宣告主權。  

    余雅年氣極了,卻沒有力氣做更多餘的反抗。 
 
    韓靖堯放開她,站直身子,指腹刷過自己的薄唇,彷彿意猶未盡一般。  

    「瘋子。」余雅年氣到發抖,連聲音都在打顫。

    男人可沒半點悔意。他是被逼瘋了沒錯,誰教短短的幾個小時內,他的妻子不但不見人影,還吵著要離婚,連家都不要了,還住進醫院,他能不瘋嗎?!

    更瘋的是,他居然意外發現,經歷過商場上許多風風雨雨的自己居然連理智都控制不了?  

    看來他真的瘋了。韓靖堯深呼吸,黑眸閃爍不定。 
 
    「明天轉院。」 
 
    他撂下話,然後轉身走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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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7 13:07:14
    第七章  

    韓靖堯不只是工作機器人,他還是生活機器人。  

    當然,他的事業版圖有多強大就無須再贅言了。  

    除了工作,平時的大小事都是規律進行且不需費神的--準時早上六點半起床,簡單盥洗後,晴天就去晨跑、雨天就去游泳,全年無休。  

    運動一個小時後就回家洗澡更衣。  

    八點吃早餐,八點半離開家裡,九點前抵達公司,分秒不差。 
 
    不過這當然是指家裡有幫手的情況,如今老婆離家出走,那準時八點的早餐難不成有小精靈幫忙完成? 
 
    哦,當然不是,如果有的話,韓總經理大人也無須對著蛋和平底鍋皺眉頭了。

    「嘖,煎個蛋有什麼難的?」  

    韓總經理大人沒進過廚房,更沒旁觀過別人做菜,對於下廚他完全一竅不通,就像有些小朋友吃過很多水果,但卻搞不清楚這些吃進肚子裡的水果究竟是長在地上還是樹上一樣。  

    所以他倒了過多的油,也不知道要控制火候,更不懂得要等油變熱。他豪邁地連續打了四顆蛋在平底鍋裡,油污頓時噴濺在他天空藍的高級襯衫上,他頓了下,微瞇起眼,歪著脖子,同樣豪邁地拿起鍋鏟將蛋翻面,不意外地,四顆蛋在他粗魯、沒耐性的搗弄下糊成一團,他又瞇起眼,再翻了幾下,關火,將四不像的炒蛋(?)盛在盤子裡。

  原來最難搞的不是談判桌上的競爭敵手。  

    男人眼神陰惻惻的,全身肌肉繃得緊緊的,好像下一秒就會撲上前砸鍋子一樣。  

    他眼一瞇,冷笑。「嘖,誰說一定要吃荷包蛋的?」  

    接著他想煮稀飯,拿了鍋子,卻找不到米。 
 
    米呢?  

    莫非她打包離家,也把米帶走了?!

    在廚房繞了圈,找不到米的韓總經理大人煩躁地將鍋子丟進水槽裡,發出好大的聲響。  

    他坐了下來,看著那一盤難看的蛋,腦海裡突然浮現許多完美漂亮的荷包蛋,還有真正的炒蛋和蒸蛋。過去豐盛美好且完整的早餐時光一幕接著一幕在腦海中播放-- 
 
    他薄唇抿得緊緊的,拿起一旁的叉子,嗤之以鼻。「誰說早餐一定要有稀飯?」  

    接著韓靖堯一口接著一口將泛著油光、沒有味道,糊成一團的怪蛋吞進肚子裡。

    對挑嘴又難伺候的他而言,賭氣歸賭氣,這也算是人生創舉了。  

    韓總經理在「享用」完「豐盛」的早餐後,換了套新襯衫便出門上班了。  

    此時已近九點--啊,自從出社會後,這是韓總經理大人頭一回上班遲到!  

    盡職的陳秘書已經在總經理辦公室裡等待,也訝異堪稱移動時鐘的老闆居然也會遲到?但他很識相,知道要不動聲色,等老闆入座後,像平常一樣立即報告今天的行程。  

    老闆今天一樣很忙,早上有兩組訪客,一組是銀行的人、一組是配合的料商。下午分別要和工程部及投資部開會,晚上則要和商會應酬。  

    他預計老闆回到家的時間應該在晚上十點之後,那他需不需要通知老闆娘今晚老闆不回家吃飯呢?啊,他差點忘了,老闆娘離家出走,目前還在住院中。  

    才剛這樣想著,老闆突然插話,嗓音很淡。「轉院的事辦好了嗎?」

   陳秘書有些開心,老闆果真不是無情的男人,就算工作忙碌,還是記得要關心生病的夫人。

    「是,已經讓人去處理了,預計十點就可以辦理出院,教學醫院那裡也已經安排妥當,等夫人入住後,會立即安排全面性的健康檢查。」  

    接著陳秘書又忍不住補了句。「需要我在下午的兩場會議之間替您挪出空檔,讓您去醫院探視夫人嗎?」  

    韓靖堯瞇起眼,想起因她的任性離家而產生的諸多不便,頓時板起臉,冷聲反問道:「你覺得我有必要浪費時間在這種小事上嗎?」  

    這下連陳秘書都想替老闆娘掬一把同情淚了,才剛冒出頭沒幾秒的愛心泡泡全都不見了。他自己有幸福美滿的家庭,也有深愛的妻小,對有錢人詭異的婚姻觀,他完全無法理解。  

    「呃......是沒有......」  

    見到老闆用一種「沒事找事」的眼光瞪著他,陳秘書也只能低著頭,繼續報告今天的行程。  

    只是才報告沒幾句,就見老闆摸著下巴,彷彿經過一番深思熟慮般地開口。  

    「你下午過去醫院一趟,我可不想聽到別人說妻子住院,丈夫卻不關心的閒言閒語。」  

    陳秘書目瞪口呆,現在老闆到底是想怎樣啦?他完全不認為任性的老闆是會在乎閒言閒語的男人......  

    「......是。」  

    伴君如伴虎,他分分秒秒都要繃緊神經,這是陳秘書目前最真實的想法。

  但對葉琳而言,那可就完全不同了,中午她送午餐過來,因心上人的好胃口而雀躍不已。  

    自從上次她告白之後,Jing對她的態度始終如一,依舊用著一起共事的尊重態度面對她。 
 
    一直以來,她努力想要融入他的生活,就好比共進午餐這件事,雖然她知道對Jing而言,午餐只是用來填飽肚子,但今天卻不同,Jing很認真地品嚐著每道食物,她真的好開心。  

    當然葉琳不會知道,韓總經理大人是因為早上沒吃飽,中午才火力全開,狼吞虎嚥。 
 
    「Jing喜歡這家的口味,那就列入喜好名單裡吧。」  

    韓靖堯沒答話,他吃了兩碗飯,只配青菜和肉,一盤魚卻只吃了一口。
  
    葉琳知道心上人喜歡吃魚,貼心地幫忙挾魚給他,沒想到他卻移走飯碗,讓她撲了個空。  

    葉琳挾著魚的筷子停在半空中,有些尷尬。「Jing不是喜歡吃魚嗎?」  

    韓靖堯沒表情,眼神淡淡的。「我要吃會自己挾。還有,這魚很難吃。」  

    這是醋溜魚片?呿,他真想打電話去餐廳問問廚師到底有沒有吃過真正的醋溜魚片,難道廚師以為加了點醋就能叫做醋溜魚片了?!
 
    他吃過的醋溜魚片完全不是這個味道,這是天與地的差別!  

    男人放下碗筷,又開始覺得煩躁了,女人的任性離家真的很麻煩,他不只沒有早餐,這下連晚餐都沒了。  

    她還要住院多久才能回家?

   他食指敲著桌面,身為一家之主,他沒必要委屈自己,於是韓靖堯拿起手機撥給陳秘書,劈頭就問道:「什麼時候出院?」  

    問話的同時,陳秘書正拿著手機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老闆......」  

    韓靖堯看秘書苦著一張臉,猜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他放下手機,一臉的不耐煩。「又怎麼了?」  

    陳秘書好想哭,這對夫妻太難搞了,他只是秘書,不是兩性專家啊! 
 
    「夫人不願轉院......」  

    韓靖堯嗤笑,掃了眼辦事不力的秘書。「你不是讓人去處理了?」 
 
    陳秘書繃著神經,冷汗直冒。老闆不該笑時卻笑了,這比板起臉色凶他還要可怕啊!「是沒錯,但夫人堅持不轉院,連更換至頭等病房也不願意......」嗚,總不能叫人把夫人扛去吧?!

    男人目光灼灼,現在連三歲小孩也看得出來韓總經理大人眼中的怒火。

    「她的意思是,她寧願窩在那間窄小的雙人病房,繼續和萬人迷老師眉來眼去?」
  
    如果不是陳秘書心裡的愛心泡泡全破掉了,他還真會以為老闆這席話是因為他在吃醋......  

    「沒有眉來眼去,照顧的看護說夫人早上都在睡覺。」陳秘書還是忍不住替老闆娘澄清。老闆除了要他安排轉院、轉病房外,也要他派人貼身照顧,所以看護阿姨昨天晚上就已經去照顧夫人了。
  
    從韓總經理大人冷颼颼的臉色就能看得出來,他並沒有因為秘書的解釋而被取悅。 
 
    「那你的意思是,等她清醒後,就有精神眉來眼去?」  

    陳秘書真想高舉白旗,大喊「冤枉啊老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我等一下馬上去醫院向夫人仔細說明--」  

    「不用,她愛耍任性就隨便她。」  

    韓靖堯漆黑的雙瞳讓人看不出任何思緒,他拿起碗筷繼續吃飯。  

    陳秘書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離開。  

    一旁的葉琳應該要感到開心的,畢竟心上人對妻子是那樣無情、冷淡......只不過她為何開心不起來呢?  

    向來沒有人可以看出Jing真正的情緒,以女人的直覺看來,其實眼前的男人對他的妻子並不是真正的無情......  

    大老闆龍心不悅,所有人都遭殃,被「噹」的陳秘書絕對不會寂寞。

   這下輪到了美麗性感的葉琳,不及格的醋溜魚片也就算了,她負責的案件照樣被「噹」得很慘。 
 
    而下午的第一場會議,甚至可以用哀鴻遍野來形容。  

    第一場會議都還沒結束,第二場投資部的高階主管們早就聽聞風聲,更是人心惶惶,開會的議題模擬了一遍又一遍,謹慎再謹慎,就怕接下來的會議會被心情不佳的老闆叮得滿頭包...... 
 
    大家暗地裡都在討論。「大老闆究竟哪裡不爽快了?」

    那位自信迷人的帥老闆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現在的韓總經理大人簡直就像一頭被咬了屁股、既生氣又受挫的噴火暴龍啊! 
 
    第一場會議結束,韓靖堯用眼神示意散會後,整個會議室的人立刻鳥獸散,跑的跑、逃的逃,只差沒高呼萬歲了。  

    不過他們能跑、能逃,身為貼身秘書的陳秘書只能站著,全身發毛,等著被怒火焚燒。  

    「你早餐吃什麼?」  

    只見老闆天外飛來一句,頓時又讓陳秘書目瞪口呆--

    「啊?!」  

    「你早餐吃了什麼?」韓靖堯耐心地又重複了一次,一邊在卷宗上簽名。 

   「哦,我老婆會準備早餐......」 

   「有什麼?」 

   「稀飯、醬菜和荷包蛋,還有炒高麗菜。」老闆到底是怎麼了? 

   「每天嗎?」  

    陳秘書早已嚇出一身冷汗,壓根摸不透老闆問這些的目的,該不會......老闆要去他家搭伙?

    「呃,也不是每天啦,有時老婆不想弄早餐,就隨便買個麵包或美而美的三明治之類的,呃,我家都隨便吃......」 
 
    韓靖堯抬頭,瞟了秘書一眼。「你是怕我去你家吃早餐嗎?」 
 
    陳秘書趕緊打哈哈。「當然不是,老闆如果願意來,我歡迎都來不及了呢......」 
 
    韓靖堯放下筆,直視他說:「那晚餐呢?你老婆會準備晚餐嗎?」

   「呃,有時候會......」  

    這些都是完全沒頭沒腦的問題,陳秘書回得小心翼翼,韓靖堯自己也覺得無趣。 
 
    哪一家的老婆不會準備早餐和晚餐的?  

    韓家也會,只是韓太太正在耍任性中,他也懶得去安撫她,喔差點忘了,韓太太不只耍任性不回家,還想離婚呢。  

    韓靖堯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外頭正下著大雨,天空灰濛濛的。

   今天工作量不少,他卻煩悶到看著大雨發呆?至於為什麼會煩悶......突然冒出奇怪的事件,打亂他原本的生活步調,當然會感到煩悶。  

    他拿出手機,撥了一個昨天撥過數十次的號碼,至少這回不是轉入語音信箱--  

    「為什麼不轉院?」  

    余雅年沒想到韓靖堯會關心這些瑣事。「不用了,現在這樣很好。」  

    「很好?」韓靖堯冷笑。「妳所謂很好的定義是什麼?」

   「就是很好。」  

    男人冷哼。「隨便妳。」然後結束通話。  

    不回家會很好?  

    發燒住院會很好?  

    擠在一間充滿消毒水味的普通病房會很好?!

    韓靖堯煩躁到了極點,下屬的工作品質礙他的眼、天氣礙他的眼,連家裡那個女人也不懂得要乖乖的,都結婚三年了,這樣的生活模式有什麼不好?她擁有所有女人羨慕的一切不是嗎?

   男人又撥了同一個號碼--  

    「妳想離婚?」  

    「對。」余雅年堅定地說。 

   「妳負責跟韓家的長輩說,他們同意,我就同意。」  

    韓靖堯再一次結束通話。  

    這個婚姻是由家裡的長輩決定的,就算要結束,也該由他們去討論,他壓根不用為了這種無聊的問題而感到煩躁。 
 
    只不過任性的韓太太可能要失望了,以長輩對她的喜愛程度看來,哪裡會這麼容易讓她揮揮衣袖,離開韓家? 
 
    任性的韓太太將會見識到,韓家的長輩有多難纏......韓靖堯勾起嘴角,反擊的感覺真好,通體舒暢!  

    余雅年默默將手機放下,沉默不語。 
 
    余媽媽看著女兒,幽幽地嘆了口氣。 
 
    由於小茹不同意雅年瞞著長輩住院的事,今天早上她便打電話通知余媽媽,擔憂女兒狀況的余媽媽立即就趕到醫院來陪伴女兒。 
 
    顧及老人家的身體狀況,余媽媽並沒有把雅年住院的事告訴爺爺。  

    「靖堯打來的?」 

   「嗯。」  

    余媽媽握住女兒的手,早上睡了一覺後,雅年的高燒退了,但人還是很虛弱,等等她得回家幫女兒熬個溫補的補湯才行。 
 
    雅年從小就這樣,平時沒事就沒事,一生起病來就是最嚴重的。但除了身體狀況,還有一件事也讓人憂心忡忡......  

    「小茹跟媽說,妳和靖堯發生了些狀況?妳拒絕轉院,也不願換到頭等病房,也是因為顧忌妳和靖堯的情況嗎?」余媽媽以為他們只是夫妻間的小吵架。 
 
    余雅年看著自己的母親,她希望她的決定能得到家人的支持。或許對任何女人來說,韓家的一切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只是強扭的瓜不甜,不僅是她自己,對韓靖堯也一樣,他們都需要新的生活。  

    三年了,真的夠了。

    「媽,我提離婚了。」  

    余媽媽一怔,但讓她驚訝的並不是離婚這件事,而是她壓根沒想到女兒會放棄追愛......  

    「真的想離婚?」  

    余雅年點點頭。  

    「那靖堯的意思呢?」 
 
    余雅年很平靜,她個性雖然文弱,但決定好的事從來就不會猶豫不定。  

    「韓先生剛才說了,只要我去和韓家的長輩談,他們同意,他就同意。」

  韓先生?  

    余媽媽因女兒生疏的稱呼而感到鼻酸,她很清楚自己的女兒有多愛這位她口中的「韓先生」,並且為他們的婚姻做了多少努力。 
 
    但她也清楚,事情會走到這一步,也就代表雅年再也無力走下去了。  

    有些事不需女兒清楚說明每個細節,身為母親,其實她都明白。  

    人家說勸合不勸離,但勉強和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生活一輩子,對雅年而言更是殘忍。  

    三年前,雅年同意嫁進韓家,一方面是因為她的喜歡,另一方面不也是因為家人的期待?如果需要長輩同意,那也該是余家的長輩出面說明才是。  

    三年了,女兒也努力得夠久了。  

    「既然他這麼說,也就表示他同意離婚,只是顧忌長輩的想法。那沒關係,由我們去開這個口,爺爺一直很自責當初做出讓妳嫁進韓家的決定,所以我相信爺爺也會贊同的。」

  余雅年曾告訴過自己不要再因為這件事或這個男人掉任何一滴眼淚,但對於媽媽的全力相挺,她還是濕了眼眶。  

    她低著頭,緊緊握著媽媽的手。「媽,我會愈來愈好的......」  

    余媽媽順著女兒的頭髮。「媽知道。」  

    余雅年的淚一滴一滴地掉,滲進被子裡,彷彿是那樣委屈,又是那樣如釋重負。  

    她會愈來愈好的。


    ★★★  


    和商總應酬結束時已將近十一點,韓靖堯並不想回去信義路的住所,便告訴司機送他回內湖的主屋。  

    並不是只有韓太太能做出像樣的早餐,主屋的廚房阿姨廚藝更好。  

    韓靖堯冷冷一哼,這時車子正巧駛過余雅年住的醫院外頭,他眼色一黯,還來不及細思,話已先脫口而出。「靠邊停車。」 
 
    這瞬間,韓靖堯不明白自己的行為有什麼意義?  

    他下了車,走進醫院,不同於白日時的明亮,入夜後的醫院顯得有幾分森冷。此時雖然已過了探訪時間,但醫院沒有門禁,只在入口處立了個簡單的公告。 
 
    他搭乘電梯來到余雅年住院的樓層,護理站裡的護理師們正忙著交班,他如入無人之境,直直走向病房。  

    他在病房門口猶豫了三秒,還是不明白自己的行為有何意義?他皺眉,接著開門而入。  

    病房裡很安靜,燈光已經調暗,布幔也被拉起。  

    第一張床的病人正熟睡著,發出沈重的呼吸聲,他慢慢走向靠窗的床位。  

    他輕輕拉開布幔,見到了躺在病床上,氣色依然蒼白的妻子。 
 
    她睡著了,像過去的每一天一樣,喜歡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他記得心理學家說過這是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雖然他壓根不明白她到底是缺乏什麼安全感,她生活在金字塔的頂端,別人見到她都要恭敬地喚一聲「夫人」或「老闆娘」,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努力工作,除了滿足成就感和企圖心,不也是希望家人能擁有富裕的生活?哪怕生病住院,也能擁有獨立的空間,不會被打擾,或是被鄰床病人的打呼聲或咳嗽聲吵到無法入睡。  

    是他想太多,還是她不懂得知足? 
 
    對於妻子執意的任性,韓靖堯有些憤怒了。

    他俯視著她,她的睡顏並不平靜,纖瘦的肩膀隨著呼吸上下起伏,臉頰上還是有著異常的潮紅。  

    他瞇著眼,正想伸手,布幔突然被拉開,看護阿姨因他的出現嚇了一大跳。  

    「你是誰啊?」看護阿姨拍著胸口,輕聲詢問。  

    韓靖堯冷著臉回答。「我是韓先生。」  

    看護阿姨馬上就明白了,她將手中的熱水壺放下,指了指門口,於是韓靖堯跟著看護阿姨的腳步一同走出病房。

  一走出病房,看護阿姨立刻露出笑臉。她當然知道韓先生就是余小姐的丈夫,雖然沒見過面,但當初和她接洽的人有特別提過。 
 
    「半個小時前才開始發燒,睡得又不安穩,好不容易才熟睡,所以我才會請韓先生出來說話,希望您別介意。」  

    「昨天不是也發燒?」  

    看護阿姨點頭。「今天一整天都是這樣,早上和黃昏時也都各燒了一次,肺部感染都會這樣,醫生都有在注意,您別擔心。」  

    韓靖堯的眸色越發深沈。「隔壁床的病人一直咳嗽,醫院難道沒評估過交叉感染的風險?」  

    看護阿姨被老闆不怒而威的氣勢給嚇到了。「醫院會評估的,如果有需要就會轉送隔離病房,只是余小姐和崔太太的病情--」  

    「余小姐?」  

    看護阿姨機警地馬上改口。「哦,我是說韓太太,她們還不需要......」

   韓靖堯沒說話,或許他應該親自出馬,反正她輕得像團棉花,就算他抱著她更換病房也不是難事。  

    看護阿姨不想再被嚇得滿身汗,這位韓先生這麼年輕就很有威嚴感,只能說做大生意的男人果然不一樣,但阿姨經不起嚇,她可不想再繼續和雇主大眼瞪小眼。既然人家丈夫是來探視老婆的,一時半刻也不會離開,所以看護阿姨想到一個絕佳妙招-- 
 
    「韓先生,既然您來看太太,那應該沒急著走吧?可以幫我先看著太太嗎?讓我去沖個澡、洗件衣服,很快的,不用半小時,麻煩您了。」  

    不等雇主同意,看護阿姨馬上轉進病房裡,拿了自己的衣服和用具衝進浴廁間。  

    韓靖堯慢慢走回病床旁,輕輕拉來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他蹺著腿,雙臂環胸,遠遠的注視著他的妻子,原本黑眸裡的怒意,在此刻全變成了無奈。  

    像叛逆期的孩子一樣,這幾天他向來乖巧聽話的妻子所製造的麻煩,足以讓他的生活掀起波濤巨浪--  

    昨天,他失去理智,缺席和議會大老的重要餐會,由台東趕回台北找她。 
 
    今天,他情緒不佳地將怒火遷怒在員工身上,更別提早上在廚房的那場災難。  

    那明天呢?這女人明天又要替他創造多大的驚奇?  

    她的右手因為打點滴的關係,放在被子外頭,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無名指間。  

    她皮膚白,又不容易曬黑,手指不像他因長年戴著婚戒而印出明顯的戒痕,她的指間只留著淡淡的痕跡。 
 
    這痕跡太淡了,似乎只要很短的一段時間,就能完全消失。  

    韓靖堯看著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再看看她光裸白皙的右手無名指。  

    他冷笑,像變魔術一樣,伸手從衣領下方拉出一條銀鍊子,上頭的墜飾正是任性的妻子遺留在家裡的婚戒。
  
    離婚?她想得美。

    他傾身向前,執起妻子溫熱的手,動作毫不猶豫,也不怕將她吵醒--吵醒也好,也該是攤牌的時候了!他將婚戒套回原來的位子,遮蓋住那淡淡的戒痕。
  
    男人心裡舒坦極了,重拾領土的感覺很好。  

    「乖乖的。」 
 
    像以前一樣乖乖的好嗎?  

    老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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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7 13:07:40
    第八章  

    韓靖堯是個生活機器人,哪怕回到主屋,生理時鐘還是一樣沒有變化,早上六點半準時起床,後面的行程一樣規律地進行。 
 
    當然,有了昨天那場早餐災難後,他選擇回到主屋過夜也是希望能有頓完美的早餐。  

    一日之計在於晨,早餐很重要。  

    位在內湖的主屋是一棟三層洋房,占地寬廣,設計簡樸穩重,自然也是出自韓靖堯之手。他依著長輩的想法設計,雖不追求奢華,卻吸睛度十足。 
 
    而偌大的庭院則是由身為園藝家的韓母一手設計的。  

    韓家的長輩一向早睡,早上也是聽到管家告知,才知道韓靖堯回家過夜的消息。  

    韓家老夫人在孫子入座後,馬上開口關心。

    「你怎麼自個兒回家啦?我們家孫媳婦呢?」  

    韓靖堯開心地看著一桌豐盛的中式早餐--軟嫩的蒸蛋、三道油亮青脆的炒青菜、兩道自製的醃漬物,桌上的每道菜都來自韓家廚娘的完美手藝。  

    「奶奶,您應該關心的是您孫子我,怎麼開口就是孫媳婦呢?」  

    老夫人揮著小手絹道:「我關心你做什麼呀?你長得又高又大,關心你那多沒意思呢,我們家雅年纖細柔弱、文靜可人,才需要大家去關懷~~」
  
    韓靖堯大笑,端起碗,幫奶奶和自己盛稀飯,只要他在家,盛飯就是他的工作。  

    纖細柔弱、文靜可人?奶奶一定想也想不到,她的寶貝孫媳婦在提離婚請求時,那堅定的態度還讓沙場上廝殺無數的黃律師當場嚇到不知要如何反應,說不定他的妻子根本是隻披著羊皮的母老虎呢。 
 
    「看你笑成這樣,心情這麼好啊?話說你這次怎麼自個兒回家啦?」老夫人又問。  

    「哦,昨天應酬太晚,內湖離宴客會所比較近。」韓靖堯輕鬆帶過。  

    老夫人滿意點頭。「這樣才對,你一身酒臭味還回家吵人,忙的也是雅年,還要照顧你,鐵定整夜都別睡了。那你回來家裡,有和孫媳婦說吧?」 
 
    韓靖堯點頭,挖了一大匙蒸蛋到自己碗裡。「當然。」  

    顧慮到長輩不適合受到驚嚇,他選擇隱瞞她住院的事。  

    老夫人苦口婆心地道:「壞小子,你可得對孫媳婦好一些,雅年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女人,你也不想想自己有多難伺候。」  

    韓靖堯勾著痞笑,只要遠離商場上的算計,在這個家裡他永遠都是任性、愛耍賴的大男孩。

  「奶奶的說法和爺爺一模一樣,我都懷疑我是外頭撿來的,孫媳婦才是韓家的小孩。」
  
    說著,他將拌著蒸蛋的稀飯吹涼,大口吃進嘴巴裡,才剛入口,味蕾接收到訊息後,隨即頓住。 
 
    他緩慢地咀嚼著,同時將碗拿高,仔細觀察碗裡的蒸蛋,色澤和軟潤度並沒有什麼不同......  

    老夫人發現他的異樣,好奇地問道:「怎麼了,蒸蛋裡頭有金塊嗎?」  

    韓靖堯皺起眉。「味道不一樣。」  

    他以為所有的台式蒸蛋應該都是一樣的味道,哪怕要比個高下,也不應該是擁有多年經驗的韓家廚娘落人之後--  

    老奶奶慧黠一笑,完全明白孫子的困擾,她吃過孫媳婦煮的蒸蛋,當然知道其中藏的巧思。

    「就說你挑嘴還不信?是不是覺得這個蒸蛋和雅年做的蒸蛋口味不同呀?那是因為你很難養呀,雅年是用熬雞骨的高湯來蒸蛋的,蒸蛋不過是一個早點罷了,誰有這種閒功夫啊?你這小子還搞不清楚孫媳婦為了要讓你吃得開心、滿足,下了多少功夫。」
  
    韓靖堯沒說話,心裡卻有藏不住的得意。  

    妻子任性歸任性,她的認真倒是誰都比不過。  

    這三年,她除了廚藝精進不少,日語也進步神速,之前在應酬的場合上還可以跟日本廠家說上幾句;品酒也學得不錯,雖然不愛喝,但在公司宴請賓客時,倒是替他選了不少支好酒,得到許多讚美,賓主盡歡。
  
    她很認真地當他韓靖堯的妻子。  

    但,他也有釋出善意不是嗎?  

    雖然她莫名其妙鬧脾氣離家出走,還讓自己生病住院,甚至提離婚,但他用行動表示他的想法--將婚戒重新套回她的手上,所以她別再鬧脾氣了,溜達夠了就乖乖回家吧。
  
    「唷,還真的回來了?」韓家老爺子在韓父和韓母的攙扶下來到餐桌旁。 
 
    老人家這兩天腿痛得厲害,但還是不願意躺在床上,堅持要下床走動,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多沒意思呀。 
 
    韓靖堯放下碗筷趨向前,接手幫忙攙扶老爺子入座。
  
    「我的孫媳婦有回來嗎?」老人家東張西望問著。 
 
    韓靖堯因長輩問出同樣的問題,失聲笑了出來。  

    老爺子無奈地搖頭。「瞧這小子開心的樣子,像中大獎一樣!」  

    待大家入座,韓靖堯一邊幫忙盛稀飯,一邊回答長輩重複的提問。  

    「真喜歡人家的蒸蛋,就對孫媳婦好一點,聽懂沒?」老爺子聽完老伴說的事之後,又叮嚀孫子幾句。
  
    「知道了。」
  
    他當然會對她好,他是盡責的丈夫,所有應盡的家庭責任,他一樣也沒少。  

    餐桌上和樂融融,韓靖堯很開心,雖然早餐和之前吃的不一樣,他還是吃得很多,也吃得很飽。

    八點半,司機準時來接人,他坐在車子裡,嘴角上揚,聽著輕音樂閉目養神,連司機都能感受到老闆如沐春風的好心情,和昨天的移動式噴火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韓靖堯當然沒注意到司機內心的激動,他心情好是因為他相信一切將會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他的女人、他的妻子會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溫順聽話。 
 
    當然,下午他還要抽空到醫院盯著老婆換到個人病房才行,不轉院可以,但更換病房這件事沒得商量。  

    直到十點半,早上的會議正在進行,他都認為這幾天的烏龍事件已近平息,誰知道陳秘書在這時接到內湖主屋的緊急來電,趕緊將手機交給他--

  才接起,韓母就在手機那端氣急敗壞地叫著。

    「兒子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和雅年離婚?!你岳父岳母現在在家裡,親自將雅年的婚戒送回來,他們說是你同意和雅年離婚的!你岳母含著眼淚求韓家放人,說你根本不愛雅年,這個婚姻根本沒意義!兒子啊,早上不是才說要好好對待人家的嗎?你真的要和雅年離婚?」
  
    他的計劃全失控了,他匆匆結束和母親的通話,顧不得尚未結束的會議,驅車趕往醫院-- 
 
    他清楚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妳負責跟韓家的長輩說,他們同意,我就同意。」 
 
    他沒想到當時得意、自信滿滿的反擊,會在此刻打擊得他幾乎毫無招架之力......  


    ★★★


    告別連日的陰雨綿綿,今天天空總算放晴了。  

    余雅年戴著口罩、披著小外套,來到醫院的中庭花園吹風、曬太陽。  

    她知道生病的人是不能吹風的,但整天待在病房裡實在很悶,吹著微風,加上有溫暖的太陽曬著,應該還好吧?反正看護林阿姨也說病人能維持好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這時崔可正巧經過中庭花園,看到坐在石椅上的余雅年,便走了過來。

    「雅年。」
  
    余雅年抬頭,淺笑。「崔老師,你來啦。」  

    崔可在一旁坐下,將送來醫院給母親的保溫鍋放在一旁。「今天可以下床吹風了?」
  
    余雅年笑道:「今天沒發燒了,再不曬曬太陽,人都快發霉了。」 
 
    「不發燒是好事。」  

    「崔媽媽今天也沒發燒了哦。」 
 
    「喔,那是兩件好事。」

  兩人相視一笑。  

    「雅年喝不喝韓式人參雞湯?」崔可問道。  

    「當然,崔老師親自下廚,那味道肯定很好,絕對不能錯過。」 
 
    「我還準備了一些小點心,讓大家解解饞。」

    「真的嗎?太好了。」  

    「雅年順便再幫我評鑑看看,台灣人喜不喜歡這樣的口味。」他的點心屋即將在東區開幕。
  
    「沒問題。」

  「雅年真的不來幫我?」崔可問。 
 
    余雅年搖頭。「我不行的,我的手藝還沒厲害到能用來賣錢。」 
 
    崔可一直希望雅年能夠到他的點心屋工作,於公於私,他都需要她。 
 
    「我說妳可以就可以,別忘了我是妳的老師。」  

    余雅年閉上眼睛,微仰著下顎,享受著微涼的風。「呵,謝謝老師的讚美嘍。」

  他們一句一句聊著,氣氛很輕鬆。  

    早上起床時,她看到右手的無名指上套著那只婚戒,看護林阿姨說,昨晚近十二點韓靖堯來過,直到一點半左右才離開。 
 
    有什麼意義呢?  

    說穿了,他只是不習慣她的叛逆,覺得她沒事找事做,所以來到醫院替她將戒指套上,以為這樣就是他的讓步,如果她夠識相的話就該聽話,快點結束這場鬧劇,回歸到過去的生活,當他韓靖堯的妻子。

   當了他的枕邊人三年,雖然得不到他的心、得不到他的愛,但不至於看不透他這一點心思。  

    韓靖堯就是這樣的男人,以為世界在他腳下,以為他能掌控一切。沒錯,他太成功了,他確實擁有了一切,只是有些事、有些情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唾手可得的。 
 
    她累了,她不想再當唯唯諾諾、拚命討好他的妻子,她只想當原本那個最簡單的余雅年。 
 
    後來爸爸媽媽來看她,告訴她,爺爺同意了,然後自己喝了個爛醉,還一直放聲大笑,像是把這三年累積下來的憋屈一次釋放出來。
  
    爸爸說這是最後一次問她的意願,她的答案不變,所以如昨天媽媽計劃的,他們今天早上將親自前往韓家說明,順道將婚戒歸還。
  
    「雅年。」  

    余雅年睜開眼,側頭看向崔可。  

    崔可溫柔地微笑著,待在同一間病房其實很難藏得住秘密,昨天雅年和她母親所說的計劃,他都聽到了,所以他知道雅年正準備辦離婚。 
 
    「我喜歡妳。」  

    崔可的深情告白令余雅年一怔。  

    「我是真的很喜歡妳,如果可以,請給我追求妳的機會。妳會發現被人喜歡的感覺很不一樣,我不會讓妳不開心。」  

    余雅年看著他,她不是不明白崔可的心思,只是她性格固執,雖然放下了婚姻,但並不代表她還能夠喜歡上另一個男人。

    她正要拒絕,沒想到身後卻傳來某個低沈冰冷、彷彿壓抑著怒火的嗓音--
  
    「原來如此。」  

    余雅年驚訝地回頭,意外迎上韓靖堯森冷的注視。  

    她不自覺站起身,知道他誤會了,正要解釋,停頓了半秒,突然覺得也沒必要了。  

    「原因是他吧?」韓靖堯的嗓音像是從最陰暗的深淵傳來,冷得讓人頭皮發麻。「我說過他喜歡妳,妳接受他了?」

  男人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質問。  

    余雅年有些懵了,接受崔可?她自嘲一笑,雖然她了解他,但顯然地,三年的相處,並沒有讓他了解她。  

    她淡然地說:「隨你怎麼想。」  

    「隨我怎麼想?」妻子的鎮定和不在乎擊垮了韓靖堯最後的理智,他從牙縫中迸出一聲嘲諷的冷笑。「嘖,還需要我想嗎?光天化日之下,你們肩並著肩坐在花園咬耳朵,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們的好事,難道身為別人老婆的妳,都不會覺得羞恥?」 
 
    余雅年仰起下顎,勇敢地迎視他的怒火。  

    男人真的很奇怪,自己不喜歡的,卻不允許別人喜歡?男人可以和別的女人曖昧地共進午餐,甚至在同一間房裡獨處,卻不允許自己的老婆和別的男人坐在同一張長椅上? 
 
    崔可上前一步。「韓先生,你話說得太重了!我是喜歡雅年、想要追求雅年沒錯,但她並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  

    韓靖堯一身的寒氣,居高臨下地冷視著眼前的男人。「我有跟你說話嗎?」  

    從第一次見到崔可時,他就知道他是一根刺,但他沒預料到這根刺可以將他刺得那麼痛,痛得幾乎讓他失去理智!  

    他瞅著自己的老婆,眼裡燃著怒火。明明只要上前一步就能碰觸到對方,卻彷彿有一道無形的溝壑橫亙在他們之間。  

    乖乖的真有這麼難嗎?

  她只要像過去的每一天一樣,笑著迎接他上下班、笑著陪他吃飯,這樣會很難嗎?  

    身為她的丈夫,他給了她所有女人羨慕的一切,難道這樣還不夠?  

    男人面無表情地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女人精巧的下顎。「就是因為他,所以妳才急著跟我離婚是嗎?」  

    這是一個超級離譜的假設,在全世界都知道她深愛著他時,他以為她還能愛上別人?  

    余雅年沒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就算她的心揪痛到快痛死了,也要清清楚楚看著他還能有多殘忍。  

    不過男人是可以很殘忍的,尤其是怒火沖天、感受到被背叛的男人,會完全失去理智,只剩下「全面攻擊」四個大字--
  
    「不說話?妳就明白承認妳也喜歡他,承認妳好不容易找到肯愛妳的人,反正我也不會喜歡妳,有這樣的男人出現,妳當然得好好把握。妳只要明說就好,不必做那麼多的小動作,離家出走?生病住院?讓長輩到我家說三道四?通通沒必要。」
  
    男人說著殘忍的話語,用指腹摸著妻子顫抖蒼白的嘴唇,雖然動作很溫柔,眼底卻是不帶感情的冰冷......  

    「事情很簡單,妳只要明白告訴我,妳要去追尋真愛,妳選擇了別的男人,我就會放妳走。畢竟在我眼裡,妳擁有的只是一個妻子的身分,又沒上我的心,不是嗎?」  

    又沒上我的心,不是嗎?  

    余雅年對自己承諾過,不再為眼前的男人流下任何一滴眼淚。  

    她雙手緊緊握拳,全身顫抖不已,巨大的悲傷在心底翻滾著,她抿著唇、紅著眼眶,蒼白的小臉已毫無血色。  

    「韓靖堯!」崔可不敢相信為什麼有人可以這樣絕情、殘忍?!

    韓靖堯直視著準備替妻子出頭的「下任情人」,臉上雖然沒有一絲表情,眼神更是深不見底,但全身散發的怒火和戾氣卻讓人不寒而慄。 
 
    「你想替『你的』雅年出頭?」  

    話語裡的嘲諷意味是那樣不屑,他不確定只要萬人迷再往前跨一步,他會不會賞他幾拳? 
 
    空氣中的戰火一觸即發。  

    「夠了。」余雅年深呼吸,撥開他的箝制,往後退了一步。「韓先生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韓靖堯冷笑。「余小姐認為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余雅年抿著嘴,笑出聲。「是沒有。」  

    韓靖堯瞇著眼,看著他的妻子準備離開,嘲諷地開口。「乖乖的有這麼難嗎?」 
 
    余雅年停下腳步,仰頭,泛紅的雙眼已經有些模糊......  

    「是不難。但面對一個不愛我的男人,很難。」  

    在丈夫明白表示沒將她放在心上後,哪怕這是早就料到的事,還是狠狠地擊垮了她,她曾經明亮的雙眼彷彿蒙上一層塵埃,失去了光彩,只剩下一片黯淡的死灰。
  
    她的痛已經無法用文字去形容了,韓靖堯的每個字、每句話都像一把利刃,一刀又一刀地砍在她心上,讓她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她淡淡地又問了一次。  

    韓靖堯沒說話,只是深深地、帶著怒火地審視著她,最後僅留下冰冷和不屑,轉身離開。  

    余雅年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是那樣的緊繃而憤怒,她閉上眼,將喉間的哭意一口一口全部嚥下。


  ★★★


  因雙方談不攏,離婚的事持續僵持著,毫無進展。  

    余家破釜沈舟想結束;韓家打死都不想結束。 
 
    當事者的女方想要結束,過自己簡單的新生活。  

    而當事者的男方在等著他的妻子明明白白告訴他,她要離婚是因為選擇了其他男人,才同意結束。 
 
    余雅年當然不會接受這莫須有的指控,她和她的家人不需要去承受這種罪名,所以余家人生氣了,就算這三年的婚姻沒有愛情,也有感情,沒必要這樣為難人。 
 
    韓母也覺得自己的兒子瘋了,誰都看得出來雅年喜歡的人是靖堯,雅年想要離婚,是因為對他心灰意冷,不想再等待,兒子這是在吃哪門子的醋?  

    因為雙方都沒交集,所以離婚的事一直擱著。 
 
    余雅年出院後,搬回景美的娘家;韓靖堯則繼續住在信義路的家。 
 
    夫妻倆算是正式分居。

    余雅年將所有的課程正式結束,開始認真著手找工作。失去了韓家少夫人的光環,她必須自己養活自己,不能依賴父母和大哥。  

    韓靖堯一手主導的永續村開發案正如火如荼進行著,他將所有精力全放在工作上,而面對不用休息的工作機器,永利地產各部門的高階主管和貼身助理、秘書都被「噹」得很慘,而且愈貼身的愈慘......
  
    這一天下午,韓靖堯來到位於敦化南路林蔭大道上的「仕誠會計師事務所」,這棟辦公大樓同時也是永利地產的租賃產業之一。  

    老闆蔡仕誠是韓靖堯在美國康乃爾大學讀書時的同校同學,雖然是不同的科系,但同為兄弟會,關係自然不同。蔡仕誠原本是在美國工作,這次從美國回來台北發展,老同學當然必須大力相挺,以最優惠的租金將兩層樓出租給他。

  蔡仕誠招呼著老同學進入辦公室參觀,因為是新成立的公司,辦公室才剛裝潢完畢,還聞得到嶄新的氣息。 
 
    蔡仕誠大力讚美。「你這地點好,窗戶外的敦化南路特別漂亮!」  

    韓靖堯拍拍好友的肩膀。「喜歡就好,我等著看你鴻圖大展!」  

    蔡仕誠大笑。「哪兒的話?我還要靠老同學多多牽線,幫忙介紹一些人脈才行呢!」 
 
    「當然沒問題。」  

    兩人一句一句聊著,遠遠地就看到大會議室外頭坐了一排等待面試的應徵人員。  

    一張清秀白皙的小臉,讓韓靖堯停下了腳步。

    是她。
  
    及肩的頭髮似乎有修剪過,比之前略短,劉海斜斜地塞在耳後。她臉上化著淡雅的妝,白色的襯衫、及膝的一字裙顯得中規中矩,在她周圍那些有工作經驗的人旁邊,更襯得出她的生澀和緊張。 
 
    「有熟人嗎?是誰?不用面試了,直接來上班就可以啦!」蔡仕誠看著老同學的表情,打趣道。 
 
    韓靖堯用下巴指了指會議室。「在應徵什麼職務?」  

    「哦,事務所的記帳人員。」 
 
    韓靖堯皺起眉,他依稀記得她是國立大學會計系畢業的,嫁給他時才剛畢業沒幾年,當外商公司的財務助理也不滿兩年,工作經歷可謂乏善可陳。 
 
    蔡仕誠只在韓靖堯婚宴當天見過新娘一次,每年在美國或台灣舉辦的兄弟會團聚也不見他帶家屬參加,自然對余雅年沒什麼太深刻的印象。

  「哇,看我幾年沒回來了,台灣的女孩子都這麼漂亮嗎?你看坐在中間穿白襯衫的那個,典雅又有氣質,看起來多文靜、多溫柔啊,光看著都覺得舒服,不像是來應徵的,倒像是哪家豪門的千金小姐。我來看看我缺不缺助理,擺在身邊天天看也賞心悅目!」  

    韓靖堯整個人炸起來,臉都黑了,整排來應徵的人就只有她穿白襯衫!  

    他一掌用力打在好友背上。

    「夠了,你是來台北開創事業,還是來交女朋友的?如果只想留戀花叢,我會立即將租金調回原價,甚至加倍!」  

    蔡仕誠打著哈哈。「哎唷、哎唷,幹麼這麼認真啦,我開個小玩笑也不行哦~~」
  
    當然不行。  

    因為她是他的妻子。  

    因為她被韓家長輩寵得無法無天,才會一身的嬌氣!  

    他不懂,她為什麼需要出來找工作?難不成崔可不能給她舒適安定的生活?  

    他瞇起眼,心口莫名地揪痛著。他當然會生氣,好好的韓家少夫人不當,出來找工作會比較順心?對,他是生氣,心口的揪痛和在不在乎無關! 
 
    這邊的騷動引起面試者的注意,當然也包括了余雅年--  

    是他。  

    一身合身的西裝,一樣的高大自信和帥氣,臉上的陰鷙和冰冷也依舊。 
 
    那樣的人,優秀得像是和她身處在不同的世界。

  她低下頭,抿緊唇,台北太小了,連面試都會遇到不想看見的人,不管他和這家公司有什麼關係,她都有股想離開這裡的衝動。  

    「下一位,余雅年。」面試官重複唱她的名。

    「余雅年在嗎?」  

    她回過神,趕緊舉手,慌慌張張地拿起皮包起身,在某人灼熱的注視下,雙腿微顫地走進會議室。
  
    蔡仕誠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呃,老同學......我說......怎麼我印象中,這名字和尊夫人同名同姓啊?而且還愈看愈相像......」
  
    韓靖堯沒說話,瞪著大會議室的門板,眼睛像要著火一樣。
  
    不用說了,那位準是他老婆了。  

    蔡仕誠冷汗直直冒,因為是老同學,所以他很清楚這傢伙有多小氣,剛剛他居然還拿他老婆開玩笑?啊,這下慘了,可千萬別漲租金才好......  

    除此之外,先不管韓家的媳婦為何要出門找工作,他該煩惱的是,究竟要錄取還是不錄取啊?  

    台北就是這麼小,在A地遇著,也有可能在B地遇到,要知道莫非定律是很可怕的,愈不想見到的人,可能轉個彎就遇到了。 
 
    又一天,天空下著滂沱大雨。  

    余雅年剛複試結束,站在百貨公司門庭前躲雨。  

    她的工作經歷始終找不到合適的文職工作,所以她決定換個職業試試,她想到自己對廚具有興趣,便將主意放到百貨公司的專櫃銷售人員上頭。上個禮拜在總公司的初試已經過關,複試是在櫃上模擬銷售情況,結果還未知曉。
  
    不過她不是很有把握......她仰天看著大雨,表情無奈。  

    呼,雨好大,連計程車都叫不到。  

    「Jing,我們在這裡等就好,司機會把車開過來。」 
 
    熟悉的嗓音讓余雅年下意識地回頭,意外撞上他那雙冷鷙深邃的黑眼。  

    韓靖堯。  

    葉琳在他身旁,一手拿著名牌服飾的購物袋,另一手則輕勾著他的手臂,臉上露出甜美的笑意。  美麗的葉琳、帥氣的韓靖堯,他們就像一幅畫一樣,好看極了。 
 
    余雅年將視線收回,挺直背脊,緊緊抱住手中的資料袋。不用回頭,她就能感覺得出自己被他深深注視著。

  大雨嘩啦啦地下著,濺濕了躲雨的她。

  該怎麼辦才好?  

    「Jing,雨太大了,我們進去等吧。」 
 
    她站立難安,葉琳每句嬌柔的話語都快要讓她崩潰。  

    她身後的男人是她的丈夫,他們一起生活了三年,只不過他身旁的位置,不再是她的。  

    這時,一位好心的阿姨走向她。「哎唷,小姐啊,雨下這麼大,妳站進來一點啦,妳在等計程車嗎?我的傘很大,我們一起擠,千萬別淋到雨......」  

    余雅年此刻只想逃離這裡。  

    「謝謝阿姨,我有急事,先離開了。」  

    她不顧一切地跑進滂沱大雨之中--  

    不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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