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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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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天朝第一娘子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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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1 10:11: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極品妹子鬧上門

  「……啊!輕、輕點,我……我沒力氣,不行了,歇歇吧,我……嗯,承不住,快、快散架了……好人,我的好夫君,鐵頭哥哥,我……腿軟了……」

  床上人影交纏,戰得正熾,顫抖的雪白酥胸如同麵糰任其揉捏,嬌吟輕喘從香唇逸出,潮紅的臉龐更添黯色,麗質無雙,一點一點的梅花色紅暈染開來,布滿雪嫩嬌軀、看似瘦卻精壯的身軀覆於雪胴,一下深過一下的往裡重撞,白嫩的雙腿夾在腰上,助長他的橫衝直撞,更加肆無忌憚地入侵身下女子,讓她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永不分離。

  「不許叫我鐵頭哥哥……」這要命的小女人,他早晚精盡人亡。

  若大的汗珠滑下,韓重華俊顏扭曲的抽動著下身,從未輕過的進出水源地,涓流而出的蜜液濕了床褥。

  「為……為什麼……」他不累嗎?都幾回了,鐵打的漢子也榨乾了吧!他也太、太操勞了。

  「因為我又想要了。」剛一疲軟的下身因那句鐵頭哥哥而雄風再振,他停不下來,一要再要。

  「你不怕縱慾過度?」男子房事太多易傷身,為了她不想太早當寡婦,他得節制。

  因為這句話,喬立春被狠狠地要了一夜,直到天明她才虛軟無力的睡去,一覺睡到正午才清醒,醒來全身乏力,腰肢酸軟,連下床時雙腿都在打顫,幾乎站不住懶梳妝的她坐在妝台前,動作遲緩的梳著如雲髮絲,一梳一梳的將烏絲梳得平順,再綰個簡單的流雲髪,以一根簪子固定住,素凈得很。

  「醒了。」

  一根鎏金的蝴蝶簪往她髮上插,麥色的大手一滑過,髮髻上又多了點翠綴青石翌玉步搖,兩串小米珠流蘇在烏黑秀髮上輕輕搖晃,襯著一頭青絲更加黑溜照人,宛如黑緞。

  「哼!」壞人。

  「不理我?」還耍起小性子了。

  喬立春把頭一偏,故意不看身後溫柔一笑的男人。

  「你心裡肯定在想,誰理他誰就是小狗,這人太壞了,叫他不要了他還要,有夠不要臉。」韓重華笑著替妻子攏髮,對鏡看簪子有沒有插正,流蘇的小珠是否為她所喜。

  「呸!」沒臉沒皮。

  「娘子的香涎是甜的。」他故作模一把,放在鼻下輕嗅。

  被他的不知羞氣惱,喬立春推了丈夫一下。「去,少來煩我,有誰像你這般無恥的嗎?」

  一被推開他又黏上去,由她身後環抱她。「閨房之樂無比快活,誰還講仁人君子,坐懷不亂,誰叫你太誘人了,讓人慾罷不能,我這不是情不自禁、身不由己嗎?只能夜夜銷魂的做你裙下臣。」

  「少說好聽話,滿嘴的甜言蜜語,明明是自己色慾薰心還怪我狐媚了你,你沒成親前難道日日自瀆……」她不是褒似、妲己,做不成禍國嬌姬,叫君王日日不早朝。

  不等喬立春埋怨完,溫熱的氣息壓下,吻得她氣不穩,差點一口氣上不來,被反哺一口才緩過氣來。

  「娘子好深的誤解,我以前向來潔身自旁、守身如玉,一點也不敢胡來,把所有的自己全留給你一人。」她就委屈點唄。

  在全是男人的軍營,他哪敢有一絲動靜,久不食肉味的兵痞比虎狼還猛,管你是男是女,因此即使在軍紀嚴格的金狼營,一年也會傳出一、兩件兵士受辱的傳聞,但當事人不提,上頭便不查,草草帶過,畢竟這事並不光榮,誰也不願提出來受人嘲笑。

  喬立春雙頰飛紅的嗔羞一瞪。「你怎麼什麼下流話都說得出口,越來越本性畢露,好歹裝一下,別讓人發現你是大尾巴狼。」

  「就只在你面前搖頭擺尾。」他作勢扭著腰,逗弄妻子。

  見他沒個正經,她一時沒忍住地笑出聲。「不許再像咋晚那樣弄我,早起不了身多丟臉。」

  喬立春不善家務,因此家裡雇了個廚娘,買了兩個七、八歲的小丫頭,一個負責照顧貝姐兒,一個打掃裡外、做點瑣事,她也省事多了。

  至於醫館的掌櫃和抓藥的夥計是本地人,所以不留宿,時辰一到便各自離去,後面院子就住了韓家一家人和新買的下人,屋子就稍微嫌小了些。

  不過「一心堂」開張後,看診的診金和賣藥的收入還算不錯,加上和軍隊搭上線,幾個月下來韓重華也賺了不少,兩夫妻一合計,有意換個大一點的三進院宅子,原有的院子改為製藥廠,多請幾個人專做散藥。

  而過了年剛滿十六歲的韓重陽也忙得不可開交,他專管藥材的買進和挑貨,天南地北的搜購鋪子裡常用的藥材,以大批進貨壓低價格,若有珍稀藥材也會想辦法用最低價錢弄到手。

  經過幾個月的磨練,他已經能獨當一面,挑選藥材的眼光越來越毒辣,應對進退方面小有成就,就是回家的次數變少了,外出的時間拉長,讓他大哥常常抱怨見不到人。

  「我盡量。」他不敢保證。

  性致一來哪控制得住,軟玉溫香的妻子就躺在身側,玉體橫陳好不撩人,他的手就不自覺地伸過去,然後……一陣翻雲覆雨免不了。

  喬立春沒好氣的瞋了一眼。「什麼叫盡量,你想早點把我累成老黃臉不成?寶哥兒上學去我來不及送,貝姐兒的早膳我沒盯著她用,肯定又是吃個三、四口就停筷,一會兒偷吃甜糕。」

  聽著妻子軟聲的說著家常事,韓重華嘴角始終揚得高高地不曾垂下,這種屬於家的溫馨感讓他心口漲得滿滿的。

  「孩子我去送了,貝姐兒喝了半碗粥,吃了一個花捲,又喝了五口羊奶,我讓桃子陪她在院子走走消食,這會兒在屋裡玩翻花繩。」他一個沒落下的安排妥當。

  桃子、梅子是剛買的丫頭,簽了死契,除非主家肯放她們出去,否則這一輩子都是韓家的奴才。

  聞言,她頗為沮喪的嘆了 口氣。「孩子的事你都一手包辦了,我能做什麼,不成了廢人?」

  韓重華笑著輕擁妻子入懷。「你只要享福就好,把身子養好了再生一個孩子,咱們養得起。」

  她自嘲。「那我和豬不是沒兩樣。」

  吃飽睡,睡飽吃,等男人來下種,再生幾個小豬崽……一想到這種生活方式,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無所事事真是太可怕了。

  「豬沒你長得好看,而且也不會讓我如此魂牽夢縈。」

  「韓重華,我惱火了。」喬立春氣嘟小嘴,對丈夫的沒羞沒臊又氣又惱。

  「別惱、別惱,過兩日帶你去看划龍舟,慕容包了一條船,我們就在船上看熱鬧,不用擔心人擠人,孩子一個錯眼就走丟了。」他設想周到,船在河面上航行,省了與人接觸。一到年節慶典,拐子特別多,常有遊玩的孩子走去,再也找不回來。

  一提到慕容春秋,喬立春惱色一收。

  「他還不回西南軍嗎?號稱玉顏軍師的他放棄這一塊很可惜。」

  他經營了很多年,也以玉顏軍師打出名號,在金狼營無人不知、無人不識,日後的儲相非他莫屬。

  「他還在觀望,他父親的丞相位置越穩妥,他越是不能強將出頭,一文一武皆居高位的父子乃朝中大忌。」一是文官之首,一為武將諸葛,文武合一,誰與匹敵?

  「那去東北呢?剛接手戰家鐵軍的趙琳琅肯定需要幫手,那群犢子個個倨傲得很,沒有非常手段是馴服不了他們。」陳風、常軍等人最是脾氣,若是不能讓他們服氣也不服人,寧可折頸也不折腰。

  一看她說起東北軍便侃侃而談的熟稔神態,恍若情誼深厚,毫無生分,讓人不得不懷疑她和已死的戰鐵蘭有所關連。

  心口一顫的韓重華雙臂一勒抱緊妻子,不管她究竟是誰,她只能是他的,生死都是韓家人。

  不知已洩了底的喬立春仍是一臉懷念的說著。  

  「我也說了同樣的話,他說再考慮考慮。」韓重華靜靜地看著妻子,看得讓她覺得很不對勁。

  「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看我?」她臉上發痘了嗎?還是沾上髒物,他的眼神令人心慌。

  他笑了笑,一搖頭,原本他想問,問戰鐵蘭對慕容春秋是否有情,但是一瞧見她明澈眸光,他便曉得自己患得患失多想了,她若對他死心,她不會親口允諾終身,「我還不敢相信能娶你為妻,感覺像作夢。」

  他有想過要成親,不過要等醫館開了以後,運作穩定再找媒說合,他不求貌美如花,只要合得來即可,婚後養幾個孩子,平靜安寧的住在縣城,等到頭髮花白再落葉歸根,葬在父親墳旁。

  人的一生不用很長,該遭遇過的也遭遇了,了無遺憾。

  可是沒想到他還能為某人心動,因她的喜而喜,因她的憂而憂,因她的嗔怒笑罵而深陷其中,再也看不見其他女子。

  心,為她而動。怦然心動。

  「傻氣。」她一啐,心中一股暖流流過。

  「傻人有傻福。」撞大運了。

  喬立春失笑地輕握他大手。「我不是男人想要的賢妻良母,娶到我是你吃虧了,你只好認了。」

  「無妨,我也不是非賢妻良母不娶,能生就好。」他打趣調侃,呼應先前說的當豬養。

  「你還取笑我……啊!我的腰、我的腿……」酸軟得沒力氣站直,都是這色胚害的。

  羞惱的喬立春要站起來捶打笑話她的夫君,誰知才一起身,雙腿便發軟站不穩,一陣猛烈的酸痛由腰腿傳來,萬一沒有韓重華適時地從身後扶住,這下真要出大糗了。

  「唉!都怪我太兇殘了,把你折騰得累了。」當男人的威風也就在床笫間了,以不滅雄風讓娘子哀聲求饒。

  她恨恨地咬牙,他的不要臉無極限。「你今天不用坐堂嗎?」

  「我多請了一位大夫,以後我有空閒多陪陪你。」慕容那小子一日不走他就一日不能安心,那廝是黃鼠狼,不防不行。

  「醫館的收入有好到能再添一名大夫嗎?」她是看過賬冊,沒賠本,可賺到的銀子大多拿去購置藥材。

  「你忘了我們有一味金瘡藥銷往軍中,那筆訂單足以讓我們再開兩間『一心堂』。」就算不看診,光靠著賣藥,他們就能賺得缽滿盆溢,軍中的需求量超乎意料的大。

  以前他想著小富即可,隱於世不問家國之事,可是有妻有子之後,他想讓他們過得更好,至少衣食無虛,出入有車、行走有僕,與人往來不低人一等,能有足以撐腰的地位和財富。

  所以他的想法改變了,為了妻小,他至少要爭得一片容得下他們的小天地,不受欺凌,不受迫害,得以走在大街上不卑不亢,傲然而立的自稱韓氏家人。

  「既然軍隊願意大量採購金瘡藥,那一般常用的平胃散、腹瀉丸、清熱解毒丸、化蟲丸,甚至是舒肝片呢?我們是不是可以透過軍方管道販賣,行軍最怕胃脹、腹瀉、蚊蟲咬傷,或是天氣變化所造成的頭疼腦熱、風寒什麼的,有了這些藥就不怕了。」軍隊裡一有人生病便會拖延行程,無法一鼓作氣奮勇殺敵。

  韓重華一聽,眸心一亮。「目前人手不足……」有心也要準備充足,不可倉促行事。

  「我比較擔心的是藥材來源,當我們要製藥的消息一傳出,外頭恐怕會有不少大藥商聯手壟斷,軍需這一塊是大餅,人人都想來分一杯羹,別人也想搶得先機。」賺錢的生意誰不眼紅,唯恐落於人後沒得分食。

  「軍方那方面倒是不用發愁,叫慕容去談,反正他很閒,跑跑腿正適合,買不到藥材才是問題。」

  「一心堂」起步晚,比不上百年老鋪,他們也沒有足夠的財源和大藥商抗衡,大多的藥材行是與藥商有合作關係,直接販賣。

  「東北多高山,山裡草藥多,我們和當地的駐軍合作,軍民聯手上山採藥,將藥草曬乾後再由駐軍派兵一路護送。」當年她也想過這方法,賣藥材貼補軍用,可是找不到願意承收的藥商。

  而且開價也太低了,根本是做白工,一根百年人蔘居然只肯出十兩銀子收購,那還不如餓羊吃草了。

  談不攏自然成破局,此事再無人提起「此舉可行。」但他對東北駐軍並不熟。

  趙琳琅初到東北,至少要兩年功夫才能全面收服頑悍的東北軍,如今他下達的命令底下人不可能完全服從,說不定反而激起反叛心,陽奉陰違的處處習難難,讓推行困難重重。

  「讓重陽去找短歌,於短歌,或是你親自走一趟,於短歌負責調派東北帶的軍需用品,把好處掰開來揉碎了說,他會聽進去。」於短歌為人固執,伹是擇善固執。

       「你和他很熟?」韓重華沒想到自己會問出這句,語氣略帶酸意,他以為自己放得很開。

  喬立春驟地縮瞳,驚覺自己說得太多了,超過一名秀才女兒該知道的。「我……呃,聽人家說的,我怎麼會和一個遠在東北的雲麾將軍相識,人家可是從四品官爺。」

  於短歌是戰鐵蘭帶出來的下屬,他是她父親副將的遺孤,兩人姊弟相稱,感情勝於親手足。

  不認識還知曉是從四品官職的雲麾將軍?這是欲蓋彌彭,此地無銀三百兩,她曉不曉得前後露了幾回破綻。韓重華暗忖,她若真是戰鐵蘭,常勝之戰究竟是怎麼打下來?

  「娘子說的是。」

  一句「娘子說的是」,喬立春抽緊的一口氣驟地一鬆,轉憂為喜,渾然不知她的小動作讓丈夫為之好笑,暗笑她性子真直,心機不深,有武人的勇武卻無深沉的心計。

  會打仗的人精於攻城掠地、大破殺陣,但不見得擅長爾虐我詐、算計他人,武人多直率。

  「不過我們要先選地建廠,再找齊懂藥的人手,不然藥材運回來了無地摘置,無人會製藥,再多的訂單也束手無策。」光靠他們夫妻四隻手,再加上下人、夥計,只怕吃不下太多訂單,何況他們想嚢括東北、西北、西南三地。

  但因氣候不同,用藥也有所區分,東北多蛇鼠,西北風沙大,西南沼氣重,毒蟲邊生,各有各的藥用屬性。

  一聽又要買地又要建廠,喬立春眉頭微蹙,憂色盡顯,「你手頭上的銀子夠用嗎?我那兒還有一千多兩……」

  走野物賺了兩百多兩,三車皮毛快五百兩,還有從慕容春秋手中拿到買酒所剩的銀兩,算一算她真不窮。

  當然比起身為女將軍的家產,那是微不足道,戰鐵蘭的身家至少有數十萬兩白銀,這些年皇上的賞賜和軍俸她都很少動用,全堆在東北的將軍府。

  就不知她死後,她貪婪成性的二叔夫婦會不會私下貪了,以兩人無利不起早的心性,肯定已盯住她身後身家。

  韓重華眼泛深情,以指點住殷紅香唇。「你忘了還有個大金主在,他有錢多到沒處花。」

  此時正蹺著二郎腿、打算用兩倍價錢買下宅子並叫隔鄰大戶搬走的慕容春秋忽地背脊一涼,他雙眼一瞇,以斜睨的神態看看左右,一股不太好的感覺讓人發悶。

  難道是他多心了?

  不管,先買下宅子和韓鐵頭家做鄰居,看他還敢不敢說他白吃白住,接著再把他的兒子、女兒也拐過來,認作義子義女嗯哼!搶來的果然讓人心情大悅呀!

  呵呵……呵……呵呵……

*             *             *

       「我為什麼不能進去,開醫館不就讓人看病,我生病了,病得很重,我要看大去……咳!咳!我病了……咳咳咳……」

  她用力咳,拚命地咳,咳到喉嚨都發疼了一臉白凈的十六、七歲夥計不屑的揮手趕人。「牛二家的,你都來過幾回了,都說不待見你了還不死心,你想鬧幾次才肯罷休,別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動手。」

  東家說了,來一次趕一次,有多遠送多遠,不管說了什麼都不要當一回事,人不要臉皮連鬼都怕。

  「生病不看大夫病會好嗎?我也不過想找個大夫看我這一身爛病而已,你幹麼攔著不讓我進,你們一心堂還挑病人看不成,我就非要進去!」看誰攔得住她。

  一臉青紫的韓金桂不像有病,倒像被打得很慘似的,眼睛都腫了,嘴角破了個口兒,耳朵下方應該是被什麼砸到而淤青了,她渾身上下看起來很狼狽,沒一處好的。  

        就在韓金桂那天去鬧事之後,對這個妹妹失望透頂的韓重華對外宣稱不再認這個韓家女兒,從此韓金桂的一切事宜與韓家人無關,他不會再幫她說一句話或再給她一兩銀子。

  不相信大哥會這麼狠心的韓金桂在沒錢時還是會找上門,她就堵在門口哭,帶著孩子一起哭,鬧得周家村的人都知道這件事,背後指指點點,有人說她活該自作自受,也有人指稱韓家老大太過無情,自家妹子都苦成這樣還不拉一把,良心何在?

        可是韓重華不予理會,任由她乾嚎上一整天,等她嚎累了自會回大牛庄,韓家不備飯。

  後來韓家索性提早十天搬到縣城,再去堵門的韓金桂撲了個空,她傻眼了,大哥真的不管她了。

  那時她恐慌了,十分慌亂,無頭蒼蠅般四處向人打聽韓家人去哪裡了,伹是除了周嬸家外,村裡的人沒人知道他們搬家了,還搬到要走一天路的萬福縣,以為他們只是出門走親戚而已,很快就回來。

  當然以周嬸對喬立春的喜愛,自是不會告知去處,還裝傻的叫韓金桂別找人,韓家人被她鬧到不敢回家,跑到外地躲起來了,她一日不歇停,這家人就不會出現。

  韓金桂一聽,整個人都傻了,她的銀子……不,是得而復失的大哥走了,日後她缺銀子要向誰索討?

  接下來幾個月韓金桂都過得很慘,牛二照樣喝醉酒打老婆,搶她的銀子買酒喝,婆婆嫌她和三個孩子吃太多,每一頓只准吃半碗飯,飯少吃但事得多做,家裡事加倍。

  這段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讓她怕了,她發誓只要大哥回來,她絕對不會再跟他鬧,要當個聽話的好妹妹,讓大哥另眼相待,她改了、會變好、不再大呼小叫的耍潑。

  只是聽見先前給她一百兩銀票的那位少奶奶說起,她大哥在縣城裡開了間規模不小的醫館,每天人來人往,生意好得不得了,人家賺錢像水流進來似的,怎麼不給她幾百兩銀子好讓她過得好一點呢?

  她一聽,氣得火冒三丈,完全忘了先前要改性子的話,二話不說地往縣城來,找上門要問大哥為什麼這麼對她,一家人豈有隔夜仇。

  但是她沒見到人就被擋在門外,連闖了幾次都未果,她不服氣自家大哥的醫館為何進不得,她也姓韓呀。

  「可你這不是病,是被人給打傷的,應該找跌打師傅要帖藥膏敷敷,我們『一心堂』看的是內診而不是外傷,你這點傷看大夫沒用。」反正回去又要被打了,治不治都一樣。

  面子掛不住的韓金桂改口又嚷嚷。「那我找我大哥總成吧!韓大夫是我的親兄長,他的醫館我還進不得?」

  夥計再攔。「你的確進不得,韓大夫說了,牛二家的不是他妹子,若是來冒認兄長就打出去。」

  「打、打出去?!」大哥真不認她?

  一聽到打,韓金桂的身子不自覺地顫了一下,長期挨打的她很懂皮肉痛,本能的懼怕了。

  「所以你還是快走吧!別擋在門口,有你這種三天兩頭來鬧的妹子,我若是你大哥我也不認。」韓大夫做得對,對付這樣的潑婦就要不理不睬,越是理她鬧得越凶。

  「我不走!大哥,你出來!我是金桂,你快來把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夥計趕走,他不是好貨,會害你呀!你讓我進去,我不會再惹你生氣,就算你娶那個賤女人我也會原諒,男人不怕無妻,我讓我小姑給你做小……」她不忘為人盡可夫的小姑牽線,打著討好婆家的念頭。

  一個連連打胎三次的女人是嫁不出去了,在大牛庄的名聲也敗壞得差不多了,一提起牛家閨女,人人都搖頭避之唯恐不及,只能給人當妾了,不然誰養她一輩子。

  「賤女人?」一道森冷的男聲從身後傳來,脖子一縮的韓金桂回頭一看,只見韓重華一張俊臉冷得像冰。

  「大、大哥 」她吶吶的一喚。

  「韓大夫,你回來了呀!划龍舟好不好看,你們一家子出遊肯定玩得很開心。」小夥計笑咪咪招呼。

  聞言,韓金桂一驚。

  划龍舟、划龍舟……喔,今天是端陽,她忘了準備祭拜的粽子和三牲。

  完了、完了,婆婆一定很生氣,還有小姑,她若沒吃到粽子肯定會慫恿婆婆罰她,婆婆臉沉她就遭殃了,原本就做不完的家事又會增加,天不亮就要起床劈柴、挑水、餵雞餵鴨、割草養半,還要洗衣曬衣、下田幹活……面上一慌的韓金桂原本要轉身,快步趕回家裡,可是一瞧見大哥帶著他一家四口遊玩的和樂情景,他還一臉寵溺的揉揉小男童的頭,笑凝小女娃逗她笑,心頭偃息的火控制不住又冒出來。

  為什麼他可以對「外人」那麼好,給他們錦衣玉食、婢僕成群,對她這個親妹妹卻置之不理,他一定要這麼偏心嗎?

  「寶哥兒,你說龍舟好不好看?」韓重華笑看兒子。

  「好看,就是有人推來擠去掉進河裡有點可怕,不過沒想到我們在船上還有好東西吃呢。」船是不動的,停在河邊,船上有很多好吃的糕點。

  「真的呀!聽來好有趣,明年我也要去看,韓大夫,你會准假吧?」夥計嘻笑道。一年一次的划龍舟一定很熱鬧。

  「請假扣一天工錢。」韓重華一臉正經。

  「啊?!」怎麼會這樣,夥計刷地掉了下巴,十分氣餒。

  「當然不會這般無良,大家都去,醫館放假一天。」這次是他的疏忽,忘了為他做事的人也有家人,他們也想感受節慶的歡樂。

  鬆了一口氣的夥計笑著拍拍口。「韓大夫,你嚇著我了,我以為要沒活可幹了。」

  他溫和一笑。「老實幹活的人我都不會虧待,今兒個是端午佳節,申時一過就關館了,回去和家人過節吧。」

  「真的嗎?韓大夫,不扣工錢?」他可以早點回家陪娘了。

  「不但不扣工錢還各加發五十文,掌櫃和賬房半兩銀子,買些你們喜歡吃的東西回家過節。」對底下人好一點能凝聚向心力。

  「大哥!」那她呢?他有錢盡給別人卻不照顧自個兒妹子,那些銀子給她該有多好。

  一聽見蚊蚋似的叫喚,韓重華的臉一沉。「你跟我進來。」

  一次說清楚也好,省得再來糾纏不休。

  韓金桂不知道兄長的想法,還沾沾自喜的抬起下顎,一副小人得志地朝攔她入門的夥計示咸,他不讓她進,自有人讓她大搖大擺的入內,這可是她的親大哥。

  「我先帶孩子進去,你和她談談。」

  喬立春抱著女兒,牽著兒子,目光柔和得宛若皎皎月光。

  面對妻子,韓重華眼神放柔。「好,我一會就去找你,等我。」

  「嗯,別太凶,打蛇打七寸。」攻其要點。

  黑眸閃了一下,領會其意,他差點脫口而出……將軍英明。

  「這是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出現他面前。

  「你有分寸就好。」

  帶著孩子的喬立春言笑晏晏的走進醫館,繞過中堂走向後院,井裡飄上來的涼意稍微一降五月五的暑氣。

  划龍舟、寒龍舟、吃著粽子看賽事,玩了一天的孩子也累了,打著哈欠直犯睏。

  喬立春讓桃子、梅子帶他們回房去睡,小孩子見風長,才幾個月就見抽個子了,之前敗的衣服又要換了。

  另一頭,韓重華冷漠地問著韓金桂。

  「說吧,你又想幹什麼?」

  一見兄長漠然的表情,有點害怕的韓金桂搓著從沒白細過的手,眼神飄忽。「我只是來見見大哥,許久沒瞧你了,甚為想念,所以……所以我就來了。」大哥深幽的眸色好像能一眼看穿她。

  「來鬧事?」他譏諷。

  「不是的,大哥,我也是好聲好氣地想讓人通通情理,可是對方不講道理我就急了,難免嗓門大了些。」不大聲嚷嚷怎麼讓裡面的人曉得她來了,誰知大哥根本不在醫館,帶一家人出遊了。

  「是我讓他們攔你的。」

  「大哥,你開這麼間醫館讓妹妹沾沾光有什麼關係,我是你親妹子還不如外人嗎?兄妹倆常走動才不會被人笑話我們感情不好,一筆寫不出兩個韓字,打斷手骨連著皮……」骨肉親情是斷不了,血脈相連。

  「我們感情是不好,你應該記得我說過我不再認你為親妹,以後你的事都與我無關。」他很想讓她重拾父母還在的美好時光,可是她一再令他失望,不肯有所乞改變。  

        由根爛起的花木已經沒救了,再多費氣力也是徒勞無功。

  「大哥……」一時的氣話誰會當真,她都忘了他還提起做什麼,大哥的心眼真小。

  韓重華抬手一阻,不讓她說話。「你可以再向我要求一件事,當作我們兄妹情斷的臨別贈禮。」

  「一件呀!」為什麼不多幾件,她還有很多事要大哥幫忙呢。

  看出她點見不得人的小心思,韓重華露出有如陌生人的冷漠。「別不知足了,你只有一次機會,想好了再回答我,看在爹娘的份上,我的忍耐有限。」

  她心裡不以為然,不認為大哥真的會對她置之不理,這話肯定是說來糊弄她的,但仍忍不住貪色一浮。「我想要……」

  「想清楚了?」在她出門前再一次提醒她。

  「我……」她頓了一下,想著要開口討銀子,還是將小姑塞給大哥做小,她想了想,銀子戰勝小姑在她心中的位置。「你給我一百兩……不,兩百兩……呃!還是一次五百兩好了,以後我都不會再來煩你。」

  韓金桂滿心滿眼的大元寶,她已經想到要怎麼用這筆銀子,她先置地,再蓋間大屋子,給孩子買長命鎖,然後打純金的首飾給自己用,每天穿戴著珠光寶氣向鄰里炫耀、擺闊。

  反正銀子沒了再向大哥要,他開了間生錢的醫館,何愁養不活一個可憐又無肋的妹妹。

  「你確定這是你要的?」再一次的失望讓他心灰意冷,這樣的血親實在不該拉她一把,奢望她有一日悔悟。

  想到銀子就眉開眼笑的韓金桂樂過頭了,市井婦人的小家子氣表露無遺。「快給我銀子吧!大哥,我急著用錢,早就說有大哥真好,凡事有你靠著萬事不用愁。」

  看她討錢的嘴臉如同無恥潑婦,更加不待見她的韓重華心生厭惡。「拿了錢就趕緊走,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她接過銀票,兩眼發亮。「大哥,我家小姑是粗鄙得很,伹那身子可招人了,給你當小妾絕對會將你伺候得舒舒服服,讓你一刻也離不開她,是男人都……」

  「牛二家的,你想要把銀子還我嗎?」他伸出手作勢要討回銀票,他對她的厭憎到了連提她的名字都不肯,認為她不得「韓」這個姓氏,令祖上羞愧。

  「不行,這是我的!」她防賊似的連忙將薄薄的紙往懷裡一塞,還用雙手摀得緊緊的,一如守財奴。

  「好了,你可以走了。」他不想看到她。

  不太想離開的韓金桂笑得牙肉外露,好不得意。「大哥,你這個醫館缺人嗎?我家牛二雖然是泥水匠,但還能算兩個錢,不如讓他給你當個賬房,專給你管銀子來著。」

  一想到用也用不完的銀子,她更加眉開眼笑的咧著嘴,大哥的錢就是她的錢,不分彼此。

  「你知道什麼是得寸進尺嗎?」他冷言。

       「大哥,話不是這麼說,銀子要由自己人管著才妥當,自個兒妹婿還有什麼好不放心,好過不明底細的外人……」她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想把丈夫塞到大哥手底下討生活,有好事總要留給自家人。

  「我想我有一事忘了告訴你——」

  「什、什麼事?」她心口不安的跳了一下,眼皮直顫。

  「我讓人把牛二的手打斷了,他不會再打你了,你就好好的伺候他吧,他半年內是下不了床的。」

  「什麼?!」她驚懼的站起身,身子僵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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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1 10:11: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報應來了就知道

  「你真把牛二的手腳都打斷了?」她能說大快人心嗎?喬立春心情愉快的想著。

  「不把他打折了還繼續向我妹妹施暴嗎?之前我已經再三警告不許他再動手,要不我饒不了他。」可惜有人聽不懂人話,非要把事實擺在面前才肯相信他言出必行。

  「太好了……呃,我是說惡人就要有惡法治,他愛打人就打回去,打到他連求饒聲都發不出來才知怕,人要在臨死前才會大徹大悟,痛改前非。」哎呀,她是不是表現得太興奮啦?

  韓重華眼露深情的抱住妻子。「人太閒了才會想東想西,我只是不想牛二家的再鑽空子給我們惹麻煩,才給她找點事做。」

  「她肯定恨死你了,想著你為何這般心狠手辣,連親妹婿都下得了手殘害。」不過他們這種人就是要給他們一個教訓。

  「不恨怎麼離我離得遠遠的,我若不狠下心讓她知道我不是開玩笑,她還把我當軟柿子捏。」她是看準了他對親情的顧念,不忍手足離散,因此才一再的索討。

  語氣自嘲,韓重華有著深深的倦意,以及恨鐵不成鋼的無力,挫敗得不想再提起這個沒有心的妹妹。

  「牛二的傷會好吧?」喬立春反抱丈夫,她知道以他的性情不可能下重手,應該留有幾分轉圜的餘地。

  他低哼,彎下腰吻住妻子誘人櫻唇。

  「至少要躺上半年,我親自上的藥,快不了,只能熬著。」

  她假意驚訝的摀著嘴。「那不是比死還慘,不能動、不能翻身,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張床上。」罪有應得。

  打女人的男人豬狗不如,若是當初她的前夫敢這般對她,她會一刀劃開他的咽喉,讓他血盡而亡。

  看出她的假模假樣,韓重華會心一笑。「這樣牛二家的才不會有心思鬧事,光是把屎把尿就夠她忙了,何況牛二的脾氣一向不是很好,她只怕得寸步不離的伺候他。」

  「這樣對你妹妹會不會太狠了?」親手足鬧到反目成仇,任誰都會不好受,那是割心的傷痛。

  「不下狠招她不會怕,老以為別人對她的好是理所當然,我就該無怨無悔的照顧她一生一世,她太不把娘家人當一回事。」他也想好好疼她,給她依靠,可是懶猴不上樹,他再拉也徒勞無功。

  他也有自己的家,自個兒的妻小要關注,不可能為了她一個人毀了和樂的一家生活,他必須有所取捨。

  而她的所作所為已令人不能容忍,他還能給她五百兩銀子是顧及最後一絲兄妹之情,也充當牛二的養傷金,有了這筆銀子,他們起碼不愁吃穿,能安心的養傷。

  韓重華想很好卻不切實際,他以為受了教訓的牛二就會安分收斂一些,不會像以往動不動就打罵老婆小孩,沒人給他買酒還發什麼酒諷,正好趁這段時間戒酒。

  殊不知牛二因為受傷而動彈不得,性情變得更為暴躁,每天像大老爺似的指使妻子做這做那的,酒還喝得更凶,幾乎是天天醉,一醉就吼人、罵人,連自個兒老娘都被他罵了幾句賤人。

  原本半年就能痊癒的手呀腳的,硬是被他折騰了一年多才好全,而且還有些不靈光,腳有點跛,手一持物便會抖。

  不用說,五百兩很快就用光了,也不知用在什麼地方,一下子就像潑出去的水,沒了。

  當韓金桂再上門要銀子時,她一臉憔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眼袋發青往眼窩陷,人老了不只十歲。

  這次韓重華直接告訴她,再敢來鬧,他就讓牛二一輩子也別想再站起來,躺在床上等死。而妻子服侍丈夫天經地義,她就當服侍人的老婢,這輩子只能守著要人照顧的廢人。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牛二家的再找上門已是一年多後,那時喬立春剛生下第三個孩子,「一心堂醫館」已改為「一心堂藥廠」,韓家由二進院搬進佔地廣大的五進院大宅,婢僕上百,光喬立春一個人就有十來個婆子、丫頭跟著,儼然是大戶人家的主母。

  「相公,做了就不要後悔,就像你為人診脈一樣,生了重病就要下狠藥,藥下得不夠重也好不了,當初你沒回來前她還不是照樣過日子,沒你她就活不了嗎?」

  沒有誰缺了誰會活不下去,日升月落,花開花謝,此乃常理。

  「娘子說得對,為夫謹記在心。」韓重華裝模作樣的躬身作揖,把妻子逗得咯咯直笑。

  「少貧嘴。」

  「娘子說錯了,為夫的嘴巴抹了蜜,你來嚐嚐。」他一說完便按住妻子的後腦杓,狠狠一吻。

  吻畢,兩人都有點情生意動,想要魚水之歡。

  「別,還大白天呢!你一會兒還得坐堂。」白日宜淫說來有些過了,若有高堂在,怕是一番說嘴。

  喬立春不知是該慶幸兩人皆雙親已亡,還是感慨無兩老規勸,他們向來想怎麼歡喜怎麼來,全然不在意他人眼光。 

  若是在底韻深厚的百年世家,怕是家法纏身了,一本《女誡》抄上百遍,佛前上敬三炷清香,蓮花燈下長夜難眠,佛經檀香守清規,三天三夜不休,跪到兩腳都腫起來了。

  「讓胡大夫去。」多看一個病人多收診金,胡大夫肯定很樂意。

  因為接了軍中的訂單,韓重華已經有些應接不暇,因為他給自己定了逢三、逢六、逢九才看診的規矩,其餘時日由另一名大夫接手,新大夫姓胡,四十有二,行醫二十年。

  胡大夫若不嫌累,天天來坐堂也行,每月除五兩月俸外,每診一位病人可抽診金的三成,診得越多賺得越多。

  而這位胡大夫也挺有趣的,非常愛財,但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那種,非他該得的不義之財分文不取,也不會刻意提高診金,倒是常常倚老賣老的和韓重華搶病人。

  聞言,她莞爾一笑。「明知道胡大夫喜歡銀子,你還老是吊他,小心人家只知道『一心堂』有個胡大夫,而無醫術高明的韓大夫,你的鋒頭還被壓下去了。」

  「無妨,我只要有你就好。」千金萬銀不換。

  韓重華抱起妻子往內室走去,雙眼赤裸裸的流露出情慾,他的腳步十分沉穩,心跳有力。

  「又拉著我胡鬧,一會兒又要起不了身了。」喬立春嬌嗔著美目,眼底媚波婉轉多情。

  不要臉第一的男人厚顏無恥的說:「我們幹的是人倫大事,誰敢說一句不是,沒這繾綣纏綿哪來的孩子。」

  他邊說邊把妻子往鋪著被褥的床榻輕輕一拋,隨即整個身軀往下壓,逗貓似的輕解羅衣,把人逗得心癢難耐。

  他不急,只想慢慢吃掉剝開外皮的嫩果。

  「盡給自己的放縱說一堆大道理,分明是色令智昏,一說起此事就腦熱了。」

  她半推半就,由著他拉開桃紅色綉桃果滿枝肚兜,雪嫩的雙峰輕彈而出,腴香生艷。

  「這也是娘子的錯,誰叫你美色誘人,叫為夫的心懸神移,難以自特。」他低下頭一含,將一枚莓紅含入口中。

  喬立春嚶嚀一聲。「別,疼。」

  「一會兒讓你更疼,別急……」疼老婆天經地義,他會疼愛她全身,一寸也不錯過。

  「韓大夫,有急症。」

  屋子外頭傳來小藥童的聲音,正在興頭上的夫婦驀地一僵,面面相覷的互一眼。在這個時候?

  兩人臉上都有一絲尷尬,潮紅的面頰漾著不盡興的春情,一個是無奈,面有惱意;一個是忍笑,暗暗發噱。這位急症病人真會挑時間,在人家情濃正熾時壞人好事。

        「叫胡大夫去。」他不是很愛錢。

  又推給胡大夫。

  「胡大夫是很想接手,可是那位夫人不願意,非要韓大夫你。」出手很大方,一出手就是二兩銀子的打賞。

  「女的?」韓重華一排眉。

  「是的,還很年輕的夫人,大腹便便。」那肚子呀!大得嚇人,好像指頭一碰就會爆開。

  「身懷六甲?」他起身著衣。

  「快生了。」小藥童道。不知她夫家怎麼敢放她出門,要是一個不慎就生在外頭了,連穩婆也來不及喊。

  一聽快生了,喬立春莫名地想到段錦如,她的預產期過了好幾日,聽說還沒生,孩子還待在母親肚裡。

  「我去看看,你……」一回頭,韓重華為之失笑,原本被脫得精光的喬立春已穿上衣裙,輕鬆地綰了個盤雲髻。

  「我跟你去瞧瞧,也許是熟人。」有女人在場也省了一些麻煩,免得出了事賴在大夫身上。

  如果真是段錦如,恐怕是來者不善。

  「熟人?」他不太明了,來看診的病人多來幾回,不熟也熟了,要多熟的人才叫熟人?

  一見到診間裡頂著大肚的年輕少婦,韓重華才了解妻子話中的意思,她未卜先知有人來找碴。

  「這位夫人,你找錯地方了,我們這兒不看婦科,你請便。」他看了看圓滾滾的肚子,心裡微驚。

  若非雙生子,這一胎就玄了。

  他不敢直言十之八九會難產,但一定會生得很驚險,頭胎太大產道難開,於母親和小孩都十分兇險。

  揉著肚子,雙腿外開,連走路都困難的段錦如往窗旁的小榻艱難一坐。「我身子病了,不找大夫你要我等死嗎?」

  她語氣不快,充滿戾氣。

  「觀其顏,夫人面色紅潤;辨其聲,中氣十足,除了吃多了過胖外,我看不出任何異狀。」她不只胖,還胖得離譜,手臂、雙腿都圓了一大圈,若是以指一按,怕是一個浮不起來的低窪,這不是好情形。

  「我也是這般跟她說,少吃點,胖成這樣還要不要命,等她要生的時候就知道苦了。」

  痩得像一根竹竿的胡大夫不滿的嗔著,銀子不讓他賺他記恨,不過也是出自對病人的關心。有錢好商量,否則……別怪他口德不修。

  「什麼胖,你們到底是不是大夫,這叫滋補,有孩子不補個徹底怎麼行,不然生孩子血虧可就危急了。」胖的人最忌諱胖、腫、肥這幾個字眼,段錦如也不例外的一聽到就怒火中燒,聲音一揚衝著大夫發火。

  「明明就胖,豬都沒她有肉……」胡大夫在一旁大聲的嘀咕,把本來就氣量很狹小的孕婦氣得差點當場產子。

  「補身也不可過量,適可而止,還得適度的走動,讓不該長的肉瘦下來,你明顯過度滋補了。」韓重華明白的指出孕婦的貪嘴,硬是把進補當成日常膳食。

  「什麼走動,你看我這個肚子動得了嗎? 一動就喘氣,這年頭家裡有點閒錢的人家誰不讓孕婦多吃一點,我也是為了孩子著想,讓他快點長大,這世上哪個當娘的不是這麼過來的,我還覺得吃少了,你說是吧!喬娘子。」她的兒子挺能吃的,連她都擋不住他想吃。

  段錦如也不想變胖,她看其它的姊妹淘懷孕了也不見胖,有的還瘦了,唯有臉和雙腿一直腫起來。

  可是她很容易餓,一餓就想吃,一吃就停不了,過了初期的孕吐,她見了什麼都想吃,還越吃越多,不給她吃就很想發火,脾氣暴躁,臉上的孕斑發個沒完,又醜又難看。

  等她發現連走路都會喘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七個月大的肚子看起來有如臨盆婦人,使得丈夫一再懷疑她是不是在他之前就有別的男人,說這是別人的種,一如他前妻所言他要替人家養孩子了。

  一想到此的段錦如恨得牙癢癢,就因為喬立春無端說了那幾句話,讓同睡一張床的丈夫不時地投以懷疑的目光,常有意無意的提起孩子到底幾個月,找了幾個大夫確定月份才未一直追問。

  但是一段感情若有了裂縫,想要再填補便十分困難,尤其段錦如的性子習蠻任性,只有別人捧著她的份,斷無她伏低做小、低聲下氣的可能,懶得用心的結果便是夫妻離心,漸行漸遠的疏離了。

  如今這道裂痕越來越大了,她不急著修補,反而怪罪喬立春害他們夫春恩愛不再,所以她要找喬立春的晦氣,讓喬立春和她一樣嘗嘗被丈夫冷落的滋味。

  忽地被點名,喬立春好笑她的遷怒,「能吃便是福,吃得下去是孕婦的福氣,可是孩子個頭過大不好生,我生寶哥兒時生了一天一夜,一口氣上不去差點一屍兩命,是猛灌參湯才緩回氣,三、四個穩婆往下推才生出來。」

  她還有一些原主的記億,但不多,若問仔細了她也回答不了。

  段錦如一聽,臉色發白。「你……你是故意嚇我,就你那隻醜猴兒小小的哪會生不出來,你肯定是嫉妒我會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把你兒子比下去……」

  她不信她的兒子會比人差,她一定會生大胖娃兒。

  本來妍美嬌悄的瓜子臉因發福而擠成肉團,圓滾滾的,把一雙勾人的媚眼給擠小了,只剩下一條眼縫,此時的段錦如不僅沒了昔日的美貌,還臃腫可笑,活傻吹了氣的羊皮筏,瑩白皮膚繃成死白。

  「你的兒子干我什麼事,我的兒子為什麼要跟你兒子比,在每一個母親心中,自己的孩子最好,沒必要跟別人比。」

  段錦如這個女人是個傻的,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意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她一點也看不出自個兒的肚子不對勁嗎?

  段錦如自鳴得意的笑了。「你是怕了吧!樣樣不如我,我的出身比你好,樣貌比你好看,人也比你年輕,你嫁的丈夫是不入流的大夫,而我相公在我爹的提攜下已當上正九品的典史,官雖小但也勝過平民百姓。」  

  才九品也值得炫耀?韓重華和妻子互視一眼,有些無奈遇到了個無腦的女人,三品醫官的軍職「小」得都不好意思跟人提及,她卻連九品都說嘴。

  「既然你樣樣都好,為什麼還要和我妻子比這比那的。」若是閒著沒事幹就去啃啃蹄膀,反正都胖了,再長幾斤肉也無妨。

  聞言,段錦如臉色一變,乍青乍白的,眼底迸出恨意。「你還當她是個寶寵著嗎?不過是我丈夫不要的破鞋,你倒是惜物,破了還撿起來穿,女人犯賤到哪都是賤人……」

  因為喬立春的一句話,段錦如與丈夫的感情生變,也為她肚子越來越大的緣故,疑心妻子有情夫的錢平南不再和她同房,偷偷地勾搭上她的陪嫁丫頭棋紅,兩人被她當場捉姦在床。

  段錦如一氣之下就命人將棋紅打個半死,沒想到竟打出小產,原來她入門沒多久兩人就偷來暗去了。

  然後她一細問才知,四個大丫頭、八個二等丫頭中就有五個被丈夫破了身,氣極的她一怒之下就回了娘家。

  誰知她在家裡住了半個月,丈夫完全把她忘了似的,既不來接她也無探問,甚至偷偷的抬了一房小妾進門,還是一名青樓艷妓,兩人郎情妹意的被窩裡翻紅浪。

  一知情的她氣得全身發抖,連忙叫人備車回府,打算將那對姦夫淫婦一棒子打死,途中路經「一心堂」門口,一想到丈夫的前妻正和和美美的和新夫恩愛有加,她一時妒火中燒,便叫人停下馬車進來找碴,她過得不好別人也休想過得好。

  「出去,我的妻子還不需要你來說嘴。」面一冷的韓重華冷聲趕人,他是大夫,不是聖人,由不得人上門欺辱妻子。

  段錦如張狂的仰頭大笑。「怎麼,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其實你心裡還是介意,畢竟不是完璧,連孩子都生了……」

  「你這孩子已經足月了吧,遲遲不生是不是用了什麼藥物控制,我勸你多積點功德,希望他能平安出生。」瓜熟蒂落,若是強行延遲,多少會受到些傷害。

  「你、你在胡說什麼,明、明明是未足月,最快也要下個月才會呱呱落地,你不要見不得我好就特意誹鎊我的名聲,我就是吃多了,胖了。」她心虛的捧著肚子!連連在後退。

  韓重華同情的搖頭。「果然是用了狼虎藥,這孩子的一生被你親手毀了,真是可惜。」

  「妖言惑眾、妖言惑眾!我的孩子不會有事,他會是十八年後的狀元郎,你這個庸醫根本不會看病,『一心堂』的牌匾應該摘下來當柴燒。」她暴戾地朝花幾踢一腳出氣,殊不知沒踢到,反倒跌倒在地。

  「啊!少奶奶……」一群丫頭婆子驚慌地一擁而上。

  「我、我的肚子……」疼,好疼……

        「少奶奶,你流血了!」好多的血段錦如的雙腿間流出殷紅的鮮血,很快的蔓延身下。

  「她要生了,快把她送回錢府待產。」臨危不亂的喬立春高聲一喊,讓人拆門板把孕婦抬上馬車。

  「可你們這兒是醫館……」不是可以看顧病人嗎?

  「我是大夫不是穩婆,何況你們敢讓一個男人接生嗎?」韓重華一句話打消錢府下人的念頭。辱罵完他的妻子還想他救人,未免太高估他的度量。

  醫者父母心,但他生不出這般惡毒又愚蠢的女兒,她的死話由她自理,人要找死誰也救不了。

  「趕緊走、趕緊走!快把少奶奶送回去,遲了我們都有事……」一名臉發白的管事嬤嬤出聲催促。

  「怎麼了,有沒有事?」

  即使與己無關,可是看到地上一灘血,喬立春還是免不了問上一句。

  畢竟在「一心堂」出的事,若是對方以此為藉口生事,以錢平南、段錦如的心性肯定會把過失全往他們身上推,不論對錯的鬧得天翻地覆,只為了讓他們不好過,伹凡有機會定要踩上幾腳,最好踩入泥裡永不翻身,這對夫妻呀!是徹頭徹尾的狼、狽一家。

  「生了。」韓重華面無表情。

  「生男生女?」如果是期盼中的男孫,她就安心,有子承繼,錢家那邊的一干老人就不會盯著她兒子不放。

  縱使喬立春已和錢平南和離,並與男方立下嫡子弘書歸女方所有,男方不得索回或要求認祖歸奈的協議書,可據說錢家老一輩的並不認同,常以各種名義想將孩子帶回宗族。

  因此喬立春才買個書僮跟在兒子左右,一方面可以守著他,防止錢家人靠近,一方面是若小主子被強行帶走,書僮也能立即回報,讓喬立春和丈夫上門要人。

  幸好錢家人好面子,私底下小動作不斷,但公然擄人是觸犯律法,他們還是有所顧忌,不敢正面蠻幹。

  所以喬立春比誰都希望段錦如能生下兒子,一旦有後,錢家人就會消停下來,不會汲汲算計年少無知的孩子。

  「女兒。」韓重華說話時的語氣帶了點意味未明。

  「女兒呀!真有點可惜。」喬立春不禁嘆了口氣,感覺胸口憋了一口發不出的氣。

  「是很可惜。」一個好好的孩子給折騰成那樣。

  聽出他話中的惋惜,墨玉般的美目一閃。「有什麼不對嗎?那孩子生得不順?」

       「難產。」母體吃太多,孕婦胖,孩子也胖。

  「啊!」她輕呼。

  「孩子太大生不出來,生到最後錢少奶奶沒力氣了,她居然撂擔子放話不生了,就這麼杵著,直到穩婆跟她說她再不用力,孩子死在肚子裡是一回事,她也會跟看一起死,她才嚇得趕緊使勁,邊生邊嚷著她不想死……」

  只是都來不及了,孩子在娘胎憋太久了,一出生就不喘氣了,全身發紫,後來請來大夫搶救,孩子才哇哇的哭出聲,但一身的紫淤卻褪不去,活像一根茄子。

  「但是那個大夫悄悄跟我說,這個孩子毀了,她的雙眼呆滯像聽不見聲音,眼珠子同時向左右轉,是個天生傻子,就算養得大,心智也最多如同三歲稚兒。」

  「是用了藥的緣故嗎?」大人不懂事殃及無辜的孩子,為了不讓人在背後議論紛紛便做出胡塗事。

  一張薄薄顏面誤兒終生。

  韓重華面有沉重的點頭。「她入門時就有將近兩個月身孕,早就有人看出她入門喜的日子不對,言詞上多有奚落,為堵悠悠眾口,她讓早該出世的孩子在肚子裡多待一個月,充當九個月出生的早產兒。」

  這種做法風險太大,身為大夫的都會極力勸阻,是藥都帶三分毒性,若無病還強行用藥,自然極其傷身。

  而錢家少奶奶為了確保萬一,她下了很重的劑量,再加上孩子在母親體內待得太久,胎水都流盡了還不下胎,因此腦子受了極大的損害,後來雖生下來了,但受傷的大腦是醫不好的,這是胎裡帶來的缺憾。

  「那孩子可憐了,一輩子就只能當個不解世事的傻子。」喬立春嘆道。一出世就沒有將來,註定是枚棄子。

  「你怎不換個方向想,她永遠會是個小孩子,不會長大,不知何謂憂愁、何謂麻煩,會天真無邪、與世無爭的活著。」

  她不會感到害怕,只有歡善,無憂無慮的耍玩。

  「可是就因為她什麼也不知道而受欺負呢?這世間是殘酷的,不會有人願意用一生來守護一個傻子。」她被救活了不曉得是不是好事,也許有人認為她一出生就死去會比較好。

  「那要看錢家的態度,以及錢少奶奶肯不肯接納自己的孩子,至於孩子的爹就不用指望,從他對你們母子三人的態度就可知曉,他絕對不會要一個有缺憾的孩子。」錢平南為人太自私,唯利是圖,毫無讀書人的風骨。

  「如果是我們的孩子呢?」喬立春忽有如此感觸。

  韓重華一怔,繼而失笑。「你想太多了,你、我的孩子肯定聰明伶俐、活潑好動,會是把人搞瘋的混世大魔王。」

  他寵孩子,會把孩子寵得無法無天。

  「我說的是如果。」凡事無絕對,不然哪來的萬一。

  他笑著,但是看見妻子的一臉凝重,笑意一收的將人捲入懷中。「如果是我們的孩子,我會盡一切所能的治好他,要我的命都成,若是不成,也會為他的將來做好安排,在我們百年後會有人繼續照顧。

       莫名地,喬立春眼眶濕潤。「鐵頭,我很慶幸能嫁你為妻,佛前修行五百年,修得與君共枕眠,能遇到你,我心足矣。

       他往她鼻上一點。「再叫我鐵頭就辦了你。」  

        「你的小名我叫不得嗎?」她不滿的張口欲咬他手指。

  「我比較想聽你喊相公、夫君,喊一聲來哄我開心。」都快而立的男人了,還逗弄妻子。

  「不喊,你這人心機太深。」她自認鬥不過他。

  遇事她是明裡來,正大光明的解決,而他怡怡相反,表面不在意、卻不動聲色地暗放冷箭。

  「不喊,咱們就來徹夜長談如何?」

  這主意真不錯,牡丹花下死,該風流就風流,人生苦短。

  「別鬧了,好在段錦如挺過來了,等她身子好了再懷一個,錢家就會放過寶哥兒。」她的兒子就是她的。

  「啊,我沒告訴你嗎?」他訝然失笑。

  喬立春一頭霧水。「告訴我什麼?」

  「錢少奶奶產後血崩,而血虛造成的損傷導致宮寒,除了剛出生的女兒外,她不會再有其它的孩子。」虧損得太厲害了,終生將無法受孕。

  「咦?!」她錯愕。

  察覺妻子的不安,韓重華輕擁她細肩,拉近。「我不會讓錢家帶走我們的孩子,他們想要我們就得給嗎?別忘了我們有雍王這座大靠山,他擡腳跺一跺便是天搖地動。」

  段錦如不過是縣令之女,這區區小官真的不夠看。

  「天高皇帝遠。」靠別人不妥當。

  「不是還有慕容?叫他半夜去滅門。」滅了人家滿門,雞犬牛羊一個不剩,全宰得一乾二淨。

  一想到慕容春秋不可一世、一切盡在掌握中的張狂樣,喬立春忍不住發笑,她想像得到他一襲紅衣鶴立寒風中,一手拎了顆死不瞑目的頭顱,一手拎著桃花酒大口暢飲的樣子。

  風華絕代,傾城傾國。

  「誰找我?」

  說人人到,說慕容,慕容春秋便華麗上場。

  一身紅衣宛若東邊飄來的彤雲,顯目得叫人不能忽視。

  「你倒是讓人叨念不得,才提那麼一句,你就像被一箭射中的大雕似的掉下來。」

  「酸言足以釀酒,你這是在嫉妒我無與倫比的好樣貌。」玉郎夜吹簫,疑似仙人來。

  「我是在遺憾你為何未能覓得好夫家,如此花容月貌,得配當今豪傑。」他這張臉越看越不順眼。韓重華想著。

  慕容春秋一揚手,彷彿有萬千落花在瞬間飛舞。「等你能生孩子時我就嫁出去了,喜酒、滿月酒一起請。」

  「哼!」男子能懷孕?滑天下之大稽。

        「我肯請你就該三生萬幸了,區區三品小官本公子還看不在眼裡。」慕容春秋嫌他官小。

  在滿地勛貴的京城裡,三品官階真的不算什麼,隨便走在街上就能碰見平西侯、安陽侯、祿國公、輔國公、成王、懷王什麼的,皇親國戚多如牛毛,個個惹不起可是到了萬福這種小地方,一個小小的知縣就能橫著走,百姓見過最大的官也就縣太爺了,哪敢不當天奉承著,他們的身家財產就捏在他手中,自是要阿諛巴結。

  從京裡來的慕容春秋倒是全無顧忌,他爹便是當朝丞相,這官可是很大的,靠著他爹,他也是西京一霸,專挑那些不學無術的二代祖、京裡的紈褲單挑,名門世家子沒有一個沒被他整治過。

  「兩位感情真深厚,要結拜嗎?」喬立春出聲取笑兩個大男人像孩子一樣,一見面就唇槍舌戰。

  「娘子,他說我不如他。」告狀。

  「誰跟他感情深厚,眼睛瞎了就要治。」嫁了個沒用的丈夫,妻子「目盲」也醫不好。

  喬立春水眸含笑的看看丈夫,再瞧瞧滿臉蔑意的紅衣男子,頓感歲月美好。「我要不要畫個地讓你們打一架,留口氣就好,不必生死相見。」

  「不恥。」

  「不屑。」

  兩人互看一眼,同時不肯一戰的扭頭「瞧你們還真像,一樣的彆扭。」明明親如兄弟卻故作姿態,不願低頭。

  「我跟他哪裡像了,這傢伙給我牽馬我都嫌他個矮,當腳凳還差不多。」慕容春秋話語惡毒。

  「似乎你也不比我高,我是腳凳你便是踏墊,給人踩的。」

  他輕嗤。「至少我給你的女人送禮來,她肯定歡喜得淚流滿腮。」為了這份禮他可是煞費苦心。

  「禮?」他在搞什麼。韓重華忽然很煩躁。

  「送禮給我?」十分意外的喬立春杏目圓睜。

  「進來吧,還要本軍師請你們嗎?」

  女人,全是麻煩。

  咦!送人?

  來的人只有兩名,但是背著光一走人就有種鋪天蓋地的煞氣席捲而來。

  「李英、張嵐?!」怎麼會是她們?

  戰家女將軍旗下女兵中的將領。

  「你認識我們?」眼前這人並未見過,可是……為什麼自己會有鼻頭一酸的感覺,好像見到親人。

  「我不……」想搖頭的喬立春只覺眼眶發熱,直到一隻大手握住她,奪眶而出的淚水這才忍住。

  鐵頭,你看出我內心的奔騰了嗎?

  「你們不是要開製藥廠,缺人又缺錢地想坑我?所以我就為你們找來對藥材小有認識的東北女兵,她倆是頭兒,還有一百人就住在我新買的大宅子裡。他指向隔壁。

  「慕容……」他真是值得一交的好朋友。

  慕容春秋冷哼的打斷她未竟之語。「大恩不言謝,我只要三成分紅、趙四兩成,我們出錢又出力,你們最好爭氣點,不要讓我們做白工,否則追殺你們夫妻到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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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1 10:12: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當朝第一女子漢

  由於戰家唯一的子嗣戰鐵蘭死了,因她所組的女兵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在她死後,這支全為女子的兵種就被下令解散了,各歸各家,各自婚配。

  在上過戰場打過仗後,這些女兵的心態已與一般東北姑娘不一樣,她們更強悍也更有主見,有獨力思考能力,力氣大、膽量足、有本事,能獨當一面,不甘於平凡。

  除了少數被爹娘強迫嫁人的外,大多教人聚合在一起,她們拿出平日的積蓄買下一座山頭,自行砍伐樹木整地建屋,蓋起了足以防禦外敵的女寨,自給自足過起上山打獵、下河捉魚的生活,還開墾出一塊地種植蔬菜和小麥。

  一年來,她們幾乎不依靠旁人幫助,照常早晚操練,排兵布陣,有時會將捉到的獵物和魚拿到市集賣,換取米糧和日常所需。

  附近的人笑稱她們為女兒村,但她們回答她們是戰將軍的兵,女將軍不在了,她們還在。

  這些人打小就跟著戰鐵蘭,有的從七、八歲便跟她進出軍營,十多年下來,其實她們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家、自己親人的長相,即使家人們還活著,等著她們回去團聚,可她們覺得親人再親也親不過軍中的姊妹,她們才是生死與共的親人。

  幾年下來,女兵營也有傷亡,死的安葬,新的遞補,一直維持在一千人左右。

  「她們也想生活,也想有尊嚴的活下去,我告訴她們有一條活路要不要試試,她們就來了。」慕容春秋道。

  女人比男人果決,說走就走,不拖泥帶水,像行軍一樣輕車簡從。

  「就這一百人?」喬立春有些疑惑。

  「她們先來探路,確保可行再陸續過來一批人,不會全部都來,另有留守之人。」有些人認為東北才是自己的家,她們必須固守大本營,要是先驅軍一見苗頭不對時可以退回寨子。

  這些曾在沙場揚威的女將並不是十分信服慕容春秋,她們只是被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了,想為東北百姓做些事。

  戰鐵蘭不在了,她們得替她守住這片疆土,以及在土地上生活的人們,戰家軍魂永存。

  「是秦修武容不下她們?」戰鐵蘭還活著時,他便極立廢除女兵編製,說她們耗費軍糧。

  慕容春秋冷然的一撇嘴。「你倒是了解他啊。」

  的確是秦修武上了奏章,直言女兵並無存立作用,利用副將職權先一步解散女兵營,依其職等高低領了退職金離開,無論她們如何不甘仍一意孤行,並令曾經的袍澤,戰家鐵軍予以驅離。

  同室操戈,何其悲涼。

  在李英、張嵐等人的帶領下,她們黯然離去。

  她苦笑,「他向來瞧不起女人,認為女人就該在家裡縫衣、刺繡、安份的給男人生孩子,本朝的男人又不是死光了,要女子爭什麼頭,她們佔去應該給男人的功勞。」

  戰鐵蘭曾與他為這件事激烈吵過,只因秦修武私心想把一位堂弟調上來當營長,位置卻被李英取代了,他甚為不服的大吵大鬧,揚言要帶走自己的兵。  

  可惜東北兵只聽戰家的,他帶不走,懷恨之下便起了殺心,想把擋路的石頭搬開,於是有了戰鐵蘭的死亡。

  在戰鐵蘭發喪期間,他確實得意了好一陣,還暫代將軍之職發布了一連串命令,安排自個兒親信升職,剷除異己,暗中侵佔軍餉。

  可惜他的所做所為都看在眾人眼中,沒有人願意跟隨他,隨即是趙琳琅的到來,三兩下奪走他的大權,並削減他的勢力,職等一降再降的磨去他的野心。

  慕容春秋輕哼,「不過他現在是個洗馬的,少了戰鐵蘭的庇護,他什麼也不是,要不是跟在女將軍身後撿功,他哪能爬升到副將的地位。」全是沾了那位的光,不然一個父族全無的孤兒哪有他出頭的一天。

  哼!忘恩負義,不知感恩圖報的奸人,非折磨死他不可,敢玩陰的,就讓他陰溝裡翻船!

  提到前塵往事就心寒,喬立春心裡的感概無數。「不提他了,女兒營的女兵都安頓好了嗎?」

  她只在乎和她一起浴血過的女將們,她們為了她連命都不要。

  一說到這個,慕容春秋不免想起另一家人。「我和趙四剛到東北時,戰家二叔正一臉笑出花褶子的從將軍府搬出府中的貴重物品和財物,全然不顧左管家的阻攔,宣稱他侄女的遺物屬於戰家人所有。」

  左風是將軍府總管,年五十,曾斷過一條腿,是戰天鷹麾下一員猛將,在戰大將軍為國捐軀後自願入府照顧小姐。他一生未娶,未有子女,只有一名義子伺候左右。

  「無恥。」那個二叔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戰鐵蘭年幼時遭受他不少苛待,差點死在京裡將軍府的荷花池。

  「是無恥,不過那群女兵很強悍,攔在門口不許他搬,他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可又束手無策,兩方堅持不下,後來左管家痛心疾首的下了個決定把將軍府所有財物全捐給軍方,作為採買軍用品的資金。」他頗為愉快的說著。

  視金錢如糞土,很好很好,這事幹得漂亮。

  「捐了?」喬立春挑眉。

  珍稀物品不說,光是現銀就有七十八萬兩白銀、黃金兩萬兩以及銀票若干,還有她娘當年留下的嫁妝。

  不過捐了也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主人都不在了還留著幹什麼,不如造福守城將士。

  「有感於左管家的忠義,接收將軍府財物的趙四便從中拔出十萬兩給女兵營女兵,一人分給她們百兩銀子以作為日後生計,算是為戰將軍最後做的一件事。」

  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她們,同吃同睡的情誼不亞於手足,他知道。

  喬立春一聽,內心感動不已。「多謝了,刺頭。」

  這一句「多謝了,刺頭」,讓生性冷傲的男人眼眶熱了,他忿然地將頭撇開,不讓她看見眼底的淚光。「謝什麼謝,我是為強頭蘭做的,干你什麼事,你算哪根蔥、哪根蒜。」

  刺頭、強頭蘭是慕容春秋和戰鐵蘭年少時期互稱的別名,他們都很硬氣,誰也不讓誰,針鋒相對的互別苗頭,誰惱羞成怒便稱對方的別名,將那人氣得原地跳腳。

  「我是為東北百姓謝你和雍王,因為你們,戰家鐵軍沒有四分五裂,仍屹立不搖的守護東北疆土。」戰家軍可以沒有戰家父女,伹不能失去為百姓一戰的信念。

  其實打從看到到李英、張嵐的那一刻起,喬立春突然有種直覺,慕容春秋已認出她來了,但她不想深究或去證實,現在的她已是全新的人,擁有全新的人生。

  所以她不哭,她的眼淚只能流進心底,人不能躊蹉不前,要勇往直前看著前方,將路踩出來。

  「你……」他想問一句「你是不是戰鐵蘭」,但他問不出來,看她此時有夫有子的和樂樣,他不忍心破壞,也許這樣的日子才是最適合她的。「對了,我要走了。」

  「走了?」他要去哪裡?

  莫名地,她心裡有一絲不捨。

  「你家那口子的白眼呀,瞧見了沒?多麼陰沉、多麼險惡,好像我吃了你們多少米糧似的,哼!他也不想想從我身上挖走多少銀兩,將我這人從頭到尾都利用了一遍,最後連骨頭也不留下,他去當奸臣肯定留名青史。」還是惡名昭彰的那一種,罵聲不斷。

  「我再奸也奸不過你,你的確在我家白吃白喝白住,藥廠還沒選好地呢,你就先下手為強坑去三成分紅,你只出銀子不做事,我等於是給你幹活的。」一旁的韓重華冷冷反駁。

  「呸!有不把主子放在眼裡的奴才嗎?」要不是看在其人的面子上,他才不會勞心勞力的出錢出力,這傢伙他哪位呀!他都懶得多看一眼。

  「你就作你的主人夢,看我會不會把你的分紅扣下來。」反正他不缺銀子。

  「搶我銀子形同殺父大仇,你要與我為敵嗎?」慕容春秋桃花眼一橫,冷冷射出寒光點點。

  韓重華笑了笑,「不如,讓我女兒認你作義父如何?扣下來的銀子就充當零花錢了。」好大一筆錢哪,夠他女兒一輩子不愁吃穿了。

  他一挑眉,繼而咧嘴大笑。「化敵為友?好,我的女兒,日後嫁妝我準備一份,沒有十里也有九里紅妝。」

  「是義女。」韓重華糾正。

  女兒呀!這人錢多人傻沒腦子,你就勉為其難抱這棵大樹,等日後他成為儲相、皇帝近臣,讓他給你掙個縣主、郡主封號。

  「你是不是在心裡腹誹我?」

  立刻一臉耿直的韓重華雙手一攤。「要是你早生貴子我還能和你結個兒女親家,日後我女兒的親事也就不愁了。」

  一聽,他面色一黑。「你夠狠。」

  一刀斃命。

  明明知道他心中屬意是何人,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不,拿孩子來剮他的心,讓他既羨慕又嫉妒地想把其人宰了,占他的家、睡他的床,把他的女人奪過來。

  「客氣、客氣。」韓重華忽然壓低聲音往慕容春秋耳邊湊。「要走趕緊走,少拖拖拉拉,別人的女人不要覬覦。」

  「你……」他竟敢威脅他。

  「娘子,擺一席離別酒送他遠行吧! 一個人孤家寡人怪可憐的,我們總得盡盡朋友情誼,瞧他一臉感動的裝彆扭呢!」韓重華這逐客令下得又急又狠。

  心夠黑呀!這麼給他下黑手。「此行前去東北,怕是一年半載見不到面,你家娘子有空不妨到東北走一走,我當東道主一盡地主之誼,讓她一遊……舊地。」

  「死慕容,你當我死了不成……」當他的面勾引他的妻子,還用她最在意的東北形勢作為誘因引誘她。

  此仇不共戴天!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上門要搶孩門外一陣喳呼,一名神情慌張的小廝跑了進來。

  「什麼?!搶孩子?!」

  一陣風似的身影掠過身側,兩個男人還怔忡的不知發生什麼事,救子心切的喬立春已飛奔而去。

  見狀的慕容春秋和韓重華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同時露出苦笑,他們心中排第一位的女人,顯然她心裡的第一位不是他們,不知道往後排了幾名,他們到底在爭個什麼勁。

  無奈地,一笑泯恩仇。

  醫館前,幾名家丁打扮的男人正要抱起一起一名五、六歲大的粉面小童,一旁略大了幾歲的書僮又捉又咬的要救回小少爺,幾個看熱鬧的路人不冷不熱的勸著,吵鬧聲喧嚷。

  「放開我兒子!」

  看到兒子快被人抱走了,喬立春面上狠色一現,抄起門邊的門閂朝那群家丁衝去,她左橫右掃,橫腰一劈再頂門上敲,一下一下打得他們哇哇直叫。

  「娘……」

  一落地的喬弘書驚惶失措,抹著淚朝他娘跑去,小小的身子衝得很快,深怕背後的人又來捉他。

  「寶哥兒不怕,娘在,娘保護你,沒人敢動你一下。」喬立春摸了摸兒子手腳,見他沒受什麼傷才安心。

  「娘,他們一直拉著我不讓我走,說我是錢家少爺。」他明明姓喬,是他娘的孩子,喬弘書。

  「別理他們,聽娘的,你姓喬,是我們喬家唯一的子嗣。」

  「嗯!我聽娘的。」驚魂未定的喬弘書民懂事的一點頭,躲到母親身後,探出一顆小頭顱偷看被他娘打得落花流水的家丁。他覺得娘很厲害,什麼也難不倒她,她高大得像一座山。

  以後他要成為像娘一樣的人。  

  此時的喬弘書十分崇拜他威風凜凜、立如松柏的娘,若干年後仍以此為榜樣,成了東北軍的新將領,名揚北疆。

  「喬立春你這女人搞什麼鬼,爺來帶兒子你發什麼瘋,把我的人全打傷了,你明明弱不禁風得連桶水都提不動,怎麼如今力大如牛的把幾個大男人都撂倒。」簡直見鬼了。

  一名男子從人群中走出,大搖大擺地帶了幾分張狂,臉上有被指甲捉破的傷痕,但仍一副自個兒高高在上、不屑與身分不對等的下等人打交道的模樣,畢竟他可是有官身的人。

  「誰是你兒子!想兒子想瘋了,我勸你哪裡來哪裡回去,省得皮肉挨痛。」她受夠了,不想有人再來打擾她的平靜生活不知是誰取走了喬立春手上的門閂,替她換上高過頭的長棍,手拿棍棒的她看起來威挺昂然,有如一柄紅纓槍。

  「怎麼,嫁人了,膽子也養肥了,敢跟爺叫囂,知不知道爺現今的身分,你一個無知婦人還不給爺跑地求饒,讓爺放過你。」唷!才沒多久她就變美了,皮膚嫩得像豆腐一樣滑細嫩白。

  還是大夫會養人,自個兒開藥配藥為她調理身子,把原本的小家碧玉都養嬌了,叫人看了心癢難耐。

  本性畢露的錢平南起了色心,在把段錦如身邊的漂亮丫頭都沾過一遍後,他在女色方面更加葷素不拘,見到好看的女人都想沾一沾,當作給自己的犒賞。

  「嘴裡噴大糞不覺得臭嗎?靠著女人上位有什麼好驕傲,祖宗的臉都被你丟光了,還是夾著尾巴滾回去,少出來丟人現眼。」不過鼻屎大的小官也值得誇耀,他這輩子的出息也就這麼點大了……

        一被點出他極力掩蓋的秘密事,臉上青紅交織的錢平南惱羞成怒。「少說廢話,快杷我兒子交出來!那是我錢家的種,由不得你把他帶壞了,我們錢家家大業大,以後全是他的。」

  他高聲一喊,以為他一說出家中的錢財日後全交給兒子繼承,喬立春會動心的把兒子交給他,畢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誰人不愛銀子,他話一拋出去,她必定會上勾。

  殊不知喬立春不為所動,而他越看越眼熱的兒子也反而越往後縮,最後被一名容貌俊雅、抱著貝姐兒的男子給牽住,帶到一旁。

  那是他的兒子、女兒呀!竟然親親熱熱的和另一個男人膩在一塊,看也不看他一眼,實在可惡。

  「這點小家業我還不看在眼裡,以後我會給他更多,還有,你別忘了我們和離書上的協議,孩子歸我,你一個也不要,他們與你錢家再無瓜葛,你想出爾反爾?」幸好她當初就防他小人心態,未雨綢繆地做了防備。

  錢平南氣弱的狡辯,「那、那不算,我一時昏了頭腦子不清楚,被你三言兩語給糊弄了,我不認,寶哥兒、貝姐兒仍是我錢家的子孫,無論如何我今日定要帶走他們。」

  原本只想要兒子,但如今瞧見女兒粉嫩可愛的小臉,他決定兩人都帶回去,他錢平南的種怎能流落別人家。

  其實他的擅作主張並未得到段錦如的允許,自從她生下一個妖孽似的女兒後,他對她越來越不喜,也不再近她的身,整天與丫頭廝混,想讓她們生下正常的孩子。

  可是段錦如怎麼能容許喊她娘的孩子不是出自她肚皮,妒火中燒的她給每一個丫頭都灌下絕子湯藥,揚言她寧可讓丈夫絕後也不讓他擁有非她所生的孩子,他這輩子想要兒子,休想!

  因為錢平南如今的地位是岳父給的,岳父疼女兒,他不敢直接和段錦如撕破臉以免毀了前程,所以他想起了被他攆走的一子一女,即使現任妻子生不出來,可他還是有兒子的。

  「那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喬立春將手中的木棍拿起又重重放下,一觸地,木棍底下的地面竟如蛛網般裂開。

  聽到外面動靜的東北女兵從隔壁的朱門內走出,正巧看見這一幕,眾人如大敵來襲似的斂了神色,想著若有必要便出手幫幫這名女子,她們將軍說過,女人不幫女人,豬狗不如。

  「好呀!真給爺硬氣了,來人,把她推開!那兩個孩子是爺的,全給爺抱過來。」真當他是昔日的文弱書生嗎?

  錢平南一揚聲,二十多名衙役打扮的男人衝了過來,腰上是衙門配刀,目光兇惡的靠上前。

  見狀的韓重華想放下女兒,走到妻子面前保護她,但是他才一動,身側的慕容春秋一把擒住他,低聲的說句「她能應付」,把他氣得又急又惱,心口緊,暗暗繃著一口氣。

  妻子有難,他不能挺身而出還讓她孤身面對,他還算是個男人嗎?

  「你敢——」喬立春冷哼。

  「你看我敢不敢。」他大笑著吩咐下人大幹一番,不要怕傷到人,有事他擔著,如今他可是萬安縣典史。

  但錢平南忘了,他所踩的地是萬福縣,由不得他作威作福。

  不過他很快就笑不出來,臉色越來越鐵青,兩顆眼珠子也越睜越大,口裡喃喃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

  那不是喬立春,不是她,不是他同床共枕的妻子,她幾時會武了?還能把一根棍子當長槍使,動作、身形快得目不暇給,還沒看她如何出手便哀嚎聲一起,又一人倒下。

  「將、將軍?!」怔住的李英口中一喊,淚水莫名的流下。

  「她……她為什麼會戰家槍法,還使得和將軍一模一樣……」情緒激動的張嵐緊捉身旁人的手臂不放。

  不只是她們,所有觀看的東北女兵都不自覺的泣不成聲,眼睛捨不得眨的看向一人獨自對抗二十多名衙役的女子,她英姿勃發,神態凜冽,宛如萬夫莫敵的戰將,橫掃迎面而來的千軍方馬。

  她的身形、她的氣勢全都好像她們的將軍……

       「你……你居然敢打衙役……」看著朝他走來的喬立春,錢平南驚惶的跌坐在地。

  再一看,他帶來的萬安縣衙役全趴在地下呻吟,沒一個人能站得起來,個個都傷得不輕。

  「還想要孩子嗎?」她居高臨下,以木棍一端頂住他下顎。

  「當然要……啊!我的手……」他還想逞能的裝出不可一世的樣子,誰知放在地上的手驀地一痛,發出喀的骨碎聲。

  「要是覺得一隻手不夠,我還可以把另一隻手也給踩斷,好事要成雙,你說是吧?」她目露出狼般的狠厲。

  「我、我……」他驚得說不出話來。

  「要不要?」

  「不、不要了,再也不要了,他們是你的,我錢家就算絕子絕孫也不會認回他們。」一見她又要往另一隻完好的手踩下,臉上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錢平南趕緊開口。

  「好,你走吧!自個兒躲好些,有生之年不要再被我看到,否則……」見一次打一次。

  「是、是,我馬上走!」他連滾帶爬的跑了,竟把他帶來的衙役留下,回去怕是難以交代了。

  倒是一旁的胡大夫笑了,二十多名傷患呢!他可要賺一筆了。

  打完了,人也放鬆了,當喬立春回過身打算把木棍還給交給她的人,神色卻忽地一愕,身後竟是一票紅著眼眶的東北女兵,其中有幾人低聲的一喚……「將軍」,她像回到昔日的軍營,忍不住一喊「編列。」

  「是——」

  一群身著勁裝的女子動作敏捷的排成軍中隊形,整齊劃一地站得直挺,目不斜視。

  但是一站定,她們全都愕然自己為何會聽命行事,那張臉明明不是將軍,可她們的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動了。

  「整隊回府。」

  「是!」

  聲音宏亮,中氣十足,在李英、張嵐的帶領下,一群女子軍從容不迫的走入慕容春秋買的宅子。

  「娘子。」

  「娘——」

  韓重華、喬弘書父子一同朝妻子(娘)奔去。

  「我沒事,你們別……」她眼前一黑,人忽然厥了過去。

*             *             *

  「你呀你,我要說你什麼才好,都生了兩個孩子還沒察覺身體發生的異狀,居然還和一群男人拚死拼話,你也要為我多想想,我老了,經不起你嚇我呀!你看我頭髮都嚇白了,你要用什麼來賠我……」

  明明是驚喜,卻變成驚嚇,一向身子骨養得很好的喬立春突然沒預兆的倒下,把為她吊著心的韓重華嚇得不輕,差點把女兒甩出去,趕緊去抱住兩眼一閉的妻子。  

  他心急如焚地忘了自己是大夫,一手女兒一手妻子的急如星火,眼中泛著淚,腦中一片混亂。

  心想著老婆歿了他也一起去,他們不能被分開,生死也相隨。

  倒是胡大夫上前把了脈,面無表情的說了一聲恭喜,韓重華如墜五里霧中,一臉茫然,幾乎要跳起來和胡大去拚命,他妻子不醒人事還跟他恭喜,是恭喜他死了老婆好娶新婦嗎?這昏庸的老匹夫!

  直到胡大夫一眨眼,咧開嘴一笑,說喬娘子已有兩個月身孕,韓重華還有種在夢中的感覺,飄飄然。

  此事過後,喬立春被當豬養,不準下床、不準動作太大、嚴禁提任何重物,在丈夫大夫的嚴格把關下,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月養胎,直到滿了三個月才允許在院子走動。

  由於家裡又添人了,現在的院子真的不夠住,韓重華又在縣城裡找了一座五進院的宅子,雖對方價錢開得有點高,但是裡面有座風景秀麗的小湖,他一咬牙就買下了,大不了向某個姓慕容的借錢。

  在喬立春快生的前一個月,他們搬進大宅子,而將近百畝地的藥廠也蓋好了,加緊趕工研製軍方所需的藥物, 一批一批的訂單堆成山,必須增加更多的人手才趕得出來。
 
    此時東北又派了兩百名女兵過來,和原先的一百名女兵一起進駐藥廠,她們原本就是軍隊出身,紀律好、效率高、反應敏捷,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把分內的活迅速完成。

  只是……「將軍,藥材不夠了,要不要再補上?」

  「將軍,你看這藥磨得夠不夠細,需要再使得勁嗎?」

  「將軍,裝散劑的瓶子缺了,要再訂幾萬瓶……」

  「將軍,你看這帳填得仔不仔細,要再加什麼嗎?」

  「將軍……」

  「將軍……」

  不知為何,一來萬福鎮的女兵一和喬立春接觸過都會不由自主的產生敬畏之心,一個接一個不約而同的喊她將軍,怎麼改也改不了口,彷彿她就是死而復生的戰鐵蘭。

  越來越多的人從東北過來,慕容春秋買的宅子住不下了,且這些已成平民身分的女兵也真奇怪,兩人一間的屋子居然睡不習慣,一致要求換個地方,最好是一整排的平房。

  曾經帶過兵的喬立春立即了解她們的意思,她便在藥廠附近買下一塊地,蓋了類似軍營的屋子,有院子、有活動手腳的場地,成親的可攜家住進獨棟獨院的屋子,不肯嫁的另住在對面一排屋子,四人一間,睡木板床,井水自打。

  沒想到這樣她們反而樂意,每日都很歡的喊著將軍,即使喬立春極力否認她就是戰鐵蘭——但是她能叫出每一位女兵的名字,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在這麼混亂又忙碌的情況下,喬立春生下她和韓重華的第一個孩子,她自個兒的第三個孩子,母子平安。

  轉眼間,過了兩年。

  「娘,弟弟又不乖了,你快管管他,你看他皮得像猴子,都快爬上樹了……」太頑皮了,淘氣。

  「嘻!嘻!捉不到,姊姊笨。」

  一個穿著紅肚兜、光著屁股的小童噔噔噔的穿過中堂,小短腿雖短卻跑得很快,一溜煙爬過他腿肚高的門崁,朝正在喝蜜水的女子衝過來,小身子的氣勢銳不可擋。

  「小心,別撞到你娘的肚子。」

  喬立春又懷孕了,是第四胎,五個月,丈夫診出是女嬰。

  夫妻倆歡喜地等著迎接女兒,「啊!放下放下,壞爹,我要找香香娘,不要爹,你臭……」小短腿踢呀踢,吵著要下地。

  韓重華一手攬住兒子的肚子,朝他光溜溜的屁股拍下一掌。「為什麼不穿衣服,姊姊喊你也不聽。」

  「因為我是野人,野人不穿衣服,也聽不懂人話。」小豆丁裝腔作勢的吼了幾聲,捶胸拍肚。

  當父親的失笑,再輕拍一掌。「誰教的,真成小野人了。」

  「父親,是從西南剛搬來的那戶人家,他們以前住在近沼澤地區,因此常聽人說沼澤裡面有野人,弟弟一聽就記住了。」已長成小少年的喬弘書文質彬彬,眉宇間有股英氣。

  「這小子,好的不學盡學有的沒的,罰跟哥哥一起蹲馬步,每日半時辰。」

  再不教都要登天了。

  說是罰,其實小豆丁樂翻天了,他最喜歡男孩兒玩的東西,是哥哥的小尾巴,哥哥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很快樂,傻呵呵的樂著。

  「娘,前頭來了一個人,帶著家人,他說他要見你,我讓人給他上茶招呼了。」看著偎在母奈身邊的妹妹,喬弘書很是羨慕,想靠過去,但他長大了,不可以再向娘撒嬌。

  「見我?」誰呀!

  「慢點,別急著起身,雙身子的人了還毛毛躁躁。」老母雞似的韓重華亦步亦趨的跟著,唯恐妻子沒個輕重。

  自從藥廠做大了以後,他已無暇到「一心堂」坐堂,便把「一心堂」送給胡大夫,更名為「仁心堂」,把胡大夫樂得鬍子都翹了,至於原「一心堂」這招牌則從醫館變成了「一心堂藥廠」。

  他每逢初一、十五會在「仁心堂」義診,回報鄉親們。

  「我走得夠慢了,你別在我耳邊嘮叨,當年我上山打獵時你就這麼愛叨念,我都煩得想把你當獐子給打了。」沒想到最後她嫁給了他,得忍受他一輩子的喋喋不休。

  「娘子,你嫌棄我。」夫綱不振呀!

  她充耳不聞,早就習慣他時不時的腦抽。「待會見了客人別再板著臉,人家不是你殺父仇人。」

  「我盡量。」他的仇人只有一個。

  慕容春秋已回京為儲相做準備,慕容丞相安排他進兵部,先由侍郎做起,用五年時間走完六部。

  目前單身,死也不成親。

  「你是……」到了廳堂,喬立春納悶地看著來人。

  背著人的男人一轉身,喬立春忽地雙眼一瞠,沒來由的一陣鼻酸,她腦海中還有一絲喬夫子的殘影,而他長得和喬夫子一模一樣,只是年輕了幾歲,身形更為魁梧。

  「我叫喬立秋,聽說你的名字只和我差一個字,我有個妹妹叫喬立春,住周家村……」男子無措的腆著臉。

  驀地,她眼淚雙流。「大哥!」

  「你……你真是我妹姝?」喬立秋驚喜的抹淚,笑得好像終於回到家的孩子,他有真正的親人了。

  喬立春笑由含淚的點頭。「你這些年去了哪裡?為什麼我到處託人找你都找不到你?」

  「打仗打得偏了,被敵人追著跑,我被砍了一刀跌落山谷,傷了頭,忘記自己是誰,在山裡住了兩年才走出來,後來又慢慢想起一些過往,但不是很齊……」

  喬立秋不知道回家的路,不曉得家在何方,隱約記得有爹、有娘,還有哭著叫他別走的姝妹,一家四口。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爹娘都過世了,等明年我孩子生了再一起回去祭祖,讓爹娘知曉你活著回來了。」她也就安心了。

        「嗯!都聽妹妹的。」妹妹和他記憶中一樣好看。

  「大哥,你住在哪,有幾個孩子?怎麼不一起帶進來,好讓我這做姑姑的瞧一瞧?」兒子說他帶了家人來。

  他憨笑。「最近幾年住在西南,剛搬到槐花巷的巷尾,三個兒子都很皮,讓我很頭疼……」

  「啊!你們是新搬來的那一戶……」

  兒子說的西南搬來的……真是巧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此時的喬弘書忽然拉拉父親的手,幾年來第一次喊他爹。

  「爹,大舅舅回來了,我是不是可以改跟你姓韓,不用姓喬了?」

  他說得很小聲,卻讓韓重華心口發疼。

  原來他一直以為自己不是韓家人,所以才與他走得不近,這是他當父親的疏忽。「改,我韓重華的兒子怎麼能不姓韓,你記住了,從今天起你就叫韓弘書,不捧姓喬的臭腳。」

  一高興,韓重華就有些口不擇言。

  聞言的喬弘書……不,韓弘書咧開嘴,笑得很開心,他是韓家人了,不再是一個外人。

  「你說誰的腳臭呀!」

  父子倆表情一致的看向喬立春。「娘子(娘)最香。」

  「我也香,我也香……」光著屁股的小豆丁跑過來湊熱鬧。

  看著丈夫和兒子,喬立春笑著向正巧也來到廳上的女兒招手,她一手撫在肚皮上,一家六口都在,還有她的親大哥……柳條兒長,柳條兒細,柳條兒繫住一家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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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1 10:12:33 |只看該作者
後記 惱人的夢

  大家好,我是寄秋。感謝在閱讀網閱讀我的作品。

  不知之前秋寫過了沒,最近常作些惱人的夢。

  啊!啊!啊!想吶喊呀!

  那就是在夢中打電話,怎麼也打不出去,越打越凌亂,秋也越急,急得快爆炸秋也不曉得為什麼常作這種夢,有時是一人在山上,四周無人,又找不到秋的小紅車,它突然不見了,有時一群人出去玩,莫名其妙只剩秋一個人,想回家又無人可問路。

  這時,想到要撥手機找人。

  可是夢很奇怪,會反應秋當日的情形,譬如秋的小錢包只剩下一百七十二元零錢,那在作夢時也會記得只能買這個金額內的東西,夢裡很清楚買多了就不夠錢。

  是以秋若想拿這些錢去坐計程車回家,肯定沒有一輛計程車願意載,且秋打再多通的手機也沒用,撥不出去。

  剛撥的時候感覺通了,有嘟嘟聲但沒顯示號碼,撥通聲響了一會後手機螢幕會出現類似超級瑪莉歐這類的遊戲畫面,但不能玩,不管按哪個鍵都沒用,畫面照走再來便出現蘇格蘭裙圖樣的彩色格子畫面,一格一格往上拉,拉到最後變成誰也看不懂的亂碼文字。

  通常到了這時候,秋就會很急很氣的氣醒了,胸口久久陣氣悶消不去。

  為什麼作夢不能打手機?

  為什麼秋從沒想過要打家用電話?

  然後無論問號再多,秋都無法回夢中去解決掉。

  可惡,惱人的夢,真真比卡稿還令人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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