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801|回覆: 9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路可可 -【調教惡魔(狠角色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7-6-23 09:59:3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路可可 -【調教惡魔(狠角色之三)】

相親是她跟關振言第一次見面,
而下一次見面就是跟他結婚的那一天。
婚後分房睡,但要一個小孩,
何時履行夫妻義務,他會提前告知──新婚之夜,
他把規矩訂下,她跟他之間就這麼公事化、冰冷、無情。
但為什麼他還會費心思地把她的喜好、習慣探聽得一清二楚?
她不免多心地以為,他是因為喜歡才娶她,
因為在意才會想獨佔她……既然兩人已是夫妻,
她決定好好調教這冷血惡魔,日子才可能好過。
他的人生裡沒有順其自然這回事,因為想要,所以得到。
而杜若彤就是他想要得到的女人,妻子的最佳人選。
男人「想要」一個女人,有很多不同的方式,
他願意給她一個名分,認同這項互惠的婚姻關係,
但他不會給她多餘的情感、額外的溫情。
他可以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卻不要她的靠近、瞭解,
每天跟想要她的慾望拔河,折磨卻撤不下自己的心防……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7-6-23 10:00: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她,結婚了。
  和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男人 關振言。
  或者,不應該說她與他只見過兩次面,畢竟,他們曾經就讀於同一所大學。
  關振言高她三屆,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
  他,文武雙全,家世一流卻又謙恭有禮。他,身兼學生會長、籃球隊隊長、辯論社社長……總之,校內所有佔盡風頭的職銜,全都落在他的頭上。更別提那些掛在他名下的校外、國際科展冠軍頭銜,有多讓人瞠目結舌了。
  然則,關振言的風光,只持續到他大四下學期那年。
  那一年,他出了車禍,一夕之間從學校裡消失,從此沒再公開露面。
  有人說他毀了容,有人說他成了植物人,有人說他腦子不行了。有人說、有人說、有人說……他的消息在校園裡、同學間一度傳得沸沸揚揚。
  不過,流言這回事,來得快也去得快。
  一年之後,沒人再提起關振言,而杜若彤也很快地忘了關振言這號人物。
  直到幾年後,關振言在美成立網絡公司,一路靠著精密購併網站,成為身價百億的網絡巨擘,回到國內之後,大夥兒才又重新提起了那些「有人說」,並又開始傳誦著關振言的驚人財富與冷血的鐵腕作風。
  杜若彤從沒特別注意過關振言的新聞,因為她總認為這個學長與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直到一個月前,她和他相親。
  直到今天,他們結婚。
  今晚,是她的新婚之夜。
  但是,對杜若彤而言,關振言仍然是一個沒有真實感的名字。
  杜若彤坐在古典梳妝台前,看著鏡間那張卸完妝後,水嫩卻顯得蒼白的臉龐,以及那兩片被咬得紅灩的雙唇。
  她水澄的眼無法控制地猛眨著,細碎的呼吸像是隨時都會喘不過氣來一樣。
  事實上,她緊張得簡直想昏倒。
  身為現代女子,新婚之夜並沒有恐怖到讓她臉色發白的地步,讓她如此緊張的原因是
  從相親到新婚之夜,她和關振言才見過兩次面啊!
  要她和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陌生人上床,即便她平時稱得上是個性沉穩的人,也會忍不住驚惶失措啊!
  他們沒有訂婚 關振言嫌費事。
  他們沒有大宴賓客 誰都知道關振言不在公開場合露面。
  他們之間的一切決定,全都是都由關振言強勢下令的。而她的家族對於她這隻小鳳凰飛上更高枝頭一事,只會熱切地搧風點火,採取一概全力配合的低姿態。
  所以,沒有人
  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體諒她現在緊張到胃痛的心情。
  她該怎麼辦?
  杜若彤砰地一聲趴在梳妝台上,她急促的呼吸模糊了鏡面,卻沒法子教她看不見鏡子裡反射出的那張蕾絲紗帳四柱大床。
  四柱大床上懸著最柔軟的蕾絲,床鋪間撒遍了法國玫瑰花瓣。還有她身上樣式典雅、質料卻誘惑的奶油色絹質蕾絲睡衣,全都提醒著她接下來「應該」會發生的事。
  關振言冷漠的容顏在瞬間閃過杜若彤的腦間,她驀地打了個冷顫,起了一臂的雞皮疙瘩。
  叩叩。
  啊!杜若彤摀住唇,及時阻擋了脫口而出的尖叫。
  叩叩。
  「等……請稍等一下!」杜若彤整個人驚跳了起來,她壓著胸口,怕心臟直接跳出來。她失溫的臉龐因為加速的心跳而染上了一層薄紅,諷刺的是,那層薄紅竟是她全身唯一像是新嫁娘該有的喜色。
  杜若彤拉緊白色睡袍,慢慢走到門口,拉開大門,一個留著及肩中長髮,五官秀氣,唇邊還有小酒窩的男人,正對著她微笑。
  是她的小叔 關語。
  杜若彤鬆了口氣。
  事實上,從相親到決定婚禮這段期間,任何與新郎有關的事,出面處理的人總是關語。因此,她和關語見面的次數不算少,兩人相處得還不差。
  「晚安,你找我有事嗎?」她柔聲問道,臉上的微笑優雅到足以接見外賓。
  「哇!大嫂,妳這樣很美。」關語對她一身純淨的打扮,報以一聲驚艷的口哨。
  「謝謝。」杜若彤淡淡一笑,緊張到幾乎要抽搐的胃,因此而得到了些許舒緩。
  「這是大哥要我轉交給妳的首飾。」關語將一盒深藍色天鵝絨首飾方盒遞到杜若彤手上。
  杜若彤接過首飾盒,卻蹙起了眉。這些時日以來,盤桓在她心裡的許多不安,不由自主地衝口而出
  「他為什麼不親自拿給我呢?」
  「大哥習慣在書房工作到十一點,所以要我先拿過來讓妳配戴。」
  「工作?可是今天是他 」杜若彤抿住雙唇,好控制住她的情緒。
  「今天是他結婚的日子,他應該好好休息的,對嗎?我也這樣告訴過我大哥了,無奈他就是不聽。」關語雙手一攤,眼中閃過頑皮的光芒。「也許大嫂說的話,他會比較願意聽也說不定。」
  「是嗎?我想他應該不希望被人打擾吧。」杜若彤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要她去勸說陌生的丈夫不要工作,快點出來過他的「新婚之夜」?
  她辦不到!
  「大嫂,妳快打開盒子,看看妳喜不喜歡啊。」關語催促道。
  杜若彤打開方盒,珍珠的光采旋即眩惑了她的眼。
  她喜歡珍珠飾品,因為珍珠的溫潤光采能讓她顯得絹雅,並襯得她的膚色更加瑩透。而關振言送給她的這份禮物,是香奈兒今年甫在台灣巡迴展出的花園籐蔓珍珠項鏈,市價上千萬啊!
  「他怎麼知道我喜歡珍珠?」杜若彤聲音依舊細柔,但胸膛裡有股莫名的情緒正竄動著。那情緒不是因為珍珠的價值,而是因為關振言無預警為她送上的心意。
  「大哥知道很多關於妳的事。」關語意有所指地笑著。
  「他怎麼會知道?他不是不常出門嗎?」
  對啊,細想之下,她才發現這個房間的奶油白及古典都鐸式擺設,也是依她的喜好而裝潢的。杜若彤一念及此,柳眉因不解而攢得更緊了。
  「只要有心,想知道妳的喜好,不會是什麼難事。」關語笑著答道。他奉了大哥之命,這段期間雷達全開,在她那堆勢利眼親戚間,努力地搜集著關於這位未來大嫂的資料。
  「是嗎?」
  「是的,大哥非常地在意妳。而大嫂如果喜歡這份禮物的話,不妨敲敲書房的門,親自跟他道謝一聲。」關語用手指了指書房的門。
  杜若彤低頭不語,她撫著方盒裡那串光澤如絲般光亮的珍珠,不明白關語為什麼頻頻想把她往關振言身邊推。她和關振言已經是夫妻了,早晚都會互相親近、瞭解的,不是嗎?
  真會如此?杜若彤想起關振言竟連新婚之夜都還要處理公事的舉止,她的眸子不禁黯然了。
  這是她想要的婚姻關係嗎?一輩子相敬如「冰」?
  不!她不是那種沒努力過就宣佈棄權的人。
  「我待會兒會去找你大哥,跟他說聲謝謝的。」杜若彤再抬頭時,黑亮的眼裡閃著堅定的光芒。
  「我就知道妳不會讓我失望的。」關語彈了下手指,唇邊酒窩一閃。
  「你別對我期待太高就是了。」
  「原來大嫂也是會出招反擊的嘛。」關語哈哈大笑了起來,傾身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杜若彤被關語的舉動嚇了一跳,但見他笑得很自在,她不由自主地也跟著笑了。
  她有預感,她和小叔會成為好朋友的。在她這段關係詭譎的婚姻裡,有個朋友總是件好事吧。
  「大嫂,大哥就交給妳了。他看起來或者不好相處,但他的內心絕對會是個顧家愛老婆的好男人。」關語誠懇地說道。
  「我『現在』直接到他的書房找他,會不會打擾到他?」杜若彤直截了當地問道。
  「放心!妳去找他絕對是件驚喜,而不是打擾。」關語哈哈大笑地再度拍了下她的肩膀,發現自己愈來愈欣賞大嫂一點就通的聰明了。
  杜若彤但笑不語,不過心裡卻輕歎了一聲。
  是啊,如果不想和關振言形同陌路人,她確實是該對這段婚姻積極一些哪!畢竟
  才新婚第一天哪……
  
  關振言聽見了弟弟關語大笑的聲音,還有他新婚妻子輕柔的笑音。
  於是,原本被推開了一條縫的書房大門,又無聲地被緊緊關上了。
  關振言開始痛恨起自己的粗心大意,如果他沒把數據放在車裡忘了拿上來,也不至於聽見那兩個人相談甚歡的歡笑。
  胸口裡翻攪的憤怒,化成了他大掌上猙獰突起的指節。
  他白皙臉龐上一雙黑眸憤怒地發亮著,像著了魔的野獸,只想撕裂眼前的一切。
  她與關語說話時,會是什麼模樣、表情?
  是一派大家閨秀的優雅?還是會露出她在大學時般的單純笑靨?
  關振言緊抿著唇,壓抑著喉間那股獸般的低吼。他緊緊地閉上眼,在黑暗間與他混亂的思緒共處著。
  今晚,他根本無心工作,他花了太多的時間想著他的新婚妻子 那個氣質出眾,五官優雅,一舉一動都有名媛風範,卻又毫無驕縱之氣的美麗女子。
  他驀然睜開眼,暴躁地在屋內來回地走著,屋內十九度的低溫空調,並沒有降低他週身的怒焰。
  關振言伸手撫著那道從左耳下一路蔓延至胸腹間的結疤烙痕,即使已經動過幾次手術,鮮紅的傷疤不再那麼猙獰嚇人了,但對任何人而言,那仍然是種怵目驚心的景象。
  他不愛出門,便是因為他不想看到別人同情或好奇的目光。
  如果她看到那一片遍佈他左半身的傷疤,她會覺得噁心嗎?
  關振言瞪著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來的那張冷酷容顏,外人對他的稱呼突然躍進關振言的腦海裡
  冷血惡魔!
  他唇角譏諷地勾起,陰柔五官於是益發地邪魅如魔了。
  他知道外頭盛傳,關振言為人傲慢、不近人情、狂傲自大、不與員工接觸,只以考績論職務薪水高低,併吞其它公司時,絕對不留情面,凡事只往錢看的冷血特質,和惡魔實無二致。
  但,他不在乎。
  就算老一輩企業家痛恨他的不厚道,又如何?就算媒體總愛批評他的併吞作風殘忍,又如何?他還不是一樣娶到了杜若彤這個如珍珠般高雅的妻子。
  畢竟,杜若彤身為傳統產業企業家之女,在大環境的不景氣之下,她只是一個被送到他手裡,以協助杜家產業升級的籌碼。
  他何必要為籌碼傷神呢?她和關語談笑風生又與他何干呢?
  他只需要告訴她,他對婚姻的要求,這樣便成了。
  他下令,而她遵從,就是這樁婚姻最主要的契約內容。她越早懂得這一點,對她越有利。因為他會是一個慷慨的丈夫!
  關振言轉身,走向書房的另一扇房門
  走入杜若彤的房間裡。
 
  杜若彤在書房外,站了十分鐘。
  書房裡頭透出光線,證明了裡頭應該有人。
  「有人在嗎?」
  杜若彤敲門敲了數次,卻都沒有得到響應。
  她轉身走回她的房間,腳步略顯遲疑。關振言連門都不願打開,她要怎麼跨出第一步呢?
  她推開房門,迎面而來的冰空氣讓她一凜。
  她驀地抬頭,一種被人盯住的感覺讓她抱住雙臂,慌亂地左右張望了起來。
  角落的雙人沙發裡,一雙鷹般的利眸盯住了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杜若彤倒抽了一口氣,急忙把手背到身後,想趁著雙手緊緊互握時,攢聚出一些鎮定。
  關振言沒有接話,他交迭著雙腿,打量獵物般地盯著她的每一個動作。
  她在緊張。從她顫抖的聲調,到她沒有笑意的臉龐,都明白顯示了此一情緒。或者,她在害怕他,也未可知吧。畢竟,他雖然是她的丈夫,卻也是一個陌生人。
  「我一直站在門外,為什麼卻沒看到你進來呢?」杜若彤輕聲問道,不想被室內的沉默給逼得窒息。
  「我的房間和妳的房間有一扇相通的門。」關振言用下巴指著那扇相通的門,目光就此定在她的肩膀上。
  你的房間?我的房間?她望著關振言那張總覆著一層冰的容顏,她眉頭微蹙,覺得不對勁。
  「這不是我們的房間嗎?」杜若彤上前一步,注視著他的眼,柔聲問道。
  「隔壁的書房是我的房間,這間則是妳的房間。我不希望婚姻干擾到我的生活作息,我習慣一個人睡。」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想讓她看到他的右手舊疾在雨天時酸痛的醜態。
  言畢,關振言別開眼,望向她的身後。
  杜若彤望著他的側臉,心裡鬆了口氣的同時,卻也矛盾地湧上一股失望。
  她的婚姻,真要生疏至此嗎?她原就知道他們相處的時間,應該不會太長。但是,就連同處一室,談談生活、心情,對他竟也是件難事嗎?
  杜若彤望著他的臉龐,內心慢慢地湧出一股不服輸的情緒。從小到大,在她柔弱的外表下,一直有著一股不達目的絕不死心的毅力。她不相信,他們之間就只能靠一張薄薄的結婚證書來維繫婚姻。
  「謝謝你送我的珍珠,它們很美。」她再度嘗試著想打開話題。
  「它們適合妳。」她有著珍珠一般的肌膚。
  「你為什麼娶我?」她想多瞭解他一些,這樣她才知道該怎麼努力。
  「妳美麗,熟悉社交事務,又知書達禮,會是個好妻子。」關振言面無表情地交叉著雙臂,看著她身後,冷冷地問道:「那妳為什麼嫁我?」
  「我媽是二太太,她一直希望我嫁個能讓她揚眉吐氣的人。我拒絕過很多次求婚,但我快三十歲了,機會一直在減少中。這時,你出現了,帶著可以提供我們家族企業所需要的資金。無論從各方面看來,你都是一個無法挑剔的乘龍快婿人選。」她並不想隱瞞什麼,畢竟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乘龍快婿?」關振言看她一眼,被這幾個字逗出了一抹笑,但那抹笑意卻只是讓他眼底眉梢更顯得憤世嫉俗罷了。
  杜若彤勉強擠出一抹微笑響應。
  「看來男人只要有錢,個性有多孤僻冷傲便全都不重要了。」他冷哼了一聲。「總之,妳最好弄清楚,我和妳都是在這段婚姻裡各取所需,因此我不希望妳在我面前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臉。」
  「我並不覺得自己是受害者。就某個層面來說,你娶了我,人們會當我是攀龍附鳳的麻雀。」
  「一個有錢男人被一個美女捕捉入婚姻裡,沒人會認為這事有任何怪異之處。」關振言不屑地扔下了幾句話,覺得她荒謬過了頭。她和麻雀永遠不會是同等級,那些自私做作的名媛才是吵死人的麻雀。
  杜若彤看著關振言,真的被他弄混了。他現在是在安慰她,還是只是在單純地陳述他的意見?
  她猜想,關振言是有些喜歡她的,否則,他不會娶她入門。不然,符合他方才提出的「美麗」、「熟悉社交事務」、「知書達禮」這些條件的女子何其多啊。
  但,如果關振言是因為中意她才娶她,為什麼他們都已經結婚了,他卻又要擺出一副避免與她有所接觸的疏離姿態呢?
  杜若彤凝望著他許久,卻沒法子從他雕像般的臉龐得到任何答案。
  他甚至沒再看她一眼,他的目光從頭到尾都在眺望她的身後。
  「除了分房睡這件事之外,你還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嗎?」她不屈不撓地再度嘗試著想打破僵局。
  「我要一個孩子。」關振言很快地看了她一眼。
  杜若彤驀地後退了一大步,所有的理智在瞬間被擊到外層空間。
  她睜大眼,慌亂到甚至沒發覺她的雙臂正防備地抱在胸前。他的意思是,他現在要和她……
  杜若彤的雙唇微張,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她驚惶地盯著他的臉,直到他譏誚的笑容,讓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她很快地將雙手置於身側,卻怎麼樣也擺不出自然的姿態。
  「放心吧,我今晚還不會『侵犯』妳。」關振言惡意地說道。
  她尷尬地低下頭,卻也因此沒發覺到他的目光正恣意地在她的臉上流連忘返著。
  「有沒有孩子這種事,應該順其自然,不是嗎?」她抬頭,努力想表現出鎮定。
  「順其自然」關振言冷嗤一聲,就差沒放聲大笑起來。「我的人生裡沒有順其自然這回事。我想要,所以我得到 就是這麼簡單。」
  「孩子不是東西,或是你的事業。」她脫口反駁道。
  關振言慢慢地從沙發裡站起身,瘦高的身軀無聲地走近她。
  杜若彤不許自己後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寒冰般的眼眸直逼到她面前。
  關振言握起她的下顎,他那冰一樣的手掌溫度,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妳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那種話?」他的聲音比他的眼神,更讓人不寒而慄。
  「我是你的妻子啊。」
  「是嗎?」關振言的唇角勾出一抹寒笑,低頭吻住了她。
  杜若彤太震驚,以至於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抗,便讓他登堂入室地糾纏住她的唇舌了。
  當他的吻拂過她舌頭的兩側時,她驚喘著,伸臂抗拒起這般太過踰矩的親密。
  「掙扎什麼?妳不是我的妻子嗎?丈夫吻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是嗎?」關振言在她的唇間惡意地低語著。
  杜若彤,妳要忍耐!反正,妳早晚得過這一關的。她緊閉雙眼,拳頭握得死緊地等待著接下來的煎熬。
  她不反抗的柔順讓關振言狂熱了起來,他的唇舌於是更加放肆地在她的嘴間攫取著她的味道、品嚐著她的觸感。
  她吻起來一如他所想像般地美好,像吻住了一朵花,層層的花瓣之下,有著最細緻的花芯與最香甜的花蜜。關振言放緩了力道,輕憐蜜意地開始想挑惹出她的更多反應。
  杜若彤感覺到她的意識正在飄散,卻無力挽回。
  他的吻是那麼灼熱,他在她的唇間翻攪,讓她不由自主地驚喘著。她從來不知道光靠一個吻,竟也能讓人產生慾念。
  「啊……」杜若彤聽到自己唇間逸出的輕喘,驀地睜大眼,羞愧地伸手推開了他。她以為因愛而性,才是最自然的事。沒想到,他的一個吻卻讓她……
  關振言被迫離開她的唇,他劍眉一擰,陰狠的眼神直射向她。
  她氤氳的眸、水紅的唇瓣,還有那在掙扎間鬆開的睡袍下所裸露出的凝脂玉肌,每一寸都讓他覺得吞嚥困難。
  這樣一個珍珠般的女子,會讓任何男人心動。
  「任何」男人!
  關振言腦中突然閃過方才門外的那一幕。
  「我警告妳,妳離關語遠一點。」關振言驀地沉聲命令道。
  「你……是什麼意思?」杜若彤握緊拳頭,不想隨他侮辱性的猜測而心生憤怒。
  「妳是個美麗的女人,而關語是個俊美的男人,我不想被人扣上戴綠帽的傳言。」關振言直截了當地說道,再度挪開目光不與她對望。
  「你並不比關語難看。」甚且,他的陰冷氣質比關語還引人側目。
  「是嗎?那妳為什麼怕我?」關振言的視線,停在她顫抖的唇上。
  「我並不怕你,我是因為你的誤解而憤怒得發抖。關語是我的小叔,我是有分寸的人,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來侮辱我。」杜若彤驕傲地昂起下巴。
  「我覺得妳最好怕我。」關振言的大掌覆住她的頸子,她細白的頸項在他手裡像一株脆弱的百合,隨時都可以一折而斷。
  「為什麼?」
  「因為我習慣摧毀任何不怕我的人事物。」他低語著,唇瓣詭異地像是不曾開啟一樣。
  杜若彤驀地打了個冷顫,快到她來不及阻止。
  一股冷意竄入她的每個毛孔,讓她覺得好冷。是他的眼神太寒凜,還是房裡的空調突然變冷了呢?
  「只要妳在外人面前,裝出恩愛夫妻的形象,我不會干預妳的生活,妳甚至可以對我予取予求。至於我們之間的『夫妻義務』,要在何時履行……」見她屏住氣息,他蓄意地放慢了說話語氣。「放心吧,我會好心地提前告訴妳的。」
  一定要這麼公事化嗎?杜若彤不自覺搖了頭。
  她搖頭是表示她不願意履行「夫妻義務」嗎?關振言心頭一惱,唇邊肌肉因為強壓著情緒,而微微抽搐著。
  「我明天要出國。」關振言掉頭就走人。
  「什麼?」
  「我要出國洽公一個星期。」他喜歡待在國外。外國人比本國人懂得尊重人,沒有人會對他側目,或者是在詢問他的傷疤時,放入過多的同情。
  「我幫你整理行李。」她緊跟在他身後,想多一些參與。
  「妳沒必要討好我。」
  「妻子想為丈夫做點什麼,也算是討好嗎?」她試探地伸手想碰觸他的手臂。
  「沒必要!」砰地一聲,關振言重重地關上兩人之間的那道門。
  杜若彤錯愕地看著那扇沉重的橡木大門,有種被打入冷宮的錯覺。
  她握住門把,想打開,但門已上鎖。
  杜若彤摀住額頭,無力地倚著牆壁,怔怔地看著那扇阻隔了兩人的門。
  這算什麼嘛!她的丈夫竟在新婚之夜,把她鎖在門外。
  「太太,妳睡了嗎?」她的房門被敲了兩下。
  「還沒。」杜若彤應了一聲,低頭拉整好睡袍,上前打開門。
  關家的老管家白媽端著一隻木盤,笑盈盈地站在門口。
  「有什麼事嗎?」杜若彤柔聲問道。
  「我幫妳泡了一壺玫瑰花茶。」白媽說道。
  「謝謝。」杜若彤玫瑰般的雙唇,詫異地微啟著。「妳怎麼知道我習慣在睡前……」
  「關先生交代過。」
  「他……」又一次地讓她啞口無言了。
  「太太,我今天說這些話或許是踰矩了一點,不過關先生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只要妳多用點心對待他,妳會發現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白媽熱切地說著,慈祥的臉上顯示著她還有很多的事想和人分享。
  「我會努力的。」杜若彤只能這麼回答,卻沒有力氣再追問下去了。今晚她已經經歷了太多情緒,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一下。
  「謝謝,晚安。」
  杜若彤接過白媽手中的玫瑰花茶後,再度關上了門。
  倒了一杯玫瑰花茶,深吸了一口香馥的玫瑰花香氣,她卻眉頭深鎖。
  一個被外界形容成冷血惡魔的男人,家裡的人卻紛紛替他說情,要她多為他努力一些。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關振言呢?
  杜若彤拿著白瓷杯,走回梳妝台前,看著那盒擺在桌上的珍珠項鏈。
  他有錢有勢,確實沒有買不到的東西,但送禮要送到心坎裡,總是要事先下過一番苦工哪。
  截至目前為止,用心的人是關振言,這是不爭的事實。而她既然嫁了,至少應該盡力達到相敬如「賓」的地步。雖然,她不認為關振言會用足夠的禮貌來回應她。但,她不可能連嘗試都不曾就放棄啊。
  「關振言……」杜若彤喚著他的名字,然後舉杯將玫瑰花茶一飲而盡,並將他的名字也一併嚥入唇間。
  她或者看似柔弱,但她不愛乖乖服輸。
  她的丈夫,最好盡快地接受這一點。
  明天,她會為他們的婚姻而努力。
  明天,她也會去找婦產科醫師拿避孕藥。在她的婚姻狀況未明朗之前,她不忍心讓一個無辜的寶寶加入這場混戰……
  唉!杜若彤躺上床,在新婚之夜
  失眠。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7-6-23 10:00: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出國一個星期,對關振言而言是常事,可是這回不同。
  每一天,他都感覺到如坐針氈、度日如年。
  因為他的家人、管家,像是約好似地每天輪流傳簡訊、打電話給他,內容不外乎是杜若彤今天又做了哪些宜室宜家的天大好事。
  偶爾,他的新婚妻子也會傳簡訊給他。
  ——你今天工作還順利嗎?
  ——回來後,我們一起吃飯好嗎?
  ——你明天什麼時候回來呢?
  他一通簡訊也沒回。
  這些人搞什麼鬼呀!以為這樣他就會轉性,變成一個和顏悅色的好男人嗎?關振言不以為然地想著。
  這一日下午,關振言回到台灣。
  平時總是要先到公司,忙到太陽下山才回家的他,此時卻坐在黑色賓士轎車後座,臉色鐵青地瞪著窗外回家路程的景致。
  就在住家外步程十五分鐘的小公園處,關振言的座車與一輛腳踏車交錯而過。
  關振言瞪著那個騎著腳踏車的清麗人兒,一時竟失了神。
  夕陽裡,杜若彤紮著馬尾,穿著奶油色V領針織上衣、小麥色七分褲,耳上掛著一組小巧的珍珠耳環,正奮力踩著腳踏車往前。
  她皙嫩的臉頰因為運動而染著粉紅,額間沁出的汗珠,閃亮得像一顆顆美麗的珍珠。
  知道車窗做過特殊防窺貼處理,她從車外決計看不進車內,所以關振言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的氣色好得不得了!
  那幹麼還頻頻傳簡訊來騷擾他,彷彿她一個人待在這個家有多孤單、有多極度思念他一樣。
  關振言瞇起眼,薄唇一抿,覺得自己被狠耍了。
  黑色車子滑向關宅,在大前門等待著鑄鐵巨門打開時,關振言眼露凶光地回頭尋找她的身影。
  她正賣力地踩著腳踏車,以一種輕易就能折斷她纖細脖子或跌斷她修長小腿的速度,飆風般地衝向大門口。
  車子才滑進關宅,關振言便大喝了一聲。
  「停車!」
  車子一停,他在司機王叔不可思議的目光下,下了車——
  「你回來了!」杜若彤踩著腳踏車正疾速往他的方向直衝而來。
  「小心!」關振言劍眉緊擰,低吼了一聲。
  「啊——」杜若彤的驚呼與腳踏車的煞車聲同時響起。
  她煞車煞得太急,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便從腳踏車上摔了出去。
  關振言及時接住了她的身子。
  「好險!」杜若彤看著他驚魂未定的陰沉眼神,她扶著他的手臂,試探地對他淺淺一笑。「謝謝你,我剛才騎得太快了。」
  她身子一動,屬於她的淡雅花香便悄俏地飄入關振言的鼻尖。他驀地推開她,彷彿她是燙手山芋般地將她推到一旁。
  「這麼熱的天氣,你在外頭騎車做什麼?」關振言瞪著那台倒在地上的腳踏車,不客氣地質問道。
  「你喜歡的那家上海魚丸店老闆剛才打電話來通知我,今天的新鮮魚丸已經做好了,所以我去看……」杜若彤盡可能和顏悅色地說道,不想引起他的不快。
  「你買上海魚丸做什麼?沒人要你多事!」關振言瞪著她,暴躁時的低沉嗓音,滿足責罵的意味。看她連騎個腳踏車都會跌倒,根本是存心找麻煩。
  杜若彤怔仲地站在原地,雙手互絞著,有種被狠狠甩一巴掌的感覺。腦袋裡這幾天補充進去那些關於他喜愛的餐食訊息,突然變成了一堆無用的垃圾,堵住了她所有的思路。
  她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關振言瞪著她斂去笑意的臉,他抿緊雙唇,不許自己出口安慰她。
  誰知道她對他安的是什麼心眼!像她這種年輕、條件又好的女人,不可能沒有心機。根據他的經驗,越是表現慇勤者:心機就越是深重。這一點,他已經從其他女人身上領教過教訓了!
  「你只要專心待在家就好了。」他沉聲命令道。
  「專心待在家,不就是應該要盡到一個妻子照顧你的責任嗎?」杜若彤的翦水秋眸望著他冷硬的眼瞳,毫不隱瞞她想得知他心情的意圖。
  「你才嫁到我家幾天?你就不能先適應一下這裡的環境嗎?」他別開眼,不看她,不給予任何正面回應。
  「我去市場不就是為了適應這裡的環境嗎?」
  「你倒是很伶牙俐齒。」關振言不悅地皺起眉。
  原來,他期待的是一個安分無聲的妻子?杜若彤難受地咬住唇,她微低著頭,好藉著將髮絲攏到耳後的這個小動作,來整理心情。
  「把你心裡的話說出來。」他不懂的生意,他絕不胡亂砸下資金。女人也一樣。他娶了她,就要知道她心裡的想法。
  「對我來說,當個安靜的妻子不難。但是,如果你要的不是一樁虛有其表的婚姻,那麼,你至少該給我一些訊息,讓我知道我該怎麼做,才能讓我們更熟悉彼此。」杜若彤無畏於他沉鬱的表情,勇敢地說出了心裡的話。
  關振言瞪著她,鐵灰色西服下的精瘦胸膛劇烈起伏著。
  見鬼了,他的妻子不怕他,不過是件理所當然的事,他真不知道自己在高興個什麼勁!
  關振言拚命地壓抑著忍不住上揚的唇角,以至於臉龐線條看來卻益發地僵硬了起來。
  杜若彤望著他面具般的凝重神色,直覺便認為自己又惹他不開心了。她在心裡歎了口氣,洩氣地垮下肩。
  「剛才為什麼不叫司機送你去市場?」他問。
  他這一開口,杜若彤眼底眉梢便全漾上了笑意。她飛快地抬頭,嬌顏如珍珠般地摻上一層柔和光采。
  「我喜歡騎著腳踏車穿過房子外頭那一整排的小葉欖仁樹,感覺很像走入綠色隧道一樣。你也該試試的,那是一種很棒的體驗。」
  一陣傍晚涼風拂過她的臉龐,她的笑意於是隨著微風,被吹到了他的臉上。
  「隨便你想幹麼就幹麼!」關振言胸口一窒,驀地掉頭走人,快得沒讓她發覺他眼中因驚艷而短暫的失神。
  他那突如其來的怒氣讓杜若彤心一涼,望著他的背影,她拚命地深呼吸好幫自己打氣。
  他喜怒無常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了,她得習慣才是。
  見關振言愈走愈遠,杜若彤連忙跟上他的腳步。
  注視著他西裝筆挺的背影,她突然對自己一身的休閒裝扮心虛了起來。
  她怎麼忘了,他們婚姻的起點是種互惠的關係,而他所求於她的最基本條件,便是一個端莊嫻雅的妻子啊!
  她不能因為他不在的這星期,屋裡的所有人都寵她順她,她就開心地像回到大學時期住宿在外的無憂無慮啊。
  杜若彤咬著唇,上前一步,想和他談談她此時絕非放縱,而是自在的心情。但,她的目光突然停滯在他頸後那一整排的疤痕之上,久久無法栘開。
  「你……的傷口還會痛嗎?」她低聲問道。
  關振言一下沒回過神來。
  杜若彤走到他身邊,用手指指著他從耳後到頸間的那道傷疤。
  關振言拳頭一緊,這才意識到他正站在太陽底下,耳下的所有傷疤全都無所遁形。
  先前與她見面的那幾回,他都成功地用領巾或是高領衫遮住了傷疤,沒想到今天卻是什麼都來不及遮掩。
  「不關你的事。」關振言惱羞成怒地低咆出聲,快步地擺脫她,走進了屋內。
  莫名其妙!杜若彤嚥下一聲不滿的抗議,反抗地站在門廊下,就是不願進屋。
  「若彤啊……」
  杜若彤一回頭,發現白媽、司機王叔、園丁許伯,這些已和她熟稔的一半關家人,全都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她知道他們又要幫關振言說話了——
  某年,園丁沒有準時服用甲狀腺的藥,鉀離子過低,四肢無力地倒在地上,是關振言親自抱著他,坐在救護車上送他到醫院。
  某年,白媽重感冒入院,他每天去探望。
  某年,園丁的兒子在南部出車禍,內臟大量出血,關振言派人從台北帶著最高明的外科醫生南下執刀……
  就是他們的這些話,讓她忽略了關振言的冷血惡魔封號,而開始對他感到親切了起來。
  「他真有那麼好,值得你們一再地為他歌功頌德嗎?」杜若彤不解地問道。
  所有人毫不猶豫地點頭。
  杜若彤看著眾人期待的目光,她蹙著眉,真的快被弄糊塗了。
  關振言不是個壞人,他關心、照顧這些老員工,像對待親人一樣地無私。可他對她,怎麼就不是這麼一回事呢?
  「我……會再試試看的。」杜若彤說道。
  如果沒找出真正原因,她會寢食難安的。
  這畢竟是她的婚姻啊!
 
  那一晚,關振言原本不想下樓吃晚餐的。
  因為,他不想面對杜若彤那雙太過積極與熱切的水眸。他不想對她心懷期待,因為他不想再失望了。
  但,他卻還是下樓用餐了。
  因為白媽把做晚餐的過程說得很嘔心瀝血,逼著他一定要下樓吃飯。
  白媽就像他自己的媽媽一樣。他或者可以用冷漠面具擋去陌生人,但對於這些跟了他一輩子的人,他還能怎麼辦。
  關振言穿著黑色高領衫,從樓上走到餐廳。
  「嗯,對啊,洪家米店的東西種類真的很多,我以前就跟我媽一起去過……還有,他們旁邊那家的魚貨也很新鮮,像今天的龍蝦、象拔蚌都很不錯……」
  「看不出來你還真有幾把刷子呢!」
  杜若彤和白媽相談甚歡的聲音,讓關振言蹙起了眉。
  她們兩人的感情何時開始變得這麼好了?白媽不會把他以前的事,全都拿出來亂講吧?
  關振言加快腳步走到餐廳門口,整個人卻愣住了。
  半背著他的那兩個人喁喁私語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對母女。杜若彤甚至摟著白媽的手臂,笑得好開心。
  她怎麼會這麼習慣碰觸人呢?
  她的家世背景應該讓她和其他豪門之後一樣,有股拒人於千里外的千金傲氣才對啊……
  「小關,快來。」白媽先看到了關振言,揮手招呼道:「這可是剛從歐洲運來的白蘆筍,新鮮又多汁,隨便沾點蛋黃奶白醬就好吃了。還有你最愛的上海丸子,湯汁全都吸到丸子裡了,一瞧就知道好吃。」
  「白媽——」
  關振言不悅地低喚了一聲,抿緊唇、板著臉走向餐桌主位。
  「我又忘了,他都已經三十三歲,不能再稱為小關了。」白媽笑著對杜若彤說道。「以前為了區分他們父子三人,我都叫他們關先生、小關、小關關。」
  「小關關還滿適合關語的。」杜若彤笑著說道,水眸卻始終望著關振言冷凝的臉龐。「你不覺得嗎?」
  關振言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漠然的神情,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般。
  如果她喜歡關語的開朗,那她現在幹麼坐在這裡看他的冷臉?他並沒有要求她要和他一起用餐。
  杜若彤見狀,心一涼,她勉強自己扯出一抹微笑,佯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關語那傢伙確實滿耍寶的。」白媽連忙出聲打破僵局。「你快坐到位子上吃飯啊,飯菜冷了就沒那麼好吃了。」
  「好。」杜若彤依言入座,努力提振起精神。
  白媽無聲地說了一句「加油」,便離開了餐廳。
  關振言瞪了一眼那副擺在他身側的餐具——她幹麼要坐得離他這麼近?
  「空調太強了,溫度可以調高一點嗎?」杜若彤柔聲問道。
  「你可以上樓多加件衣服。」關振言仍然沒看她,也沒打算讓她稱心如意。
  「現在是五月天,你可以穿短袖,你的疤並不可怕。」杜若彤堅持直視著他的眼,直到他的黑眸與她四目交接為止。
  「我說過了——我不想討論我的疤,你難道聽不懂人話嗎?」關振言的五宮覆上一層冰,那眼陰沉地像是在瞪著仇人。
  杜若彤猝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緊拙的十指。
  她——忍!
  她給自己一個夏天的努力期限。在這段期間,她會是一個熱心的妻子。她會努力與他好好相處、好好地瞭解他。
  如果夏天過後,他們之間仍然沒有任何改變,那她也不想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了。
  她不會離婚,因為他對她極好,而她也很清楚這個婚姻會是她最佳的安身立命之處。所有妻子該盡的義務,她一樣也不會少做。但,她不會再傻到去祈求自己的婚姻要有什麼光與熱了。
  杜若彤閉上眼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深呼吸。
  關振言緊抿著唇,目光停留在她激烈起伏的肩膀上。
  活該她情緒激動,沒人叫她來招惹他啊!
  她坐得那麼近,近到連她身上那股不知名的香都干擾到他了,他也很煩躁啊!
  「如果你硬是要和我一起用餐的話,你的位置應該在我對面。」他粗聲說道,眼睛盯著筷架。
  「才兩個人用餐,沒必要對坐餐桌兩方,弄得無比拘謹吧。你不會反對我這樣女排座位吧?」杜若彤唇邊噙著一個淺笑,緩緩抬頭看向他——
  他沒在看她。
  杜若彤有些失望,可她並不洩氣,因為他會主動開口找她說話,就代表了他還是會顧及到她的感受啊。
  「你想做什麼,我管得著嗎?」關振言不看她,舉筷開始用餐。
  清蒸龍蝦、白蘆筍沙拉、燒烤鮮鮑菇、荷葉排骨……今晚的菜色和白媽平時做的不盡相同,口味稍嫌清淡了些。但食材相當新鮮,屬於不吃米飯,也能好好品嚐的菜色。他不愛吃澱粉類,今晚的菜色算是很合他的胃口。
  杜若彤看他沒挑剔菜色,她也就放心地吃起飯來。吃到了五分飽時,杜若彤閒聊似地和他談起話來。
  「你有一座很美的庭園。」
  「那是我爸媽的興趣。結婚那天,我媽不是一直在和你聊這些嗎?」他爸媽喜歡中部的氣候,兩、三個月才會上來探望他們兄弟一次。
  「對啊,伯母……呃……媽還拿了他們住的地方的照片給我看,那一大片的山櫻花盛開的時候,真是美麗得不得了。他們還說,有空的話可以去他們那裡走走。」她眼睛發亮,期待地看著他。
  「你如果想去的話,我讓司機載你去。」他吃他的飯,反正沒與她的眼神正面對上,什麼事都可以裝成不知情。
  「你不能跟我一起去嗎?」她的聲音柔得可以掐出水來。
  「我沒空。」
  「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但你總有休息的時候吧。」杜若彤放下筷子,專心一意地凝視他。她就不信他有法子一直吃飯,永遠忽略她坐在一旁的這項事實。
  「休息並不代表我想奔波到另一個地方。」關振言動了氣,聲音開始提高了分貝。
  「你偶爾總會去探望一下你爸媽吧。」她不屈不撓地繼續努力著。
  「我想去的時候,自然就會去。」他低吼道。
  「那我到時候再和你一起去。」
  關振言霍然抬頭,黑眸冷戾地瞪向她。
  杜若彤對他甜甜一笑,氣質美眸無辜地瞅著他。
  他抿緊雙唇,有種被人反將一軍的感覺。
  「今天的龍蝦很新鮮,多吃一點啊。」杜若彤順手把自己剛取好的龍蝦肉放到空盤上,送到他手邊。
  關振言瞪著那塊新鮮有彈性的蝦肉,他置之不理,逕自挾了燒烤鮮菇入口。
  她無奈地嘟了下唇,伸手要拿回盤子。只是,她的手才剛碰到盤於,他的筷子便用一種風般的速度將那塊蝦肉放入了唇間。
  杜若彤望著他面無表情的咀嚼姿態,她驚訝地微張了唇,眉眼間頓時笑意濃如蜜。
  「前兩天,我在商業雜誌上看到了你的報導。」她柔聲說道,幫他舀了一碗湯,遞到他手邊。
  「說些什麼?」他的唇角譏諷地抿起,笑意冷,眼神更冷。「說我冷酷無情?重利棄義?還是說我併吞時不顧資深員工顏面,砍人不留情面?」
  「說你目光精準,看市場有遠見。」她真不懂,為什麼他對他自己只存在著負面評價。
  關振言把手中的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擱,利眸直射向她,卻又很快地別開了眼。
  他不喜歡她的水眸瞅著他時,自己胸口的那股窒悶感。他以為他對感情之事,應該早已淡然了才對。
  「你沒必要拚命地討好我。」關振言瞪著那碗金黃色的魚丸雞湯,想起她騎著腳踏車飛奔到市場的用心。
  「我沒必要討好你,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不是嗎?我只是希望能更瞭解你,這樣不好嗎?」
  杜若彤傾身向前,再度嘗試著想打破他的心防。
  但,關振言沒接話。
  他一逕地瞪著那碗湯,餐廳裡沉默得像是突然降下了一層大雪,凍得人連呼吸都要因此凝滯。
  「你不能每次都用不置可否來回答我的問題!」杜若彤再度主動打破僵局,但這一回她並沒有壓抑她的怒氣。
  「我為什麼不能?至少我表裡如一。不像你嘴裡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像是想為婚姻付出一生一世似的。結果呢?就連一了點的挫折,都沒辦法忍受。」
  關振言拿起餐巾拭唇,他的眉眼沒動一分,俊冷臉孔儘是憤世嫉俗神態。
  一股怒火飛上杜若彤的雙頰,有太多要反駁的話在她胸膛裡竄動著,她知道自己在瞪人,可她沒法子控制自己。
  她想她的眼神必然凶狠,因為她瞪得眼睛都痛了,但關振言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她還能怎麼著?
  不服輸的毅力再度在她心裡升起,她決定跟他卯上了!
  「我明天早餐要做法式薄餅,你願意早起一點捧個場嗎?」她佩服自己,那聲音聽起來平靜得很。
  關振言錯愕地抬頭看向她,她正一臉心平氣和地望著他。
  他沒法子不訝異。因為每回就在他以為已經把她逼進死角時,她卻總是有法子很快地從逆境中走出來。
  「你願意和我一起吃早餐嗎?」杜若彤堅持要得到答案。
  關振言別過頭,除了沉默之外,還是沉默。
  就在杜若彤以為自己又再度被擋於他的世界之外時,他的聲音才又幽幽地傳來
  「你該知道我清晨才睡,我不吃早餐。」
  「晚睡對身體不好,你該盡量改變作息。」
  「你會做菜?」關振言看著她的肩膀,淡淡說道。
  杜若彤點頭,不想告訴他,今晚的菜全都是她做的。萬一這位大老爺聽了又心情不佳,起身走人,那她豈不又尷尬了。
  她故意忽略他總是不看著她說話的怪癖,一逕固執地直視他的臉說道:「我爸爸是那種老派人家,難免有一些女人要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湯的傳統觀念。即便我爸明知道我選擇了你之後,不需要下廚,但他……」
  「你說錯了,不是你選擇了我,而是我選擇了你。」關振言打斷了她的話,他眼裡的溫度寒凜更甚於冰窖。
  他不會傻到以為她真的對他多有好感。她這些示好的話,對他而言全是裹著糖霜的毒藥。
  「如果我不點頭答應嫁你,我們還是結不成婚,不是嗎?」她反問道。
  「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你是因為被我吸引了,才決定嫁給我的吧?」關振言譏諷地揚起唇角。
  當初他的復健醫師羅嘉麗就是用這一套來詐使他相信她的真心,這一回,他不會再上當了。
  「你對我及我們家族企業的慷慨,確實是讓我答應婚事的一大原因。但真正讓我放心嫁過來的另一個原因,則是你在相親時,對你的父母所表現出來的尊敬態度,這點讓我覺得相當難能可貴。」她看多了家族裡的明爭暗鬥,感覺能孝順父母的人,婚姻多半會定得比較平順。
  關振言交握著雙臂,對她的話不置可否,卻也沒有阻止她繼續往下說。
  「那一次相親見面了之後,我回頭去看我大學時的日記,發現你居然在裡頭出現了幾次。我對你的演講相當推崇,我甚至還在上面寫著,難怪某某同學那麼喜歡你,你站在台上時的風采確實很有魅力……」杜若彤抿著唇,笑得像個孩子。
  「夠了,不准你提過去的事。」關振言驟然起身,居高臨下地瞪著她。
  「提到過去的你,真的那麼讓你難以接受嗎?」杜若彤已經不知道這是她第幾次,因為誤觸他的傷口而被他大吼了。這人的自尊心怎麼會高傲到這等程度呢?
  「沒錯。」關振言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願意告訴我原因何在嗎?」
  「不願意。」
  「很好。」杜若彤深吸了口氣,用她控制過後的清冷嗓音問道:「我現在只想弄清楚一件事——只有我一個人想為這樁婚姻努力嗎?」
  他不說話。
  「不說話的意思,是希望我們成為像我爸媽那一類型的夫妻,只要維持表面的平靜即可,貌合神離、同床異夢也無所謂,對嗎?」她十指在餐桌底下握得死緊。
  「沒錯。」關振言煩躁地回了一句。
  「很好。」杜若彤拿趄餐巾紙拭唇,半擋住她薄怒的臉。「我吃飽了,你繼續享用你一個人的晚餐吧。」
  關振言錯愕地看著她霍然站起身,背脊直挺地走出餐廳。
  「搞什麼鬼?」關振言詛咒出聲。
  她的小姐脾氣會不會太大了些!
  是她自己說要為兩人的關係而努力的,現在卻又半途而廢,那她當初憑什麼要把話說得那麼滿!
  「若彤呢?」白媽送上餐後水果時,訝異地問道。
  「上樓了。」關振言悶聲說道。
  「你惹她生氣了,對嗎?」
  「是她惹我生氣!我娶她回來,並不代表我需要好聲好氣地伺候她。」關振言凜聲說道,依舊板著臉。
  「誰敢叫你伺候她,只要你能多體諒一下她想為你而努力的心意,這樣就夠了啊。」白媽哇哇大叫著。
  他依然不吭聲。
  白媽看著他倔強的神態,歎了口氣。「小關啊,你覺得今天晚餐的菜如何?」
  「不錯。」關振言瞄了一眼幾乎見底的瓷盤。 .
  「這些菜都是若彤做的。」白媽說。
  「她做的?!」
  「對,你不在的時候,她整天都拚命地在做筆記,研究你的飲食習慣。知道你今天會在家吃晚餐,她從一大早就開始準備菜單了。」
  「她為什麼不說?」杜若彤先前說了那麼多話,不就是想要他知道她的付出 嗎?關振言看著餐桌,胸口像被一塊大石頭壓住,逼得他喘不過氣來。
  「因為她是那種……什麼……」白媽想了半天,冒了一句話:「為善不欲人知啦!」
  「反正,我就是難相處,罪大惡極就是了。」關振言不快地說道。
  「她和羅嘉麗醫生是下一樣的……」
  「好了,我不想聽了。」他打斷白媽的話,並不想再提那些挫敗往事。
  「你啊,把烏鴉當鳳凰,又把鳳凰當烏鴉……」
  「我吃飽了,先回房了。」關振言沒給人教訓他的機會,他快步走上二樓。
  在經過杜若彤的房間時,他聽見了裡頭震天價響的貝多芬「悲愴」交響曲。
  他皺起眉,瞪著那扇門。
  結婚,怎麼會這麼麻煩呢?
  她就不能安安分分地當個唯命是從的妻子嗎?她幹麼這麼熱衷地想表現出她「在乎」這段婚姻、「在乎」他呢?
  可誰都不能否認——她真的在用心啊!
  關振言板著臉,不想承認他心裡的冰霜已經漸漸融化。
  但,他在她的門前站了十幾分鐘,確實是不爭的事實。
  該死的!
  他明天該用什麼態度面對這個外柔內剛的妻子呢?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7-6-23 10:00: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隔天,氣到一夜失眠的杜若彤起床時,已經下午一點了。
  她梳洗完畢,很任性地決定要出門大肆採購一番,即便知道她花的錢對他而言,完全不痛不癢。
  重要的是,她想順便替關振言添購一個枕頭。他不容易入睡,也許備長炭枕頭會有些效果。
  她現在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太過不屈不撓,還是奴性太重,或者她只是單純地不服輸了?
  就像她大學參加社服社團時,她就是不相信那群社經地位低落的小孩子當真那麼沒有學習意願,所以她比誰都費心、比誰都認真對待他們。當然,她輔導的小孩也全都交出了一張漂亮的成績單。
  固執,是她最大的優點與缺點。
  總之,她就是要關振言認可她身為他妻子的身份。
  不過,她總還有情緒。所以,她今天不要理他!
  杜若彤走出房門,卻差點踩上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她眉一挑,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送的禮物。
  關振言是想道歉吧?
  杜若彤微笑著,心裡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她很開心她的努力沒有白費,他還是在意著她的情緒啊。
  她打開禮盒,裡頭是一副光澤奪人、珠潤玉華的頂級南洋金色珍珠耳環。光是擺在她的掌心,就襯得她的肌膚細白雪膩了。
  杜若彤戴上耳環,直接走到他的書房門口。雖然他平時總是睡到下午三點,不過她想他今天應該已經起床了吧——畢竟他連禮物都準備好了呢!
  她叩叩敲了幾下門。
  「進來。」沉嗄的聲音像是甫從睡夢裡醒來。
  杜若彤推門而入,突如其來的陰暗,讓她猛眨著眼,好適應屋內的昏沉光線。
  窗簾拉得死緊,完全看不出今天外頭是個好天氣。
  杜若彤就著室內唯一的光源,找到了關振言。
  他正坐在床邊的看書椅裡,頭頂上的一盞燈投射在他的臉上,讓他的黑眸熠熠生光。
  關振言的目光很快地在她臉上轉了一圈,在看到了她耳上的珍珠耳環之後,又落回了他的書本上。
  杜若彤對他露出的笑容沒被他看見,她只好一聳肩,逕自走到窗邊,唰地拉開了窗簾,讓屋外的陽光滲入室內。
  關振言瞇著眼抗拒著太亮的陽光,杜若彤則在陽光中朝著他走來。她的全身染上了一層金暈,優雅的臉龐溫柔得像是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金錢的魅力當真無窮無盡啊!關振言瞇著眼,無法讓他的臉色顯得不那麼譏諷。
  「這是你送我的嗎?」杜若彤在他的床邊坐下,繡著綠色玫瑰的裙擺在床上優雅地散開來。
  「嗯。」關振言點頭,目光落在她的裙擺上,就是不與她四目交接。
  「為了道歉?」
  「我沒什麼好道歉的。」他不想讓她以為她佔了上風。
  「那幹麼送我東西?」
  「我送東西給自己妻子也犯法嗎?」
  杜若彤的手指拂過耳上的珍珠,滿意地微笑著——嗯,她喜歡他說「自己妻子」時的語氣。
  「我不需要這些東西。」杜若彤拔下珍珠耳環放在手掌裡,遞到關振言面前。
  關振言瞪著那兩顆在她雪白掌間發亮的金色珍珠。
  「你究竟想要什麼!」關振言低吼出聲,驀地抬頭。
  他總算看她了!杜若彤迎視著他灼亮的利眼,她強壓住胸口的心跳如擂鼓,努力地裝出無事人的模樣。
  「我想要的是一個願意和我溝通的丈夫,你可以送給我嗎?」杜若彤瞅著他,雙頰像被玫瑰染色一樣地泛著紅。
  關振言皺起眉,完全沒法子從她水亮的眸子挪開視線。
  「你到底想做什麼?企業聯姻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你幹麼一直在意什麼溝通、瞭解這些屁事?」他必須承認他很震驚,震驚於她又再一次地試圖想說服他的努力。
  「我一直想知道擁有一個正常的家是什麼感覺。」她柔聲說道。
  「所謂正常的家是什麼意思?」她現在的意思是在嫌棄他不正常嗎?
  關振言的拳頭握得死緊,將那兩顆珍珠耳環窒息似地攏在手掌間。
  「一對彼此互相尊重的夫妻,或者再加上一群互相關心的家人,就是我所謂正常的家。」杜若彤傾身向前,將手放在他的手臂上。
  「別碰我!」關振言一驚,驀地揮開她的手,他掌間的珍珠耳環也隨之飛出,落在地毯上。
  杜若彤收回手,背脊挺得再也不可能更直了。她能察覺到自己在顫抖,但她不想控制。
  委屈的淚水從喉間直衝上眼眶,她覺得憤怒,覺得無力,覺得軟弱。她拚命深呼吸,不許自己的脆弱滑出眼眶。
  關振言瞪著那一對耳環,他開始痛恨起自己下意識推開人的反應。
  自從車禍之後,他便不喜歡別人碰觸他。經歷了那個曾經背叛他的女人羅嘉麗之後,更是如此。
  關振言抬頭看向那個低垂著頭,像朵凋謝百合般坐在床沿的杜若彤,他忽地很想甩自己一巴掌——她的呼吸聲破碎得就像是在無聲啜泣一般。
  關振言起身拾起耳環,放到她的裙邊。
  他就這麼定定地站在她的身邊,瞪著她絞得死緊的十指,及她因為低垂而露出的雪白頸線。
  「你覺得自己原來的家不正常嗎?」因為不安,所以他選擇了先開口。
  杜若彤沒有法子馬上回答他的問題,因為她還沒法子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我爸有兩個太太,基於感情公平的原則,他不尊重我媽媽。我媽媽跟了我爸,為的也只是想掌權過好日子,她不是真心尊重這段感情。我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就更不用說了,全家都在勾心鬥角,何來尊重可言。」杜若彤說著說著,突然覺得好心酸。原來想有個家,竟是這麼不簡單的事啊!
  「你為什麼跟他們不同嗎?」他嗄聲問道。
  「我從小跟媽媽,還有保母婆婆一起住在外頭,十歲那年才被接回和我爸同住的。『將心比心』,是保母婆婆給我的最大禮物。我大學時,和同學一起住在學校宿舍,同學們下知道我原來是一般人口中所謂的千金小姐,所以我們在相處上處處公平。因此,我希望我的婚姻也是如此。」杜若彤緩緩地抬頭看著他,水亮的眸裡有著期待,也有著恐懼被傷害的神情。
  關振言望著她微紅的眼眶,想起了許多往事。
  大學時第一次看到她,她正幫忙領著一個迷路的小孩到警衛室。
  第二次看到她,她正在禮堂輔導小孩功課。
  第三次看到她,她在大樹下抱著一個大哭的女同學。第四次、第五次……每一回看到她時,她總是在包容別人,那雙水淨的眸總在吸引他。
  如同現在一般。
  關振言別過頭,很快地收斂起臉上的情緒。
  「為什麼又不看我了?婚後再培養感情,是這麼困難的事情嗎?」杜若彤幽幽地問道。
  「不是。」他沉聲說道,很快地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地別開了眼。
  杜若彤鬆了口氣,她抬頭凝望著他緊繃的下顎,此時才發現兩人之間如今就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在這麼近的距離內,她意外地發現了他皮膚的白細程度竟不下於她,而他的睫毛長得讓人艷羨不已。
  難怪關振言在乍看之下,總給人一種奇異的不自在感——細長的單眼皮、高挺的鼻粱及薄細的美唇,他的五官其實俊美異常。大學時沒發現這點,完全是因為他在那時曬了一身古銅色肌膚,加上那一身精壯的肌肉,因此淡化了那股陰柔之氣。
  她看著他,看得著了迷,看到他皺起眉,直接後退了一步,拉開彼此的距離。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我不讓你問,你就會不問嗎?」關振言冷哼一聲,多少摸清了她的脾氣。
  「千金小姐何其多,你為什麼指名要和我相親?你先前的回答太籠統了,我想知道真正的答案。」杜若彤屏著氣息問道。
  「我不想回答。」他沉聲說道。
  又是一記拒絕,但她能為難他嗎?杜若彤歎了口氣,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力氣可以跟他耗下去。
  當初為了賭一口氣,所以才硬撐著想和他維持好關係。現在,只覺得好累。
  「不過,你可以問我其他問題。」關振言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柔順如絲綢般的秀髮,感覺掌心正騷動著想去碰觸的慾望。
  杜若彤喜出望外地抬頭看著他。「那你可以答應我一個小小要求嗎?」
  「說。」她開口要的東西,他不會拒絕。
  「你以後可以看著我的眼睛說話嗎?」她柔聲說道。
  關振言利眸一瞇,驀地對上她的眼。
  杜若彤的心臟像被人捏住一樣地喘不過氣來。他那雙黑色眸子,深邃得讓人著迷。他定定的凝視,讓她的心著了魔,完全沒法子挪開視線,胸口有一股莫名的熱氣正亂無章法地橫衝直撞著,衝撞上喉頭,無法控制地漫開到整張臉龐。
  杜若彤別開了眼,不自覺地低喘了口氣。
  關振言不能置信地瞪著她,出車禍之前,他曾經招惹過一票女人心。她這樣的反應,他太熟悉了。
  她在害羞!
  而害羞的原因只有一個——她喜歡他?!
  「不是要我看著你的眼睛說話嗎?」關振言握住她的下顎,黑眸筆直望入她的眼裡。
  「對。」杜若彤被迫迎上他的眼,臉更紅了。
  她嚴重懷疑他的大拇指正不懷好意地滑過她的下唇,可他的神情那麼一絲不苟,讓她不敢開口發問。
  「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要求?」他低聲地問道,聲音裡頭有著自己尚未察覺的溫柔。
  「我……」杜若彤伸手搗住臉龐,因為它們燙到快焚燒起來了。
  「你想怎麼樣?」關振言的唇角微揚,想笑。事實上,他的心情已經很久沒這麼好過了。而她的臉越紅,他的心情就越好。
  「我想你每天至少能撥出十分鐘的時間來給我。這十分鐘裡,你可以不用說話,但是你一定要很專心地看著我。」杜若彤低聲說道。
  「你說什麼?」關振言瞪著她,表情震驚地像是她要求把公司過戶給她一樣。
  「你和我說話時,總不看我,這樣不好。」她一本正經地搖搖頭。
  他皺起眉,看著她坦然的眼神。經她這一提醒,他發現自己的確是存在著這個問題。他不愛與人對望這事,是從何時養成的習慣呢?他——想不起來了。
  「可以嗎?一天只要十分鐘。」這樣他至少會慢慢地將她擱人心裡吧。
  「可以。」他沒給自己思考的時間。
  「真好!」杜若彤開懷地笑著,一口編貝白牙毫不掩飾地展示著她的快樂。
  她開心地從床上跳起身,原本被擱在裙擺邊的那對珍珠耳環隨著動作滾落到了地上。
  「啊——」杜若彤急忙彎下身撿起珍珠耳環,並小心翼翼地掬在掌心間。
  瞧她珍惜的樣子,讓關振言握緊了拳頭。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動感鑽入他的血液裡,讓他的心臟每跳一下,胸口便飛上一股抽搐般的痛感。
  「如果沒事的話,你先出去吧,我還要處理一下事情。」他粗聲說道,氣息稍嫌紊亂。
  「好。」杜若彤對他嫣然一笑,側頭戴上耳環,絲滑的長髮隨之滑落在她皎白的臂膀上。
  關振言飛快地別開眼,大跨步地定到書桌前,打開了電腦。
  「那你忙,我不吵你了。」杜若彤轉身定了一步,又馬上回過頭。「對了,早上關語打電話說星期天要來我們家吃乍餐,我答應要親自下廚。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用餐?」
  她和關語的交情什麼時候變得可以相約吃午餐了?關振言的體溫從高點降到低點,只一秒鐘的時間。
  「如果你方便的話,明天的乍餐也麻煩你準備。」他板著臉說道。
  「你……你不是一向下乍才起床嗎?」他是清晨才入睡的人。
  「你不是說結婚後要培養感情嗎?我改變心意了不行嗎?」他任性地抿著唇,不快地說道。
  「謝謝捧場。」杜若彤飛奔到他的身前,做了一個小時候經常對保母婆婆做的動作——
  她俯身在他頰邊印上一吻。
  關振言傻了眼,完全忘了要推開她。
  「那我們晚上也一起吃飯,好嗎?」她問,眼神中有著忍不住的興奮。
  「嗯。」關振言的大腦還來不及阻止,他的情感已經押著他先點了頭。
  「那我先到樓下和白媽討論菜單喔。」她雀躍地旋過身,裙擺上的綠色玫瑰像盛開似地璀璨。
  「等一下!」關振言喚住了她,對於這種突然間變得親近的感覺,總覺得彆扭——像是他隨著她的腳步起舞一樣。
  杜若彤停下腳步,笑容凝在臉上,一臉害怕受傷的表情。
  「我……我……晚上不知道會忙到幾點,還是你先用餐……」
  「沒關係,我等你。」
  杜若彤笑著打斷他的話,不再給他讓人提心吊膽的機會,她像只蝴蝶般地翩然離去。
  關振言瞪著那扇被關上的門,久久還回不過神來。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從那一天開始,關振言和杜若彤天天一起吃午餐、晚餐。
  關振言開始把他的起床時間調前到下午一點。
  而杜若彤為了有些小挑食的他,每天總是起了個大早到市場選買最新鮮的食材。如何讓他鄉吃些魚類,是她的最新挑戰。
  他們開始變得有點像朋友,他在晚餐過後,甚至願意陪她到庭園裡走走,聽她述說著園裡的植栽知識。
  杜若彤發現關振言不喜歡談他自己,可他喜歡聽她說話。光是這一點,就夠讓杜若彤樂昏頭了。她的堅持與努力,總算得到了一些報償。她相信有一天,他會主動和她談起他的心情點滴!
  這天,下午一點,杜若彤一反幾天前等他下樓用餐的習慣,她接下了白媽的任務——叫他起床。
  不知道她之前幫他添購的備長炭寢具,是否讓他好睡一些呢?
  杜若彤敲了下書房的門,悄悄地走進去。她在床頭櫃上放了一杯他起床就要喝的溫水,再走到音響前,按下播放鈕。
  關振言皺了下眉頭,卻還是沒睜開眼。
  她站在床邊,仔細地打量著關振言——
  他光裸著上身,趴在枕間,一道手掌寬度的白色傷疤從他的左耳以下,一路蔓延橫過他的左半邊身子。那一大片的傷痕經過整型手術,雖然已經淡化,但不平整的線條仍在,像有數條白色樹籐正攀爬其上一樣。
  要讓這些傷口癒合,需要多少的時間和多少的勇氣啊?杜若彤咬住唇,心疼他曾受的苦。
  他是那種吃苦不會吭上一聲的倔性子啊。
  白媽說,車禍之後,關振言足足在醫院裡住了三個月。之後的復健期間,他一開始時連走路都要人攙扶,他的左耳甚聖還曾經有過輕微的聽力障礙。
  雖然,後來一切都康復了,但關振言當了一輩子的天之驕子,他習慣了自己是學校裡沒有缺陷的白馬王子,教他如何忍受這些下完美?
  因此,他開始逃避人群,開始一頭鑽進網路世界,開始變得孤僻不與人接觸,開始把自己關進黑暗裡。 ;
  杜若彤無聲地歎了口氣,靜靜地凝視著他連睡覺中還在皺眉的臉孔。幸好啊,他娶到了固執的她,她是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拉出那個黑暗世界的。
  見他還是沒起床,她把音量調大了一點。
  關振言皺了下眉,拿起枕頭搗住耳朵。
  他昨天是不是又太「早」睡了?杜若彤皺著眉付道。
  他習慣清晨才入睡,吸血鬼一樣的作息,讓他的臉色較之一般男人來得蒼白。她該怎麼樣才能改掉他這個日夜顛倒的毛病呢?
  她是很淺眠的人,如果以後同床共枕的話,那她豈不是會被鬧得夜夜沒法子入睡嗎?
  她……她在想什麼啊!杜若彤辣紅了臉,很快地別開眼,根本不敢再看他。
  不准想!不准想!
  杜若彤飛快起身,無聲地定到落地窗邊,偷偷掀開窗簾的一隅往外看——他有個好寬敞的陽台。
  從陽台上看出去,可以看到整座庭園中最好的景致,難怪他可以待在房裡一整天都不出門。
  杜若彤推開落地窗,讓庭園裡植物的新鮮氣味飄入屋內。
  「你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做什麼?」一聲陰沉的低吼從她身後傳來。
  杜若彤被嚇了一跳,卻仍然力持鎮定地擠出一個微笑,柔聲說道:「我在等你起床。」她回頭一看,他已套上了一件黑色上衣——自然,又是黑色高領衫。他甚至已經把那杯溫水全喝完了,而她卻完全沒發現他的這些舉動。
  「誰允許你進來的?」他臉色鐵青,口氣極差。
  「白媽有事要忙,我自願幫她叫你起床。」
  「你現在可以出去了。」關振言板著臉看著她的身後,不願去猜想她剛才究竟看到了他多少的傷痕。
  當他醒來時,她正倚在落地窗邊,沉思的樣子,美得像一幅畫。接著,他面對著自己一身的傷疤。
  對比之下,他比任何時刻都還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醜陋不堪。
  他痛恨這樣!
  關振言站在她身邊,卻板著臉眺望遠方,非常徹底地將她當成隱形人。
  杜若彤定定凝視著他,直到她終於確定他不會再回望她為止,才垂下了眸。
  「這個陽台晚上可以看到星星嗎?」她撫著耳上那對珍珠耳環,來為自己增加勇氣。
  「可以。」
  「那我晚上可以過來看嗎?」
  「不可以。」關振言頭也不回地拒絕,臉色益發地沉鬱了。她一定是在同情他!否則為什麼要一再地對他委曲求全!
  「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我說過我要和你做朋友嗎?」關振言陰沉的眸子瞪上她,不客氣地反問。
  杜若彤的嘴角一顫,想說話,腦中卻是一片空白。最終,只落得擠出一抹狼狽的笑容妝點著她蒼白的臉龐。
  「夫妻就夫妻,搞什麼朋友那一套。」他的聲音低嗄地像是不情願地被人從喉嚨裡擠出來一樣。
  杜若彤抿著唇,眼眶乍紅,卻是一瞬不瞬地凝望著他。驀地,她低笑出聲,眼淚卻在同時滑下臉龐。
  「你哭什麼!」
  他的大吼,讓兩人都是一驚。
  「你騙人……你從沒認真地當我是你的妻子……」她搗著臉,不想讓他看到她的淚水。
  關振言瞪著她顫抖的雙肩,無法克制自己地伸出雙手,倏地將她摟進懷裡。
  杜若彤淚濕的臉龐才被壓在他的肩膀上,淚水便像是找到了出口的泉水,汩汩地湧出。
  「別哭了!」關振言粗聲命令著,將她摟得更牢了。
  「為什麼……你每次總是要在甩我一巴掌之後……再給我糖吃……」她抬起水氣氤氳的眸子,可憐地瞅著他。
  關振言沒回答,他捧住她的臉龐,心痛地吻去她的每一顆淚珠。他的唇不由自主地滑至她的唇上,感受著她像朝露般的清新感。他貪心地在她的唇間汲取著她的甜美,霸氣舌尖蓄意引誘著她生澀的香舌與他一同熱情起舞,讓她想要更多,也對他投入得更多。
  隨著兩人的擁吻愈益激情,他的大掌鬆開她的上衣鈕扣,滑入她的衣內,覆住她柔軟的胸口,將她胸前柔軟的蓓蕾拈揉成灼熱的火種。
  一陣酥麻的快感竄過杜若彤的四肢百骸,她在激情間,不能自己地輕顫了下身產 。
  她會害怕嗎?關振言硬生生地抽回手,拉開彼此的距離。
  關振言緊盯著她,他的黑眸如火,燒得她的臉頰微紅、呼吸嬌喘,也燒融了他心中的寒冰。
  關振言知道,在她面前,他永遠不會再是那個無情的關振言了。
  她對他的在意,改變了他!
  杜若彤被他這樣深深凝視著,感覺她整顆心都擰了起來。她開始覺得自己要求他每天注視她十分鐘,實非明智之舉。他看起來毫無政變,而她卻是一天比一天更加沉溺於那雙冷瞳之間哪!
  兩人四目,就這麼互相凝視著。彷彿他們是初次見面,彷彿他們已尋覓了彼此千百年一樣。
  陽台吹進的微風拂起她的髮絲,飛上她的眼角眉梢。
  他傾身將那繒髮絲拂到她的耳後,神情認真地像在進行一樁合併案。
  杜若彤悄悄地將臉龐偎入他的掌間,一股不曾感受到的幸福充塞在胸口,讓她只能微笑。
  這就是愛一個人的激動嗎?這段婚後才開始的戀情,競不可思議地讓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愛情的滋味啊!
  「那我晚上可以過來陽台看星星嗎?」她必須找話說,否則她會激動得哭出來。
  「你如果敢在晚上過來的話,我可不敢保證那一晚會不會就此變成你的新婚之夜……」關振言附在她的耳邊說道,灼熱的氣息燒得她耳朵發紅。「男人的慾望是由不得我們控制的。」
  「所以,任何女人都行嗎?」她低聲問道。
  「你真的這麼以為嗎?」他挑起她的下顎,眼神似火,直燃入她的眼裡深處。
  「我……我……不知道……白媽在等我下去準備午餐。」杜若彤腦中意識全被燒融了,她紅著臉推著他的手臂。「你……你快點去刷牙洗臉,準備下來吃午飯……」
  「竟敢命令我去刷牙洗臉,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沒讓她立刻脫身。
  「不是。」她一本正經地說道,卻很快地伸手揉了下他的頭髮。「乖,快點下來喔!」
  關振言劍眉一皺,杜若彤則趁著他還在錯愕時,笑著跳離他的身邊。
  「我先下去了。」杜若彤巧笑倩兮地睨他一眼,走出了房門。
  門被輕輕地關上。
  關振言卻仍然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門口。
  他或者還不願開口承認,但她確實是與眾不同的。她居然讓他產生了被人珍視與被追求的感動啊。
  關振言走到書桌前,打開行事歷,想在近期內找出一個幾天的空檔。
  他欠她一次蜜月旅行。
  如果新婚之夜原本就是不可避免的裸裡親密,至少他在國外時的心情,會比在國內來得更加自在。
  況且,他現在願意相信杜若彤不會像當年的羅嘉麗一樣地口蜜腹劍了。
  在心扉封閉了多年之後,杜若彤替他生銹的心靈大門上了油,讓他的心門再度敞開了。
  希望她在未來的日子裡,千萬別讓他失望啊!
  叩叩。
  「又是我。」她在門外喚著。
  「進來吧。」他說道,唇邊依然掛著淺笑。
  杜若彤探進了半個身子,柔聲地問道:「我忘了問——我媽……早上打電話來,邀請我們這星期三和她一起參加一個古董珠寶展示會,你願意跟我們一起去嗎?」
  關振言看她的眼神,像是她瘋了一樣。
  「我不參加那種無聊的遊戲。」他拒絕當奇珍異獸讓人觀看。
  「那就當我沒問吧。」她只是轉達媽媽的話罷了。
  「如果你看上什麼首飾,不用替我省錢。」關振言看著她說道,為她不逼迫的體諒而感到窩心。
  「我不需要首飾,我的珠寶已經夠多了。」她輕觸了下耳環,很開心地笑著。
  他知道她一向偏愛珍珠飾品,即便穿著牛仔褲,也會搭配珍珠以襯托她的典雅氣質。
  但,自從她拿到這副珍珠耳環後,他就沒見她摘下來過了。
  「你下星期三幫我挑一份禮,送給你媽媽,就當成是母親節禮物吧。」關振言凝視著她的眼,柔聲說道。
  「謝謝你。」杜若彤回以感激的一笑,知道他是在幫她做面子啊!
  「應該的。」
  「關振言——」她低聲喚著,緊張地絞著手指頭。
  關振言一挑眉,等待著她把話說完。
  「我喜歡你!」
  杜若彤言畢,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砰」地一聲關上房門,滿臉通紅地逃了出去。
  關振言對著房門,微張著唇,瞪大了眼。
  他現在還能做什麼?
  當然只能傻笑啊!
  他的妻子說她喜歡他啊!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7-6-23 10:00: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星期三當天,關振言知道杜若彤要和她母親參加宴會,他中午在家用完餐後,便難得地到了辦公室,和關語討論公司股票分割的事情,一直待到晚上九點,他才又踏入家門。
  沒想到,關振言才走入客廳,人就愣住了。
  客廳黑色的大理石主牆前,有一株半人高的巨大海棠樹正佇立於一隻白色陶盆間。
  一盞燈光斜照在海棠植栽上,白色花瓣在晚風間伸展身軀似地美妙輕晃著。原本冷硬的客廳空間,因此而增添了幾許東方的美感。
  「這是什麼東西?」關振言出聲問道。
  「外頭的海棠樹。」白媽說。
  「我知道這是海棠樹,但它擺在這裡做什麼?」
  「若彤說海棠花快謝完了,偏你又不愛白天走到庭院裡,她只好把花搬到客廳裡,讓你多瞧幾眼。」
  「多事。」關振言低聲抱怨著,身子卻站在海棠花前,目光久久都不曾移動。
  他從沒懷疑過他的妻子擁有絕佳的審美觀——從餐盤菜色的擺放和餐廳、客廳裡那些她親手擺設的花東,便可見一斑。
  如同眼前的海棠花植栽,絕對不是一般常見的刻板鮮花植盆。光從海棠花傾斜及受光的角度,到花朵疏落有致的排列形狀,便知道她對花藝有多用心了。
  如同她對他一般哪……
  關振言撫上海棠花枝幹,花瓣落下了些許在他的掌間。
  他望著,微笑了。
  「你今天前腳才出門,若彤少說就在庭院裡走了十來次,東看西看的就是要找什麼最完美的海棠花———」白媽湊過來說道。
  「叫人直接送花過來,不就得了。」仍然要嘴硬一番,恍若多說一句杜若彤的好話,他的心就要更淪陷一分。
  「若彤說,送來的花枝尺寸是統一的,少了什麼什麼味道之類的,你自己問她啦。最好啊,你有空時就和她一起到外頭庭院散步,一舉兩得!」白媽告誡著。
  「我不曬太陽。」
  「我從小看你長大的,還會不清楚你嗎?你還不就是因為穿長袖到外頭嫌熱,穿短袖又怕傷疤曝光嗎?在若彤嫁過來之前,你在家不是偶爾也穿短袖嗎?她是不會在意你的傷疤的,你還不清楚這一點嗎?」白媽說道。
  「嘴巴說不在意,不見得就真的不在意。」關振言低語一聲,心頭難免還是會有些芥蒂存在。
  「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若彤和之前的那個羅嘉麗不一樣。羅嘉麗只會在你面前扮乖,在我們面前就耍大小姐脾氣——」
  「我不想提到那個女人。」原來,所有人都看得出羅嘉麗的虛偽,只有他傻得在羅嘉麗那張笑起來有五分神似杜若彤的笑臉上,投入了大量的心神。
  「你啊,該珍惜的不珍惜……」白媽一叨念就停不下來。
  「我下個月要帶若彤到義大利度蜜月。」他連忙用話堵住白媽的長話連篇。
  「這才對!這才對嘛!」白媽馬上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大擁抱。
  「白媽,你別這樣。」關振言不自在到了極點,偏又不忍心推開白媽。
  「你總算是開竅了,知道要珍惜她了。」白媽淚眼婆娑地猛拍著關振言的肩膀。
  「先別告訴她,我要給她一個驚喜。」
  白媽點頭又點頭。
  「那……她……有說今晚幾點會回來嗎?」關振言不自在地扯開領口的第一顆扣子,覺得很熱。
  「司機十點會去載她。」白媽偷笑了一聲,又不敢笑得太大聲。
  「我知道了。」
  關振言大踏步地走回他的房間。一朵淺粉色海棠花擺在他的床頭,旁邊壓著一紙短箋,杜若彤娟秀的字跡這麼寫著——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朵,送給你。
  關振言在短箋上印下一吻,想見她的慾望在血液裡澎湃著。
  他看了下手錶,認為他應該還有時間可以沖個澡,然後再去接她。
  他準備給她一個驚喜,告訴她蜜月旅行的事。
  在他們今晚的新婚之夜以後……
 
  杜若彤不是第一次和媽媽一起出門看展示會,可卻是她第一次闊氣地出價買下珠寶——
  一隻價值相當於一台進口跑車的昂貴翡翠手環。
  今晚,媽媽的那班子貴婦人全都來了。那群太太口裡直嚷著手環有多便宜,又有多適合她媽媽,但她們卻全都像看笑話似地等著她媽媽找理由推托。
  這群不懷好意的女人們,全都看準了媽媽沒法子從爸爸口袋裡拿出錢來——一個元配過世十年,卻還沒被扶正的二夫人,地位可見一斑啊。
  於是,杜若彤刷卡買下了那隻翡翠手環。
  她媽媽笑得合不攏嘴,其他貴婦人則是全紅了眼。
  「杜太太,你可真好命,女婿出手這麼大方。」一群女人圍著她們母女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
  「若彤啊,你先生一定很疼你吧。」婦人們緊盯著杜若彤脖子上那串MI- KIMOTO的經典金珠串珠項鏈,瞧瞧那一顆顆圓潤光滑如絲綢般耀眼的金珠,就知道杜若彤有多受寵了。
  「對啊,振言真的對我很好。」所以,她只得加倍地再對他更好。
  不知道他看到海棠花了嗎?他會喜歡吧。杜若彤想起關振言,雪白嬌顏上的笑容於是清艷地一如海棠風情。
  「聽說,關振言的脾氣不大好喔。」三姑們用同情的表情看著杜若彤,就想從她臉上看到一丁點苦澀。
  「他脾氣沒有不好,他只是不習慣和不熟的人打交道。」杜若彤笑著說道,完全一副戀愛中女人的幸福模樣。
  「聽說,他身體不好,好像曬了太陽會過敏、受傷什麼的。」六婆們不找出這樁婚姻裡的毛病就不甘心。
  這杜若彤臉蛋、身段是不錯,可家世背景實在不算太高明。怎麼卻搶先她們的女兒一步,爬上枝頭了呢?八成是關振言有隱疾,不敢高攀其他的名媛,所以才便宜了杜若彤。
  「他身體還不錯啊,不過因為挑食又挑嘴,所以體格是瘦了點。但是他很健康,也很結實呢!多年前的那場車禍,早就沒什麼影響了。」杜若彤淺笑地回答道,那笑意卻不曾到達眼裡。憤怒搔癢著她的咽喉,她必須用盡力氣壓抑自己,才有法子不對著這群言不及義的女人們咆哮出聲。
  她們憑什麼對關振言品頭論足!
  她們有比他更努力工作嗎?她們有比他對社會有貢獻嗎?她們知道他的公司每年投入多少公益經費,幫助弱勢身心障礙者嗎?
  這些事情都是她在這段時間中,從關語口裡聽到的。難道只因為關振言不善表達、不愛公開露面,他的優點就應該被完全抹殺嗎?
  「振言的右手手臂還會酸痛嗎?」一個充滿權威的女聲,命令式地問道。
  「振言」的右手手臂?杜若彤驚訝地抬頭,與一張冷艷的臉孔四目交接了。
  「請問你是?」杜若彤有禮地問道。
  「羅嘉麗,我曾經是振言的復健醫師。」羅嘉麗的目光在她全身價值不菲的飾品上繞了一圈。
  「你好。勞你關心,他的右手沒有什麼問題。」杜若彤點頭,直視著對方那雙明顯有敵意的眼。她叫他振言?!這位羅醫師憑什麼喊他喊得那麼親熱?杜若彤的心裡不舒服地直泛著疙瘩。
  「唉唷,這不是羅嘉麗醫生嗎?你回國了啊。」貴婦人們紛紛一擁而上。
  杜若彤從母親的低聲介紹中,知道了羅嘉麗是印尼某個橡膠大王的續絃妻子,一年僅會在台灣待上四個月,出手消費金額驚人。
  有錢又如何?她不認為這個羅嘉麗的樣子快樂。至少,羅嘉麗沒有她快樂。
  「若彤啊,打算什麼時候要生小孩啊?」有人回過頭來問她。
  「我們目前還想享受一下兩人世界。」杜若彤有禮地回答道,思緒卻是越飄越遠了。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呢?她已經很不耐煩了。這人會不會太交淺言深了些?
  「兩人世界?還真是甜蜜啊!」羅嘉麗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走了。」一個頂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走到羅嘉麗身邊,不耐煩地對她低喊了一聲。
  羅嘉麗馬上擠出一個笑臉,轉身離開。
  只是,羅嘉麗的前腳才走,評論的聲音隨後便起——
  「聽說羅嘉麗她老公已經在台灣養了兩個小老婆了。聽說,才結婚一個月,她老公就帶女人回家了……」
  「算了啦,羅醫師也算夠本了,那年結婚時,她丈夫不就過戶了兩棟千萬豪宅給她嗎……」
  杜若彤不想聽,她懷念起大宅裡的安靜,遂低頭跟媽媽說道:「媽,十點了,我們該走了,振言還在家等我。」
  「唉呀,人家小倆口還是新婚,快點回去團圓。」貴婦人會長尊貴地看了杜若彤母親一眼。「你就待在這吧,我待會兒再讓我家司機送你回去。」
  「唉唷,那怎麼好意思呢?」杜簡美秀喜形於色,興奮地直揪著女兒的手。
  「那就麻煩您了。」杜若彤知道母親想攀附這名會長已經許久,也不便多說什麼。
  「改天和你先生一起來我們家作客。」會長說。
  「謝謝您的邀請。」杜若彤有禮地向一幫人道別,打了電話給在附近待命的司機王叔,說她十分鐘後到飯店門口。
  杜若彤走至一樓大廳內的候車沙發,羅嘉麗正和丈夫坐在一旁,兩人不發一語,她的丈夫不耐煩地抖著腳,用手敲著沙發。
  羅嘉麗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裡的挑釁意味甚濃。
  杜若彤不想去猜測羅嘉麗為什麼對她滿懷敵意,她只輕頷了下首以示禮貌之後,便專心地等起她的車。
  鈴鈴……
  「王叔,我在門口了。」杜若彤接起電話。「啊!我看到你的車了。」
  黑色轎車停在飯店大門口。
  杜若彤才站起身,黑色轎車後門突然被打開了。
  關振言一身簡潔的鐵灰色西裝,冷肅臉孔正看向飯店大門口。
  「啊——」杜若彤訝異地低呼一聲,情不自禁地開始小跑步向前。
  關振言來接她呢!
  杜若彤飛奔到他面前,腳步沒法子一下打停,差點就衝進他的懷裡。
  「穿這麼高的鞋子跑步,不怕跌倒。」關振言扶著她的肩膀,不以為然地皺了下眉。
  「你……」她一口氣還喘不過來,就先忙著對他微笑。
  她開心的表情毫無保留地直接撞入他的心裡,關振言的心一暖,雙手覆在她的肩膀上,並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
  「怎麼來了?」她仰看著他,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到附近辦點事,順便來接你。上車吧——」關振言半側過身,摟過她的肩膀,為她拉開車門。
  杜若彤偷看了一眼肩上的大掌,胸口一悸,鼻尖也有點發酸。
  「嗯。」她朝他一笑,旋即鑽進了車子裡。
  突然,關振言身後有人喚道——
  「振言!」
  杜若彤抬頭往他的肩後一看——是羅嘉麗。
  關振言沒有回頭,但他臉上的柔和在瞬間消斂無蹤。他利眸一瞇,眼裡閃過一道戾氣。
  關振言快速地坐入車內,順手拉上車門。
  「振言——」
  羅嘉麗的尾音和關門砰聲,同時被鎖進了車內。
  「開車。」關振言低吼道。
  車子倏地往前一滑,杜若彤的目光從車窗外羅嘉麗的怨恨眼神,移到關振言的身上——他坐得直挺,整個人像座被詛咒的石雕。
  「你……」杜若彤低聲說道。
  「我現在不想說話。」關振言側過身,雙臂交握在胸前,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杜若彤看向窗外,卻看見車窗倒影上她那張幾乎要落淚的憂傷臉龐。
  她並不知道羅嘉麗和他曾經有過什麼關係,但關振言的情緒反應是如此明顯。如果不是因為還在意著對方,根本不需要如此憤怒啊!
  知道他在意著其他女人這回事,像根長刺一樣地梗在她的胸口,刺得她每一次呼吸都覺得好痛。
  杜若彤凝視著車窗,想偷看他的神情,卻發現他早已背過了身,和她一樣看著窗外。
  她猝地低下頭,手指悄悄地撫上珍珠耳環,突然發現珍珠的溫度,其實——
  微冷。

  一路上,關振言凜著臉,杜若彤也沒再嘗試開口。
  回到家後,她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我什麼都不想說。」關振言逕自走向樓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杜若彤站在樓梯下方,看著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傲身影,胸口淌血似的痛苦,讓她不顧一切地說出了此時的心情。
  「我不想再承擔你的負面情緒了!我難道就沒有情緒嗎?我難道不會受傷嗎?你不想說,就什麼也別說!從今以後,我就當自己是你用錢買來的妻子,我不要再關心你的喜怒哀樂了,你就繼續孤獨下去好了!」
  杜若彤低吼完這些話之後,淚水早已在眼眶裡打轉了好幾回。
  可她沒哭。
  她堅強地挺直背脊,頭也不回地走上樓梯、走過他的身邊。
  她知道他在看她,可她沒有看他,一次也沒有。
  杜若彤行屍走肉似地走回自己的房間,一動不動地坐在梳妝台前,眼眶裡的淚水仍然沒有落下。她不要再當傻子了,她不要再讓自己的情緒隨著他而起伏不定。
  「我做錯了什麼?」她啞聲問著鏡中的自己。
  從小到大,保母婆婆就教她,要將心比心。「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保母婆婆教她的第一句成語。
  可是,還沒結婚前,她在家裡的付出被認為是蓄意的討好,異母兄弟姊妹總認為她是卑微的。而結婚後,她對關振言的付出呢?
  一開始被當成別有心機就算了,更慘的是,他現在還是把她當成外人,不願意與她分享他的心情。
  可她已經不是當初嫁給他的杜若彤了,她對他用了心,用心到她已經不敢去想他是不是會拒絕她了。但是,誰會料想得到,他的心裡居然還有一個羅嘉麗呢?
  杜若彤的眼眶燒灼般地湧出眼淚,可她拚命地深咬著唇,不准自己掉出來。
  砰!
  她聽見了門被打開又被關上的聲音,她身子一僵,不准自己有任何反應。
  「我請關語幫我們安排了一趟義大利之行。」關振言說。
  「我不去。」杜若彤別過頭,生平第一次任性地不理人。
  「那我去叫關語取消。」關振言站在她身後,從鏡子裡看著她細緻的側臉。
  杜若彤霍然站起身,什麼修養、什麼忍耐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她轉身,怒眸直瞪上他。「我就那麼不重要嗎?我就那麼不值得你努力嗎?你如果真的想帶我去義大利,為什麼不試圖說服我呢?」她的聲音在顫抖,可她不在乎。
  「我不想勉強你,嫁給我已經夠讓你委屈了。」他低聲說著,目光越過她的頭頂,看著不知名的遠方。
  「關振言!」杜若彤失控地大叫出聲,她的手指用力地捧住他的臉龐,不許他再閃躲視線。「我說最後一次——我嫁給你,一點都不委屈!你如果敢再提一次這種話,我就離家出走!」
  關振言看著她又急又怒的眼神,看著她奪眶而出的淚水,他整顆心都擰了起來。
  她的指甲抓痛了他的臉,可他沒喊一聲痛,因為他知道她比他更難受!
  「我以後不會再提了。」他拭去她的淚水,柔聲地說道。
  「不,你以後還是會再提到這事的,因為你根本就不信任我。你走開!走開!」杜若彤想推開他,但顫抖的雙手卻完全不聽她使喚。
  「我相信你。」關振言捧住她的臉,低頭在她的唇上低語道:「我相信你啊。」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那麼你願意和我談談你和羅醫生的事情嗎?」她清冽的眼神筆直地看進他的眼裡。
  「我不想說。」關振言濃眉一皺,沉聲說道。
  杜若彤的心倏地落入冰湖裡,所有他才剛燃起的希望之燭,全在一瞬間被吹熄了。
  她鬆開手,往後退幾步,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你走吧,我放棄了,如果你什麼事都不想談,我們怎麼做夫妻呢?」她不看他,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般的疏離。
  「要做夫妻本來就不難,是你的標準太高———」關振言惱羞成怒地一步上前,強行將她摟入懷裡,霸道地吻住她的唇。
  她掙扎著想逃離他讓人窒息的吻,他卻瘋了似地想引起她的反應。
  他扣住她的後頸,火熱地在她的唇齒間又夸又咬地,像是不在她身上留下一道烙印,他就不甘心似的。
  他的牙咬痛了她,他的唇吮傷了她,他的大掌采入她衣間的憤怒揉擰,讓她感到憤怒與恐懼。
  「停!停!我不要!」杜若彤狂亂地捶打著他的肩膀,拚了命地想拉開彼此的距離。
  關振言不理會她,他的唇落在她的胸前,他的手指正扯開她的內衣,攫取住她的蓓蕾。
  「關振言,你不要碰我!」杜若彤尖叫出聲,長指抓向他的臉龐。
  在他怔愣之時,杜若彤成功地逃離他的掌握。
  她躲到離門最近的角落,雙臂緊緊地抱住胸前,防備地看著他。
  她以珍珠發針盤住的髮髻,此時狼狽地散落在她的頸間,凌亂狼狽地一如她此時的神情。
  關振言看著她顫抖的雙肩,看著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他還來不及自我譴責他方才粗暴的行為,心碎的感覺卻已經將他推入了凜凍深淵裡。
  他沒法子思考,木頭人似地一步一步走向她。
  杜若彤的指尖深陷入掌心之間,她昂起下巴,不准自己逃走。她賭上她的最後一絲眷戀——賭他不會忍心傷害她!
  關振言站在她面前,灼熱的呼吸激烈得像是已跑了百米。
  「你總算說出你的真心話了吧,你根本打從心裡厭惡我碰你!」關振言大吼出聲。
  「你混蛋!」杜若彤甩了他一巴掌,關振言白皙的臉上多了一道五指印。
  他一動也不動地瞪著她,像被地獄使者附身了一樣,眼神閃著寒光,眼色陰寒無比。
  杜若彤猛地打了個冷顫,這是她第一次怕了他。
  「誰准你甩我巴掌的——」他還沒忘記,上一個惱羞成怒甩他巴掌的人是羅嘉麗!
  「說啊!誰給你權利甩我巴掌的!」關振言抓住她的下顎,冒火的眼直逼到她面前。
  杜若彤的怒火燒去了她的恐懼,她扯住他的衣領,高聲責難道:「那個巴掌,是你自找的!你知道你剛才對我做了什麼嗎?」
  關振言的腦筋陷入一片空白,他的手掌從她的下顎滑落,落在她的肩膀上。
  「就算我喜歡你,那也並不代表我願意被你那樣粗暴的對待!」杜若彤的拳頭狂亂地落在他的身上,每一下全用足了最大的力氣。
  「夫妻之間,不是應該要互相尊重嗎?我做錯了什麼?你竟敢那樣對我!」她淚如雨下,所有委屈與害怕全都在同一時間奪眶而出。
  她吼累了、打累了,無力地後退倚著牆,臉龐蒼白得幾乎和牆壁同色。
  「我是個混蛋——」關振言低吼了一聲,將她牢牢地摟入懷裡。
  她不是厭惡他才抗拒他的親近!她是因為不願意他那樣對待她,所以才出言阻止他的。
  杜若彤被他的手臂箝疼了,但她已經沒力氣掙扎了。
  她的臉頰靠在他的肩頸裡,一時之間,兩人都發了瘋似地顫抖,分不清楚誰的程度比較不安。
  「我不在乎羅嘉麗,我在乎的人是你。」關振言低聲說道。
  杜若彤揚眸,對上他懊惱的雙眸。
  「你想知道什麼,你問吧。」
  「你和羅嘉麗曾經是男女朋友嗎?」
  「對,而且還差一點就訂婚了。」
  剎那間,杜若彤覺得自己不該問的。畢竟,猜測是一回事,一旦聽到他親口證實了,她便覺得胃發酸,嘴有苦味,不是滋味極了。
  「是因為日久生情,所以才在一起的嗎?」她將髮髻間落出的髮絲撥回耳後,盡可能地想表現得落落大方些。
  「羅嘉麗是我的復健醫師,我當時的脾氣奇差無比,她對我卻是百般容忍,呵護得無微不至。她可以每天幫我按摩數小時都不喊一聲累,而當時的我急迫地需要有人讓我覺得我還是個正常男人。」關振言認真地回答著。
  杜若彤抿緊唇,手掌不自覺地緊握著。老天啊,千萬不要讓他現在還喜歡羅嘉麗。否則,她又算什麼呢?
  「你們為什麼後來沒在一起?」她低聲問道。
  「有一天,她以為我不在,便和朋友通電話。她在電話裡提到,要不是因為我家世背景雄厚,她才懶得敷衍我這種陰陽怪氣的傢伙。她還說我身上的疤,噁心地就像蜥蜴一樣……」
  「她胡說!一點都不像!」她生氣地提高了音量,小臉脹成通紅。
  關振言安撫地按了下她的肩膀,他凝視著她眼眸裡的激憤,胸腔也隨之發燙。「她已經得到她應有的報應了,我今天的成就和財富遠遠超過她的預期。以她重利的程度,應該是痛不欲生吧。」關振言撫著她的臉,冷峻唇邊泛起了一絲笑容。
  「你還在意她嗎?」她脫口問道。
  「當然不在意。」關振言馬上回答。
  「如果不在意,為什麼每次一提到她就一臉受傷、不願再多談的表情?」杜若彤不解地皺著眉,心裡還是介意。
  「沒有男人會喜歡提起自己失敗的過去。況且,羅嘉麗趁我最落魄之時,在我傷口上抹鹽的舉動,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關振言咬牙切齒地說道。
  杜若彤仰頭凝視著他,指尖從他的眉宇順著鼻樑,滑到他冰涼的唇邊,繼而滑到他頰邊,撫上他左耳後的那片白色疤痕。
  「別——」他直覺地想推開她。
  「我很開心我們吵了這一架,至少我現在知道你的心裡在想什麼了。雖然這樣的溝通有點激烈,但,很值得。」她踮起腳,在他的傷口上柔柔落下一個吻。
  關振言整個人僵住了,看著她微紅小臉對著他綻出一朵淺淺笑花。這一刻,他知道他的心已完全不屬於自己了。
  伸手取下她發上的珍珠發針,她柔亮的髮絲於是盡數披落在他的掌間,讓那千百細絲撩繞著他的大掌、他的思緒、他的心。
  「你……願意原諒我剛才的差勁,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關振言不自在地別開了眼,嗄聲說道:「你是這麼的美好……」
  「我沒有那麼美好,我體內也有一部分和羅嘉麗一樣的自私基因——我知道我的條件不差,我想藉著我自己讓我媽媽過好日子,所以,我們才有機會碰面、結婚的。」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坦然地看著他。
  你和羅嘉麗不同,因為你總是真心地在付出。關振言在心裡低語著。
  「你的傷口對我來說,本來就不是重要的事。在我眼裡,你很好看——真的。」杜若彤握著他的手臂,認真到連眉頭都擰了起來。
  「看著我。」關振言粗聲說道。
  杜若彤不解地睜大了眼。
  關振言後退一步。
  他脫下鐵灰色外套,往地上一扔。
  他解開身上的黑色襯衫,往後一拋。
  他在她面前裸露了上身——
  只見他蒼白而結實的胸膛側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像一張複雜的地鐵路線圖。
  「怎麼會有這麼多傷口?」近看之下,杜若彤簡直心痛得快死掉。
  「出車禍時,我這半邊身子全被壓在車子下,車子起火燃燒了幾分鐘,才被撲滅。我這隻手臂還保得住,只能說是萬幸。」
  杜若彤紅了眼眶,指尖愛憐地撫過每一處傷口。她什麼都沒說,只是一個勁地猛掉眼淚,哭得不可自制,哭得連雙肩都開始抽搐了。
  「我的淚水,算不算在你的傷口上撒鹽?」她咬著舌尖,想開點玩笑,好掩飾她哭成淚人兒的狼狽。「對不起,我失態了……我好難過……」
  眼見淚水又要滑落,杜若彤連忙緊緊地抱住了他,把臉埋到了他的胸膛上。
  她抱得那麼緊,緊到兩個人連呼吸都困難了,緊到兩個人的心跳全都鼓噪了起來。
  「對不起……為著一切的一切……」關振言挑起她的下顎,激動地吻住她的唇。「對不起……」他的道歉隨著他的唇及雙手滑遍她全身,他用了最大的熱情與溫柔膜拜著她細腴的身子。
  他為她壓抑著想佔有她的衝動,直到她在他的唇下、指尖,達到了第一回的滿足高潮後,他才允許自己進入她最熾軟的女性,再度領著她在歡愛的世界裡翱翔一回。
  這遲來的新婚之夜,春光無限哪……
  不!
  凌晨,關振言自惡夢中醒來。他驚跳起身,尋找她的身影——
  她躺在黑色枕間,長睫歇息著,粉色雙唇誘人地微張著,像朵美麗的薔薇。
  關振言鬆了口氣,他半側過身,將臉埋入她的髮絲間。
  他夢到她和一個無臉男人手拉著手,離開了他的世界!
  這些年來,他所以為的幸福總是在瞬間就毀於一旦——
  大學畢業前夕,他出車禍,在醫院裡進出整整一年。
  在他和羅嘉麗即將訂婚之際,卻發現了她邪惡的內在。
  他沒法子相信自己的好運,而杜若彤美好得不像他該擁有的。
  關振言抬起身,發冷的大掌撫著她的臉頰,想證明她確實不是一場夢境。
  杜若彤先是蹙了下眉,繼而睜開眼,惺忪的眸子天真而性感地瞅著他。
  「天亮了嗎?」她軟聲問道。
  關振言俯低身子,再度吻住她的唇,存心不讓她有清醒的機會。至少,當她這樣睜著氤氳水眸地在他身下呻吟的時候,他可以知道她的心是確實在他身上的。
  而關於他心裡所蜷曲的那條不安大蛇,明天再去管吧!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7-6-23 10:01: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那一夜之後,杜若彤認為她是全台灣最幸福的女人了。
  關振言在乎她、喜歡她,有她在的地方,他的目光絕不會轉移到其他人事物身上。他那一瞬也不瞬的深深凝視,經常露骨到讓她不得不低下頭,好掩飾她的心花怒放。
  關振言習慣在家辦公,他的書房就是他的指揮中心,所有高科技配備,全都一應俱全。白媽說,在他們還沒結婚前,他可以一整天都不跨出房門一步。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當他在電腦前埋首苦幹完畢之後,他會繞到她房裡找她說話。偶爾,當關振言必須出門與網路賣家親自洽談時,他也總不忘要打電話回來詢問她的動靜。
  所以,關語老愛揶揄他們像一對連體嬰情侶。
  不過,對杜若彤而言,最讓她振奮的事卻是——關振言願意陪她到餐廳裡吃飯了;!
  她知道自從他出車禍之後,他一向不在國內的公開場合出現的。
  她明白這樣的改變,意義有多大。這代表了關振言已經慢慢地定出他的小小世界了。
  於是,杜若彤無法不因為他的改變,而開心得像個孩子。
  況且,關振言所為她做的:永遠總是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他知道她喜歡花卉擺設,於是便透過關係替她找了一份兼職工作——讓她跟著一位知名的花藝設計師劉道明學習花藝。
  杜若彤經常想,如果她再開心一點的話,她可能會爆炸吧。
  這一晚,她窩在他的書房裡,什麼也沒做。就是窩在他那邊的枕頭間,等著他回來。
  室內的空調溫度設在宜人的二十六度,再也不會冷冰冰。
  杜若彤看著床邊那套和自己身上同款式的男性灰色短袖棉質睡衣,她揚起唇角,淡淡地笑著。
  門被打開了。
  一身西裝筆挺的關振言走了進來,髮型仍然如甫出門時的整齊、一絲不苟。
  「還以為你今天會很晚才回來呢!」杜若彤從床上一躍起身,像只小鳥似地朝他飛奔而去。
  關振言張開雙臂,迎接她的入懷。外人常見的那張冰霜臉孔,早在他回家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便完全地融化無蹤。
  她不會知道,她每次見到他時的雀躍模樣,有多讓他感動。
  關振言低頭尋找著她的唇,進行著每次回家時最神聖的一項儀式。
  杜若彤的唇揚起笑意,伸手攬住他的頸子。
  雙唇廝磨間,他的熱情、她的溫柔,交融成戀人的纏綿姿態,互相影響著彼此。他的吻更溫柔,而她的回應也更加熱情了。
  「怎麼不先睡?」他抬起頭,撫著她粉紅的雙頰,柔聲問道。
  「才九點半,還早呢!而且你今天」早就出去了,沒看到你,我睡不著。」況且,睡覺前是他們兩人談心的時間,她才不願意犧牲呢!
  杜若彤伸手幫他解開襯衫最上頭的那顆鈕扣,為他拔下西裝袖口上的珍珠袖扣,她喜歡幫他做這些事,卸下他武裝的感覺,讓她感覺像個妻子。
  「你不是也忙了一整天嗎?我記得你今天要去一間溫泉飯店,對嗎?」他撫著她的髮絲問道。
  「你想不想看看我們老闆今天的作品?」不待他回答,她拉著他的手走到沙發邊,拿出數位相機,自然而然地偎坐他身邊。「當那片用櫻花及稻草做成的屏風擺上日式庭院時,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氣,那種感覺像是掉入了古代時空一樣。」
  關振言看了一眼照片,卻有更多的時間停留在她的眉飛色舞上。
  「劉道明真的很有才華,對不對?」杜若彤關上相機,笑著問他。
  「嗯。」這是她第四次提到她老闆劉道明很有才華了。關振言有些不是滋味地在心裡忖道——他會不會是引狼入室,找了個杜若彤會仰慕的男人呢?
  「你今天和會計師的會談,談得如何?」她記得他們公司最近因為股票分割的事,引起了內部股東很大爭議。就連他們預定的義大利蜜月行程,都隨之往後順延了。
  「你說呢?」他一挑眉,反問道。
  「唉,我英明神武的丈夫,會有辦不成的事情嗎?」她笑著扮了個很可愛的鬼臉。
  「我坦承我在生意路上確實走得比別人順利,但那是因為我的努力比別人多了好幾倍。我工作的時候,絕對不容許有一分鐘的心緒沒在思考市場商機。」他說。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有多努力。你每天都忙到三更半夜,完全不知道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能夠早點休息,就該早點休息啊……」雖然他現在不至於熬夜到清晨日出時分才睡覺,但是凌晨三點才就寢,還是太晚了。
  關振言凝視著她,腦間閃過她和劉道明相談甚歡的模擬畫面,心頭倏地一緊,黑眸也隨之變得凜冽了。
  「你幹麼板著一張臉?什麼事不開心?」杜若彤的手掌貼上他的臉頰,柔聲問道。
  「你不會喜歡上劉道明吧?」他直截了當地問道,緊張地抿緊了唇。
  杜若彤睜大眼,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他眼神閃過一絲狼狽,倏地別開了眼。
  「你吃的是哪門子的飛醋啊。」她不客氣地扳過他的臉龐,用額頭輕撞著他的。「我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愛上人?」
  關振言望著她含笑的眼神,突然嫉妒起她的自在了。是她太自信,還是他太過擔心?
  「我才是那個該吃醋的人哪。」她孩子氣地嘟了下嘴巴。「你老實說,在羅醫生之後,還有任何我需要介意的戀情嗎?」
  「我是那種會笨得跌兩次跤的人嗎?那次之後,我就不談感情了,直到遇見了你。」他任由她偎在他的臂彎裡,將他當成枕頭一樣地倚靠著。
  「你不談感情,又為什麼要婚姻?」
  「因為我想要孩子。」事實上「他要的一直是她!但他不想讓她知道他對她的太多用心。他太在乎她,在乎到不想讓她因為他的執著而感到害怕。
  「那你為什麼選我當孩子的媽?別告訴我你之前說的那些什麼美麗、熟悉社交事務、知書達禮的官方說法!」她警告地對他搖了搖食指。
  「某天夜裡,我作了一個惡夢。」他扯了下嘴角,像在苦笑。「夢裡,我一個人在一條長廊上走了很久、很久,我一直大聲呼喊,可沒有人回答我。所以,醒來之後,我想擁有一個家庭。身邊有人,或者比較不會寂寞,所以我開始相親,而你的樣子正是我喜歡的類型——」事實上,他只相親了一次,對像自然就是她。
  杜若彤緊握著他的手,一想到他無助的時候,沒有人可以給他一個擁抱,她就只想給他更多的愛以彌補他過去的空虛。
  見她沒接話,他於是繼續往下說道:「和你相親那時,我剛拿下一家銀行的經營權,而你們家族需要資金。我心裡想著如果娶你進來,就算我不想對我的婚姻費心,反正我們各取所需,也很公平。」
  杜若彤擰著眉,清亮水眸筆直地看著他。
  「那只是我當時的想法。現在的情況大不相同了,不是嗎?我的眼光極好,挑中了你,不是嗎?」關振言撫著她的髮絲,對她淡淡一笑。
  杜若彤的眉頭擰得更深了,她驀地打了個冷顫,忽而上前摟住他的頸子。
  他的身子微僵了一秒鐘,但因為這些時日以來已太習慣她這些撒嬌似的小動作,也就慢慢地鬆懈了下來。
  「怎麼了?」他輕拍著她的背。
  「我突然覺得好可怕。如果我沒有為這段婚姻努力的話,我們之間一輩子都會像陌生人。」她將他摟得更緊密了些。
  「或者,我有先見之明,我知道你會打破這層薄冰,所以才娶你回家的。」他若有所思地望著懷裡的她。
  「我才不信你會未卜先知呢!偶爾誇獎我一下,又沒什麼不好。明明就是因為我很努力,才造就了這樁好姻緣的——」
  嘟嘟嘟……室內對講機響起,打斷了杜若彤的話。
  「喂。」杜若彤微側身,按下對講機的擴音鍵。
  「若彤,你媽媽來訪。」白媽說道。
  「啊?!」杜若彤訝異地看了關振言一眼。「我知道了,謝謝。」
  「你媽怎麼挑這個時間來?」關振言看了一眼時鐘——十點。
  「我也覺得很奇怪,我先下去,你不一定要下來。」她知道關振言和她媽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我先洗個澡,一會兒就下去。為了你,總是要打聲招呼。」關振言拉起她,一併從沙發裡起身。
  杜若彤仰頭對他一笑。「那我在樓下等你。」只是,她才往門口走了兩步,就又被拉回了他的懷裡。
  「你媽媽不會異想天開,又想把你嫁給更富有的男人吧。」他用下顎抵住她的髮梢,呼吸有些急促。
  杜若彤睜大眼,完全沒法子相信一向聰明的他,竟然會說出這種傻話。
  關振言不自在地清了下喉嚨,耳根冒上一層熱氣。
  「呵……」杜若彤甜笑出聲,踮起腳尖咬了下他的下顎。
  先是劉道明,現在又是其他假想的男人,原來她這個老公對她可有著諸多不安呢!
  「傻瓜,我已經嫁給你了,絕對、絕對不會再嫁給其他人了,懂嗎?」杜若彤注視著他的眼,還舉高右手做出發誓狀。
  關振言擠出笑容,還是沒法子抹去心頭那股不舒服的感覺。
  她像一道清泉,滋潤了他的心靈。但是,無論他如何攏緊手掌想留住泉水,水總會從他的指縫間流失。
  他知道泉水不會移動,但他卻忍不住恐懼其他的人也覬覦想來分一杯清泉。
  杜若彤凝望著他深鎖的眉宇,她有些憂心。
  「怎麼了?」她撫著他的臉,柔聲問道。
  「沒事。快去吧,別讓你媽等太久。」關振言握著她的手走到門口,催促她下樓。
  他站在房門口,待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後,他才轉身走進浴室準備洗澡。
  只是,他才跨入浴室,整個人便焦慮了起來,他在浴室裡沿著牆角走過來又走過去。
  她媽媽究竟是來做什麼的?
  而他又在瞎操心個什麼勁!如果他擔心她會被她勢利眼的媽媽所影響,他當初就不該娶她啊!
  況且,他們現在感情甚篤,他還在擔心什麼呢?他是對自己沒信心嗎?還是恐懼可能會失去她?
  關振言乍然停住踱步的行為,他決定——
  先下樓。
 
  「媽,你要過來怎麼沒先打電話呢?」
  杜若彤走入客廳裡,低聲地說道。
  「我想說你們沒這麼早睡,所以就讓司機載我過來了,反正順路嘛。」杜簡美秀拍拍身邊的沙發,一臉笑意地喚道。「過來媽身邊坐著。」
  杜若彤依言坐在她身邊,神態卻沒絲毫放鬆,她比誰都清楚媽媽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個性。
  「怎麼穿這麼中性的睡衣,當心振言覺得你沒女人味!」杜簡美秀不以為然地看著女兒身上的灰色棉衫、寬褲。
  「這和振言的睡衣是一組的,他和我一起挑的。」
  「沒想到你們夫妻感情倒還真的不錯。振言呢?我要謝謝他送我手鐲。」杜簡美秀左右張望了一會兒。
  「他在洗澡,一會兒就下來了。」
  「他沒下來也好,見了我又不說話,陰沉得跟鬼一樣。」杜簡美秀壓低聲音說道。
  「媽!他只是不善社交而已。他看到你時,又有哪一次失禮過了。」杜若彤不悅地板起臉。
  「好了、好了,不談那些不愉快的事了。你爸的那個美國朋友麥克回來了,說要找你一起去吃飯。」杜簡美秀握著她的手,關振言送的翡翠鐲子在腕間熠熠發亮著。
  杜若彤心一涼,終於知道母親為什麼登門拜訪了。因為媽媽自知沒法子在電話裡讓她答應出席,所以才會想要當面來說服她。
  「媽,我不去,我現在已經結婚了。」杜若彤義正辭嚴地拒絕了。
  「結婚跟吃飯是兩碼子事。結了婚,還是可以有朋友啊!」杜簡美秀討好地笑著。
  「你明知道麥克對我有意思,你怎麼還說得出這種話來?你是不是又收了麥克什麼好處?」她懷疑地看著媽媽。
  「麥克帶了個愛瑪仕包包來送我,說是訂了一、兩年才等到的。那是他的心意,我不收就太對不起人家了——」
  「媽,我不想口出惡言。」杜若彤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直接別過了頭。
  「我只是好心想找你出去吃飯,你擺什麼臉色給我看啊,就當我順便來跟你聊些母女倆的體己話不成嗎?」杜簡美秀見女兒又要開口教訓人,連忙變了個話題,神秘兮兮地對她說道:「對了,明晚的飯局,那個羅嘉麗醫生也會到。」
  「羅嘉麗?她為什麼也會到?」杜若彤抿緊唇,對那個名字仍然甚是反感。
  「她先生和麥克是美國大學同學。」杜簡美秀左右張望了下,見四下無人便壓低聲音說道:「我聽我們那幫婦女會的朋友說,羅嘉麗四處跟人炫耀,她和關振言曾經有過一段情,是她不要關振言,他才娶了你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杜若彤將手掌壓在大腿之下,免得自己緊握的拳頭過於失態。「好,我明天晚上和你一起去。」她要去會一會羅嘉麗。她不許羅嘉麗再用任何謊言來譭謗關振言,他是無與倫比的!
  「唉呀,媽媽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麥克晚上一定會很高興的。那傢伙娶不到你不死心,沒事就愛打探你的消息——」杜簡美秀一開心,忍不住就揚高了音量。
  「媽!我已經答應要和你去了,你別再說了,我不愛聽這些。」
  「就知道你同情心氾濫,才選擇了關振言,早知道我應該也叫麥克去弄個什麼疤——」杜簡美秀的聲音戛然而止,笑容突然僵在臉上。
  關振言陰沉著臉,出現在客廳門廊。
  「媽。」他低喚了一聲。
  「怎麼先下樓了?」杜若彤笑著走向他,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關振言定定地看著她,玄冰般的眼瞳沒有露出任何情緒。
  「振言啊,我是來謝謝你送我這個翡翠鐲子的,大家都誇我的女婿孝順。」杜簡美秀搗著嘴,努力地想笑得自然些。
  關振言沒接話,杜若彤則擔心地凝視著他。
  「我是來找若彤明晚陪我去參加一場飯局,幾個朋友……」
  「你要去嗎?」關振言沒理會杜簡美秀,玄冰般的眸沉沉地看著杜若彤。
  「對。」因為有羅嘉麗。
  關振言一聽,眼眸立刻射出殺人般的利光。他瞪著杜若彤,他頸間青筋猙獰地鼓動著。一股怒氣在他全身竄燒,他像一顆一觸即發的炸彈,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會引來傷亡慘重的爆炸。
  杜若彤回望著他帶著敵意的怒瞳,她當然知道他在不高興,但她不曉得他究竟是在不高興什麼?
  「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她仰頭望著他,手掌平貼在他的手臂上。
  「沒那個必要。」關振言強忍著揮掌推開她的衝動,因為不想讓她媽媽認為他們夫妻感情甚差。
  「媽,我們有點事要談,你等我一會兒。」不想再被他的喜怒無常所影響,杜若彤拉著關振言的大掌,不由分說地便將他扯進餐廳裡。
  關振言一見沒人,馬上就揮開她的手,站到離她最遠的角落。
  杜若彤一愣,錯愕地看著連瞧都不瞧她一眼,人像在干裡之外的關振言。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事?還是你聽到了什麼?」他聽到了羅嘉麗要出席的消息嗎?
  「你擔心我誤會了什麼?害怕我聽到了什麼?」關振言雙臂交握在胸前,聲音冷,說話姿態卻像隨時要撲上前,噬咬住任何背叛者的鬼王。
  「我不是要去看麥克的。」她放柔了聲音,猜想他在意的可能是這件事。
  「麥克是誰?」關振言譏諷地反問著。他確實聽到了她和她媽媽的部分對話
  媽媽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麥克晚上一定會很高興的。那傢伙娶不到你不死心,沒事就愛打探你的消息……
  就知道你同情心氾濫,才選擇了關振言,早知道我應該也叫麥克去弄個什麼疤……
  她媽媽的話像針一樣地刺入他的胸口,刺得他鮮血直淌。
  自卑惡魔再度從他的靈魂深處飄了出來,毫不客氣地佔據了他的臉面。
  關振言死命地瞪著地板,臉色一陣青白。
  她怎麼有法子答應那場邀約?她媽媽擺明了是想把她往麥克身邊推啊!
  「看著我——」杜若彤想捕捉他的視線,但他的目光卻始終放在她肩後。「如果你不想我參加明天的晚宴,請你明白的告訴我。」
  關振言一語下發。
  「我再說一次——我不是為了麥克而去!如果我對他有興趣的話,當初早就嫁給他了!」杜若彤用她最後的耐心,好聲好氣地說道。
  「誰知道呢?人是會變的。」關振言完全沒法子阻止自己說出最刻薄的話。
  「關振言!」一陣怒氣猛地襲上杜若彤,她氣得四肢發抖,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瞪著他,她面無血色地扶住牆壁。
  「收回你的話。」她低語著,懷疑自己現在踩著的並不是地面,而是她自己的心。
  「何必呢?也許早晚都是要印證那句話的。」關振言沒發現她的不對勁,因為怒氣正熾的他始終沒看她一眼。
  他大步走出餐廳,走到玄關邊按下對講機。「王叔,我要出門。」
  「你要去哪?已經很晚了。」杜若彤心一慌,咬牙撐起最後一絲力氣,追了出去。
  「省省你的惺惺作態,把你的演戲天分留到明天吧。」關振言冷冷一笑,仍然沒看她,快步地走出了大門。
  杜若彤站在原地,全身血液都凍成了冰。
  兩人好不容易才牽起的紅線,怎麼會這麼快就斷了線呢?
  剛才樓上的恩愛甜蜜,對應著兩人現在一觸即發的火爆,競顯得無比地諷刺。
  他為什麼反應如此激烈?當真只是吃醋她和麥克的飯局嗎?
  或者是因為聽到羅嘉麗明天也要出席,所以他心緒大亂了呢?
  杜若彤抱住自己開始脹痛的額際,望著門邊那盆她昨天才插好的粉色桃花,悲慘地發現——
  她居然不敢再想了。
  反正,無論她付出得再多,他總是有辦法把她的好意當成驢肝肺,那她又何必自找罪受呢?
  這樁婚姻,究竟算什麼嘛!
 
  離開家後,關振言在他只待過幾回的辦公室裡,關了整整二十四小時。
  他的情緒越來越糟糕,他瞪著電腦報表,看得咬牙切齒,實際上卻是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兩個小時前,他打過電話回家,杜若彤確實是出門了。
  他一度還懷抱著希望,認為她會到辦公室來安撫他的情緒。可她沒有來,而他開始覺得辦公室的冷氣涼得讓他坐立難安。
  他以為他已經習慣了那種寒凜入骨的空調溫度。豈料,杜若彤才來了多久,他就已經被改變了。
  空調溫度變暖、穿著短袖、一起出門用餐、噓寒問暖……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卻已經在他心裡築了巢,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被她表面化的在乎給制約住。
  關振言驀地打了個寒顫,因為冷氣太涼而凍得頭痛,但他卻堅持不去改變空調溫度。
  杜若彤,好一個厲害角色啊。
  她和羅嘉麗確實不同,因為她比羅嘉麗更工於心計!
  就在他已經對她卸下心防時,她又冷不防地刺了他一刀。
  那一刀插在他的心上,插著是等死的煎熬、是痛受,可他又偏偏不敢拔除。怕一拔掉之後,她便真的要掉頭走人。
  天知道,他痛得一夜不能成眠!
  明明就知道那是一場「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餐聚,她為什麼不拒絕?
  「你為什麼不當面質問她!」關振言低吼出聲,想給自己一拳。
  因為他不想看到她和羅嘉麗一樣地露出真面目來!什麼都不問,至少還可以維持某種假象啊。
  關振言緊閉上雙眼,用手掌撐住快痛炸的額頭。
  叩叩。
  門被敲了兩下。
  「滾開——」
  關振言低吼一聲,瞪向門口。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來,穿著蜜金色雞尾酒小禮服的杜若彤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的心先是一陣狂喜,繼而又開始扭曲痛苦了。
  「你來做什麼?」他臉色慘白似鬼,雙眼卻佈滿了暴戾的紅色血絲。
  杜若彤沒接話,一逕走到他的面前。
  「怎麼?騎驢找馬,比較完畢之後,還是發現原來的醜驢子適合你嗎?」關振言譏諷地說道。
  杜若彤面無表情,依舊定定地看著他。
  今晚,她的心碎,她自己承擔。她不要在他面前,露出任何脆弱神態了。
  「我今晚是去見羅嘉麗的。」杜若彤雙唇微啟,目光如劍。
  「什麼?」關振言心倏地一驚,難道他弄錯方向了嗎?
  「你沒聽錯,今晚的晚餐,羅嘉麗也出席了。」杜若彤望著他不發一語,緊閉著唇的神態。「一聽到羅嘉麗這個名字,你還是會不對勁。你還喜歡她,對嗎?」她每吐出一個宇,她的心就又與他更拉遠了距離。
  「我在意的人是你,要我說多少次,你才會相信!」關振言怒吼出聲,震怒到連額上青筋都張牙舞爪地顯示出他的怒氣。
  「我何必相信你?你也不相信我,不是嗎?你不是一直以為,我今晚的目的是為了麥克嗎?」她沒法子不咄咄逼人,因為內心的怒火,是支持她站在這裡的最後動力。
  「你昨晚為什麼不明說你是想去看羅嘉麗——」
  「我說了,你會讓我去嗎?」她無奈地乾笑出聲,乾涸的喉嚨裡像有千百根針在扎刺著。
  「我……」關振言想開口,卻又閉上了嘴。她正在氣頭上,而他自知理虧,他還能說什麼。
  「重要的是,就算我昨晚沒說,也不代表你可以用最邪惡的想法來扭曲我。」杜若彤低著頭,她的兩手互相絞握著,說話的姿態卻像在自言自語。「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你居然還以為我想去攀龍附鳳,我不知道你是在侮辱我,還是侮辱你自己。一定要對我冷嘲熱諷,把我斷定為背叛者,你才會有受苦的煎熬感嗎?」她的指尖深深刺入掌心,卻感覺不到一絲的痛苦。
  關振言看著她的傷心欲絕,他知道自己該慶幸她還在意他。但,這一次,他卻真的開始懷疑起善猜疑的自己是不是真的適合她了。
  「我為我的疑神疑鬼道歉。」他的雙手急切地握住她的肩膀。
  杜若彤驀地抬頭,黑白分明的眸子直澄澄地對上他。「羅嘉麗說我只是她的替代品。」她問,聲音在顫抖。
  「當然不是!那女人的話能相信嗎?」就算被一槍斃命,也不會比他現在的表情更震驚了。他不知道她從哪聽來這麼荒謬的謠言!
  「我沒法子下相信——因為羅嘉麗向我說了一件我沒法子否認的事實。」她的身子虛弱地晃動了下,清雅面容有著連妝都沒法子遮掩的蒼白。
  「什麼事實?」
  「我和她在微笑時,確實有著幾分的神似。你是先和羅嘉麗在一起,後來才跟我結婚的。你說我還能怎麼想?」她苦笑著,表情像是無聲地在流淚。
  關振言用力地搖頭,激動地搖晃著她的肩膀。「我在大學時就見過你了,你不會忘了這回事吧?我和你認識在先啊!」
  「你總不會是想告訴我,你從大學時代就開始喜歡我了吧?」她勉強扯出一個微笑,只覺得荒謬。
  「我——」是!關振言的話含在嘴裡,卻始終沒說出口。一整天來,以為被背叛的痛苦還餘悸猶存,他實在沒法子把自己的心交到她手上。
  「你……怎麼樣?」杜若彤悲哀地發現自己竟在為他留後路,她竟想讓他有解釋的機會。
  「沒事。」他垂下肩,低聲地說道。
  「真的沒事嗎?」杜若彤撥開他的手,喃喃自語地在沙發上坐下。
  她好想哭——他想反駁羅嘉麗的替身說,但他卻連一個充分的理由都說不出口啊。
  她緩緩伸手摘下她最鍾愛的那對耳環,解開頸間那條刺眼的珍珠項鏈,褪去手上的珍珠戒指。
  她用首飾在沙發上堆起一座小山,苦笑地說道:「原來我所以為的堅定感情只是一場笑話。算了,無所謂了,真的……無所謂了……」
  「這些日子以來,我因為你而做的改變,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關振言站在她面前,希望她能抬頭看他一眼。
  「我現在什麼都不清楚了。我不知道你的改變是因為我,還是因為我像羅嘉麗。」她現在只希望能找個地方好好地靜一靜。
  「我說過你不是她的替身!你究竟聽懂了沒有?」關振言失控地大吼出聲,因為她的疏離而心慌意亂了。
  杜若彤沒有點頭或搖頭,她只是默默地坐著。
  關振言得不到她的回應,他咬緊牙關,眼神森冷地瞪著她。
  一定要他挖心掏肺,把他的自尊和自卑全捧到她的面前,她才願意相信他嗎?他平常對她的好,她憑什麼全都視而不見?!
  一股突如其來的拗脾氣,讓他憤然地轉過身,走到離她最遠的一處角落。
  「你要怎麼想都隨便你。」關振言粗聲說道。
  此時,辦公室內寂靜得像一座死城,聽不見任何的呼吸聲、沒有任何移動的聲響,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
  杜若彤看著黑色地板,想哭,卻流不出眼淚。
  這下好了,終於把他逼到惱羞成怒了吧!
  她為什麼不能咬牙多忍耐一會兒呢?就算他一開始將她當成羅嘉麗的替身,日久也會對她生情吧。
  偏偏,她的驕傲不容許她那樣忍氣吞聲。
  偏偏,她直到現在才知道——驕兵必敗,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啊。
  她太自信於付出就會有收穫,卻忘了在感情的世界裡,完全沒有道理可言。這一仗,她輸得慘烈啊!
  杜若彤驕傲地昂起頭,從沙發裡緩緩站起身,卻再也沒有勇氣或力氣看他一眼。
  「我要走了。」她低聲說道,像抹遊魂似地往門口飄。
  「你……」關振言直覺地出聲喚住她。
  杜若彤停住腳步,心驀然跳到喉間。
  關振言看著她的背影,幾度張口欲言,卻終究還是沒法子撤開自己心外的那一圈圍籬。
  「沒事,你要走就走吧。」他說。
  杜若彤閉上眼,蓋住眼裡那顆即將成形的淚珠。
  夠了,這場婚姻鬧劇就到此結束吧。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7-6-23 10:01: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當天凌晨十二點,關振言回到家。
  關語正端坐在客廳裡,一臉不滿地瞪著他。
  「她在休息了嗎?」關振言看著茶几那一朵飄浮在陶碗裡的綠色石蓮,他佯裝不在意地問道。
  「她走了。」關語說。
  關振言驀然抬頭,變成一尊冰雕。
  「什麼叫做她走了?」他的後背冒出陣陣冷汗,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就是收拾行李,離開了這個家。」
  「你為什麼沒阻止她!」
  「她說她告訴過你了,你說她要走就走吧。」關語皺著眉頭瞪老哥,一臉的憤慨。
  「我以為她在辦公室說的『走了』,是指她要回家的意思!」關振言沒法子控制音量,他煩躁地想解開領口的鈕扣,顫抖的手指卻是怎麼樣都不聽話。
  「該死!」關振言啪地一聲將鈕扣扯飛了。「她是幾點離開的?她有沒有說她要到哪裡?為什麼一聲不響就離家出走?」關振言捏著抽搐的雙眉之間,不停地走來走去,頭痛得像是宿醉百日一般。
  「老哥,我什麼都不知道。不如,你自己問她吧?」關語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
  關振言抓起手機,卻又怔仲地站在原地,一個數字鍵也沒按下去。
  他有什麼臉打電話給她,他已經做好了求她回到他身邊的心理準備了嗎?
  他真的確定自己可以給她幸福嗎?
  「快撥電話啊!」關語催促著。
  「算了,如果她覺得我一點都不值得她努力的話,她想走就讓她走!」關振言傲慢地說道。
  「你信不信我會揍你!」關語突然衝到他面前,扯住他的衣領,怒吼出聲。
  「你光會指責她,你又為她做了什麼?」
  「我為她做了什麼?」關振言反掌抓住弟弟的衣領,所有來不及對她說出口的痛苦全都一股腦兒地拋了出來。
  「為了追逐她在我記憶中的笑容,我把對她的心意投入在羅嘉麗身上,狠狠跌了一跤。為了和她相親,我調查了她整個家族的背景,投其所好地讓她家的人都站在我這一邊。為了不讓她有機會厭惡我這個人,我還要先阻止自己在結婚前和她見面。為了怕她覺得在婚姻中受到拘束,我甚至還為她找了一份她喜歡的工作……」關振言的低吼中滿是怨意,像陰魂不散的亡靈在屋內迴響著不走。
  「你現在說這麼多有什麼用,你的這些努力,若彤都不知道啊!你去告訴她啊!」關語激動地大喊出聲,不能忍受一對明明是相愛的人,卻莫名其妙地分隔兩地。
  「我不想給她壓力……」
  「老哥,自家人面前,就別說客套話了,怕受傷就老實說吧」把自己保護得滴水不漏,或者不會受傷,但是別人的關心也進不去啊。」關語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我敢保證若彤是絕對不會拒絕你的。」
  「你如何保證?」關振言盯著關語,內心卻早已蠢蠢欲動了。
  「若彤那麼在乎你,你的大小事,她有哪一件沒放在心上?她就差沒把真心掛在脖子上讓你看了吧!傻子才會看不出來她對你的用心。」關語一翻白眼,不明白老哥怎麼會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呢?
  「我何只是個傻子,我還是個混蛋……」回想起她在這些日子所帶給他的美好,他只想甩自己一巴掌。竟讓她不告而別地離家出走,他究竟是傷她多深啊?!
  他將她對他的好及付出視為理所當然,他把她當成了萬能天使,自己不振作還要責怪她救人沒有救到底,光是想到接下來的日子沒有她相伴,他就覺得不寒而慄。
  關振言抿緊唇,眼中閃過勢在必得的決心。
  他拿起手機撥號——
  您撥的號碼現在沒有回應。
  一如他所猜測的,她的電話沒有開機。
  「手機沒開。」關振言鎮定地說道。
  「但你已經有了應對方法,對嗎?」關語眉開眼笑地說道。
  「她不可能消失的,她不是那種會讓別人為她擔心的人。」關振言愈懂她一些,他就愈確定自己想守護她的決心。
  她為了他付出了那麼多,現在輪到他為她做點什麼吧!
  如果他總是要因為失去才會懂得反省的話,他至少該懂得如何找回屬於自己的優勢,而且創造出比失去前更多的利益吧。
  此時,就算他要踩著滿地荊棘才能尋回她,他也不會吭上一聲的。
  因為——她值得!

  一早,杜若彤坐在計程車裡,一夜未眠的疲憊寫在她蒼白的臉龐上。
  她的雙唇毫無血色,而她甚至提不起勁替自己妝點出一張像話的容顏。
  一整晚窩在飯店的床上,她以為她至少可以理出一些頭緒的。
  頭緒是理出來了。但,她卻沒法子做到。
  她的結論只有兩個——不是她放棄他,就是她放棄她自己。
  放棄關振言,她就離婚。
  放棄她自己,她就回到關振言身邊,從此當他相敬如賓的完美妻子。她相信她可以做到的,反正完美妻子演久了,會麻痺、會習慣的。當個行屍走肉也無所謂,至少不會受傷、不會心痛。
  然則,她卻做不出選擇。
  因為無論放棄哪一項,都不是她樂見的結果。
  最重要的是,關振言把她當成羅嘉麗替身的這一巴掌太重,打得她再也站不起身了。
  杜若彤撫著空空如也的耳垂,貝齒深陷入唇間。
  「謝謝。」杜若彤付了計程車費,在她兼職的花店門前下了車。
  事實上,距離花店開門時間還有半小時,她只是不想再一個人待在飯店裡胡思亂想。
  陰天,街上的人並不多。
  她站在花店的白色遮雨棚下,額頭頂著櫥窗玻璃,看著裡頭一束盛開的黃色玫瑰。
  突然,一道陰影從她身後擋住了所有的光線。
  杜若彤一僵,從那股混著薄荷與咖啡的氣息,知道了來人是誰。
  她握緊拳頭,心裡又慌又亂又急又期待又怕受傷害。
  「若彤。」關振言低聲喚著。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偎近玻璃,不想被他發現她的顫抖。
  「來找你,你的手機一整夜都沒開。」他的手貼在玻璃窗上,將她的身子攏在懷裡。
  「手機沒開,就代表了我不想讓任何人找到。」她把自己蜷成一團,整個人幾乎平貼在玻璃窗上。
  「逃避不能解決問題。」他又往前站了一步,她整個人於是全陷入他的胸膛裡,與他親密地偎著。
  而她頭昏到沒法分辨她此時所聽見的狂亂心跳聲,究竟是她的還是他的。
  「逃避不能解決問題?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真讓人覺得諷刺。」她乾笑一聲。
  「所以,我來面對問題了。」關振言將她旋過身來,鎖住她的視線,半指責半擔心地說道:「你沒睡好。」
  「你——」杜若彤嚥下關心的話,不准自己對他一臉的憔悴發出任何關心之語。
  那麼注重外在形象的他,今天竟連下顎新生的鬍子都忘了刮。是急著來找她,還是累到不想動?
  不問不問,她通通不問!
  杜若彤垂下視線,不料卻看到他疤痕縱橫的右臂。
  「你穿短袖!」她低呼出聲,驀地抬頭又與他四目交接了。
  「我在嘗試改變。」關振言深深地凝視著她,眼裡有著太多沒說出口的道歉。
  「江山易改,本性難栘。」杜若彤別開眼,淡淡地說道。
  他心裡有著一間佈滿了黑暗陰影的密室,除非他願意打開大門,讓陽光進去,否則他們兩人永遠都會在爭吵、道歉、復合——這樣的痛苦模式裡輪迴。
  「人定勝天,總是要盡人事才能聽天命。」關振言移動身子,好維持能正視著她眼睛的姿勢。「當年車禍之後,我就是憑著一股不服輸的毅力,硬是將醫生宣佈要一年才能正常活動的右手,在半年內就恢復到了正常。」
  太好奇他車禍時的心情,她豎直了耳朵,其實聽得很專心。
  她的目光瞟向他因為久不見天日而顯得白皙的右臂,卻發現他正伸出左手揉捏著右臂。
  「你的手怎麼了?會痛嗎?」她脫口問道,小手便擔心地貼上他的手臂,擔心地端詳著。
  「車禍後遺症。每逢雨天就發作,酸痛程度就像有人在裡頭猛倒腐蝕劑一樣。」他苦笑著甩甩手臂。
  「你去看過中醫嗎?推拿、針灸試過了嗎?」她心疼地擰起眉。
  「我不喜歡他們看到我手臂的表情。」
  「他們怎麼看你是他們的事,你的身體最重要——下次,我陪……」杜若彤看著他眼裡一閃而過的笑意,她硬生生地打住話,轉移了話題。
  「我不知道你的手臂還有這種後遺症。」她突然想起了初遇羅嘉麗時的情景,臉色變得更蒼白了。「羅嘉麗知道你的手臂問題,而我卻什麼都不知道,我和她的重量,果然是天壤之別啊。」
  「她是我的復健醫師,知道是天經地義的事。沒告訴你,是因為我不想讓你看到太多我的脆弱,我不想讓你同情我。」他握住她的雙肩,不想他們之間有任何的誤會。
  「你有什麼好同情的?你事業成功,有一群愛你的家人,你四肢健全、身體狀況沒有大問題,你還有什麼不滿意、還有什麼要挑剔的——」她說得正激動時,一陣暈眩突如其來的襲來,讓杜若彤閉上雙眼,身子搖晃了下。
  「怎麼了?」關振言急忙扶住她的腰,嚇得屏住了呼吸。
  「沒事,只是沒睡好,所以頭暈。」她微弱地說道。
  「和我回家休息。」
  「不要,我還要上班。」杜若彤搖頭,很堅持。
  「狀況這麼糟,還上什麼班,身體健康最重要!」關振言不悅地說道,拉著她的手就要往前走。
  杜若彤硬是不如動山,拿出了最後的力氣,倔強地打算和他作對到底。
  瞧他擔心到眉頭連打了十八個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吧。而他對她這個替代品,都這麼認真了,他對待羅嘉麗只會加倍地好吧!
  「你自己還不是日夜顛倒,你現在的氣色沒比我好多少。」杜若彤大聲反駁著他,藉此壓抑住心酸。
  「我一夜沒睡是常事,你生活作息這麼正常,一夜沒睡好就昏眩了,我怎麼可以由著你任性。」關振言抿緊雙唇,堅持不鬆手。
  「如果你這些話,提前兩天說,我會為你作牛作馬。但是,你現在說什麼,都是讓我覺得諷刺。你喜歡我的,不就是那層與羅嘉麗相仿的皮相嗎?」她不想隱瞞自己對羅嘉麗的敵意,她也不介意讓他知道她有多難受。反正,她棄權了。
  「給我一點時間解釋。」關振言扣緊她的肩,沉聲說道。
  「我不想聽一些你精心編織出來的理由。如果你與羅嘉麗之間,當真沒有什麼,你昨天就可以說清楚了,不該拖到今天。」
  「人的驕傲怎麼可能說拋就拋,我需要時間啊!」他大吼出聲,向來白皙的臉孔,染上了一層激動的紅。
  「說實話還需要拋棄什麼驕傲嗎?」她不懂。
  「要我在你面前告白說我已經喜歡你很多年,怎麼可能不需要拋棄驕傲!我也怕被拒絕啊!」關振言驀地低吼出聲,雙眼瞪大一如銅鈴。
  杜若彤呆若木雞地看著他,心跳快得讓她喘不過氣。他說……他說……
  他說他已經喜歡她很多年了!
  關振言抿緊唇,困難地吞嚥了幾口唾液,喉嚨卻還是乾涸地說不出話來。她的反應為什麼像是受到驚嚇一樣?
  他以為她會開心的——如果她是真的喜歡他的話,不該是這種反應啊!
  「不可能……」她喃喃低語著,覺得頭又昏了。
  杜若彤雙膝一軟,身子才一晃,便被他接住順勢倒入他的懷裡。
  關振言扶著她坐入花店前的雙人木椅,看她虛弱地偎在他胸前的模樣,他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他豁出去了,不管她接下來的反應是什麼,反正,他想守護她的心意,是不會改變的!
  「我剛才是不是聽錯了?」她喃喃自語著,抬頭瞅著他。
  「你沒聽錯,我……我從大學時,就注意到你了。」他挑起她的下顎,字字鏗鏘有力地說道。
  「你——」一股紅潮飛上杜若彤的臉頰,並調皮地趁她不備時,飛入她的眼裡,害她因為怕眼淚掉下來,竟連話都說不好了。
  「你當真以為我找你相親是因為可以各取所需,當真是我心血來潮嗎?你真的以為正如羅嘉麗所說的,因為你長得像她,所以我才選擇了娶你入門嗎?錯了,我是因為在羅嘉麗身上尋找到你的影子,所以才和她在一起的。」關振言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眼神專注地直鑽入她的心裡。
  「我不相信。」
  「你大一時參加的是輔導弱勢兒童學業的社服社團,你的羽毛球、桌球都打得很好,代表過學校參加比賽。你來看過一次我的辯論賽,和學姊一起來參加過我的生日宴會。」
  天!原來他真的注意過她。杜若彤內心頓時湧上一股飄飄然的激動感。
  「那你那時為什麼沒追我?」
  「我沒追過女人,你是我的首次出擊,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所以,我一直在注意你的喜好。我原本是打算在畢業舞會時,邀請你當我的舞伴,誰曉得出了那場車禍,改變了我的人生。」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下。
  「因為那場車禍,激發了你的潛能,你成就了更大的事業,我不覺得那樣有什麼不好。」杜若彤牢牢握著他的手,不許他又陷入負面想法裡。
  「後來又娶了你,確實是沒什麼不好了。」
  「所以,你根本是特別挑中我相親的?」
  「對,因為我發覺到你們家族財務出了狀況,急需資金。我判定我如果在那時候出手,應該會有很大的勝算。當然,我夠幸福——你一直未婚。」他牢牢地握著她的手,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你不會找人調查我吧?」她緊張地嚥了一口口水。
  「對。」既然決定開口表白了,關振言沒有什麼想隱瞞的了。「你畢業之後,在自家建築公司裡擔任過助理秘書,假日的插花課程持續了很多年。你喜歡珍珠飾品,還曾經二度在陪你母親參加晚宴時,被時尚雜誌登過照片……」
  杜若彤絞著雙手,越聽是越不自在了。
  在兩人的關係裡,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在意比較多的那一方,現在才突然發現到,原來他才是最執著的那一個。對她而言,這件事實在太過震撼了。
  震撼到她甚至對他產生了罪惡感,恍若她少愛他一點,就會對不起他多年的專注似的。
  「你在大四那年,交過一個男朋友。不過,因為那個傢伙試圖在送你回家的時候,對你上下其手,所以被淘汰出局了。你的家族對於這類八卦消息,幾乎是毫不保留地全告訴了我派去打聽消息的偵探……」
  「停,不要再說了——」杜若彤慌亂地搖頭,激動地揪住他的衣袖。「這樣很恐怖!」
  關振言臉色愀然一變。
  「很抱歉讓你覺得恐怖。」他雙唇抿成一直線,驀地別過臉。
  杜若彤好笑又好氣地看著他高傲的側臉,這個男人的驕傲還真是容不下一點挫折啊。
  「我不是不感動,只是生活在不知不覺間被人鉅細靡遺地調查了,心裡怎麼可能不發毛呢?你將心比心,換成是你也會不自在吧,對不對?」杜若彤扳正他的臉,認真地凝視著他。
  關振言下吭聲。
  「你不說話,我猜不出你的想法。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杜若彤皺著眉頭,臉龐更加俯近他。
  「我承認我打聽你消息的方式並不尋常,但我只是想確定多年之後,你還是我心目中的那個你。畢竟在我和羅嘉麗分手後,我對女人的不信任有增無減。」他沉聲說道,緊凜的眉頭代表了他仍在不快之中。
  「你心目中的我?」她眨著眼,好奇地問道。
  「對,你永遠是讓我心動的那一輪明月。」
  「我想……那是因為你後來出了車禍,不再接近人群,所以你才會在心裡過度地美化了我的形象。」杜若彤咬著唇,因為被覺得完美而不自在了起來。
  「或許吧。但是,事實證明我的眼光並沒錯。」關振言的指尖拂過她的臉頰,薄唇勾起一抹笑,低頭睨著她。「你就是我想要的那個女人。」
  杜若彤狼狽地避開他那分明就是要瞅得人心慌意亂的黑眸。
  被人在意,當然很好。但是,當一個人把所有幸福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時,愛就變得責任重大了。
  「我……」她嘗試著想說話緩和一下氣氛,卻因為太忐忑而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的小妻子竟害羞到說不出話呢!關振言的笑意更濃了,握住她的下顎說道:「我們回家再談。」
  「你先回去吧,你忘了我還要上班嗎?」她柔聲說道。
  關振言才浮起的笑意,頓時消逝無蹤,臉上的溫度,驟降了十度。
  「你還上什麼班?你現在應該做的事是回家好好睡一覺。」關振言斬釘截鐵地否決了她的話。
  杜若彤一手撫上他的臉龐,這回終於清楚掌握了她為什麼沒法子爽快答應和他一起回家的癥結點了。
  他聰明過人,事情多半能盡如他意。但她是人,不是東西,他沒法子主導她的情緒及想法。因此,他總是容易在她面前喜怒無常。
  這點,他要改!否則,他們永遠會有爭執。
  「我曾經說過,我要的是一段公平與尊重的關係。你太在意我了,在意到連我腦子裡的想法,你都想干擾。我不喜歡這樣的你——」杜若彤坦白地說道,眸光似水地瞅著他。
  關振言看著她眼裡的固執,他用力做了幾次深呼吸,不准自己開口反駁她。
  「現在,我可以去上班了嗎?」
  「你如果覺得你的體力可以支撐,你就去上班吧。」他嗄聲說道。
  「很好。」杜若彤讚許地給他一個微笑。雖然覺得前方還有場硬仗要打,但他願意尊重她的想法,總是個好開始。
  「若彤,今天怎麼這麼早來?」一個身穿米白寬衫,長髮隨意紮起的男人自人行道轉角走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劉老師,早。」杜若彤轉身,臉上揚出一個禮貌的淺笑。
  關振言看著她臉上的淺笑,心裡相當不是滋味。她有必要對劉道明笑得那麼甜美嗎?
  「你早,這位是?」劉道明好奇地問道。
  「他是我先生關振言。」杜若彤說。
  關振言嚴肅神色至此稍霽,主動伸手和對方握手。
  「你好。」劉道明回握了下,卻在同時對著關振言的手臂低呼出聲。「你手臂上的傷看起來滿嚴重的,現在沒事了吧。」
  杜若彤僵住了身子,她偎近了關振言,握住他的大掌,給他鼓勵。
  「我的手臂沒事了。」關振言反握住她的手掌,面無表情地說道。
  「沒事就好,能活著才是最要的。」劉道明笑著說完,便轉身上前拉開鐵門。
  杜若彤鬆了口氣,仰頭對關振言笑著。
  關振言拍拍她的頭,表示他知曉她的擔心。
  「我要進去上班了。」她對關振言說道。
  「若彤,快進來幫我煮一壺咖啡。」劉道明從店內喊著。
  關振言聞言,眼神一斂,臉上線條開始變得無比緊繃。劉道明憑什麼要她煮咖啡,那應該是只專屬於他的權利。
  「不許生氣。我來這裡是當學徒學花藝的,老師要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杜若彤的手貼住他的臉,馬上猜出了他此時的想法。
  她想,他們之間還有一段路要走。不是她要走向他,而是他必須自己走到她身邊!
  明知道她正凝望著他,但心情奇差無比的關振言卻不想回應。他一逕板著臉,目光投向遠方。
  「我和劉老師只是純粹公事情誼,我把他當大哥尊重。」知道他對她存著強烈的不安全感,她於是又多補充了一句。
  「我知道,你欣賞他的才華嘛。」關振言譏諷地勾起唇角,笑意卻不曾到達眼裡。
  杜若彤皺起眉,握緊了拳頭。她該如何改掉他不夠自信的這個壞毛病呢?他必須對他自己有信心,他們兩人的婚姻關係才能臻於正常化啊。
  「關振言,請你看著我的眼睛說話。」她加重了語氣,不悅地低語著。
  「你上班到下午一點,對不對?我中午過來接你。」關振言低頭看著她,伸手要攬她的腰。
  「我今天要上整天班。」她飛快地後退一步,脫離他可以掌握的範圍。
  她拉開距離的舉動,讓他眼色一凜,冷聲命令道:「我五點來載你回家。」
  杜若彤看著他不妥協的硬漢姿態,她白皙小臉飛上一層慍色。
  這個大男人太理所當然了,該是有人告訴他,「在乎」和「干預」的界線在哪裡的時候了。地球不是只為他運轉的,是他該走入真實世界的時候了。
  「我們晚上一起吃晚餐,但我不和你回家。」
  「你說什麼?!」關振言上前一步,想揪她入懷。
  「我們晚餐再談,我先進去忙了。」在他還來不及阻止前,杜若彤飛快地躲進了花店裡。
  她想,他需要時間好好冷靜一下!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7-6-23 10:01: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劉老師,如果沒事的話,我先下班了。」杜若彤站在劉道明面前,輕聲說道。
  劉道明從一根梧桐樹枝上抬起頭來,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後,才從花草的世界回過神來。
  「要回去了啊。」劉道明突然跳了起來。「等等,我拿樣東西給你。」
  「好。」杜若彤站在原地等著,忍不住又拿起手機再度確定是否有任何漏接的來電號碼。
  一整天,關振言都沒和她聯絡,倒是關語打過一次電話來詢問他們的情形。
  關振言不打算理她了嗎?這是她最擔心的一點。
  她希望他能為她改變他的生活方式,因為她希望他能真心地快樂。但她更擔心自尊心那麼強的他,可能還來不及聽她的想法,就因為被拒絕而掉頭走人了。
  那她要不要打電話給他?杜若彤拿著手機,咬著唇,看著裡頭她和他的合照。
  「若彤,拿去!」劉道明遞來一隻手掌大的水晶半圓球。「這是你親愛的老公跟我訂購來送你的。」
  杜若彤看著手裡的水晶圓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水晶半圓球裡頭擺設著一枝山櫻花,姿態美媚地斜倚在幾顆珍珠上。重點是,那一小株山櫻花所擺設的模樣,和她當初佈置在客廳的海棠花姿態簡直一模一樣。
  「老師……你的這組花藝和我之前……」那組海棠花已經謝了啊。
  「我知道,這和你之前在家佈置的那組海棠花一模一樣,對不對?那是當然的啊,這可是我按照你老公傳來的照片,照本宣科微形化的成果。」
  杜若彤看著圓球裡的山櫻花,激動地臉都泛了紅。關振言為她的花藝作品拍照留念了,他其實很在意她為他所做的點點滴滴啊。
  「他打電話來麻煩您為我做的?」
  「對啊,重金禮聘喔。」劉道明老實說道:「不過,海棠花已經謝了,所以我用山櫻花代替。而且,為了那一段斜倚幅度,我看了至少兩百根的山櫻花,找得我頭都痛起來了。」
  「謝謝老師。」杜若彤鞠了個躬,眼眶紅了。關振言知道她早上在不開心他對於劉老師的敵意,所以特別用了這樣的方式來道歉啊。
  「別謝我,謝你老公吧。都結婚了,還這麼浪漫,真是難得啊。你也知道我們拈花惹草的人最重視感覺了。」劉道明笑著說道,指指她的身後。「快下班吧,你老公已經在門口等你了。」
  杜若彤往外一看,關振言正走出車子。她心裡一喜,小心翼翼地護捧著圓球,小跑步地往外衝。
  門外的關振言穿著上星期她陪他購買的AIGNER優雅合身雙排扣西裝,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知道他不算開心,因為他正皺著眉,可他沒有放棄他們的關係,他還是來接她了。因此,她更加堅定了她要把他拉出自信不足坑洞的決心。
  「謝謝你送我的盆栽,我好喜歡好喜歡。我們去哪吃晚餐呢?我好餓。」她踮起腳尖,在他頰上印下一吻。
  「上車再討論。」關振言嚴峻的臉色至此轉柔,他拉開後車門,先讓她坐入。
  她小心翼翼地將她的圓球盆栽安穩地置於門邊置架上,才笑盈盈地回過身,主動偎到他身邊。
  關振言皺了下眉頭,不懂她的想法,卻沒拒絕讓她的小手握住他的。
  如果她不想和他一起回家,又為什麼要如此小鳥依人地偎在他身邊?
  「你想去哪吃飯?」
  「到吳抄手,好不好?我喜歡那裡的川菜。」
  「人多嗎?」他對餐館並不熟悉。
  「應該還不少。」杜若彤澄亮的眼期待地瞅著他。
  「你喜歡就好。」關振言說道,勉強扯了下嘴角。
  杜若彤傾身向王叔說完詳細地址,又偎回他的懷裡,仰頭看著他。
  「我知道你現在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我,請發問。」
  「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回家呀?」他濃眉一皺,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認為我為什麼不回家呢?」她反問道。
  關振言瞪著她,低聲詛咒了一聲。她現在是在刁難他嗎?
  關振言升上了駕駛座和後座之間的黑色玻璃,他側身抓住她的雙肩,銳利黑眸直逼到她眼前。
  「你總不會還在意羅嘉麗的事情吧?我不是已經解釋清楚了嗎?」他低吼著。
  「我相信你。」
  「那你在鬧什麼彆扭?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回家?」他板著臉,冷眸裡閃著不悅。
  杜若彤捧著他的臉,一本正經地說道:「因為我一旦回家之後,你就永遠都不會改變自己。」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關振言被她弄得一頭霧水,不明白她的腦子裡,到底藏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他已經為她改變許多了,不是嗎?
  「你一個月到公司一趟,九成九的辦公時間,都是一個人待在書房裡。家裡的人把你當成國王,沒人敢吵你,也不會有人這你走出你的世界。所以,我不但不回家,而且——」杜若彤深吸了口氣,認真地凝視著他的眼說道:「我還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搬出來住上一小段時間。」
  關振言看著她正經的小臉,心裡卻煩躁起來。她為什麼硬是要拉著他往人群裡沖?現在這樣有什麼不好!
  「你以為搬到外面住就可以改變我?」他嗤之以鼻。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的生活。」杜若彤看到他身軀猛然一震,她很快握住他緊握成拳的大掌,安撫地揉捏著。
  「你先別激動啊,我現在是試著用最自然的態度和你相處。在家裡,沒人敢在你面前提到『正常』兩個宇,對嗎?可在所有人的眼裡,你看起來和正常人沒有兩樣。」她柔聲說道。
  「所以,你現在是在指我心理不正常嗎?」他揮開她的手,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要像刺蝟一樣地反駁我的每句話,至少你早上面對劉老師時的態度,就不健康——」
  「只因為我早上希望你多注意身體,不要你去上班,你就把我歸類於佔有慾強、限制你行動的不『正常』男人吧!」他鐵青著臉,打斷她的話。
  「你強辭奪理!你並不相信我和老師之間只是純粹的朋友關係,你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這個人。因為你對自己沒有信心,你不相信你自己能得到一份永久的婚姻,所以你想掌控所有的一切。」她一股腦兒地把心裡的想法全說出口。
  即便挑開他傷口的後果,會讓他痛到一把將她推倒,她還是堅持要挑引他內心的腐壞膿血流出。這樣他的傷口才有痊癒的機會,這樣他們的未來才有可能健康而走得長久。他需要多些和人群接觸的機會,而不是一味地窩在他的個人城堡裡。
  杜若彤堅定地望著他,不許自己在他兇惡的目光下退縮。
  「你以為自己是心理分析師嗎?想要找理由推開我,你可以明說!」關振言驀地失控地低吼出聲,手掌緊陷入她的肩膀裡。
  「我不是要找理由推開你,我是在給你機會讓我們更親近!」她不禁提高了嗓門,因為他的固執而微惱了。
  「在我聽來全是一堆屁話!你已經是最親近我的人了!」
  「你給我閉嘴!」杜若彤紅了眼眶,乾脆伸手搗住他的唇。「你發現了嗎?每當事情一不如你意,你就會神色大變,你會開始懷疑起你自己有什麼地方不好,這樣哪裡叫『正常』?你如果不相信你自己值得我愛,那我為什麼要去愛一個不值得我愛的人。」
  「我……」關振言看著她滑下臉龐的淚水,他竟說不出半個字來。
  他惹她哭了!
  而更讓他感到驚惶失措的事情是,她說的全是實話。
  只要她的喜悅來源不是來自於他,他便會膽戰心驚地以為她隨時都要離她而去,他的快樂並沒法子踏實啊。
  「我可以不管你,繼續過我的少奶奶富裕生活,我知道你會一樣愛我,但是,你永遠不會對我感到安心。你以為我喜歡說那些讓你生氣的話嗎?我只是想要你能夠快樂地過完接下來的每一天啊——」說到最後,杜若彤泣不成聲了。
  她把臉埋入雙掌間,因為淚水一發不可收拾,而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的醜態。
  關振言看著她哭到雙肩顫抖,他的心整個扭曲了起來。
  「別哭了、別哭了……」關振言用力將她摟進懷裡。
  杜若彤哭得正心碎,哪有法子說停就停,她揪著他胸前的衣服,還是哭到不可自拔。
  「別哭了,你想我怎麼樣就怎樣吧!你想我適應什麼正常的生活都隨你,你想我們一起搬出去住,就一起搬出去住!」他低吼出聲,就怕她哭出什麼問題來。
  杜若彤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抬起朦朧的淚眼看向他。
  「總算不哭了。」關振言掏出手帕,擦著她的淚水。
  「真……的嗎……呃!」杜若彤尷尬地咬住唇,吞下一聲嗚咽。
  「我騙過你嗎?」看她哭得眼腫腫,鼻子紅通通,關振言的眉頭越鎖越緊。以後絕不會讓她有機會哭得這麼傷心了,她哭得他快窒息了。
  「你不會後悔的,一定不會後悔的。」她激動地抱著他的手臂,又是一陣淚眼婆娑。「等你適應了真實的生活,等你的心裡不會再莫名地不安了之後,你將會得到一個快樂的自己、一個和你一樣快樂的妻子,還有——」
  嗯,她還在吃避孕藥的事,還是先別說出口好了。免得他聽了之後,又大發雷霆。
  杜若彤圓睜著眼,決定暫時先把話嚥下去。
  「還有什麼?」關振言一挑眉,扳正她的臉,與她四目相對。
  「還有,一個神秘禮物。」她只能這麼說。
  「孩於?是孩子嗎?」關振言的眼睛乍然閃亮得如天上星斗,他緊緊抓住她的肩膀,激動地問著。「是嗎?」
  「我還沒有孩子啦。」杜若彤紅了臉,瞥他一眼。
  「真是遺憾。」關振言歎了口氣後,朝她挑了下眉。「待會兒回去努力?」
  杜若彤紅了臉,嬌嗔地瞥他一眼。
  「若彤,忠孝東路四段到了,我在路邊停車。」前座對講機傳來王叔的聲音。
  「眼睛都哭腫了,待會兒怎麼吃飯?」他敲了下她的腦袋。
  「不管,我就要吃吳抄手。要吃紅油抄手和老皮嫩肉。」她癟著唇,吞嚥了一口口水。
  關振言看著這個向來優雅的妻子嘴饞的可愛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下車吧。」他捏了下她的腮幫子。
  兩人下了車,杜若彤向他指了路之後,便因為眼睛紅通通的緣故,而將臉蛋垂得低低地偎在他身邊。
  關振言個頭高,杜若彤身段修長,一個氣勢逼人、一個氣質優雅,免不了要招來一些注目的眼神。
  關振言抿著唇,表情不悅地握著她的手快步往前走。
  走進吳抄手,很有幾分異國風情的長髮老闆娘迎了上來,幫他們安排了最後一組座位。
  「這裡人太多了。」關振言喝完了一口茶,覺得很有壓迫感。
  「可是很好吃。」杜若彤拉著他的手,眼巴巴地看著他。
  關振言歎了口氣,只能慶幸她是他的妻子,而不是他的商業對手,否則,他必然會輸得一文不值。
  「點菜吧。」他只能這麼說。
 
  「真過癮!」
  「吃個東西也喊過癮?」關振言不以為然地拿出手帕,替她拭去額上的汗。
  天氣悶,才走出冷氣充足的吳抄手,吃了一堆辣的她,額上便已沁出薄汗了。
  「很好吃,不是嗎?你這種只愛海魚的人,不是把那條豆瓣鯉魚吃了個一乾二淨。」她開心地望著他,可不准他否認。
  「他們快炒的火候很夠,就連麻婆豆腐的麻和香都燒出來了,確實不錯。」關振言滿足地點頭說道。
  「那我們明晚再來吃。」
  「嗯。」關振言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杜若彤開心地拉住關振言的手,笑咪咪地往前走。
  「沒事就和一群人擠在餐廳裡吃飯、用餐,這就是你要我適應的什麼正常的生活?」看她笑得眉飛色舞,他忍不住出言問道。
  他習慣主動出擊,再從對方的回應裡找到線索,乖乖被人牽著鼻子走,畢竟不是他的本性。
  「至少你會漸漸習慣人群,習慣和人相處,習慣不是每個人都會把焦點放在你的傷痕上。重點是,你會開始對這個世界感到自在。」
  「我很自在——」他不以為然地說道。
  杜若彤突然停住腳步,她站在他面前,拉開他的領帶,解開他襯衫的第一顆鈕扣,露出他的鎖骨及結實的頸子。當然,也露出了他一直耿耿於懷的傷疤。
  「你做什麼?」關振言反掌握住她的手腕,眼色一沉。
  「讓你更自在一點。」她說。
  關振言抿著唇,握緊拳頭,想拒絕,但卻又有著自打嘴巴的尷尬。
  該死,他剛才幹麼一時口快說自己很自在!
  「先把西裝外套脫掉,好不好?」她水汪汪的眼神乞求地凝望著他。
  「這是我今天最後一次順你的意。」關振言板著臉,脫下外套。
  杜若彤對他一笑,踮起腳尖,把他的襯衫領半豎起,將他的襯衫袖口捲起到手肘處。五宮本就冷峻耀眼的他,頓時多了幾分時髦味。
  「這樣穿不就自在多了嗎?你穿這樣很好看,臉有型、身材又好,有模特兒的樣子,卻又比模特兒多子份專業人士的權威感,我喜歡!」她笑著說道。
  「不用故意說這種話來討我歡心,我不是你喜歡的那一型。你在大學時,根本沒多注意我。」他眉頭攏聚,眼瞼微惱地瞇著。
  「我知道你啊,可是你那時候那麼耀眼,我只把你當成明星一樣地遠遠看著。」
  「就算是遠遠看著,還是可以喜歡的。」關振言板著臉,覺得喜歡人真是一件投資報酬率沒法子計算的事情。
  「重點是我現在比誰都在乎你,這樣就夠了啊。」她捧著他的臉,認真地表態著。
  關振言望著她清亮的眼眸,心裡乍然湧出的喜悅,舒緩了他的疾言厲色。
  他握住她的手,安步當車地繼續往前走。
  杜若彤中途接了一通媽媽打來的電話,掛斷之後,她沉吟了一會兒。
  「下個月是我爺爺九十歲壽宴,你可以跟我一起參加嗎?」杜若彤輕聲問道。
  「我記得我似乎在不久前,才說了一句『這是我今天最後一次順你的意』。」他無奈地看她一眼。
  「那你明天再回答我這個問題吧。」杜若彤一聽,忍不住笑了。「我不接受『不』這個答案,你已經說了要過什麼生活都隨我,幫爺爺祝壽算是正常社交吧。」
  最重要的是,她希望當天所有在場的人都能知道他是個多好的男人。
  「我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關振言唇角往下壓,沒笑也沒生氣。
  「我才沒那麼壞呢!」杜若彤說完,卻心虛地眨了下眼。她抿了下唇,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媽告訴我,祝壽那天晚上,羅嘉麗也會到。」
  關振言瞪著她,他臉上的線條頓時變得凜然了。
  「我不想見她。」他嚴聲說道,眼神峻厲地瞪著她,不許她忽略他的感受!
  「給我一個你不想見到她的理由。」
  「因為……」關振言幾度張口,又幾度閉嘴,卻發現他說不出口了。
  因為羅嘉麗的嫌棄?因為羅嘉麗的貪財?因為痛恨羅嘉麗曾經二度將他的世界推入地獄?
  細想之下,那些仇怨似乎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失去了羅嘉麗又如何?他畢竟還是找到了他生命裡最重要的人。
  「事過境遷,沒什麼不能見面的理由,對嗎?記恨著她,只是讓你的心裡儘是恨意。我們一起面對她吧,讓她看看現在的你有多好,讓她看看,你是一個多值得我在意的男人。」杜若彤將手滑入他的大掌間,與他牢牢地十指交扣著。
  關振言忘了他們還走在大街上,他長臂一伸,將她攬進了懷裡。
  「事實上,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參加爺爺壽宴的主要目的,也是如此。我有私心,我討厭那些沒見過你卻傳言說你孤僻的人,我要他們知道你比他們好上一百倍。」她用力摟著他的腰,在他胸前低語著。
  「提醒我下回要說服對方合併時,一定要找你去當說客。」關振言的下顎抵住她的發,嗄聲說道。
  杜若彤仰起頭,眼帶淚光恬靜地對他笑著。
  「走吧,別讓王叔等太久了。先送我回飯店吧。」她柔聲說道。
  「你一個人住飯店,就不怕被別人說我們夫妻失和?你就不擔心你媽媽又假藉關心名義,找什麼麥克來騷擾你?」關振言攬著她的纖腰。
  「你不要以為這麼說,我就會乖乖跟你回去,明天我就去找公寓,然後你得和我一起搬出來。」她不許他又躲進他那間暗無天日的書房裡。
  「誰要你跟我一起回去?我的意思是,我會和你一起去住飯店,明天再一起去找短期公寓。」他挑眉,意有所指地一笑。
  「可是——」杜若彤傻眼,突然有種誤入陷阱的感覺。
  「你希望我搬到外頭住,其實是一種讓我對自己產生信心的改變過程。這個過程,對於我們夫妻同住一室、同睡一張床之事,應該沒有任何影響,是吧?」
  他說得沒錯,杜若彤只能點頭。
  關振言挑眉一笑,非常痛快地再度把發球權拿回到自己手裡。
  「走吧,我們回飯店吧。」

  稍晚,杜若彤和關振言在飯店三十樓走出電梯。
  此時,一對男女與他們錯身而過,走進電梯。
  中年男人的臉讓杜若彤怔愣了一下,她回過頭,在電梯門闔上之前,再度看了他們一眼——
  那不是羅嘉麗的先生嗎?她見過他一面,他不耐煩的樣子讓她印象深刻。
  可他身邊跟著的不是羅嘉麗,而是一名身材姣好的年輕女人。
  唉——杜若彤垂下眸,輕咬住了唇。
  關振言看了她一眼,握著她的手,走進房後,他挑起她的下顎問道:「你認識那個男人?」
  「他是羅嘉麗的先生。」
  「活該她嫁到了這種先生。」關振言冷笑了一聲。
  「別那樣說,她或者因為嫁人的動機不對,所以應該承擔現在這份後果,但我們實在沒必要在她後頭對她冷嘲熱諷。」杜若彤認真地說道。
  「你的同情心會不會太氾濫了一點?」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杜若彤歎了口氣,拉著他的手,走到沙發坐下。她很自然地把頭偎在他的胸膛上,低聲說道:「她之前那麼可惡地對待過你,我也很憤怒啊,但是,沒有你們的那一段,就沒有我們這一段。你對她有恨意是自然的,不過千萬別把那股恨意擱在心裡,那會讓你不開心啊。我們不管她就是了。」
  「那你還要我下個月在你祖父的壽宴上和她碰面?」他撫摸著她的耳朵,低聲問道。
  「動機不同嘛!我現在知道你們之前感情的來龍去脈了,我一來要跟她說個清楚。二來,當然是不許那個女人在外頭亂說話,傳出任何會讓你生氣的謠言啊。」
  關振言從沒有感謝過老天爺,但這一刻,他感謝了。
  他謝謝老天給了他聰明與毅力,讓他能在事業有成後,通過她勢利的家人那一關,進而娶到了她。
  她,改變了他生命裡的一切。
  她,讓他覺得圓滿。
  關振言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凝視著她的眼,慎重地說道:「我愛你。」
  「我也是——」杜若彤小手緊緊揪著他的肩膀,激動到連身子都微微顫抖了。「我也好愛、好愛你啊……」
  杜若彤不想哭,可是卻淚眼汪汪了,她淚濕的臉頰偎在他頸間,濕了他的衣領。
  「其實……我很怕你喜歡上別的女人,在我們那種傳統家族,男人有小老婆被拿來當身份象徵,我爸、我大伯、我二哥,全都在外頭有太太……」她喃喃低語著,打了個冷顫。
  關振言握住她的下顎,手指堅定地拂去她臉上的淚痕。
  「要我喜歡一個女人,你以為是很簡單的事嗎?我從大學時期就喜歡你,一路至今已經十年了。你以為我還有幾個十年可以耗?」
  他一本正經地說著,而她破涕為笑了。
  「該擔心的人是我。你記不記得,關語之前還開過玩笑,說他每次和你說話時,我就一副想拿飛刀射人的兇惡模樣。我承認我確實不喜歡你們聊得那麼開心,好像你們才該是一對似的。」關振言抿了下唇,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笨蛋,不管我和誰聊得再開心,我難道會忘了自己的心在哪裡嗎?」她懲罰地咬了下他的鼻子,軟聲說道。
  「同理可證。」他回捏了她的鼻尖。
  杜若彤滿足地歎了口氣,閉上眼睛就這麼偎在他的懷裡,人一放鬆下來,昨晚一夜未眠及一天的疲憊便全湧了上來。
  她好困喔……
  關振言凝望著她——她的鼻尖紅紅,雪白頰邊微紅,長長睫毛上還有幾顆晶瑩淚水,純淨地像顆粉色珍珠。
  「我現在開始覺得住飯店,不是什麼壞事了。」
  關振言低語道,打橫抱起了她,在她驀然睜開眼,還沒反應過來前,兩個人就已經躺上了雪白大床。
  關振言拍住她的雙腕,她柔亮的發披散在床間。
  他輕咬了下她的唇瓣,她微張開唇,迎接著他的吻。他吮住她的舌尖,貪吻著她唇間的柔軟、貪戀著她的味道,吻變得火熱。
  她精神不濟,頭昏沉沉,沒有力氣,可他在她身上燃起的熱情火焰卻讓她沒法子不回應。
  「等一下……人家還沒洗澡。」她嬌喘了一聲,搶回自己的手,拉回被他拉到肩胛處的棉衫。
  「一起洗?」他的指尖自動解開她牛仔褲的鈕扣,長指滑過她溫軟的小腹。
  「不要。我要洗很久、洗得很香才出來。」這點,她很堅持。「所以,你先去洗。」
  「你永遠都是香的。」關振言灼熱黑眸直盯著她,突然察覺到她眼眶下的青紫,一腔熱血於是緩緩平息。
  他想愛她,但她需要休息。
  「快去洗澡。」杜若彤被看得喘不過氣,輕推了他一下。
  關振言依言起身,走進浴室。
  杜若彤抱著軟綿綿的枕頭,趴在床沿,覺得自己很幸福。
  鈴鈴鈴……
  杜若彤接起手機,手機那頭傳來的消息,讓她忍不住開心地笑出聲,銀鈴般的笑聲染得整個房間都歡樂了。
  「好,明天見。」談了一會兒後,杜若彤掛上電話。
  關振言走出浴室,挑眉問道:「怎麼笑得那麼開心?」
  「剛才劉老師——」杜若彤笑著回過頭,卻完全忘了自己原本要說什麼。
  關振言的腰間圍著一條白色浴巾,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條毛巾,擦得半乾的黑髮垂在肩膀上,也凌亂、也性感。
  「你為什麼不穿衣服?」她結結巴巴地問道。
  「王叔還沒把我的衣服送來,我不穿髒衣服。」
  他的意思是,他現在末著寸縷?杜若彤的視線很快地把他全身上下看了一遍,目光不小心在他結實的腹肌及小腿多停留了兩眼。
  「你剛說有什麼好消息?」
  「我上回幫劉老師做了一組荷花水珠造景,業者剛才回國,看到了很喜歡、很喜歡喔!業者要我明天早上到他們那裡,趕在中午他們的日本貴賓來臨前,在客房庭園再佈置一組。所以,明天要早起,六點就要到店裡。」她興奮地宣佈道。
  「六點,那麼早?你昨天沒睡幾個小時——」關振言濃眉一皺,薄唇不快地一抿。
  「做喜歡的工作,不介意早晚的。之前,也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會那麼認真地每天上市場,瞭解你的喜好,想為你付出啊。」她坐在床沿,仰頭看他,雪白小腿開心地踢啊踢地。
  「那麼我得快一點了?」關振言站在她的面前,眸光似星地看入她的眼裡。
  「快一點做什麼?」杜若彤嚥了口口水,覺得他沭浴過後的味道,是一種會讓人入迷的毒。
  「快一點『愛你』,好讓你早睡、好讓你早起——」關振言低頭,熱氣吹過她雪白的耳廓。
  「騙人,你才不會讓我早睡早起呢!你每次都……」她耳朵紅,心跳如擂鼓,連話都說不好。
  「都會做很多次?還是做很久?」他的指尖戲謔地劃過她粉紅臉頰,雙唇吮住她雪花似的耳珠子,希望能融化她。
  杜若彤緊握著拳頭,連腳趾頭都蜷在一起。
  「反正……你老是把人家累到不行,我明天要早起……不准……」她的抗議又喘又無力,像一攤融化的奶油,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我逗你的。你快去洗澡,然後快點上床睡覺!」關振言低笑著抬起頭來,雙掌放在她的腋下,一個使勁就把她整個人撐站了起來。
  杜若彤猛眨著眼,有些不敢置信。
  他說,他在逗她?!這個之前被稱為冷血惡魔的男人,居然在逗她?!她心窩一暖,又想哭了。
  「我帶了一樣東西要給你。」關振言從口袋裡拿出她的珍珠耳環。
  「哇!」杜若彤好開心,跳起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這麼喜歡這副耳環?」
  「因為這是你第一次對我敞開心胸的賀禮。」
  「你……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還是沒法子克服我的心結,過正常的生活呢?」他脫口問著,表情有些不自在。
  「我對你有信心,你一定可以改變的。而不論你要花上多少時間,我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啊。」杜若彤根本不去想負面結果,畢竟他已經改變了。只是,他還不知道罷了。
  「謝謝你的信心。」他揉揉她的發,閒聊似地問道:「對了,你說我適應了正常生活之後,你要給我的神秘禮物是什麼?」
  「就是我接下來會不——」杜若彤連忙咬住唇,佯怒地瞪他一眼。「差點被你騙出口,我要去洗澡了。」她皺了下鼻子,小跑步地跑進浴室裡,他的笑聲則隨之鑽入了浴室裡。
  而當杜若彤出來時,她那個據說很容易失眠的丈夫,正躺在她剛才靠過的枕頭上,酣睡地像個孩子。
  她帶著一抹幸福的笑,悄悄地把自己窩入他的懷裡。
  她想,就算此刻是她生命中的最後一晚,她也無怨了……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7-6-23 10:02:2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今天,是關振言和杜若彤搬出關宅,同組兩人小家庭的第三十天。
  這一日,杜若彤上班到下午三點。
  她原本想去趟美發沙龍,可是卻因為想早點看到關振言,而決定放棄。
  他前天出國,今天早上回國。雖然不過才兩天沒見,可她卻已經想他想到失眠了。真嚇人!
  杜若彤坐上計程車,告訴司機關振言公司的地址之後,她將微亂的髮髻重新盤了一回,習慣性地撫了下珍珠耳環,然後開心地笑了。
  到公司裡找他,這可是頭一遭呢!
  自從他們在公寓裡展開新生活之後,關振言每天都到公司上班。
  關語偷偷告訴過她,說關振言剛到公司「上班」的那一個禮拜,整間辦公室靜到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以前一個月最多來公司一次的大老闆,突然轉了性,天天來報到。大夥連說話都不敢用力,生怕總是板著一張臉的大老闆突然一個下悅,就把所有人全都踢出公司大門。
  不過,她聽關語說,現在的狀況已經大幅改善了。上星期還有人因為關振言所提出的一個解除程式方案太精彩,激動之下竟然很兄弟地拍了下關振言的肩膀。
  據說,關振言當時冷冷瞄了那人一眼,正當那人臉色發白,就差沒雙膝落地求饒時,關振言卻無事人一樣地繼續進行討論。
  杜若彤低頭,抿著唇偷笑。沒法子,她每回一想到這事,就忍不住要笑。
  看來關振言的同事在他面前越來越能放鬆了。甚至,她偶爾也會從關振言口中,聽到一些同事的事情呢!
  人的相處就是這麼一回事,她相信在不久之後,關振言就會恢復到大學時候光采煥發的模樣。
  杜若彤在公司大樓前,走下計程車,準備給關振言一個驚喜。
  怕干擾到他上班,她事先打過電話詢問關語。關語則是神秘兮兮地告訴她,她今天來公司是最好不過了。
  杜若彤站在公司入口處,推開了玻璃大門。
  「你好,我可以協助您什麼嗎?」年輕的櫃檯小姐禮貌地笑問道。
  「你好,我要找關振言。」杜若彤唇角微揚,明眸皓齒的姿態相當動人。
  「請問貴姓大名,和執行長預約幾點呢?」櫃檯小姐好奇地打量著這個身著奶油色短外套,優雅蕾絲衫及刺繡米色紗裙,盤著簡單髮髻,戴著珍珠耳環、皮膚細白如雪的氣質美女。
  「大嫂,你總算來了!我等到都快睡著了——」關語從大門走了出來,笑著走到她身邊。
  「路上有點小塞車。」杜若彤柔聲說道。
  「哇,原來是執行長夫人啊!」拜關語在公司大力宣傳執行長夫妻的恩愛事跡之賜,櫃檯小姐驚呼了一聲,乾脆站起身看個仔細。
  「你好美、氣質好好喔。」櫃檯小姐說。
  「謝謝你。」杜若彤淺淺一笑,更顯得清麗出眾了。
  關語驚艷地吹了一聲口哨,領著大嫂走進辦公室裡。
  櫃檯小姐則開始忙著打內線電話,大爆夫人來訪的八卦。
  「大嫂,櫃檯妹妹沒說錯,您最近確實還真是越來越明艷動人了。」關語嘻皮笑臉地說道。
  「你不覺得你大哥也越來越好看了嗎?」杜若彤這樣回答道。
  「沒錯!大哥現在已經嚴重威脅到我公司第一美男子的地位了。想我平時敦親睦鄰不遺餘力,沒想到居然都不敵他偶爾展現的幾個笑意,當真氣死人啊!」關語義憤填膺地說道。
  杜若彤笑出聲來,笑聲引來了幾名員工的觀看。
  「這就是鼎鼎大名的執行長夫人。」關語擺出華麗的手勢,在杜若彤身後做出閃耀星星狀。
  「哇!」一陣驚呼聲之後,手機、數位相機全都出籠猛拍一通。
  誰都知道執行長在結婚之前的樣子,有多麼拒人於千里之外。雖說執行長現在仍然不是那種可以嘻嘻哈哈的對象,但是至少比較容易親近一點了。聽關語說,這些可全都是夫人的功勞呢!
  「大家好。」杜若彤對大家興奮的表情,回應以一記微笑。
  「沒法子,大家好奇你是何方神聖已經很久了。」關語補充說明,順便開口幫忙趕人。「那幾位想要跟我大嫂合照的甲乙丙丁,等一下再上來。萬一大哥知道你們耽擱了大嫂找他,那後果可就……」
  倏地,杜若彤眼前的閒雜人等完全淨空。
  「他呢?」杜若彤笑著問關語。
  「在開會。」
  「那我不方便打擾吧?」她打停了腳步,微皺了下眉頭。
  「不,你現在進去最適合了,因為現在討論的議題和你有關。」關語興奮地說道。
  「我?」杜若彤驚訝地停下腳步。
  「你該知道我們公司固定會捐款給身心障礙團體,大哥一向要求即便是公司捐款活動,也希望能盡量發揮拋磚引玉的效果。這回我們為身心障礙團體成立了咖啡工場,而公關部的企劃案,則是希望你能代言這次的公益活動。」
  「我適合嗎?」杜若彤疑惑地問道,不過對於能夠幫助人一事,倒是並不排斥。
  「關振言的美女老婆,超有話題性,怎麼不適合?」關語食指抵唇,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杜若彤才踏入會議室,裡頭的細碎討論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我大嫂,我請她進來一塊參與討論。」關語低聲地對大家說道。
  此時,關振言正背對著大家,面向窗外,並沒注意到身後的異狀。
  杜若彤向大家點頭打了聲招呼後,無聲地定到了關振言身邊。
  「嗨。」她輕觸了下他的肩,柔聲笑著。
  關振言驀地回頭,她的盈盈笑顏頓時撞人心窩裡。「怎麼來了?」
  會議室裡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素來嚴峻不苟言笑的執行長,唇角帶笑地握住了妻子的手,並將她往前一帶,摟她入懷。
  「我會打擾到你們開會嗎?」她問,伸手幫他調整了下領帶。
  「今天無所謂,因為我們正在討論找你擔任身心障礙者咖啡工場代言人的可能性。」關振言低頭凝望著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覺得呢?」
  「先別管我的意見,你想代言嗎?」關振言皺著眉,抿緊唇,完全沒掩飾他介意的表情。
  杜若彤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因為他開口詢問了,而不是專斷獨行地依他的意見為主。
  「如果可以幫助更多的人,我當然不排斥啊,你會反對我代言嗎?」
  關振言再度皺眉,抿唇不語。
  他當然知道如果杜若彤代言,咖啡工場可以得到更大的迴響。
  她美麗優雅,談吐合宜,完全符合媒體最愛的名媛標準,媒體定然會主動報導。但他不愛看她曝光,不喜歡別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指指點點。
  可是他不是她,他不能代她做決定。畢竟這個世界,不是每個人都應該要以他馬首是瞻,互相尊重才是相處和諧的不二法門。
  「振言,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反對我代言嗎?」她又問了一次。
  「我不贊成,但也不會反對。」關振言粗聲說道。
  「其實……我心裡有個更好的人選!」杜若彤牢握著他的大掌,定定地看著他。
  「我是不可能代言的。」關振言濃眉一皺,馬上拒絕。
  現場響起了一陣倒抽氣聲。果然不愧是傳說中的執行長夫人,好大的膽子,言人所不敢言啊!
  「為什麼不可能代言?你從一場車禍裡重生後,事業成功又優秀,正是最好的鼓勵楷模啊。」杜若彤黑白分明的眼直瞅著他,眼裡儘是對他的佩服之意。
  「大嫂,說得好!」關語先拍手叫好。
  「我們也一直認為執行長是最適合的人選。」企劃主任連忙補上一票。
  關振言瞟過一眼,冷鋒凍得一幫子人閉上了嘴。這群人好大的膽子,竟敢把腦筋動到他的頭上。
  「休息半小時。待會兒再討論。」關振言攬著杜若彤的肩,走回他的辦公室。
  「要不要來場賭局,最後出爐的結果會是由我老哥代言,還是我美麗的大嫂?」關語興味十足地說道。
  「我賭夫人會代言。」
  「我賭執行長。」
  「我賭他們會一起代言。」關語賊兮兮地笑道。
  一場歡樂賭局於是在會議室裡熱鬧地展開了。
  看來這間公司的辦公氣氛,就像他們的營數一樣,還真是越來越不苦悶了哩。

  關振言才關上辦公室的門,便拉著她的身子沉入沙發,並且不客氣地將她拉到大腿上,吻住了她的唇。
  兩天沒見到她了呢!
  但她的唇仍然像他第一回吻到時那般純淨、甘美。
  他情不自禁地更加需索著她的柔軟,直到她喘不過氣,他才放輕了力氣,緩緩眷戀啜飲著她的氣息。
  「我想你。」她在他的唇上說道。
  「你想我的程度絕對沒有我想你的深。」他鬆開她的唇,黑眸炯然地凝視著她。
  杜若彤笑著用額頭抵住他的,雙手緊緊地圍抱著他。
  以前,她會把喜歡、想念這些話放在心裡,暗暗地甜蜜著。現在她才知道,這些愛戀的字眼一旦溜出口中,歡喜就會像炸彈一樣地爆開來,爆得兩個人都開心不已。
  「怎麼突然跑來公司?」關振言問。
  「等不及你下班才見到你,所以就跑來了,沒想到那麼巧,正好碰到了你們在選代言人選。我剛才的代言提議,讓你生氣了嗎?」
  「我是有些不高興,因為我並不確定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面對那麼多人的打量了。」關振言撫著她雪白耳廓上的珍珠耳環,低語著。
  「對不起,是我太莽撞了,我以為你已經自在到不會再讓那些目光影響到你了。」
  杜若彤捧著他冷峻的臉龐,指尖輕撫著他耳後的傷疤,吟唱般地在他耳邊柔聲低喃著這段時間的點點滴滴——
  「這個月來,你會陪我到菜市場買菜,你開始習慣不用領巾、願意在外出時穿短袖上衣。你可以跟我一起排隊買票看電影,跟我一起到百貨公司挑選你的衣服。你甚至會自己去看中醫針灸你的手臂,也和住家樓下咖啡廳的老闆討論古董表相談甚歡……我真的認為你的生活和我已經沒什麼兩樣了啊。」
  關振言拉下她惹得人心猿意馬的指尖,懲罰地放在齒間重咬了一下。
  見她柳眉微蹙,一副擔心他不開心的憂鬱模樣,他不禁在心裡滿足地長歎了口氣。
  她啊,掛心他的情緒,總比掛心她自己多,那他還能怎麼辦呢?當然是將心比心,別讓她太擔心他啊。
  「我承認,人群確實沒有我想像的可怕。」他老實說道。
  「是啊,而且你的氣勢是很壓人的。就算有人對你的傷疤感到好奇,應該也不至於膽敢開口亂問吧。」
  「當然沒人敢問。這是很現實的事,如果我今天事業不成功,人們看我的目光不會是這樣。」關振言不以為然地說道。
  「所以,你才應該站出來讓所有人知道外表或者會影響人的第一眼判斷,但你腦子裡的東西、你的毅力,才是你現在站在這裡的最大主因。」杜若彤仰頭看著他,小臉上滿足對他的驕傲。「在我心中,你無論是做什麼,都能夠在最短時間內做到最好呢!」
  關振言被她的凝視看得飄飄然,忍不住自我誇耀了起來。
  「事實上,我覺得我這段期間對所謂的『正常生活』,適應得相當良好,我應該有資格拿到那份神秘禮物了吧!」
  「如果你接下這個公益活動代言的話,我立刻雙手奉上神秘禮物。」
  「你和我一起代言。」他要求。
  「當然沒問題!」杜若彤開心得一躍而入他的懷裡,緊摟著他的頸子。
  「我會讓所有的人知道,我代言的契機是因為你。我要讓大家曉得,只要願意卸下心防去努力,那便是給自己幸福的機會。」他在她的耳邊低語著。
  「嗯!」杜若彤用力地點頭,眼眶裡滾動的淚水於是滑下了眼眶。
  「別想用哭泣來分散注意力,你要給我的所謂神秘禮物呢?」關振言吻去她的淚水後,故意頑皮地朝她伸出手掌。
  杜若彤咬了下唇,表情突然變得不安了。
  「你聽了別生氣喔——」她揪著他的襯衫,以耳語般的音量低語著。
  「說吧——」他沉聲命令道。
  「神秘禮物就是……」她吞吞吐吐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說道。「我決定在你重新找回自信、克服心結的那一天起,停止吃避孕藥。」
  「你在吃避孕藥!」關振言臉色一沉,倏地將她推到一臂之外,盯緊著她的臉。
  「對。在我們關係還沒有穩定之前,我不希望再扯入一個無辜的小生命,那樣只會讓一切更複雜。」杜若彤挺直背脊,毫不閃躲地迎視著他火冒三丈的眼眸。
  「你不想懷孕,難道不應該事先和我商量嗎?你明明知道我想要個小孩,你還故意吃避孕藥!」關振言唁唁低吼著,居高臨下地瞪著她。
  「你將心比心想想我的立場吧。如果你還在對我是不是真的愛你這件事感到懷疑,你怎麼有法子好好給孩子一個正常的家?」
  「你左一句正常,右一句正常,我到底有多不正常!」關振言失控地大吼出聲,憤怒在辦公室裡爆炸開來。
  杜若彤一怔,被他吼得說不出話來,她低下頭,互絞著雙手坐在沙發裡一動也不動。
  關振言瞪著她微顫的雙肩,他霍然轉身,大跨步地走到窗邊。
  他為什麼又發脾氣了?因為她吃避孕藥一事,讓他的自卑自憐又發作了,讓他覺得自己不「正常」?
  如果他真的如他以為的正常的話,他會為這種事情緒失控至此嗎?
  關振言緩緩回過頭,她仍然維持原來的姿勢,像個小媳婦一樣戒慎地坐在沙發裡。
  這段期間,她又要工作又要打理家務的辛勞,她一路相伴的笑顏,她不惜辛苦也要他過著正常生活的用心,逐一閃過他的腦海。關振言心頭一窒,一股熱氣直衝到他的眼底。
  他大跨步地走到她身邊,驀地將她緊擁入懷。
  杜若彤揪住他後背的衣衫,生平第一次不能自制地哇哇哭出聲。
  「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她邊哭邊含糊不清地說道。
  「沒事了,沒事了,沒事……」
  關振言把下顎埋入她的發問,緊摟著她直到他眼裡的熱氣漸褪了為止,他才有法子再度開口。
  「你說得對,在我還沒法子恢復正常生活前,就讓你懷孕,確實不是明智之舉。」關振言挑起她的下顎,輕吻著她的淚水。「我錯了。」
  「我也有錯。也許有了孩子之後,你會慢慢地習慣人群。但是,我不能冒這種險,讓孩子不快樂啊。」杜若彤說著說著,又紅了眼眶,連捶好幾下他的肩。「你真的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千錯萬錯都是我錯。」他拍撫著她的後背,哄孩子似地輕拍著。
  「嗯。」她同意。
  「但是,我今晚回去就要把你的避孕藥通通給扔了!」關振言咬牙切齒地說道,還是有一點小小、小小的不能釋懷。
  「遵命。」她微笑地說道。
  關振言灼熱的眼瞳鎖住她的視線,他的大掌順著她身體曲線往下滑,覆在她的臀上,將她往前一摟,緊貼住他的男性悸動。
  杜若彤害羞地低頭靠在他的肩上,實在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比較習慣以前冷漠而內斂的他,還是現在這個眼神灼熱、舉止大膽的關振言。
  「不是說只休息半個小時嗎?還不快去開會。」她用力推著他,臉蛋還是紅通通。
  「都是夫妻了,還害羞哪——」他站在門邊,笑著咬了下她的唇。「既然已經天下太平了,我叫關語安排一下,我們下個星期就出國去度蜜月。」
  「下個星期不行,你忘了我們要參加我爺爺的壽宴嗎?」
  關振言翻了個白眼,杜若彤則是驚訝得笑倒在他的懷裡。
  「走吧,我們一起出去告訴他們,我們要一起代言的消息。」他說,拂去她眼角笑出的一顆淚水。
  「等一下。」杜若彤拉下他的領帶,解開他的第一、二顆鈕扣,捲起他的襯衫袖子到手肘上。「大功告成了,你這樣真好看——」
  關振言凝視著她燦爛的笑容,他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
  原來,這就是握住幸福的感覺啊!

  一星期後,關振言和杜若彤代言的公益咖啡工場的新聞在各大電視台密集曝光。
  同一天晚上,杜若彤和關振言手挽著手參加她祖父的壽宴。
  關振言一襲深米色西裝和杜若彤的蜜金色禮服呼應著他們相愛的光輝,兩人互握的雙手,則向所有人昭顯著他們的恩愛。
  兩人先向爺爺拜壽之後,杜簡美秀忙著馬不停蹄地炫耀著女婿。
  因為有杜若彤在身邊,所以關振言強忍著不耐煩,和人群虛與委蛇了一會兒。
  「我們可以回去了吧。」關振言偷了個空檔,把她拉到一旁對她說道。
  「至少要再待半個小時,等到切完蛋糕後才能走。反正,我們現在可以順便幫咖啡工場募款啊。你接下來不是想幫身心障礙的孩子成立技職學校嗎?這些人錢那麼多,我們總是要給他們一個做好事的機會啊。」杜若彤偎在他身邊,小聲地對他咬耳朵。
  「沒想到你心機這麼重——」關振言唇邊噙著淺笑,絲毫未覺自己似笑非笑的表情,配上冷俊的五官,已經引來了不少目不轉睛的注視。
  「也許我真的心機重也說不定,否則怎麼有法子得到你呢?」她乾脆直接承認,目光也忍不住偷偷地搜尋著羅嘉麗的蹤影。
  不久前,某家媒體不知道打哪挖來了羅嘉麗和關振言曾經是男女朋友的新聞,編造了一些關振言對羅嘉麗念念不忘之類的新聞,熱烈地報導了一番。
  她不藉此機會幫關振言正名,更待何時。
  「若彤啊,聽說你先生幾年前差一點就和羅嘉麗訂婚呢!這是怎麼一回事啊?」長輩裡有人沉不住氣,先開了個頭。
  「他們是談過一陣子戀愛,不過因為個性不合,所以很快地就分手了。」杜若彤輕描淡寫地說完,抬頭對關振言一笑。「對嗎?」
  「嗯。」關振言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
  「羅醫師還說什麼……因為你長得和她有點像,所以關振言才選了你……」
  「胡說八道。」關振言冷冷扔下一句。
  三姑六婆閉上嘴,目光從關振言攬著杜若彤腰間的親密姿態,看至杜若彤一臉幸福的笑容。
  「其實啊,我和關振言在大學就認識了,真要說什麼像不像,也應該是羅醫生像我啊……」杜若彤的臉頰輕偎在關振言的肩上,兩人說有多甜蜜就有多甜蜜。
  「是她自己沒搞清楚狀況,不知道我從大學時就喜歡你了。」關振言凝視著她,補充了一句。
  「唉呀,原來是羅醫師自作多情啊!我們就說嘛,羅醫師哪有若彤的溫柔婉約、善解人意啊,她啊一看就是勢利眼。今天戴了一隻五克拉的鑽戒,還生怕人家不知情似地一直炫耀……」
  「請問羅醫師在哪裡呢?我想和她打聲招呼。」杜若彤柔聲地問道,不想聽太多的蜚短流長。
  好事者馬上興奮地往東邊一指——羅嘉麗正半側著身,用眼尾餘光觀察著他們。
  杜若彤用眼神詢問著關振言。
  「走吧。」關振言攬住杜若彤的腰,直接走到了羅嘉麗面前。
  「振言,好久不見。」羅嘉麗抬頭挺胸,昂起下巴擺出最好看的角度。
  關振言點頭。
  「你們夫妻倆這幾天可熱門了,光是新聞就出現了好幾次。」羅嘉麗皮笑肉不笑地說著,眼睛直盯著關振言。「想不到你居然會願意在媒體上曝光?!」
  「是她的功勞,她讓我知道我身上的傷疤並不會影響我的為人處事——」關振言低頭溫柔地看著杜若彤。
  「謝謝誇獎。」杜若彤嫣然一笑。
  「我那時不也一直告訴你,我並不在乎……」羅嘉麗急促地打斷她的話。
  「這種謊話,你還是少說為妙。」關振言也同樣不客氣地打斷了羅嘉麗的話,而且面無表情地讓人不敢逾矩。
  原本以為再看到羅嘉麗時,他會憤怒到無法自制,但他卻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平靜上十倍不止。
  眼前的羅嘉麗美貌或者沒有改變太多,但氣質確實庸俗了,那雙眼眸也相對地滄桑了起來。
  關振言並沒有開口評論羅嘉麗什麼,可他不以為然的神態卻早已將他的想法表露無遺了。
  羅嘉麗緊閉著紅唇,緊握著手掌。當一個男人連對她生氣的情緒都沒有了,那她還能妄想自己能對他有任何影響力嗎?
  「如果兩位沒事的話,我要去找一位老朋友了。」羅嘉麗傲慢地仰起下巴。
  「請稍候一會兒,我想麻煩你以後……」別再四處散播你和關振言的戀情了。杜若彤想這麼說,可是關振言沒讓她把話說完。
  「羅嘉麗,我要跟你道謝,還有道歉。」關振言看著羅嘉麗,手臂卻將杜若彤摟得更緊了。
  「什麼意思?」羅嘉麗防備地問道,她不認為關振言會有什麼善意。
  「道謝是因為我們分手了,所以我後來才能娶到若彤。道歉則是因為我從沒喜歡過你,我只是把你當成杜若彤的替身。我大四那年就喜歡上她了。」他說話速度不疾不徐,像是在閒聊生活小事一樣。
  「你——」羅嘉麗妝彩合宜的臉孔,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以為我還留戀你嗎?我現在的丈夫業大地大,你那種網路公司說泡沬化就泡沫化,你以為自己算什麼!」
  此話一出,杜若彤開始對羅嘉麗感到同情了。她回想起那天在飯店裡看到羅嘉麗的丈夫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場面,她突然有些感慨了。
  「婚姻不該只是一種利己行為,尊重彼此的心,才是維繫婚姻的不二法門。你用心了,對方自然能感受到。如果你要求的只是物質生活,你的另一半也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別有用心啊。」杜若彤說。
  「我不需要你來對我說教。」羅嘉麗臭著臉說道。
  「抱歉,我只是把我的心情和你分享罷了。」
  「我們走吧。」關振言握著杜若彤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向陽台。
  羅嘉麗瞪著他們那雙緊緊互握著的手,她用力地握住手上那顆五克拉的鑽石。她一點也不羨慕他們,真的一點都不羨慕!
  關振言才推開陽台的門,杜若彤便深吸了一口夜裡涼爽的空氣。
  「今天看得到星星。」杜若彤抬頭望著天空,半認真地數了起來。
  「你剛才那句話真是高招,她確實是需要好好檢討反省一下自己的心態。」關振言笑著說道。
  「我並沒有意思想對她出招,我是真的希望她不要以為家大業大就是幸福的保證。我媽在那個局裡,鑽營了一輩子還是不快樂。而羅嘉麗畢竟還年輕,還有機會改變她和她丈夫的關係……」杜若彤語重心長地說道。
  「別管羅嘉麗了。」他可沒若彤那麼好心腸,還擔心到別人身上。「反正,我跟她之間的恩怨,今天算是一筆勾消了。對了,我有個禮物要送你——」
  「不要再送我禮物了。」她警告地伸出食指,還是忍不住笑。被他這樣寵愛著,怎麼有法子不笑嘛?
  「這份禮物,你一定會喜歡。」關振言凝望著以珍珠髮飾盤了個半髻,身段優雅,笑得像個小孩的她,眸光益發地溫柔了起來。「我下個月休假半個月,想去哪裡玩?」
  「去哪裡都好啊,我們真的要去度蜜月了呢!」杜若彤抱著他的手臂,快樂到差點團團轉了起來。
  「你真容易滿足。」
  「不,我就是不愛滿足,所以才要把你調教成我的理想丈夫啊。」杜若彤皺了下鼻尖,調皮地笑著。「我只是沒想到,調教丈夫居然還可以收到這麼多禮物,下回乾脆來開班授課好了。」
  關振言輕捏了下她愛笑的臉頰,也笑了。
  「其實,我也有個禮物想送你,可是……我本來是想……嗯還是先不要說好了。」杜若彤囁嚅了半天之後,又閉上了嘴。
  「話幹麼只說一半?」
  「我本來打算等到確定了再告訴你的。」
  「什麼事?你給我老實說——」關振言看她神色焦慮,表情不禁也凝重了起來。
  「我生理期晚來了,我原本想說等壽宴結束後再去買驗孕劑……」
  關振言瞪著她的肚子,整個人僵怔在原地。
  她「可能」懷孕了!
  「要命——」他嗄啞地低語著。
  「你不開心?」她擔心地低聲問道。
  「不!」他驀地用力搖頭,突然間傻笑了起來。「我只是在想,我怎麼可能比現在還幸福呢?」
  「當然可能啊,施比受更有福,你可以讓更多人感覺到幸福嘛——」杜若彤溫柔地笑著,拉住他的大掌覆在她的小腹上。
  「我會的。」關振言堅定地說道,伸手將他的妻與子全攏在懷裡。
  今晚,天空無雲,月牙彎彎,星光點點,美得讓人挪不開視線。
  而屬於他的月亮與星光,則已經常駐進他的心裡了。
  夫復何求啊!

〈全書完〉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7-6-23 10:03:36 |只看該作者
後記

  完稿了!

  先替自己拍拍手,那些正在看這篇後記的朋友們,也快點幫我拍拍手!

  因為我從去年下半年開始,一直很努力地工作到現在啊!

  出書速度變快了,但是腰酸背痛的職業毛病也隨之而來了。加上趕稿到後來,睡眠時間想正常,根本是件難事,光是擔心寫得太慢可能會讓出版社開天窗,我就嚇得要失眠的。

  (編編揮舞長鞭大吼:「少來!我可沒叫你平時摸魚、臨時抱佛腳啊!」)

  所以,我的皮膚現在看起來很了無生趣,非常需要那種能夠睦上二十小時的美容覺。

  偏偏,每次一完稿,又老是不甘心待在家乖乖睡覺,總是要四處溜躂到頭昏眼花了,才願意乖乖倒回床上,砰地一聲後,徹底攤平。

  下半年,容我偷懶一些,恢復我一貫有點慢又不會太慢的寫稿速度吧。
  
  《調毅惡魔》是【狠角色】系列的第三本,男主角的不好調教,毫無疑問地居於三本之冠。

  在我們看來,關振言夠幸運了。可他不自在,他覺得自己與世界格格不入,他把自己關在角落裡,他執著於讓自己不快樂。

  這樣容易鑽牛角尖的人,很苦。

  即便是在幸福已經唾手可得的時候,他還是容易東猜忌、西疑心。是故,在他們終於相愛了之後,問題其實尚未解決,充其量只能稱為浮出了冰山一角吧。因此,每回就在所有人覺得他們應該要手拉手、心連心地邁向未來之際,他卻總是有法子再將他們推入冰風暴裡。所以,他們很辛苦地一路闖關到最後。

  寫得很氣,因為很想把他吊起來,甩他個十巴掌,問他還有什麼好不知足的!

  家財萬貫但心裡不快樂的人,值得羨慕嗎?認真生活,懂得知足與感恩的人,才最值得我們替他拍拍手。

  執著,是好事或是壞事,端看你的執著所為何事而定。

  對情感執著的女人,好多。愛到痛得死去活來時,都忘了許多感情都只是生命裡的過客,陪伴最久的人是自己。

  如果不懂得愛護自己,把幸福的發球權交在別人身上,然後一天到晚惴惴不安地等待著對方下一次的出擊,這樣的幸福,能讓你有安全感嗎?

  所以,在愛別人之前,記得安頓好自己那顆心——

  一個人能自在了,才不會緊抓著對方想要求別人給予你更多的情感,以至於弄得兩個人都喘不過氣。

  找一天,一個人好好地獨處,好好安頓自己那天的生活,看看你那一天能不能感覺到快樂而自在吧!

  如果一切進度正常的話,下一本作品應該是久違了的古代稿,咱們暑假見!
簽名被屏蔽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26 20:3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