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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曦 -【愛情也可以簡單】《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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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5 01:52:04 |倒序瀏覽
愛情也可以簡單》作者:陳曦

天哪!不過是個大學同學會嘛,有必要搞得像復仇大會嗎?
糟糕的是,這被她家人拐來的優質男伴,還真誤信了流言——
以為她遭人狠狠拋棄!
咦?他這紅透半邊天的大忙人,竟會答應陪她參加這種小聚會?
是為報答她高中時「特別關照」他,纏著當他的中文小老師?
哇!當年那老擺臉色給她看的酷哥怎轉性了,反過來黏著她?
啥?他還說……要追求她?
矛盾呀!她是很心動,很想找個人依靠啦,
可又顧慮太多,怕被知道了心意……
啊!還是被看穿了!
但……呼!她竟覺得鬆了口氣,豁然開朗!
呵呵!原來只要放開心面對,愛情也可以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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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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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5 01:52:27


    因為覺得女主角的名字好好聽,所以很私心地要為她完成屬於她的故事。

    寫這個故事寫到一半,突然覺得男女主角的腳步好慢、好慢,慢到我那極少看言情小說、光聽我口述故事內容的妹也說--好象太單調了。

    於是,我又重新審視過一次。

    然後,仍決定依自己的想法按計畫完成它。

    也許是女主角的性子使然,她聰明、也知道自己要什麼,所以一路走來就算有淡淡的不愉快也是放在心底,很堅強的那種,所以要讓她哭去製造故事高潮張力,著實好難,而且我也不願意。

    平凡簡單的感情看似無味,卻也像涓涓細流可以延續好久,而我愛極這種漸漸累積,每日每日都多加深一層的感情,這會讓人對未來好生期待呢!

    故事裡面的「唐風館」是我拿數年前曾打工過一天的餐廳作為藍本架構的,故事裡提到的餐廳工作內容可都是我親身經歷哦!經過那次的經驗,我真覺得從事服務業真得要有熱忱以及體力才行。

    好了,說不多說,接下來就請讀者朋友慢慢讀我這篇淡淡情感的故事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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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5 01:52:42
楔子

    梳著兩條辮子,鼻樑上架著秀氣眼鏡的女孩手捧著特意買來的生字練習本走進教室,看了眼空無一人的教室,她沒有多想,放下生字練習本便走出前門。

    不在教室,那一定是在那裡了。

    女孩攏了攏讓風吹亂的綠色格子制服裙,步伐輕巧地來到二年級教室頂樓天臺,果不其然,他真的躲在這裡。

    女孩緩緩走近躺在天臺地板上的男孩身旁,溫然道:

    「東徹,你該待在教室裡等我。」她一字字說得極慢,怕他聽不懂。

    名叫東徹的男孩嘀咕了一句日文,側了身子背對她。

    脾氣極佳的女孩又道:

    「你明知道我聽不懂日文,請說中文。」

    「胡潔森,妳很煩。」

    他的中文十分生硬,咬字也不甚清楚,但她聽懂了。

    「笙,ㄕㄥ笙,請捲動你的舌頭發音,別把我的名字叫得這麼難聽。別躺了,我們去上課。」她彎腰,拉住他手臂上提。

    「喂,我不要。」他甩開她的手,又倒回地板。

    見他惡狠狠地瞪她,好似兩人有天大的仇,胡潔笙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發笑,她家那兩個小弟性子一扭起來也是這般瞪人,別人或許會害怕,但她可不。

    「你沒權利說不要,我都特意留下來教你中文了,你就乖乖認命地學。快!起來。」她使力拉,非得把人拉起才肯甘休。

    東徹萬萬沒想到這女人力氣還真大,一拉之下竟把他拉離地板,反抗心起,他使勁與她對抗,不料她忽松

    手,他後腦勺硬生生敲在水泥地上,痛得他閉上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胡潔笙低呼,搶上前蹲下,小手輕柔地托起他的頭:「你還好吧?很痛對不對?」她揉著他後腦,也嚇了跳。

    「走開。」浩鶘磣櫻拍開她好意的手,不理後腦的疼痛,硬是站起身。

    身形超過一七○的東徹有張俊美白皙的臉蛋,中日混血的他在日本定居了十八年,在家中母親雖然會教導中文,但母語是日文卻是不爭的事實,一家四口因父親海外派遣而來到臺灣,而他也因此轉學至綠丘高中。

    上星期,老師給他安排了人輔導中文,他是千百個不願意,無論躲到哪,她這個班長總會找到他。

    她往他靠近一步,絲毫沒讓他嚇到。「你剛才敲那一下發出好大的聲響,頭會不會昏昏的?要不要去保健室,也許護理老師還沒離開?」

    揉著腫了一個圓形腫包的後腦勺,東徹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飛快拎起丟在地上的書包離開天臺,胡潔笙見狀立即跟了過去。

    「你要去哪?去保健室嗎?」

    他不理她,小跑步般輕快跳下每階階梯,不一會兒便走到一樓。

    「東徹,你要是不肯讓我輔導,就自己去跟老師說,別把氣出在我身上。」站在樓梯上的她清楚說道。

    他停頓了下。

    「我現在就去找老師說清楚。」

    一個半月後

    「為什麼我要去妳家?少上一次課也沒有關係。」臭著張臉,東徹帥哥操著進步神速的中文說。

    「教你的人都不嫌麻煩了,你還抱怨,小心我講臺語罵你。」她領著他在人來人往的街道穿梭。

    「妳敢!」

    胡潔笙才不理他的威脅。

    一個半月前,他果真去向老師要求別再讓她輔導中文的事,豈知這項提議早得到他父母的全力支持,東氏夫婦著實贊成老師的好意,同時也希望兒子能快點習慣新環境,於是東徹的要求給駁回,在無法違背之下,他只得認命地每天留在學校一個半小時加強對話與認字的練習。

    胡潔笙推了推眼鏡。「沒什麼是我不敢的,你要不服,我也可以教你說台語。」

    他才沒那閒工夫多學另一種語言,滿是漢字的中文就夠他頭疼的了,說倒容易,但讀跟寫可是要了他的命。

    他忿忿地揮了揮手,轉移話題:「妳快說,為什麼我要去妳家上課?」

    她看了他一眼,道:

    「今晚店裡共有三場喜筵,我得回家照顧弟弟。」

    「什麼是喜筵?」他不懂。

    她走在他前方。「就是結婚時請親戚、朋友吃飯的party,懂了沒?」

    他受教地點頭,又多學了兩個字,但--

    「妳家開小餐館也能辦party。」

    她聽了差點沒吐血。「誰跟你說是小餐館!」

    「妳說家裡是賣吃的。」

    胡潔笙難得翻了翻白眼,有股打人的衝動,她加快腳步,搶著紅綠燈變色前跑過路口,東徹只得跟了去。

    穿過三棟大樓,胡潔笙伸手指向前方一座中國風味十足的三層樓建築。

    「看清楚,那是我家的中菜餐館,哪裡像小餐館了!」

    嘖!氣死人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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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5 01:53:16
第一章

    座落于天母的唐風館是一間二十年老字型大小的中菜飯館,三層樓高的仿古建築中國風味十足。

    早晨八點不到,唐風館一樓廚房便已熱絡了起來,五名廚師、八個學徒忙著打理今日使用的食材、器皿。

    唐風館的主廚--胡善全,站在鍋爐前攪動一小鍋海鮮粥,鮮蝦、魚片的甜味融入粥裡,伴著熱騰騰的蒸氣散出誘人食欲的鮮甜香味。

    撒入一把芹菜粒,胡善全隨即熄火,攪拌數下盛粥入碗,小心翼翼端著海鮮粥放於一旁的小桌上。

    「小乖,醒醒,嘗嘗老爹的美味愛心海鮮粥,吃了包妳一早生龍活虎,什麼精神都來了。」長著一張惡人臉、身形壯碩高大的胡善全,以無比輕柔的語氣說道。

    仍處於恍神狀態的清秀女子茫然地眨了眨眼,小巧的鼻翼嗅了嗅--

    「啊--我最愛的海鮮粥!」食物的香氣趕跑了所有睡意。

    胡善全拉來椅子,討好地坐在女兒身旁。「趁熱吃,冷了就失了風味。小乖,今天就待在廚房陪老爹好了,別到外場去端盤子,太累人了。」

    胡潔笙吹涼湯匙裡的粥,小口吃著。「我待在這裡只會礙手礙腳。」喲!好燙。

    「我的小乖才不會礙手礙腳,妳在這裡陪老爹,老爹比什麼都開心,廚房裡臭男人太多了,一見就膩。」說完,胡善全沒好氣地瞪了眼屋內的廚師。

    胡善全的大嗓門讓人不聽見也難,在場的廚師、學徒習以為常地埋首手邊的工作,對於老闆兼主廚的「嫌棄」恍如聽若未聞。在店裡待上三天的員工都明白,長著張惡人臉的老闆是一名溺愛女兒為樂的父親。

    胡潔笙臉微熱,小聲道:

    「爸,你說這話太失禮了。」

    「哼!我說的是事實,哪裡失禮了?」

    胡潔笙莫可奈何歎口氣,索性專心吃粥。

    想想大學畢業之後在店裡上班也兩年有餘,每天早上待在廚房恍神兼等早餐吃的半小時裡,老爹總是有說不完的理由要拐她待在廚房裡陪他。

    說真的,她的廚藝普通,從小耳濡目染學了些,但若真論上專精,她是萬萬比不上兩個弟弟了,這項認知在她國中三年級吃到弟弟炒的第一碗炒飯時便深刻有了體認。胡家的男人似乎都比女人會作菜,偶爾店裡廚師請假,人手不足,她那兩個從小拿鍋子當玩具玩的弟弟還可以充當救火隊哩!

    唏哩呼嚕吞下一大碗海鮮粥,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吃飽了,該工作了。」八點三十分,工讀生快到了。

    「小乖,妳要走啦!」胡善全凶臉一垮,可憐兮兮說道。

    「時間到了,我--」

    話還沒說完,廚房大門呼地應聲而開,身穿金邊黑色旗袍的美麗婦人應聲而入,來人一頭黑亮秀髮光潔地梳在腦後,保養得宜的白皙肌膚沒讓歲月留下任何多餘的刻痕,勻稱有致的高挑身材絲毫看不出已是年近五十的歲數。

    「就知道妳還在這兒,是不是妳老爹又纏著妳,不讓妳去做事啦?」羅純純緩步走近道。

    「爸煮了粥給我吃,剛吃完正要出去。」胡潔笙輕笑道。媽咪一來,她就能順利脫身了。

    胡善全一見妻子,趕忙陪笑:「是是,小乖正要走,我沒纏著不放人唷!」

    「我人都來了,你當然這麼說。」丈夫的性子她豈會不知。

    胡善全嘿嘿一笑,抓抓五分平頭,算是默認。

    羅純純莫可奈何地歎口氣,道:

    「你何時才能改改那無可救藥的溺愛行徑?女兒都二十五歲了,不是小女孩啦!」

    「在我心中,小乖永遠都是小女孩呀!」胡善全小聲反駁。

    胡潔笙尷尬地垂下頭,不敢想像在場聽見父母談話的廚師的表情。

    「爸、媽,別在這裡說這些事。」

    見父親仍有話要說,胡潔笙挽住母親手臂便往門外走。

    「爸,我去工作了,不打擾你了。」

    「小乖--別走呀!」胡善全本要追上,就是跟女兒多說兩句話也好,卻在老婆大人一記眼神下,乖乖縮腳,再不能往前踏出半步。

    隔著門板仍清晰可聞胡善全戲劇性的哀號,羅純純輕聲微笑,早習已為常。

    「妳爸才真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虧他生了張威風凜凜的惡臉,妳一來,他嚴肅正經的大廚風範全拋諸腦後,廚房裡再沒人尊敬他了。」嘴裡雖批評著,但眼底的溫柔卻是騙不了人。

    胡潔笙撥去垂落臉頰的滑順長髮,微笑聽著。

    羅純純轉頭瞧了瞧女兒,忽道:

    「考慮了兩年多,決定來幫媽媽的忙了嗎?」

    女主外、男主內的唐風館是業界鼎鼎有名的女老闆餐館,自開店以來,美麗能幹的女老闆便是唐風館聞名的特色之一。

    胡潔笙甫畢業便在店裡負責管理工讀生的事務,對餐館裡人事安排、宴會招待皆有相當的經驗,胡氏夫婦有意培養女兒成為下一代的女老闆,就待女兒點頭答應了。

    「我不是在幫忙了嗎?」聰敏的她裝傻道。

    知女莫若母,羅純純可不許女兒含混過去。

    「笙兒,媽咪要的可不是這種答案,店裡的事要學的還太多了,若妳有意,就得加快進行訓練了。」

    胡潔笙習慣性推了推鼻樑上方,手指輕觸鼻樑這才記起一年前為了工作方便換上了隱形眼鏡。

    「唐風館有媽咪在就夠了,我沒那種管理的天份,更沒媽咪長袖善舞的交際手腕,硬是把店交給我,肯定一個月就關門大吉了,為了大局著想,還是安安穩穩做現在的工作便成。」她煞有其事道。

    「真的不考慮?」

    她搖頭。「我是要嫁出去的女孩耶!不怕我把唐風館帶去給男方當嫁妝啊?」

    「妳哪!跟妳說正經事,別說瘋話來應付我!」

    胡潔笙吐吐小舌,難得露出頑皮的一面。

    「繼承的事就別指望我啦!傑範、傑策會是個好老闆的,再者女老闆的職位,遺是由他們未來的妻子來擔任吧!這才是唐風館的傳統呀!」

    女兒的說詞早在羅純純意料之內。

    或許是生做長女的緣故,從小她便是個不需父母操心的乖孩子,待兩個兒子陸續出世,她也是個十分稱職的姊姊,功課、家事、照顧弟弟,無一需她這做母親的操心。

    「傳統是可以打破的啊!或是妳甘於目前的職務,一輩子都不換了?」

    「一輩子!媽咪,您別說笑了,我才不會待在店裡工作一輩子哩!照顧那兩個煩人精二十年已經夠煩了,誰還想再照顧下去!」想到一輩子待在唐風館,她不禁露出反感的神情。「我啊!早決定好一結婚就專心待在家裡,讓那個愛我的男人養。」

    「女兒,妳不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羅純純唇畔帶笑。

    「為何不行?我也希望有人照顧呀!」

    漫不經心的玩笑語氣,讓人難辨其中真實性占了幾分。

    羅純純撫了撫女兒長髮。「妳總是能打理好自己,沒讓我跟妳爸操過心。」原來她的女兒不如她想像的獨立自主,那段夫妻共同努力經營唐風館的繁忙時期,女兒果然覺得寂寞呀!

    胡潔笙往前跨了一大步,輕快轉身。「難道媽咪希望我變成不良少女嗎?可惜我都二十五歲了,再去當太妹也太老了,沒有人肯收啦!」

    「妳這孩子滿嘴胡說。好吧!這事我跟妳老爸說去,既然妳無意,那也勉強不來。」羅純純做事乾脆俐落,女兒已給了肯定答覆,她便不再遊說。

    「嗯,我去二樓分配服務生人數,不跟妳說了,今天午晚各一場喜筵,夠我忙翻天了。」喜筵最是累人,有時人手不足,她也要親自下場端盤子,一天忙下來瘦個兩公斤是常有的事。

    順手翻出女兒內褶的衣領,羅純純叮嚀道:

    「要記得吃東西,別一忙就忘了吃。」

    「好,我會注意。」

    胡潔笙甜甜一笑,轉身跳上往二樓的樓梯。

    下午三點半,好不容易收拾完中午的喜筵會場,胡潔笙無半刻休息地立即調派服務生排列晚上三十桌喜筵的餐桌、餐具。

    唐風館一樓分作廚房與小吃部,用作一般用餐場地;而二、三樓則是專門的宴會場所及貴賓席包廂。而她的活動範圍大多在二、三樓。

    四點半,總算將晚上的會場佈置完成,分發外購的麵包及果汁給服務員、工讀生當點心後,直到五點半的一小時時間,是唐風館上下員工可稍作喘息的休息時間。

    胡潔笙拿了瓶果汁,走進一樓的經理室。

    埋首文件裡的羅純純一見女兒,一心二用道:

    「要不要躺在沙發上睡一下,時間到了再叫妳?」

    「不了,我坐下來休息就好。」她一屁股坐在母親前方的米色真皮沙發,脫去黑色高跟鞋,揉捏著酸疼的腳跟、小腿。

    實際接觸父母的工作之後,她才明白餐飲業是一項十分辛苦的工作,內場的廚房由早到晚料理各式菜肴,根本沒時間坐下來休息,更別提攪動鍋子的手臂負擔有多大,鍋爐的高溫大火考驗著每一位廚師的耐力。

    而外場的服務人員除了保持笑容上菜之外,更要眼觀八方,注意每位元顧客的需要,一整天站下來,腳部的負擔之大就連老手也是得回家泡熱水按摩才能舒緩疼痛。

    每天,唐風館早上十點半營業,至晚上九點半打烊,這段時間,便猶如在打仗般,永遠無法預料下一分鐘的事情。

    「還是不習慣高跟鞋?」

    「穿著它長時間站著,有幾個人受得了。」這一點她可佩服媽咪了,三吋細跟在媽咪穿來猶如穿球鞋般自在輕鬆,而她即便是一吋半的粗跟,站上三小時便受不了了。

    羅純純記起一事,停筆看向女兒。

    「笙兒,早上有名姓李的先生打電話來。」她從檔中抽出一張傳真。「他說是妳大學時期的同學,希望能在唐風館辦同學會。」

    「李?」她趴在沙發上,伸長手接過傳真細看,飛快流覽內容,而後目光落在右下角帶點花稍的男性簽名上。

    「李明承是我們班上的康樂股長,也只有他才會這麼積極為大家辦活動。」從前他就是班上最出風頭的活潑男生。

    「妳一提,媽咪也有些印象,謝師宴也是這位李先生來店裡洽談的吧!」

    「當時李明承一知道唐風館是我們家的餐館,說什麼也要來這兒辦謝師宴。」

    「是嗎?這麼說來,他是唐風館的忠實擁護者嘍!」羅純純打趣道,另外拿出十月份的行事曆查看訂位狀況。

    「畢業兩年多,這還是第一次辦同學會。」

    羅純純拿出紅筆。「笙兒,十月份就這三天有場地辦活動,妳想哪一天好?」

    瞄了眼行事曆上的日期,她倒回沙發。「無所謂,看李明承要哪天都行。」

    「妳這孩子怎麼一點參與感都沒有,同學會可是大事呢!況且兩年多沒見面,大家鄉多少少都會與學生時代有所不同,光是想到這些,妳不覺得十分期待嗎?」羅純純著實看不慣女兒一副事不關己的表現。

    「我是相當期待呀!」她毫無誠意道。

    羅純純紅筆一劃,預留了星期五晚上的時間。「就選這天好了,第二天是週六,你們可以玩得無後顧之憂。」

    胡潔笙啪地一聲打開易開罐,咕嚕喝著果汁。

    同學會哪……

    每段時期總會有新的面孔充實她的生活,然而她最在乎的朋友就是高中時期一起為西點研習社努力的緋意學姐和婉兒了,或許是那時候社團發生危機建立起的革命情感,至今與她們仍維持每個月一次的聚餐。

    至於大學同學,怎麼說呢?說是朋友卻也稱不上好,顯少談過心事,有的僅是胡亂閒扯,一群人騎著摩托車上山下海四處遊玩,每回玩回來了,她總覺得十分空洞,毫無趣味可言。

    那時,李明承的機車後座老載著她,好事的同學一度瞎起哄要把兩人湊成一對。

    想來覺得好笑,大三那年班上來了轉學生,美麗活潑的女生一下子成了眾男孩注意的焦點,不知何時李明承的機車後座成了那女孩的專屬,而她竟成了被「拋棄」的悲慘角色,這事沸沸然宣揚一時,讓她哭笑不得。

    解釋一次、兩次之後,她再也懶得多說,太多自以為是的同學忙著替她捍衛愛情,天知道她跟他哪來的愛情去捍衛,連心動都不曾有過啊!

    「笙兒,笙兒。」羅純純叫喚著陷入回憶的女兒。

    胡潔笙飛快回神,處變不驚,未露出破綻。「什麼事?」

    「妳該去買套新衣。」

    胡潔笙眼一轉,隨即明白母親的意思。

    「店裡忙都忙不過來了,哪有時間為個小小同學會請假買衣服?」才不要花錢哩!

    「我叫妳去妳就去,媽咪准妳假。還有,想辦法找個男伴陪妳。」

    「什麼?」她低呼一聲。「媽咪,我有沒有聽錯?買衣服我還可以理解,找男伴是什麼意思?」放下果汁罐,她十分訝異。

    羅純純輕鬆自若道:

    「參加同學會當然要找個伴啦。」

    「找什麼伴,會場就在唐風館,安全得很。」

    晃動食指,風情萬種的羅純純站起身,來到女兒身旁坐下。

    「這是面子問題。」

    胡潔笙輕哼了聲,好笑道:「別鬧了,什麼面子問題,難道一個人去是件丟臉的事嗎?」

    「那當然,出了社會可不比當學生,比較的心理是很可怕的,媽咪保證到時一定都是成雙成對攜伴參加,動作快的說不定連孩子都一起帶來了。」

    不自在的抽搐漫上她額際。「媽咪,妳想太多了。」

    「聽媽咪的准沒錯,妳若是找不到伴,媽咪替妳想辦法,看是要高矮胖瘦。若想找個英俊瀟灑、文質彬彬的撐場面也沒問題,妳開口,媽咪就幫妳找來。」終於逮到機會給女兒介紹男性朋友,女兒都二十五歲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想她羅純純的女兒怎能如此不爭氣!

    「不勞您費心,我不需要什麼男伴,不過是一場平常不過的同學聚餐,何必為了這事勞神?」就算別人都攜伴參加,未必她得照著做,一個人依舊自在呀!

    「笙兒,早上妳不是口口聲聲說要嫁給愛妳的男人讓他養妳,但是至今媽咪沒見妳跟哪個男人交往過,趁這機會認識朋友不是挺好?」

    胡潔笙恍然領悟。

    原來媽咪說的頭頭是道,為的就是要替她介紹男朋友,這種事她向來最討厭的了。

    當然,她不反對多認識朋友,但是她實在無法接受一對毫無交集的男女硬是要在一餐飯裡聊天接觸,那種沉悶的氣氛她一刻也不想忍受的。

    「媽咪,妳該不會是要替我相親吧?」頭皮一陣發麻。

    「媽咪沒這麼想,只是怕妳一個人無聊,好心找人陪妳罷了。」羅純純飛快道。

    她不信母親的說詞。「我不會無聊的。」

    羅純純湊上前。「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哦!」

    胡潔笙忍不住問道:

    「媽咪,妳說的好象有過切身之痛似的,真不知您哪來的想法。」

    「妳媽咪我也是年輕過,什麼事沒遇過,說給妳知也無妨,媽咪第一次參加同學會時也是一個人去,天真的以為見到好久不見的同學必定有許多事可以聊,誰知當晚大夥都攜伴參加,我就給晾在一旁當壁花。」憶著往事,有的僅是好笑。

    「真的?」她半信半疑。

    「這種丟臉的事媽咪何必胡謅?」想當初她好歹也是校花,那一晚卻成了壁花,滋味永生難忘。

    「那後來?」

    「後來我就學乖了,任何聚會、同學會,死拖活拖也都把妳爸拖去。」

    媽咪二十三歲便嫁給大她七歲的老爸,很難想像貌美如花的媽咪會看上長著張惡人臉、身材高壯嚇人的老爸,小時候聽著叔叔阿姨談起兩人交往的事情,據說這段婚姻還是媽咪主動追來的,細節部份由於當事人守得死緊,也就沒人知情了。

    她有個大大的疑問--

    「老爸算不上英俊瀟灑、文質彬彬吧?」如果是獻寶的心態,媽咪可以找到更好條件的人呀。

    「誰說他不好,我倒覺得他帥得很,又給我十足安全感,這種好男人可是我找好久才找到的。」

    大大的問號掛在胡潔笙臉上。

    媽咪看男人的眼光十分與眾不同。

    「這麼說來,我是不是該把老爹帶去參加同學會?」

    羅純純瞪了眼打混的女兒。

    「不准。」

    穿上鞋,休息時間將盡,她該去準備了。

    「媽咪,我的事您就別操心了,就算當壁花也無妨,我一向不愛出風頭。」

    「不准當壁花。」

    胡潔笙穿好鞋,站起身,拉攏衣襬。

    「是是,不當壁花,我當端菜小妹總行了吧!」

    說完,她一溜煙跑出去,不讓母親再有空閒扯些她壓根兒不在意的問題來擾亂她。

    她深深知道,太過刻意的安排便失了相遇那瞬間可能存在著的悸動,當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又有何新鮮感可言呢?

    她踏出輕快的步伐。

    同學會又如何?

    不就是這樣嗎?

    距唐風館步行約十五分鐘遠處有一排舊式五層樓高的公寓,胡善全一家五口就住在左邊數來第二棟的四、五樓,七年前原本住在五樓的住戶移民加拿大時,胡善全便買下五樓,將四、五樓打通改成樓中樓的設計,讓一家子住的更舒適。

    今晚,店裡難得沒有婚筵,九點鐘不到,胡潔笙便回到家門前,拿出大門鑰匙開門,剛進屋便見玄關處站了一尊門神,她慢條斯理脫鞋、放鞋入鞋櫃。

    「站在這裡幹嘛?」經過那尊高大門神時,胡潔笙漫不經心說道。

    「我在等妳。」排行第二的胡傑范跟在姊姊身後,沒好氣說。

    「今天吹的什麼風,平常這時候你都窩在房裡上網,怎麼突然想到替我等門?」看了下手錶,喲!才九點哩!

    走進客廳,念大一的小弟胡傑策正切換著電視頻道,似乎選不到想看的節目。

    「妳回來啦!今天好早。」

    「晚上人比較少。」看不慣小弟折騰電視搖控器,她抄起茶几上的報紙,丟了去。「搖控器都要給你按壞了。」

    接過報紙,胡傑策立即明白姊姊的意思,乖乖翻開找著節目表。

    「姊。」胡傑範悶悶叫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著實難以想像他是大學排球隊叱各校的王牌球員。

    每個家庭的姊弟相處模式不盡相同,有的是吵吵鬧鬧、有的則是形同陌生人整天說不上三句話,在胡家,胡潔笙是兩個弟弟最親近也是最依賴的人,童年時候姊姊的陪伴取代了繁忙雙親的照料,放學回家找姊姊要點心吃、功課不會寫找姊姊教、打架扯破了衣服找姊姊縫,就連國小到高中的家庭聯絡本也是姊姊負責看的,在兩兄弟心中,姊姊是特別且獨一無二的。

    放下皮包,胡潔笙挽起袖子往廚房餐桌走去,邊清理桌上剩菜,一心二用與大弟說話:

    「有事找我商量?」

    「妳一定要帶我去!」胡傑範沒頭沒腦說。

    她眉一皺。「去哪?」轉身端碗盤走至洗碗槽前,水龍頭轉開,嘩啦嘩啦沖著。

    胡傑範跟在後頭。「我要去參加同學會!」

    「你幾歲了,同學會還要人陪?」忍不住失笑。「啊!是不是地點難找?等會兒洗完碗把住址給我,我幫你查路線。」

    見姊姊沒聽懂,他抽出褲袋裡縐巴巴的卡片,拿到姊姊眼前,道:

    「我要去妳的同學會。」

    瞄見署名自己的卡片已給拆封,胡潔笙沉下臉,放下洗了一半的碗盤。

    「胡傑範,你偷看我的信!」

    自知理虧的胡傑範咽了咽口水,讓姊姊不怒而威的氣勢嚇退了一步。

    「我、我在幫妳過濾信件。」上星期聽到姊姊在電話中跟人談著大學同學會的相關事宜,自此他便密切注意著,今晚果真給他攔到一張邀請函。

    「做錯事還有理由!」擦乾手上水滴,一把抽回信封,打開一看果真是邀請卡,文未有著李明承的簽名。

    她明明跟他說不必費心寄邀請函給她。

    「我要去。」

    「又不是你的同學會,去什麼去。」卡片丟一旁,繼續洗碗。

    「姊,我也想去。」悄悄關了電視的胡傑策站在廚房外。

    「怎麼連你也說這種話!若我沒記錯,你們兩個是我的弟弟,可不是我的同班同學。」

    「有何不可?」

    洗完碗,胡潔笙轉身,腰身靠在水槽旁,好整以暇瞧著身形皆高於她許多的兩個弟弟。

    「為什麼想去?給我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兄弟倆有默契地相視一眼,齊聲道:

    「那個姓李的也會去,對吧?」

    胡潔笙眨眨眼,極力忍住笑意。

    當年的「拋棄」事件在自以為是的同學瞎鬧之下,愈滾愈大。有一次,三、四名同學來家中準備期末考,不知怎地又扯到此事,幾個人談的氣憤填膺愈講愈大聲,竟把弟弟們給吸引來了,待她發覺,兩人已聽了七、八分,並且深信姊姊受了委屈。

    那時忙著準備考試也忘了跟他倆說明,況且她著實不在意此事,便沒費心去記在心上,想不到事隔多年,他們還記得啊!

    「看來有必要澄清一下誤會了。來,到客廳去,我得好好跟你們談一談。」她一手拉一個,回到客廳。

    「妳再怎麼勸也沒有用,我是去定了。」地點就在自家餐廳,即使姊姊不同意,他有腳不會自己去呀!

    「我說,你們該不會為了當年的事要去找李明承麻煩吧?」拉過弟弟一左一右坐在身側。

    給猜中心事,胡傑範哼了聲算是默認。

    胡傑策嘿嘿一笑。

    「沒跟你們解釋清楚是我不對,現在把耳朵張大,好好聽我說,希望你們知道實情後就打消那可笑的念頭。」

    胡潔笙靠在沙發上,把三年前同學們渲染誇大的流言加以澄清,她邊說邊笑,全無半點哀傷之意。

    拉拉雜雜講到十點,她只覺口乾舌燥。

    「真是這樣?」胡傑範懷疑道。

    「事實就是如此,你們見過我流半滴淚、吃不下飯嗎?」

    胡傑策努力回想,最後搖搖頭。「妳吃的比平常更多。」他跟哥哥每天一放學便沖回家,緊張兮兮觀察姊姊。

    「那是當然,不多吃一點哪有體力念書準備考試。」伸伸懶腰,好累了。

    「妳同學說的可逼真了,若是妳不喜歡,為何老坐他的摩托車,又不是沒別的選擇?」胡傑范盯著姊姊的臉瞧,眨也下眨,仔細注意任何反應。

    她側頭想了下。「他自己說要載我的呀!坐個一次、兩次就成了慣例,沒啥特別的理由。」

    「可是、可是妳都不覺得委屈嗎?這是面子問題耶!」胡傑範低叫。

    「有什麼好委屈的,難道為了有免費的司機載我去玩,我就有權去阻止別人談戀愛嗎?」

    「啊--免費司機!姊,原來妳是把那姓李的當成司機呀!」好慘唷!胡傑策暗想。

    胡潔笙紅唇輕揚,似笑非笑,用力揉著小弟的頭髮。

    「噓!小聲點,讓李明承知道了,他會很難堪的。」

    胡傑範已相信了姊姊的說詞,不自在地抓了抓耳朵。「原來我們都白擔心了,妳根本沒事。」

    「那這一次同學會,會不會有人舊事重提?」

    「說就說了,我不會去在意這事。」

    兩兄弟再度四目相交,心底有了打算。

    「姊,帶我們去啦!有人陪妳也不無聊呀!」

    「沒人帶弟弟的,況且多一人就要多攤一千五,你們有錢嗎?」

    「在自家店裡吃飯為何要花錢?」

    胡潔笙敲了大弟一記響頭。

    「還沒當家就想敗家了,食材不用錢買啊?」眼一轉,心生一計:「你們想去也行,不過得聽我的。」

    「不用付一千五也能去?」胡傑策興奮道。

    胡潔笙笑瞇了眼,誰也沒看出她的笑十分有心機。

    此刻,正巧胡氏夫婦一同進家門。

    「小乖,什麼事這麼開心?」

    胡潔笙站起,拎過一旁的皮包,輕柔說道:

    「爸、媽,兩星期後的同學會不必找工讀生來了,小範。小策剛答應我要免費幫忙哩!」

    「咦?」

    「啊!」

    「是嗎?那就太好了,我還擔心調不出人手,有你們兩個在媽就安心了。」

    「誰說--」

    「好了,一切都順你們的意了,乖乖,別吵了。」

    拍拍兩個弟弟的頭,胡潔笙心情愉快地踏著樓梯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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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5 01:53:40
第二章

    中正機場

    戴著橘黃色有色鏡片眼鏡的高挑男子拉著一隻黑色旅行箱,左手手指隨意夾著一本書冊,他在機場大廳緩步走著,與他擦身而過的男男女女每每忍不住停下步伐,轉身回過頭來多瞧一眼,男子無視旁人驚豔的目光,鏡片下的眼低垂。

    男子有著高於一八○的身高,體型是屬精瘦的那種,一件簡單的白色長袖襯衫僅扣了中間三顆扣子,若隱若現露出鎖骨及部份胸膛,略顯松垮的灰白色牛仔褲包裹住他修長筆直的雙腿,沒有皮帶輔住固定,牛仔褲褲頭僅抵在腰側的骨頭擋住下滑的可能,每走一步,衣襬晃動,男子全身散發著無與倫比的性感魅力。

    男子對於旁人的注視早習以為常,他一派神色自若朝機場外走。

    他抬手,正要叫計程車,不料一輛紅色胞車忽地由後面追上,停在他身前。

    「喲!時間算得剛剛好,上車吧!」紅色跑車的主人搖下車窗,端正的國字臉露出一口可媲美牙膏廣告模特兒白牙的熱烈笑容。

    男子挑高劍形濃眉,二話不說把行李丟進後車廂,拉開前座車門上車。

    「請系上安全帶,我可不想被罰錢。」國字臉男搖上車窗,油門一踩往前滑進。

    「後天才是正式工作時間。」男子邊系上安全帶邊說道。

    「放心,我知道。我怕你一個人來對環境不熟,專程來接你。」國字臉男瞄見他手裡的書冊,笑道:「老同學,金庸的武俠小說對你而言不會太艱深了嗎?」

    「葛飛,這話是在說給你自己聽的吧!」男子摘下眼鏡,隨意掛在胸前的口袋。

    當年收到的臨別禮物中,他最喜愛以及最頭疼的便是這一套四本的金庸小說,送禮的人理直氣壯地表示這套書花了她半個月的零用錢,要他一定要讀完才不會忘了她近半年的輔導,他事後愈回想,愈覺不對勁,她唇畔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像是充滿了算計。他楞楞地收下書,甚至有些感動,豈知回日本的班機上,他翻開第一頁,讀了幾行便再也讀不下去--

    密密麻麻的字體一見便頭昏,更別指那帶著些許文言文穿雜的造字遣詞,憑他一個以日文為母語、僅懂些中文會話的人,這厚厚四本書簡直要了他的命。

    葛飛哈哈乾笑兩聲。

    「這本書你保存得不錯嘛!還細心包上書套,其它三本呢?應該也帶在身上吧?前些年我在日本念書遇到你時就在讀這套書了,讀了這麼久還沒讀完啊?」

    他摸著書皮,一笑。「在我返國的第二年便讀完,帶在身邊僅是習慣。」

    「東徹,你嘴裡的那個『她』究竟是什麼人?你說的一口流利中文想必也與『她』有關了?」葛飛試探問。

    「隨你去想。」

    好奇、好奇極了!

    「給些線索吧!好歹我們也當了三年同學,接下來更要長期合作,工作夥伴之間若有共同的秘密肯定能更有默契。」

    「我拒絕。」

    紅色跑車駛下交流道,往臺北市區方向前進。

    葛飛深知好友脾性,他不肯說的事就算逼問也下會得到半點線索,最好的方式是等他想說了再適時提出問題,運氣好便能得到答案了。

    同樣是企業第三代的公子哥兒,葛飛深深覺得自己真是和善可親得不象話,相較之下,東徹便略顯孤傲了。

    東氏集團在日本是相當知名的大財閥,就東氏家族第三代成員而言,東徹的家族地位僅次於上頭二位堂兄,最終仍是得回到東氏接掌父親名下的公司。

    天生具明星光環的東徹註定該吃模特兒這行飯的,若他的野心夠大,前往歐美工作也是大有可為,只不過在他心底,模特兒的工作僅是興趣,而這項興趣並未膨脹到令他昏頭,換句話說他若忽然宣佈退出,葛飛是半點訝異都不會有的。

    「說吧!你提早來,是不是有地方想去?我可以奉陪到底唷。」

    東徹看向窗外好一會兒。「倒沒什麼地方想去,就回飯店吧!後天一早你再來搔我,順便告訴我這一個月的工作進度。」

    「你確定在飯店裡哪兒都不去?故宮呀、中正紀念堂什麼的,都沒興趣?」嘖!他都請好假了。

    瞄了眼開車的人,東徹哼了聲:「要你作陪多無趣,一個人自在多了。」

    「喂喂,我是怕你迷路。」

    「語言能溝通就沒有問題,多謝你的雞婆。」

    「喂!你連雞婆都講得出來,誰教的呀?」

    「我的母親。」

    是了,他差點忘了伯母是道地的臺灣人。靈機一動,他面帶微笑,道:

    「唉!好心乞乎雷親。」

    東徹斜眼一瞟,淡淡開口:

    「你這不叫好心,百分之百是吃飽太閑沒事做。」

    葛飛露出驚嚇的表情,握方向盤的手差點滑掉。

    「你連台語也懂?」

    「下次想批評我最好去學學臺灣原住民的語言,那我肯定不懂的。」

    葛飛空出一隻手拍擊額頭,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他這個朋友太神了!

    一過中午,胡潔笙便給趕出唐風館。

    「下午沒妳的事了,乖乖去百貨公司買衣服鞋子,要是沒買到就別想進家門。」說完,羅純純便把女兒的皮包塞了過去。

    「媽--」

    「去去去,廢話少說。媽咪放妳假。」語畢,羅純純便頭也不回走進店內,徒留女兒呆在門口。

    胡潔笙拎著皮包,瞧瞧店內又瞧瞧外頭炙人的秋陽,真要逛街,也該選下午四、五點日照較弱的時候,再不然也得挑假日時候,好讓她找得到人陪呀!

    星期二,誰肯陪她!

    自怨自艾不是她的性子,稍作調適,還是照媽咪的吩咐買衣服去,今天不買,明天、後天……媽咪總會有法子逼她去。

    招來計程車,三十分鐘車程便抵達東區。

    一個人逛街著實無趣得緊,空蕩蕩的百貨公司怕是服務小姐比顧客人數還多,少了人群,逛街的快樂就似少了一味,十分奇怪。

    她慢條斯理試了四件裙子、兩件洋裝,選來選去還是那件V領無袖及膝洋裝合她的意,黑白格子圖樣俏麗又不失端莊,刷卡付了帳,轉戰至一樓女鞋區,逛了一圈,最後相中一雙黑色細繩帶涼鞋,鞋跟雖屬細跟,所幸僅兩吋高,尚屬於能忍受的高度。

    拎著戰利品,看看表上時間--

    三點不到。

    走出百貨公司,一陣熱浪襲來。

    「哇!熱死人了。」

    喉嚨有些幹,喝點涼的再去逛書店吧!

    念頭一起,她便決定到對面小巷裡的咖啡屋坐一坐,紅綠燈顯示著行人可通過的綠色燈號,她急忙小跑步過去,忽地一陣風吹來,襲亂了她的柔順長髮,髮絲掩住她的半邊臉頰,擾了她的視線。

    眼一抬,瞄見綠色行人燈號已在閃動,顧不得亂髮,只得加快步伐通過。

    忽地,肩膀一痛,似是與人擦撞。

    「小心點。」

    男人的嗓音從頭頂傳來,那人很好心地扶住她的肩。

    胡潔笙臉一紅,鼻端嗅到那人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

    「抱歉。」飛快說完,她丟臉地連頭都不好意思抬。

    男人放開手。「燈號快換了。」說完,穿著白襯衫的男人三兩步跑到對街。

    胡潔笙原想回頭瞧上一眼,不知怎地又覺不妥,攏攏發小跑步至人行道上。

    待她回頭再找尋那人身影,散落零星的路人之中已不復見那白衣男子。

    拜母親之賜,許久未休假的胡潔笙偷得了半日閑,當她拎著戰利品返回唐風館時已是晚上八點。

    一進門,就見服務生打扮的大弟臭著張臉,圍在他身旁吃吃嬌笑的年輕打工女生絲毫沒察覺胡大帥哥的極度反感,兀自妳一言我一語,試圖博取極少在外場露臉的大帥哥的注目。

    讓母親硬強迫到外場幫忙端盤子的胡傑范已是滿肚子不情願,現下又讓三、四名女生擾得心火更旺,一張臉冷得都快結成冰了。

    胡潔笙幸災樂禍笑了出來,適時地上前替弟弟解圍。

    「還待在這兒摸魚,客人的菜都上齊了嗎?」收起笑,不需板起臉,自有讓人信服的氣勢。

    小女生一見她,再不敢多話,各自找事做去。

    唐風館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老闆掌管廚房事務,老闆娘打理外場預約、接待客人,自胡潔笙加入後,外場的員工皆在她管理範圍內,因而這些工讀生反而較怕她。

    胡傑範責怪似地開口:

    「跑哪兒去啦?害我下午一回家就給逮來這兒做白工,還給一些吵死人的小女生言語騷擾。」呿!

    她揚揚手上的紙袋。「買東西嘍,母親大人特意放了我半天假,慰勞我的辛勞呀!」

    邊說邊走向母親位於一樓的辦公室,走進門卻不見半個人影。

    「買東西也用不著花去半天時間。」

    不理弟弟的抱怨,她問:

    「媽呢?回去了嗎?」

    胡傑范反手關上門,隔去外頭的喧嘩熱鬧。

    「媽在三樓招呼客戶,好象是某個大公司老闆今晚臨時訂了包廂用餐。」

    放下買來的新衣、書籍,她隨口道:

    「晚上忙不忙?」若沒事她就先回家了。

    「還好,現在也快八點半,應該不太會有客人上門,就算有也是一樓小吃部的客人。」

    「那就好,不然我先回家,等會兒媽下來了,你跟她說一聲--」

    叩、叩、叩!

    敲門聲吸引了兩人注意,胡傑範眉一挑,揚聲道:

    「請進。」

    門扇輕輕推開,來人是一名三十余歲的高瘦婦人。

    「邱姐,有事?經理不在這兒。」在店裡,他們皆以職位互稱。

    名喚邱姐的婦人進進室內,語氣有絲急促,?安的臉孔透著極力隱藏的焦慮:

    「協理,我不是找經理,而是找妳。」

    胡潔笙緩緩走近。「找我?什麼事呢?」

    邱姐是店內頗資深的外場服務人員,現在主要負責貴賓包廂的服務工作。

    「是、是這樣,我兒子突然發高燒,保母要我趕緊接小孩子去給醫生看,她有其它孩子要顧,沒法子帶我兒子去看病。」

    「哎呀!那妳趕緊去呀!這事我待會兒跟經理報告。」胡潔笙握住邱姐的手。孩子生病了,做母親的總是放不下心。

    邱姐聞言,連聲稱謝:「謝謝協理,?過三樓有一問我負責的包廂還沒上完菜,是不是得找人替我--」

    「這妳別操心了,趕快帶孩子去看病,剩下的我會安排。」

    得到主管許可,邱姐立即退出經理室,打了卡便先離開。這一頭,胡潔笙翻著排班資料,找了會兒便放棄調動人員的念頭,老練的人員全有負責的包廂了,調新手又怕服務不周,只好自己下場了。

    「小范,邱姐負責的三○一包廂還差幾個菜,你去幫我問廚房,等會兒我先上去,你再跟我說。」

    「好。」顧客至上,他也不能躲在這兒偷懶了。

    待弟弟離開,她也到更衣室換上唐風館制式的淺黃襯衫、黑色窄裙,及肩長髮綰在腦後,點上口紅,不消五分鐘已整裝完畢。

    上至三樓,忽有一陣嬉笑說話聲傳入她耳中,她微微攏眉,上前一探,就見方才圍著弟弟說話的小女生正三八地站在三○一包廂門前低聲吃笑。

    「是他耶!好帥唷!」

    「誰啦?哪個他好帥?」

    「喲!就是上次我借妳的雜誌上的模特兒啦!」

    「哪一個呀?」小女生忍不住尖叫。

    「噓!小聲點,等一下被發現了!」

    眼底的怒意一閃即逝,胡潔笙唇一揚,悄聲來到小女生身後。

    「那人真有這麼帥,讓我也瞧瞧好不好?」無比輕柔的嗓音,熟知她的人都明白這是顯少動怒的她極不悅的表現。

    「不行啦!門關起來看不到,等一下邱姐上菜再想辦法偷瞧啦!」小女生渾然不覺身後多一人。

    「那妳們覺得是他好看,還是我弟弟胡傑范好看?」

    吱喳吵的小麻雀忽地失了聲音。

    「說呀!我很好奇呢!」軟軟嗓音誘道。

    僵成石人的小女生怯怯地回頭,瞧到一張笑得親切無比的秀麗臉孔。

    「嘿!嘿……」

    傻笑的小女生再作不出其它反應。

    「回一樓去,往後沒事不許跑上三樓,再有下一次就不必來上班了。」她沉聲斥道。

    小女生們嚇得急忙點頭,一前一後飛快下樓。

    搖搖頭,胡潔笙暗自決定該重新教育新進的工讀生,方才的舉動對客人來說是極度失禮之事,若傳出去會打壞唐風館風評的。

    「姊。」

    胡潔笙轉身,就見大弟推了餐車過來。

    「這是?」

    「三○一包廂的甜品,他們吃得差不多了,就差甜品跟水果。」

    胡潔笙看看時間,也該上菜,接過餐車,朝弟弟一笑便推門入包廂。

    飛快掃視包廂內七、八名客人,席間清一色著深色西裝的男人之間,有一名褐發及耳的男人硬是與眾人不同地穿著藍黑色絲質襯衫。

    「打擾各位貴賓用餐,現在上的是本店招牌甜點杏仁豆腐。」露出職業微笑,巧手地盛了八碗置於客人面前。

    眼一抬,對上那名褐發男子,淺藍色鏡片下的那張臉竟令她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

    眼光交接不過一秒,她敏感地發現那名男子似乎正盯著她瞧。

    有些怪,男人顯少會盯著她瞧,呆板的制服向來無法增添太多美麗供人欣賞,況且席間另有四名打扮得妖嬌動人的小姐作陪,會瞧她的實屬異類了。

    咦!

    驚訝一閃而逝。

    她那美麗有氣質的老媽怎會在這兒?

    眨眨眼,是了,這裡的客人定是今天臨時訂位的貴客了。

    分發完甜品,再端上一大盤巧心擺飾的什錦水果盤。

    「各位貴賓,祝您用餐愉快。」鞠個躬,她可以退場了。

    「笙兒,等等。」

    開口的是在場最動人的美人羅純純,身著湖綠色旗袍的她,其高雅是在場其它美人難以望其項背的。

    胡潔笙不明白母親喚她留下的用意,然而也順從地留下。

    「葛老闆,您不是口口聲聲說要見我女兒嗎?」羅純純含笑,伸手招來女兒。

    生做方頭大耳、微微中年發福的葛老闆,朝胡潔笙看了好一會兒。

    「好個秀氣的娃兒,幸好像妳,要是像妳家那口子,可就難找丈夫了。」說完,葛老闆哈哈一笑。

    眾人眼光全落在自己身上,這種場景胡潔笙早見怪不怪了,不只母親,就連父親也特別喜愛向外人介紹她的存在,小時候不懂只覺得怕生,現下成長了,這才明白父母的用意,做服務業的確實需要拓展人際關係,所謂見面三分情,往後的關係也才能長長久久走下去。

    露出自信的笑,深知葛老闆的說詞僅是客套話,真正說來,她的容貌不及母親一半美麗,兩個弟弟才是肖似母親的,也難怪他們到哪兒都能受注目,而她只是平凡的。

    微上前一步,她慢慢抬眼注視葛老闆。「原來您就是母親常提起的葛老闆,久仰大名,不知今天的菜是否合您的胃口?」

    葛老闆的眼中閃過一抹欣賞。

    氣質是騙不了人的,第一眼只當她是朵小白花,怯生生的,內在定是與外表相同平凡,但一見那份自信、那份自得不卑的閒適,便知她聰慧、靈氣。

    「呵呵……胡大廚的菜總是深得我心!別那麼見外,叫我葛伯伯吧!」

    「是,葛伯伯。」

    在場的賓客都以葛老闆為尊,其它人一瞧大老闆對個服務人員青眼有加,免不了順勢恭維幾句。

    楞在一旁好一會兒的葛飛好不容易回過神,他那高高在上的老爸怎會對個陌生女孩如此親切?就算是美麗老闆娘的女兒也不能這麼大小眼嘛!老爸對他就沒那麼和顏悅色過。

    「東,我爸是不是被下藥啦?」

    褐發男子不發一語。

    葛飛兀自滔滔不絕:「他老人家真是太偏心了,想當年我介紹你給老爸認識時他也沒這般高興,現在不過跟個陌生女子談個幾句就又笑又樂的,嘖!真不懂,論容貌,我今天帶來的女模特兒可美的了,怎他就連瞧也不瞧上一眼?雖說我當攝影師不幫家裡打理公司是很不對啦,但是家裡有哥哥在呀!再說我創立的『炫惑工作室』不也是葛氏企業的投資之一?今天有你加入,業績肯定又要狂升數倍,況且--」不知不覺把滿肚子牢騷講出來,正想要好友來個認可的話,豈料他根本沒在聽,一雙眼老盯著那女服務生瞧,好似那些人的談話多有趣似的。

    咦!可疑唷!

    他葛飛對八卦事物異常敏銳呢!

    他湊近好友:「瞧什麼?那平凡女服務生有什麼值得你關注的?」

    東徹收回視線,毫不留情推開幾乎貼在他左臂上的國字臉男人。「離我遠一點,噁心。」

    不怕死的大膽葛飛又靠了過去,刻意壓低音量:

    「好友,你今天很怪唷,千邀萬邀也不肯來洗塵宴的你,為何一聽是到唐風館就願意來了?」

    東徹拿白臉瞧那張厚臉皮的國字臉,不作回應。

    他一眼就認出她了,從她推著餐車進門那一刻,而她見了他竟沒想起。是他變了太多讓她認不出來,或是她已讓八年的時光沖淡了對他的記憶?

    摸上染色的發。呵!他竟有著強烈的不甘心呀!

    葛飛一雙骨碌碌的眼不停瞧著失神的好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他決定保持沉默,總有一天他會弄懂所有令他好奇至死的事情,不然他就不叫葛飛啦!

    過了好一會兒,在母親大人恩准下,胡潔笙終於能離開包廂,收拾完碗盤,再送上一大壺香片,她欠身退出包廂。

    見她離去,東徹莫名地站起,匆匆留下一句失陪,人也消失在門外。

    「喂、喂,你去哪?這是為你辦的洗塵宴哩!」葛飛沒形象大喊,可惜人早已走遠。

    羅純純眨眨美目,道:

    「葛先生,那位東先生肯定是去找老朋友啦!」

    「嗄?」

    「此話怎講?」葛老闆問道。葛家與日本東氏企業一向有著不錯的合作關係,正因如此他才會特意招待東徹聚餐。而這孩子從未如此失態過。

    給眾人倒了茶水,羅純純這才答道:

    「我家笙兒跟東先生是高中同學啦!兩人見面肯定有好些話得聊,大夥別擔心。」

    「妳是說他們倆是舊識?」葛飛不可置信。

    「是啊!想當初還是笙兒教他中文呢!」

    羅純純離開座位,不打算再說太多,跟葛老闆說聲再見便風情萬種出了包廂。

    呼呼!這下有好玩的事可瞧了!美美的臉露出一抹頑皮的笑。

    想她過目不忘的好本事怎會忘記女兒第一個帶回家的男孩的長相?女兒忘了,她可不。

    聽說他是日本頗知名的男模特兒哩!

    嘻!這麼一來,不就有伴了……

    「等等。」

    走至電梯前,一聲低沉的叫喚讓胡潔笙停下伸手按電梯的動作。

    回頭,那有著令她熟悉感覺的褐發男子就在她身後。

    「有事?」

    東徹摘下眼鏡。「妳不認得我了?」

    胡潔笙微微一愣。

    原來她真的認識他!

    微瞇起眼,她仰頭瞧著他俊俏的五官,濃黑不摻一絲雜毛的劍眉、大而亮的單眼皮眼形、挺直卻不霸氣的鼻樑之下是一張略寬的厚唇,她認識的男性友人不多,這張俊逸非凡的臉似乎被她埋在記憶的深處,需要細細翻索……

    「啊!你是--」眼一亮,她終於記起。「東徹!」

    聽她親口喊出他的名,一顆高懸的心終是放下。

    「你何時回來的?我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你了。」往昔的回憶慢慢地浮現。

    戴回藍色眼鏡,他側著頭道:「我來工作,會待上一段時間。」

    胡潔笙好訝異地說道:

    「你的中文進步好多,連生硬的腔調也沒有了。」想當初她費了好多時間領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念報紙頭條,也無法改善那特有的腔調,害她好挫折。

    「我想做的事沒有做不到的。」他得意道。

    「你不回包廂去嗎?」

    他搖頭。「不了,他們硬拉我來吃飯,飯吃完了,也就各走各的。」他說不出口,他想在這兒跟她說話。

    「這樣呀!」她不經意瞟看腕上的淑女手錶,九點半了。初見故人,好多話想聊,但他是來工作的,恐怕不允許在這兒浪費時間。

    「妳還有事?」

    她尚未回答,便有個聲音搶出--

    「沒事,笙兒就要下班了。」在一旁站壁腳好一會兒的羅純純忽地冒出來。

    「媽!」居然偷聽。

    羅純純不理女兒的抗議:「認不認得胡媽媽呀?八年前你常來我們家哩!剛才人多不好認你,胡媽媽可是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東徹帥哥唷,不像某個沒良心早把人忘光光。」

    胡潔笙哈哈苦笑,任憑母親大人譭謗自己,反正也是事實啦!她真的忘了嘛,也就隨她去扯了。

    「認得,胡媽媽八年不見,依舊美麗如昔。」東徹真心說道。

    「好乖好乖。待會兒有別的活動嗎?」

    他瞧了胡潔笙一眼。「沒有。」

    「那好,你先到一樓經理室等我們,胡媽媽有好多話跟你聊。」

    不待人回復,她按下電梯開關,推了兩人進去。

    「笙兒,妳就別忙了,陪阿徹在一樓等,知道吧?」

    呃!阿徹?何時媽咪跟東徹變得這麼熟了?

    怪歸怪,卻也沒敢忘記媽咪的交代,既然有話聊就聊吧!

    抬頭瞧了瞧身旁的人,她忍不住問:

    「你來臺灣做什麼工作?出差?開會?」他的打扮不太合乎正常上班族的標準哪!

    「我是模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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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5 01:54:05
第三章

    一樓經理室

    胡潔笙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看著媽咪拉著東徹東扯西聊了十分鐘,連大弟也好奇地硬留下湊熱鬧。

    說著說著,羅純純忽地朝兒子喊道:

    「阿范,去門口顧著,你爸要是來了就告訴我一聲。」

    胡傑範搔著頭,乖乖去門口顧著。

    羅純純清清喉嚨,開門見山便問:

    「阿徹,下星期五晚上有沒有空呀?」

    東徹眉一挑,不明就裡。「有事?」

    聞言,胡潔笙頓時明瞭母親的用意,出聲道:

    「媽,您別再替我出主意了,東徹是來工作的,您別麻煩人家。」

    「請阿徹吃飯怎會是麻煩?」羅純純才不理女兒的抗議,怎麼說她的女兒也絕不能去當什麼壁花!現下來了個這麼優秀的男人,不加以利用豈非浪費了。

    東徹聽出了些端倪,順勢道:「伯母有事要我幫忙?」

    「不是我的事,是笙兒,下星期五晚上她缺個男伴陪她參加同學會。」

    東徹側頭瞄了眼胡潔笙。

    「你別聽我媽胡說,我不缺什麼男伴,參加同學會帶什麼伴,無聊。」今天才第一次見面,媽咪就提這檔子事,存心讓她難堪嘛!

    顧門顧得呵欠連連的胡傑範也來摻一腳:「好啦!帶東大哥去肯定很有面子啦!模特兒耶!那個姓李的一見東大哥的帥樣,肯定自慚形穢地想找個地洞鑽。」光想像就開心到想跳腳。

    「叫什麼東大哥!你們很熟嗎?顧你的門去,少多話!」

    胡潔笙臉一沉,嚇得胡傑範不敢再多嘴。

    聽得片斷,東徹大抵懂了五分,只是--

    「妳沒有男朋友?」他想也不想,脫口問道。

    來不及開口,羅純純便搶去發言權,美美的臉孔說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

    「老實說,我真的很擔心笙兒的終身大事,都二十五歲了還沒交過男朋友,再過兩年若還是這樣,我死拖活拖也要把人拖去相親。」

    東徹忍不住笑了出來,莫名地開心。

    瞟了眼笑不可遏的東徹,胡潔笙輕哼了聲。

    不願母親再說出更多,她起身,一把拉起東徹。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到外頭搭計程車。」

    「等等,媽咪話還沒說完啊!」這孩子真不可愛。

    「沒什麼好說的了!」推開礙事的弟弟,她領著他走出餐館大門。

    秋天的風涼涼的,吹在身上很是舒服。

    「抱歉,一見面就跟你扯些有的沒的事,改天我們找個時間聚一聚,聊聊近況。」她忽地想到什麼,又道:「我真糊塗,你來工作一定很忙,恐怕是抽不出空了。」

    伸手為他攔計程車,兩三輛車開過全是載了客的。

    「為什麼不交男朋友?」話一出口他便想收回了,沒由來的一股衝動教他把話說出口。

    她頓了下,微笑應付,沒想多談。「這個問題很私人唷!」

    她不答反教他更好奇,脫口而出:「妳是為了那姓李的男人才不再交男朋友?」方才胡傑範提及的人名,他順口提了出來。

    「收起你那旺盛的好奇心跟想像力,八年前的你一副不理人的態度還真教人懷念哩!」這人幾年不見,怎地性子大變,變得愛道人是非了。

    東徹面色一沉,住了嘴,不發一語盯著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的車道瞧。

    是啊!他是怎麼了,不過剛見面,怎地如此在意起她的事來了?在日本見不到她,也不覺想念,他甚至連張她的相片都沒有,僅在翻閱她贈送的小說時,她的臉便異常清楚地浮現在他腦中,這又是為什麼?

    見他不語,胡潔笙試著找些不傷大雅的話題談:「你說你是個模特兒?我以為以你當年的臭脾氣跟模特兒這種面對群眾、面對鏡頭的工作大大不合適呢!」怎樣的因緣際會讓他做出這種出乎意料的選擇?「對了,告訴我哪本雜誌上有刊登你的照片,我明天就去買。」日本雜誌臺灣買得到吧?

    他搖頭。「近兩年我較少接拍一般雜誌。」

    十九歲玩票性質的替朋友走了場校園內的服裝秀,出乎意料地讓台下藝能公司的星探相中,原本他打算拒絕,但這消息傳到雙親那兒,不由分說就替他簽了約,二老開開心心要過星爸、星媽的癮!這下約也簽了想躲也躲不掉,於是乎他便踏上模特兒這條路。

    一年約滿到期,他天真的以為能夠回復到平常人的身分,再不需面對鏡頭呆笑,豈料短短一年裡他的知名度大增,捧著钜額簽約金上門的藝能公司不計其數,差點引發一場搶人大戰。

    最後,突發奇想的東母自行開設經紀公司,東徹自是逃不過母親大人魔掌,成為第一位犧牲--不,是第一位幸運兒。

    於是乎,從大學二年級起,他便是全日本最炙手可熱的平面模特兒。隨著畢業,他的工作領域也在其母細心安排下跨足了電視廣告、流行服裝秀,進而成為國際知名品牌的亞洲區代言人。

    刻意低調下,外人僅知他是紅透日本的知名男模,殊不知他另一個東氏集團少東的身分。

    「這麼說來我不就無緣見識你迷人的風采了?」好想看呢!

    她……有些不同了。

    「從前,妳說話的語氣不會這樣,妳總是很安靜,適時提出重點讓人領悟。」有著困惑,十七歲的她是那麼地沉穩,教人放心。

    胡潔笙眨眨不算大的眼。「服務業就是這樣,笑臉迎人才有顧客願意上門啊!工作久了不變才怪。」

    招了許久,好不容易有一輛空車停下。

    「車來了,你住哪?」她回頭問。

    「XX飯店。」繞過她,他拉開車門。

    「五星級飯店,住一晚不便宜唷!」

    他笑,彎身入車內。

    搖下車窗,他喚住她。「記得妳送我的金庸套書嗎?」

    胡潔笙面不改色道:「記得呀!怕你回去把中文忘光光,我可是狠下心花了半個月的零用錢買來送你。」

    「我看完了。」

    「你……四本都看完了?」那得花多少時間,他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啊!

    他點頭。「再見。」說完,搖上車窗。

    目送那黃色的車體滑入車陣之中直至與遠方點點霓虹融為一體,沒有久望,她轉身走回後方中式建築裡。

    今晚的巧遇真是特別的機緣啊。

    叮!

    布諾特屋大門應聲而開,一抹鮮紅的人影繞過櫃檯,像在自家客廳般自在來到最裡側靠窗的小圓桌旁。

    「抱歉,來晚了。」宋緋意滿意地瞧見前方兩雙瞪大了的眼,拉開椅子坐落。

    「學姐,妳的頭髮--」娃娃臉的溫婉兒忍不住指著眼前飛揚蓬鬆的造形短髮低叫。天!還挑染成橘色!

    宋緋意撥弄剛完成的髮型,得意非凡。「好看吧!早就想搞怪一次看看,這下總算如願以償。」她可是很知輕重的,當人職員就得規矩,注意儀容,現下老闆叫她回家吃自己,正好拿那筆遣散費來弄頭髮、出國旅遊。

    「剛失業的人就不能表現出該有的情緒低落嗎?學姐的樣子像是從可怕的牢獄裡解脫了。」胡潔笙輕啜了口奶茶道。

    「說的沒錯,妳們都不知道我有多開心。」工作上的不順遂她向來忘得快,反正天無絕人之路,待她出遊回來再覓職了。「婉兒,給我一杯冰水果茶,蘋果片要多放一點唷。」

    「好,特大杯的行了吧。」說完,她起身往廚房去。

    高中畢業後,三個人便分別往不同的道路走去--早出社會一年的宋緋意沒啥大志願,換了兩份工作,現在正待業中;而打小立志當上班族粉領新貴的溫婉兒則給那貪好甜食、目前在醫院實習的男朋友拐呀拐的,半推半就頂下移民到澳洲的親戚的店,成為布諾特屋的新主人。

    掏出紙筆,宋緋意愉快道:

    「說吧!要什麼紀念品,香水還是名牌服飾,我這趟豪華歐洲十七日遊足跡踏遍歐洲各國唷!」

    「隨妳買就是了,沒特別想要的。」吃著千層派的人兒興趣不大。

    彷若一盆冰水由頭頂灌下。「妳這是什麼回答,伯母就乾脆多了,直接指名她要口紅。」

    端著特調水果茶,溫婉兒也回到座位,安心把店內工作交由工讀生去打理。

    「學姐,我要的領帶可別忘了,楊栩喜歡深色系的,別買錯了。」

    「安啦!都寫在記事本裡了。潔笙,就差妳一個了。」非逼人給個答案。

    她側頭想了會兒:「不然買盒巧克力吧,最貴的那種。」

    「巧克力是吧!沒問題。」趕緊記下,這會兒就全問齊了。

    吸了一大口冰涼酸甜的水果茶入喉,宋緋意忽地賊賊好笑。

    「潔笙,聽伯母說妳要參加大學同學會卻苦無男伴唷?」數日前打電話去唐風館約聚會時間,正好跟伯母聊了一會兒。

    溫婉兒一聽,興趣十足等著聽下文。

    四隻大眼瞪著自己,她不在意一笑。「別聽她胡說,誰規定得攜伴參加?我無所謂。」

    「可是楊栩一有什麼聚會都會要我去耶。」她覺得攜伴是理所當然。

    「我與眾不同,不需人陪。」

    宋緋意賊溜溜的眼一轉,道:

    「那個日本轉學生不是回來了?伯母說是個大帥哥,妳不利用未免浪費了。」

    「妳連這種事都知道!」媽咪究竟說了多少出去?

    「伯母向來跟我很有話聊。」

    給冷落在一旁無法加入討論的人兒忍不住問道:

    「什麼日本人?快告訴我呀!」

    「還有哪個日本人,妳忘了高中時,潔笙幫個同學課後輔導的事?那個人現在成了大帥哥模特兒,人正好來臺灣。」

    憶起那張十足日本男性的帥哥臉孔,溫婉兒這才明白。「原來是他,他很跩,理都不理人的。」

    攪著奶茶,胡潔笙好整以暇道:「人家是來工作的又不是來玩,時間不多。」,他與她不算太相熟的朋友,著實不好打擾他。

    「這麼說來,若他肯挪出時間,妳便同意?」

    「就說他沒空,妳別想去騷擾人。」學姐一向想到什麼便立刻去做,行動力快得嚇人。

    「肯不肯,一句話,少拿理由搪塞!」伯母跟她說的好玩事說什麼也不許失敗。

    「我沒敷衍妳,只是--」不需要。

    飛快壓去她的話,宋緋意挑釁道:

    「是不要還是不敢?」

    「都不是。」

    「那就是同意了,好,馬上打電話跟伯母說!」宋緋意身手敏捷,飛快奔至櫃檯撥電話。

    胡潔笙要阻止卻已來不及,歎了口氣便隨學姐去擺佈了,既然大家都認為她該有伴帶去那微不足道的同學會,她便配合一次又何妨?與其找陌生人滿足母親的要求,不如就找略有熟悉的東徹吧。

    前提是,他得有空呀!

    呵……模特兒應該挺忙的……對吧……

    拍攝的工作告一段落,酷著一張臉的東徹不發一語回到專屬的休息室。

    在日本備受禮遇的他,在臺灣亦是享有最好的對待,私人休息室裡吃的、用的應有盡有,更有一張極舒適柔軟的單人床供他休憩。

    這次來台拍攝代言服飾目錄已有一星期,臺灣這座消費能力驚人的小島在在吸引歐美高價位服飾、珠寶東進,東徹俊美的東方臉孔,優雅線條分明的體魄無一不是代言人的上上之選,模特兒界裡他的名氣已屬天王級。

    「我才轉身交代事情一會兒,你就又溜回這兒,好歹也跟其它模特兒培養默契,那三個臺灣最知名的美女還偷偷問我是不是哪裡得罪你,看你老擺著臉。」葛飛一進門便說個沒完。

    「沒什麼好聊的。」他以流暢的日文說道。

    「別跟我說日文,我聽得很吃力,現在沒外人,麻煩說中文吧!」說真的,回台三年余,日文久沒用真快忘光了,看來有必要再把語言學校的課本拿來重新溫習。

    「不高興就別來找我說話。」方才拍照時,其中一個女模特兒竟朝著他的耳朵吹氣,若非他修養好,早一掌推得她昏頭轉向。

    看出好友的不悅,葛飛暗中偷笑。深知好友對感情這檔事有相當的潔癖,更不願與旁人有過多的肢體碰觸,透過鏡頭,他身體散發出的排斥雖壓抑得極低,卻仍是被他瞧出來了,這樣不願與人親近的人卻從事著模特兒的工作,想來也真是難為他了。

    「是是是,要說中文、日文還是英文都隨大少爺你高興。」抽出一疊昨天拍攝的毛片置於桌上,他又道:「過來幫我看看哪些照片可以用。」

    瞄了眼桌上散佈的照片,東徹隨手翻看。

    「這張你什麼時候偷照的?」好看的濃眉高高挑起。

    葛飛探頭一瞧。「這張很不錯吧!把你的性感全收進去了,女人看了包准口水流了一地。」

    相片中的人兒衣服褪到肩頭,昂著頭,眼半瞇,頸部以下線條俐落的平滑肌理不見一處多餘,微松的褲頭貼著腹部六塊肌肉,勾得人心癢癢,忍不住想動手扯下。

    「這是在拍衣服還是拍人!」他沒好氣道。

    「不都一樣,衣服是穿在你身上。」這鏡頭他等了好久才捕捉到,在他看來,昨天照的上千張照片,就這張最入他的眼。

    「這張照片沒收,底片呢?」他伸出手。

    葛飛哇哇大叫:「這怎麼成,我最滿意的就是這張了!」早知如此便不給他看照片了。

    「你滿意我可不滿意。」抽起那張引人遐想的照片,他堅持要連底片一起討回。

    就在葛飛苦苦抗議之際,攝影助理小張敲門而入。

    「葛少,電話。」

    「好,我就去。」一見助理,他立即收起嬉鬧本性。

    小張苦笑了下:「不是找您,是找東先生。」

    「找他!這怎麼可能,誰打來的?」他這兒可是私人工作室,況且也沒多少人知道東徹來台啊!

    「是唐風館一位姓羅的小姐。」

    羅?那不就是……

    東徹二話不說,拿起休息室專用電話,切來內線便聽。「喂,我是東徹。」

    東徹一口流利的中文教助理小張瞠目結舌,工作一星期,他還以為這名紅遍日本的大牌模特兒只會說日文哩!

    「沒別的事就出去做事。」葛飛打發掉助手,極壞心地未加以阻止助手向外宣揚東徹懂中文之事。

    一抹好奇的詭笑浮上葛飛頗黑的國字臉。

    好奇哪!

    唐風館裡的人究竟有什麼事找東徹呢?

    唐風館三樓最私隱的包廂裡悄俏傳出極力克制音量的說話聲,負責加油添醋敘述陳年往事的年輕男生說到激動處,差點忘了降低音量。

    「哥,小聲點,聲音會傳出去啦!」胡傑策十分盡責地適時提醒。

    「喔!好啦。」咕嚕灌下一大口茶,補充快速流失的水份。「反正那姓李的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我姊就這麼給拋棄!那一陣子她意志消沉,連飯都吃不下。」臉不紅氣不喘地捏造故事,胡傑範絲毫不覺心虛。

    羅純純拿著面紙假裝擦淚,實則掩飾偷笑的嘴角。「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笙兒從小就懂事,怕我擔心便什麼話都往心裡藏。」

    「東大哥,這星期五的同學會,那姓李的也會來,我姊若見了他,肯定又想起傷心事,屆時若有個人在她身旁支持著,也不至於讓她一個人悄悄難過啊!」

    東徹愈聽眉愈皺,沒由來的一陣怒意教他衝動地想找來胡家人口中的「姓李的」好生修理一番。

    「東,就答應人家吧,星期五下午我決定取消拍攝,工作上的事就甭操心了。」

    死皮賴臉跟著來湊熱鬧的葛飛豪氣干雲地替好友排除困難,深深覺得這世上再沒人比自己更有同情心的了。

    瞪了眼身邊的跟屁蟲,東徹問道:

    「她……要我去的嗎?」

    羅純純點頭如搗蒜。「這是當然,若不是笙兒臉皮薄,難以啟齒,這事兒該是由她來開口。」

    見東徹仍在考慮,胡傑範急道:「東大哥肯幫這個忙嗎?」

    東徹看了看眾人,下定決心似地點了下頭。

    羅純純見狀,笑顏滿面。「太好了,你肯幫忙是再好不過了,來來來,我跟你說笙兒那天的衣著,這兩天你也去弄一套可配對的衣服,胡媽媽送你穿。」

    「伯母,衣服的事交給我便成,我替您打理。」葛飛搶著說道。

    「那怎麼好意思,葛先生。」

    「小事一樁。」這下他也參與到了,不枉死皮賴臉跟來,總算給他弄明白東、胡兩家的關係了。

    送東徹返回飯店的路上,葛飛靜不下來地好奇打探著胡潔笙的事情,問得東徹煩心不已。

    「她一定是你在臺灣的第一個朋友對不對?」葛飛有些吃醋地問,倘若早個幾年認識東徹,他也會很熱心教導他中文的。

    朋友……

    東徹唇畔揚起一朵淺淺的笑。

    的確,初到臺灣的時候,中文極差的他十分難與人溝通,加上他態度也不算好,願意跟他說話的人愈來愈少,就只有她,總是不厭其煩地找到他、跟他說話,她身上那股沉穩的氣息令在異地的他覺得放心啊!

    在日本未曾有過的想念,一踏入臺灣這片土地便清楚地撞擊大腦海裡,往事歷歷在目。

    「那女孩不及她母親一半美麗呢!」

    「她美不美又關你什麼事。」葛飛的批評教他覺得刺耳,即便是故友,他也不許有人當著他的面批評她。

    「說說而已,又何必認真。」

    東徹看向窗外點點霓虹,想著那曾讓她心動的男人的長相。

    胡母給他看的畢業紀念冊裡,那名男子容貌中等,身材微壯,一口愛笑的白牙看了便覺厭惡,如此平庸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愛。

    記憶裡,她成績頂尖,人緣又佳,即便安靜卻從未造成疏離的感覺,願意親近她的人不在少數。

    這樣的她,那名男子是配不上的。

    瞧了瞧神色陰晴不定的東徹,葛飛忍不住好奇:

    「想什麼?瞧你臉色差的,是哪個不長眼的得罪咱們東大少爺?說來聽聽,小的給您收拾去。」

    東徹恍若未聞,兀自沉浸在時間的潮流之中--

    「看清楚,這是我家的中菜餐館,哪裡是小餐館?」

    入眼的是一座中國風味十足的黃色建築,這類餐館他在日本也曾去過,並不覺特別。

    「看到了,又怎樣。」生硬的咬字,表現不出太多不屑。

    推高半滑的眼鏡。「我爸煮的菜可好吃了,等會兒你吃了就知道。」她拉著高她一個頭的男孩,便往正門走進。

    「誰要讓妳請。」

    女孩回頭,似笑非笑道:

    「你若不吃也沒關係,我家那兩個大胃王會樂意解決的。」

    繞到廚房裡,就見十余名白衣廚師在偌大的空間裡攪動鍋中食料、穿梭裝盤,彷若戰場。

    「爸--」

    女孩朝眾廚師中喊,就見其中一名最高、最壯、最兇神惡煞樣的男人立即反應過來,朝女孩招手。

    女孩松了手,朝父親所在走去,男人交給她一隻大提袋,又朝門口瞧了好幾眼,男孩給瞧得十分不自在。

    「走了。」女孩兩手提著大提袋,吃力走來。

    「去哪?」這下是她家嗎?還要去哪?

    「跟我走就對了。」

    踏出餐館,女孩沿著人行道走著,看著她吃力的模樣,男孩沒好氣接過她手中提袋。

    「我幫妳啦!」

    女孩也不囉嗦,交過提袋便將男孩肩上的書包拿下,背在肩上。

    約莫十多分鐘後,女孩領他來到一排五層樓公寓前,走進其中一棟,樓梯讓他爬得氣喘咻咻。

    叮咚!叮咚!懶得拿鑰匙開門,按電鈴省事多了。

    「姊--妳回來啦!」稚氣的小男孩刷地一聲推開門,漂亮的臉蛋在見著陌生人時,不甚自在地笑了。

    「功課寫完沒?阿範呢?又在打電動嗎?」

    「我寫完了,哥哥也寫完了,我們寫完功課才打電動的。」

    「姊,那人是誰?」變聲期的鴨叫般嗓音出自坐在電視機前理個小平頭的國一男生嘴裡。

    「別玩了,來幫忙整理餐桌,要吃飯了。」

    女孩俐落地將提袋裡的四個超大食盒一一取出,分別盛裝在大小適中的盤子裡,算了算共有六樣菜以及一道排骨湯。

    「姊,他是誰呀?」躲在姊姊身後的么弟怯怯問道。

    她拍拍怕羞小弟的柔嫩臉頰。「他是東哥哥,今天要跟我們一起吃飯。」

    「誰說我要吃的?」

    她塞了副碗筷到男孩手裡。「難不成你要看我們吃啊?快吃,等會兒吃飽了還要補習。」

    「姊,他就是那個日本轉學生?」小平頭男大口扒飯,狼吞虎嚥道。

    「吃你的飯,少說話。」給幼弟布菜的同時,她不忘招呼男孩用飯:「坐呀!還是你習慣站著吃?」

    男孩楞楞坐下,楞楞地伸出筷子……

    「喂!回神哪!」

    厚!竟不理他!

    「喂!東徹三魂七魄歸來唷--」葛飛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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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5 01:54:34
第四章

    星期五下午四點,在母親大人堅持之下,胡潔笙乖乖放下手邊工作,很認命地回家把自己打理得漂漂亮亮,然後等著東徹來接她一同赴會。

    有必要如此麻煩嗎?在唐風館裡等不也一樣。

    沐浴了一身馨香,套上新買的格子洋裝,薄施淡妝、梳順長髮,鏡子裡的自己似乎多了些美麗風采。

    走近一人高的櫥鏡前,胡潔笙細細地瞧著自己。

    她的眼不算大,鼻也不特別挺,僅屬中等姿色,這樣的容貌會吸引哪一種男子來關愛呢?她想。

    輕笑出聲,這種被動的想法太懦弱了,不像她,假如真遇到,她會是主動追求的那個。

    六點十分,她在客廳看著娛樂新聞打發等人的無聊時間,忽地東徹的身影出現在電視畫面裡,十余名記者圍著他採訪,就見他簡潔回答完問題,再不多給些善意回應。

    咦?怎麼電視裡的他盡以日文對答,他明明懂中文的?大大問號浮在臉上。

    不一會兒,門鈴忽響,她連忙起身應門。

    「誰呀?」她問。

    「是我,東徹。」

    「你來了,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好。」開了門,立即又旋身回屋內關電視、電燈。「抱歉,久等了。」

    小跑步回玄關,兩人這才正視了彼此的衣著打扮。

    看著向他跑來的她,東徹忽然心口一窒,一刻也不舍移開眼,專注著她的美麗。

    黑白格子的削肩洋裝貼著她的身材曲線平順而下,穠纖合度的窈窕體態盡是難掩的嬌俏魅力,上了彩妝的臉蛋又嬌又柔,這種面貌的她,他第一次見著,並且深深覺得好看得不得了,簡直對極了他的眼。

    同時,胡潔笙亦打量著眼前的男伴,灰襯衫、黑皮褲,滿頭褐發全梳向後,簡單的搭配,卻教他穿出了自己的味道,他的身上有種致命的性感。

    「妳這樣打扮很好看。」他衷心道。

    「你也不賴,今晚肯定讓我大大有面子。」

    關門,二人一前一後下樓。

    鼻間嗅到似曾相識的古龍水味,一瞬間的恍神,她踏空了一格樓梯。

    身子微晃,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讓後方伸來的手臂圈住了腰身,穩住前傾的危機。

    「小心點。」他在她頭頂上方開口。

    待她站穩,他紳士地鬆手,改扶住她手臂。「我扶妳下樓,免得妳跌跌撞撞。」

    「我一穿高跟鞋就不太會走路,這雙涼鞋是第一次穿,還不是很習慣。」她笑道,沒把令她分神的古龍水味說出來,

    下到一樓平地,東徹堅持讓她挽著他手臂,她也不好說不,就這麼挽著了。

    「等一下妳打算怎麼介紹我?」

    她輕快看了他一眼。「朋友嘍!總不能說是高中同學,而且還是只相處了半年的同學。對了,等會兒你可不能故意裝作不懂中文唷!」這件事十分重要。

    東徹有些意外。「妳怎會這麼想?」

    「方才我看電視打發時間,正好看到一則你的新聞,就見你呱啦呱啦以日文對答,身後還跟個翻譯人員,同樣的話得聽兩次,你不覺得浪費時間嗎?」難道他是那種耍大牌的明星,來臺灣只為賺新臺幣?

    讀出她眼中的看輕,他坦言:「我習慣與人保持距離,這樣可以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理由挺符合你的脾性的,若我們不是舊識,恐怕你也不會陪我參加同學會。唉!這麼麻煩你,我真的很過意不去。」

    「不……不麻煩,我來也是要親眼看看那……男人。」親眼瞧瞧曾讓她心動過的男人的長相。

    她嗅出一絲詭異。「你要看哪個男人?我的同學中不可能有你認識的人。」靈光一閃。「你該不會聽信了某些不實的流言吧?」

    東徹沉暗的面容教她暗暗叫苦,肯定是「某些人」跟他說了她一再澄清的事,而想也不用想,那多嘴的「某些人」就是那兩個吃飽閑著的臭弟弟。

    就是個同學會嘛!有必要搞得像復仇大會嗎?人家李明承好端端地沒招惹任何人呀!事態嚴重,她得好好說明白,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東徹。」

    她抓住他手臂,與他面對面站在馬路旁。天色已暗,來往的少數行人並未特別注意到二人。

    「我跟你說,今天是一場單純的聚會,我絕對沒讓任何人拋棄,所以你也就安安心心地吃飯喝酒,千萬別讓一些小事壞了興致。」

    「我是很高興陪妳赴會啊。」她竟還幫「他」說話,試圖掩藏受傷的心情!思及此,怒火漫燒了開來。

    他細微的不悅沒躲過她的眼,可眼見時間已至,不願遲了,她再度挽著他,安撫似地拍拍他手臂:

    「拜託,別讓我弟弟唬弄了你。」

    穿著白襯衫、黑長褲,領口系著一朵黑色領結,胡家二位公子認命地在三樓特別打通三間包廂而成的大會場裡忙碌奔走。

    參加同學會的賓客相當守時,六點二十不到便有一半以上的人數到場,胡家二位元半自願的服務生一會兒送飲料、一會兒替自助式吧臺上菜,可忙的咧。

    「小帥哥,你姊姊呢?」大學時期與胡潔笙頗交好的柯舜舜悄身來到胡傑策身旁問道。

    身材嬌小的柯舜舜外貌柔柔弱弱的,生來無辜的清純臉蛋常令人不知不覺便將心肺掏出對小美人千依百順,殊不知小美人性子火爆,好惡分明至極。

    不同科系的兩人因選修了同一門課而相識,柯舜舜亦屬相信君子之交淡如水,即便畢了業較少聯絡,但好友一通電話,她自是排除萬難空下時間前來了。

    「舜姐,妳怎麼來了?」胡傑策好訝異。

    柯舜舜瞇起眼。「我不能來嗎?」

    「不是……可妳又不是會計系的……」

    「再說我K你唷!你老姊邀我來的,你有何異議?」

    「沒--」好凶。

    「人呢?」左看右看,就沒見她出現,會計系的人她也有相熟的,但不見她就是覺得怪。

    「東大哥去接她,應該快到了。」

    「什麼東大哥?潔笙有男朋友了?」奇了!這事她怎不知!

    「厚!不是男朋友,是男伴,用來顧面子的。」胡傑范忽地冒出,偷吃了口自助吧上的蝦球。

    「哥!不能偷吃。」

    嚼著香Q蝦肉,貪嘴的胡傑范才不理小弟的阻止。「姊還沒到,怕什麼?」說完又抓了片醺鮭魚入口。

    「可是--」

    一隻白嫩纖手精准地捂住欲發言的嘴。

    「喂喂!話別說一半,你姊哪來什麼顧面子的男伴?」很可疑唷!

    胡傑範神秘一笑。「還不就是那件事--」

    就見高挑的服務生配合嬌小小姐的身高,彎下身子小聲嘀咕了一長串。

    柯舜舜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好笑,聽得可津津有味。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你們未免太大驚小怪了。」

    「才不,這全是為了姊姊好。」二兄弟異口同聲。

    柯舜舜不文雅地翻白眼,換作是她早吼了出去,哪容得人擺佈。「這樣看來,我也得找個男伴來襯托自己身價不菲,行情看俏嘍!」

    「來不及了,大家都看見妳一個人來了,準備當壁花吧!」胡傑范皮皮道。

    「你這小鬼--」看她怎生整治他!

    「別、別打,姊姊來了!」瞥見門口走進一對身影,他顧不得形象喊了出來。

    一聽人來了,什麼火氣也消了大半,她性子來得快去得也快,顧不得修理口出狂妄的小鬼,好友的男伴比較吸引她啦!

    「這男的很優咧!」身材修長、五官迷人不說,全身散發出來的性感氣息足讓在場的女性一一拜倒他一襲黑皮褲下。

    瞧!才一進門,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柯舜舜伸手拉著胡傑範衣袖。「你說他叫什麼?」怪怪!她竟覺得這人眼熟。

    胡傑策代替偷吃菜而無法答話的兄長回答:

    「他叫東徹,是姊的高中同學,也是知名模特兒!」語氣十足興奮。

    東徹……模特兒……

    「我想到了!」

    柯舜舜大叫一聲,嚇到一旁的胡氏兄弟,其中愛偷吃的大哥差點讓燒賣噎死。

    「咳、咳……舜姐,您要謀殺呀!」害他眼淚都咳出來了。

    東徹!這不是此次廣告新企畫極力邀約的日本天王級名模!公司的案子討論了三個月,遲遲無法推動便是卡在他身上,業界無人不知他挑案子出了名的。誰教顧客永遠是對的,顧客要什麼樣的人來代言廣告,她便得用盡各種方法來達到顧客要求。

    大眾傳播系畢業的柯舜舜一踏出校園就在自家創立的飛宇廣告公司上班,擔任業務部經理一職,對於時尚流行、藝能動態多少有在留意。

    這下談了三個月的案子,似乎看見了一絲曙光……

    「我去找你姊,乖乖地端盤子,別再偷吃菜啦!」拍拍可愛弟弟的肩膀,便去找人。

    東徹的出現立即緊緊牽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在見到超級美男子手臂上挽的竟是胡潔笙,一雙雙因男色而發亮的眼竟又瞪大了一倍,充滿不置信。

    「潔笙--妳終於來了,我等妳等好久了。」柯舜舜高聲一呼,無比親密地拉著她的手。

    「抱歉,等很久了?」她笑,順道縮回掛在東徹臂上的手。

    「沒關係,看妳帶了男伴的份上原諒妳。」心情極好,不枉她特地前來。

    「他叫東徹--」她替好友介紹道。

    「這我早知道啦!」她壓低音量,因為她發現在場同學裡竟沒有一個人跟她一樣認出東徹來。

    胡潔笙絲毫不訝異舊友的敏銳,畢竟是吃廣告這行飯,認得國外藝人也是平常。

    柯舜舜從皮包裡抽了張名片遞給東徹。「你好,我是飛宇廣告的柯舜舜,很高興認識你。」她以流暢日文道。

    東徹未預料會遇見廣告公司的人,雖不悅,卻也看在女伴的份上按捺下。

    「謝謝,今晚我不談工作的事。」收下名片,他以中文回答。

    柯舜舜反應極快,立即笑道:「這是當然。」想不到他的中文說得這麼棒。「抱歉,潔笙借我五分鐘,等會兒就還你。」說完,嬌小的柯舜舜也不待東徹回答,拉了人往角落去。

    一見柯舜舜甜蜜蜜的微笑,胡潔笙便知曉她腦子裡定是有什麼頑皮的念頭了。

    「潔笙,太不夠意思了,東徹是妳高中同學的事怎麼都沒聽妳提過!」早知如此她就好辦事了。

    「有什麼好提的,我不以為妳有興趣知道我高中時候認識的所有人。」她故意扭曲柯舜舜的話。

    「去!誰有那個閒時間去知道妳的交友狀況--」

    「妳在意的是東徹這個人是吧?」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有這種好處,完全不必浪費口水。

    柯舜舜坦言:「就知道瞞不了妳,人家可是大忙人哩,等著他點頭答應的邀約多得排到二○○五年去了。」頓了頓,看向好友。「妳在大忙人心中是特別的吧?」否則他怎會來這兒!

    「他只是我高中同學,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眼一瞟,瞧見他走向充當服務生的大弟,兩人小聲交談著。

    哼!她才沒那麼好騙,這次東徹低調來台,若非日本方面特派記者來台採訪,他又怎會提早曝光!而這些個臺灣媒體雖只小幅報導,但已有人為他成立在台後援會,後勢看漲呢!也因為如此,客戶這才指定他擔任新一季手機代言人。行程曝光的他,怎有空來參加這種小聚會?若讓媒體知道了,不知會釀成什麼花邊緋聞哩!

    「好啦!若真只是同學那也不打緊。」她心裡千萬個不信。「不過妳一定要幫我哦!」

    胡潔笙調回視線。「妳要我幫什麼?」舜舜一向不屑求人幫忙的。

    「嘻!妳要幫我拿到合約唷!」她笑,好甜好甜的笑,鳳眼兒都瞇成一條縫。

    「潔笙,好久不見!」

    「妳這沒心肝的都不打電話給我。」

    剛跟柯舜舜寒喧完,一回頭便給幾名女同學團團圍住,這些女生是大學時期常一起出去玩的朋友,那時很流行小團體,她莫名其妙地受邀參加一次烤肉活動,從此便被納入小團體的一員,由於是以玩為動力的朋友關係,畢了業也就鮮少有來往了。

    胡潔笙揚唇一笑。「好久不見,大家都來了。」

    「同學會怎能不來,為了今晚我特地請了半天假打扮哩!」女生A撥撥波浪長髮,愛嬌道。

    「我也是哩!都不知該穿什麼才好,上星期買了三套衣服看來看去總覺得缺少什麼,最後狠下心來再買了這件洋裝,好看吧!」女生B徐徐轉了圈展示名牌秋裝。

    柯舜舜皮笑肉不笑,受夠了跟一群吱吱喳喳爭妍的女生虛應,跟好友使了眼色便閃到自助吧吃美食去,順道向胡家小弟打探更多東徹的事情。

    幾個女生閒扯夠了,紛紛把目標轉上胡潔笙帶來的大帥哥身上。

    「潔笙,妳不跟我們介紹一下?」幾個女生把胡潔笙簇擁到大帥哥身旁,吵著要跟大帥哥說話。

    胡潔笙抬眼,朝他抱歉一笑。

    「他是東徹。東徹,她們是我大學同學。」

    女生們個個興高采烈,等著大帥哥看向自己,豈知東徹僅禮貌地點點頭,便把胡潔笙拉來身旁。

    這舉動讓大夥羨紅了眼,明眼人都瞧出大帥哥眼中僅有胡潔笙一人,旁的女生全不看在眼裡,疏離得緊。

    「潔笙,妳男朋友好酷唷!」女生C癡迷著,她那個呆男友是比不上的。

    胡潔笙小心翼翼想抽回給握住的手,聽見女生C的話,她僅能尷尬地笑。

    他不是男朋友!她在心底大喊。

    「你們在哪裡認識的呀?東先生長得好高,身材又好,是不是模特兒呀?」

    「嘿……」她還是傻笑。

    「幸好當年妳沒跟李明承在一起,妳知道嗎?他跟張若雯分手了。」女生B爆料道。

    「是男的兵變唷!」

    「對呀!據說不到半年他就追到什麼福利社之花,一通電話就把在臺北的張若雯給甩了。」

    「看不出來他這麼沒良心吧?不過也好啦!人家張若雯後來也在上班的地方認識了公司的小老闆,今年剛訂婚呢!」

    掛在唇畔的微笑始終沒褪,胡潔笙津津有味聽著同學貢獻的八卦消息。

    「潔笙,妳看,張若雯帶她未婚夫在跟李明承講話呢!」

    女生抬手一指,大家隨即往手指方向看。

    「這招厲害吧!女性的復仇。」

    「嗄?」胡潔笙眨了眨眼。「複什麼仇?」

    話一出口,立即引來一連串不置信的低喊--

    「當然是複被甩之仇呀!」

    「同學會可是充滿各種心機跟比較的呢!」

    「我也帶男朋友來充面子呢!」

    「大家都一樣呀!一個人來多沒面子。」

    原來每個人都這樣想,她算是異類嘍!

    偷瞧了眼東徹,怕他受冷落,豈知他也在打量著李明承。

    「對我的同學感興趣?」不好的預感。

    「聽說他是主辦人,妳不去打聲招呼?」

    太麻煩了,去了肯定又多了話題讓人閑嗑牙,尤其她今晚的伴太引人注目--等等,東徹怎知他是主辦人?

    眼一瞇,瞟看了躲在吧台偷吃的大弟,肯定又是他這個大嘴巴!

    「等會兒再去吧!對了,你還沒吃東西,吃些東西再去打招呼。」不由分說,她拉著他往自助吧去,不忘回頭吩咐同學:「妳們也多吃點,今天的菜很棒。」

    躲開了同學的糾纏,兩人這才吃到今晚的第一口食物,胡潔笙怕菜不合東徹胃口,每樣夾了一些讓他試味道,見他點頭才又替他布菜。

    吃了半飽,胡潔笙主動開口:

    「你看起來心不在焉的,這樣是嘗不出食物的美味唷!」上揚的唇角似笑非笑。

    東徹承認自己確實心不在焉,但是他就是無法阻止自己不去注意遊走會場的姓李的那個傢伙,每愈瞧一眼就愈覺這人無一可取之處,他深深不解身旁的女伴何以受他吸引,在他評斷,那姓李的笑容太惡、身材太壯、腿太短、穿衣毫無品味……渾身上下都入不了他的眼!

    放下餐盤,他忽道:

    「妳不帶我去示威嗎?」論面孔、身材,他足以把那個壯得像猩猩的混蛋比到外太空去。

    「嗯?示什麼威呀?示威跟打招呼的涵義你確定沒弄混?」她裝傻道。

    認定她是故作開朗堅強,東徹更為冒火。「我……知道妳受了委屈,所以不必再掩飾,我會來這裡為的就是幫妳。」

    忍住狂笑的欲望,她將他拉至無人的角落。「你剛回來臺灣怎會知道這幾年我發生了什麼事?沒聽過『謠言止於智者』這句話嗎?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我家裡的人最會大驚小怪。」

    「妳還在替他說話!」他沉下臉。

    「我沒替誰說話,我明明就不曾喜歡上任何人,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冠上『被拋棄的可憐女人』的稱謂呢?」好無奈。

    他微愣。這事是胡傑範親口說的怎會是假!

    她踮起腳,勉強拍撫著他的頭。「乖乖,你被我那壞弟弟騙了,下次要機靈點,別再上當了。」

    「伯母也在場說明啊!」

    天!媽咪也跑來攪和。

    按住隱隱發疼的太陽穴,她決定好好跟他說清楚。

    於是乎她倒來一大杯果汁,拉著他找了張小桌子坐落,壓低音量在他耳旁細細低語。

    兩人坐得極近,旁人看來就似一對親密愛侶般。

    「他們擔心我隻身前來失了面子,無論如何也要替我找個伴,剛好你就出現啦!」

    跟他想的不一樣。「我……被利用了。」

    胡潔笙拍拍他的背。「不算被利用,你肯來而且讓我這麼有面子,我很高興。」她以為不會有機會再見到他,誰知他回來臺灣,並且也記得她,這是件令人欣喜的事。

    東徹低聲問道:「如果沒遇到我,那麼就會有別的男人陪妳來了?」

    「不,因為是你我才同意的,有沒有覺得很榮幸?」她朝他頑皮一笑。

    這晚,他愉快地陪在她身旁,看著她的笑、她上著淡妝的迷人臉孔,久久無法移開眼。

    他知道了一件事,她對他是個特別的存在--

    早在高中那半年便是了。

    啪、啪、啪……

    閃光燈飛快起落,精確地捕抓住鏡頭前俊美無籌的模特兒最完美的角度。

    趁換造型的空檔,國字臉攝影師溜到更衣室去跟模特兒閒聊。

    「兄弟,遇了什麼好事?瞧你開心的咧!」葛飛趴在更衣室的小圓桌上,討好著說。

    東徹不理會他,順從造型師指示搭配配件。

    「喂!同學會好不好玩?東西好不好吃?」

    「你若沒別的事做,我建議你去拿掃帚把地板上的線頭、碎布掃一掃,我會很感激的。」工作室的人已經知道他會說中文,他也就不再隱藏。

    「喂!你怎麼能要我去掃地,好歹我也是這間工作室的老闆兼攝影師呢!」好受傷地吼道。

    「既然知道自己的身分就去做該做的工作,不然就別怪我要你掃地。」東徹冷哼了聲,毫不留情。

    「反了反了,哪個模特兒敢像你一樣罵攝影師的?你要巴結我、奉承我,以求我龍心大悅把你拍成世界第一美男子、宇宙無敵大酷哥才對呀!」死賴著不走。

    東徹冷冷瞥看他。

    「喂、喂,我說--」

    門一開。「葛少,外頭有人找東先生。」攝影助理說道。

    「誰呀?」

    「她說她是飛宇廣告的人,這是她的名片。」

    葛飛起身接過名片,走到東徹身旁。「這人你認不認得?」

    「我知道她。」點頭。

    「廣告公司的人哪!見不見?」

    東徹想了下,點點頭。「我見她,請她到我的休息室去。」他對門外的攝影助理道。

    葛飛好訝異。「你不是從不直接跟廣告商談案子的,今天是吃錯藥啦?」

    「你才吃錯藥。」

    「不然你為何見她?」

    「不告訴你。」說完,他走出更衣室。

    好奇寶寶的葛飛豈會不探究竟,在自己的地頭上發生的事他肯定不放過,二話不說尾隨而至。

    兩個男人一進門就見嬌小可人的柯舜舜已在房內。

    「東先生,百忙之中打擾了。」柯舜舜從小沙發站起,有禮說著。

    今天,她穿著黑色褲裝,十分俐落的打扮。

    東徹微一點頭,坐在她身前。「這位是葛飛,炫惑工作室的老闆。」

    「葛先生,久仰大名。」遞上名片的同時,柯舜舜暗暗打量有著一張端正國字臉的葛飛。炫惑工作室近幾年快速竄起,沒想到老闆竟是這樣一個年輕的男子。

    葛飛呵呵呆笑,收下名片。「妳好、妳好。」

    「妳來是為了工作上的事?」東徹開門見山道。

    「是的,我希望能與東先生合作。」

    東徹頗欣賞柯舜舜的自信。「柯小姐應該找我的經紀人談合作的事,我向來不插手的。」

    柯舜舜微微一笑。「我以為在選擇案子上,東先生有絕對的主導權,直接找你會有效率多了。」說完,她取出企畫書推至他身前。「這份企畫書是明年新一季的手機廣告資料,我想東先生若接拍這支廣告肯定會大幅提升在臺灣的知名度,對於您代言的服飾也會有加分的作用。」

    東徹搖搖頭。「這些理由不夠吸引我。」

    「柯小姐,東徹很固執的,想當初我找他代言服飾也是煩了他一個月他才答應,妳可要有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才行。」好可愛,怎會有這麼可愛的女孩,實在太入他的眼了!

    「東先生不希望增加在臺灣工作的時間嗎?」她大膽猜測。「潔笙近幾年恐怕是不會有空到日本去,你若不積極點,怕是很快就被她忘了。」

    那晚她觀察他觀察了一晚,不是她自誇,她的第六感精准得嚇人,潔笙在他心中是個特別的存在,而這點便是她爭取的契機。

    東徹依舊面無表情。「這麼說來,我還得感謝妳。」

    「不,這叫互取所需。」

    葛飛聽得一愣一愣。「你們倆在打什麼啞謎呀?」可惡,他都聽不懂。

    「聽起來我比較吃虧啊!」翻開企畫書,他不甚專心地瞧著。

    「這可不一定,往後若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東先生一通電話就行了,不過可不能要我傷害朋友唷!」

    「妳可以回去了,過兩天我讓經紀人跟妳談細節。」

    「謝謝!」

    柯舜舜帶著愉快的神采離開炫惑工作室。

    是有那麼一些些良心不安啦!但--

    有個癡心又俊美的男朋友不也是極好的補償。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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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5 01:55:01
第五章

    星期一,唐風館每週例定的休假日,也是胡家人唯一可睡得晚些的日子,不過再怎麼睡,固定的起床習慣僅讓胡潔笙多睡了一個小時。

    當坐在床緣恍神的時候,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響起,迷糊之間,抓來手機便聽。

    「喂。」

    電話那頭沒預料到會聽見這樣一個慵懶聲音,停頓了兩秒才有響應。

    「妳是胡潔笙?」

    「是啊。」揉揉眼睛,仍在恍神狀態。

    「妳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睡醒。」

    「是啊!我剛醒就有電話來了。」

    「那好,我還以為是我吵醒妳了。」

    「沒有啦!本來就該醒--呵--」打出個呵欠,頓時清醒不少。

    「妳--打呵欠!」很難想像她張大嘴巴的模樣。

    「喂--」眼驀然瞪大。

    等等!她在跟誰說話?

    暫態清醒的胡潔笙將耳朵旁的手機拿至眼前,螢幕上陌生的號碼教她吃了一驚。

    「請問,你是哪位?」現在才問是不是太晚了?

    電話那頭再次陷入沉默。

    「東徹。」

    「東徹!」

    胡潔笙差點從床緣滑落地板。

    「知道是我真這麼驚訝?」她的聲音至少提高了八度,很特別的狀況。

    「你怎麼有我的手機號碼?」

    「當然是問人了。別提這個了,今天能陪陪我嗎?難得我今天沒排工作。」

    「啊?」

    「給妳一小時準備,一小時後在妳家樓下等妳。」說完,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便結束通話。

    「喂、喂--」

    盯著沒人回話的手機,胡潔笙皺起眉頭,男生都這麼霸道的嗎?她甚至沒開口說好啊!

    按人手機裡搜尋來電的選項,選了東徹打過來的那組號碼。

    電話鈴聲響了兩聲便給接起。

    「喂,我是胡潔笙。」

    「我知道。手機有顯示妳的名字。」

    廢話不多說。「我想,我剛才應該沒有同意你的邀約才是。」

    「妳有別的節目?」

    「沒有。」

    「那就沒問題了。」他放鬆道。

    「放假不見得就得出門,剛巧我今天想待在家裡把一本讀了一半的書看完。」她邊說邊拉開床邊的百葉窗,泄入一室暖陽。

    「真的不想出來?我以為妳對我的工作很感興趣,特地帶了一些拍有我照片的雜誌來給妳,真可惜妳無法看到。」他歎口氣,充滿惋惜。

    東徹這一講,胡潔笙便躊躇了起來。

    「你帶了雜誌?」

    「嗯,我的攝影師朋友正好保存了一些舊雜誌。」

    她十分好奇東徹在鏡頭底下搔首弄姿的模樣,停頓了一下下,腦內的好奇戰勝了。

    「好吧!我答應你的邀請。」看了眼鬧鐘。「十點,在我家樓下。」

    「好,待會兒見。」

    結束通話,胡潔笙轉身倒在床鋪上,不是貪睡賴床,而是她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他哪來她的手機號碼?

    自從同學會那晚至今也過了一個星期,期間兩人全然無交集,她在餐館忙東忙西應付各式突發狀況,而他若無意外也該是在拍攝代言的服飾型錄、宣傳海報什麼的。

    靈光一閃,她懷疑是不是那兩個好管閒事的弟弟提供了她的手機號碼?

    翻身起床,胡潔笙暫時把問題拋到一旁,走進浴室洗臉刷牙順便戴上隱形眼鏡,不消十分鐘她便走出房門往樓下廚房去。

    兩個弟弟都去上課,家中少了精力旺盛的小鬼別有一番寂靜的氣氛。

    星期一,一向由她準備早餐,昨日買了吐司正可以拿來做三明治。

    瓦斯爐前的人兒俐落地翻動鍋鏟,不一會兒煎蛋香、火腿片味兒陣陣傳出,甫起床的胡善全一聞這味兒,三步並作兩步從房裡走出來。

    「小乖,今兒個煮什麼好吃的?」胡善全臉上堆著笑,在女兒身旁跟前跟後。

    「早上吃三明治,就快弄好了。媽呢?起來了嗎?」盛起最後一片火腿放上餐桌。

    不待胡善全回答,羅純純便應聲:「起來了。明知休假可多睡會兒,但是長年的習慣一到時間便醒了。」老公起床的同時她也醒了,但她洗了臉才出房間。

    數了數荷包蛋的量,胡善全道:

    「小乖,妳多煎了個蛋。」

    「等會兒我要帶出去的。」

    「妳要出門?跟誰?小乖不跟老爹去看電影嗎?」胡善全可憐兮兮道。

    「我十點就要出門了,所以不能陪您看電影,爸就跟媽兩個人好好出去約個會。」蛋、火腿、蕃茄片一層層鋪在吐司上,最後再蓋上一片吐司,簡單的三明治立即完成,不知怎地,她直覺東徹應該沒吃早餐就來找她。

    羅純純動手替老公弄了一份三明治,隨口問:

    「跟高中同學出去?」她指的自是宋緋意及溫婉兒。

    胡潔笙揚起淺笑,極自然答道:

    「是跟高中同學出去。不說了,我要去換衣服了。」

    嘿嘿!她沒說謊唷,東徹是高中同學呀!

    踏上樓中樓的階梯,胡潔笙的心情忽地好了起來。

    十點整,胡潔笙準時到巷子口等人。

    非上班時候,她鐘意活動方便的褲裝打扮,所以她穿了條卡其色的寬管長褲,材質輕軟,走起路來迎風飄逸,上衣她選擇米色的七分袖襯衫,輕鬆又合宜。

    剛走到巷子口,一輛銀灰色的雙門汽車滑至她身前,車窗搖下,竟是東徹。

    胡潔笙朝他微微一笑,逕自拉開車門上車。「早啊!你挺準時的嘛!」

    東徹待她坐好、系上安全帶,便緩緩啟動車子滑入車道,其實早在十五分鐘前他就等在巷子口,直到她出現。

    「我的邀請真的打亂了妳今天的計畫嗎?」他問。

    搖頭。「跟你開玩笑的,放假時候我大多待在家,不然就一個人出去逛逛。」實在是無趣極了。

    「一個人?」她向來好人緣。

    「別忘了,星期一只有我休假,別人都得上班呀!」想起包包裡的三明治,她連忙拿出來,伯一個不留神壓扁了。「你吃早餐了嗎?我多做了一份給你。」還有果汁。

    「謝謝,我等會兒再吃。」

    「冷了就不好吃了,不然我來開車,你就能吃早餐了。」她熱切說道。

    「妳會開車?」東徹略略不信,他記得她連腳踏車都不太會騎。

    「當然會了,我可以拿駕照給你看。」說著,她飛快抽出皮包裡的汽車駕照。

    大二那年暑假,她一時興起去報名駕訓班,結訓後也順利拿到駕照,但就實際開車經驗,怕是一隻手便數得出來了。

    東徹不疑有他,路邊停車與她換手。

    「你要去哪?」握著方向盤,胡潔笙心情大好。

    「我剛搬回臺北舊家,想去買些日用品、床單、棉被什麼的,臺北的路我不熟,想找妳做嚮導。」原本葛飛纏著要幫忙,他毫不考慮便回絕了,這樣一個合情合理的機會自然要好好運用。

    「你是說高中時候你住的地方?」她去過一次,是一棟獨門獨戶的二層樓洋房。

    「那房子本來租出去了,但是因為我工作的關係可能會常到臺灣,半年前便把房子收回重新整修過。」這幾天已請人打掃好,重添傢俱。

    胡潔笙點點頭。「住家裡是比飯店好多了,好吧!就讓我這個老同學盡點心力,帶你去採買。坐好了,我要開車了。」

    三分鐘後--

    「還是我來開吧!」東徹忍住強烈的笑意。

    「為什麼?我明明開得很好。」她沒闖紅燈。也沒蛇行,很守規矩呀!

    東徹無奈道:

    「只有車子故障或者路上塞車才會讓車子維持在時速二十公里。」這種龜速怕是開到傍晚也到不了百貨公司。

    「呃。」

    胡潔笙瞧了眼副座的人,很認份地把車子停在路邊。

    是有那麼一點點怕啦!

    「我多練練就會加快速度了。」坐回副座,她有些不服輸道。

    「老實說妳開過幾次車?」

    她難得的心虛,臉泛紅暈。「加上剛才正好五次。」

    「喔。」

    「想笑就笑吧!我不會在意。」

    他拿起她為他做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如果妳願意,我可以教妳開車。」

    「大忙人,別說笑了。」

    「只要妳願意,我就排得出時間。」一點一點將三明治咬進嘴裡,心情也隨之愈來愈踏實。

    她側著頭看他,有種感覺泛起。

    她笑開,遞給他已開瓶的果汁。

    「這可是你說的,別教了一次就後悔啦!」

    東徹購物的速度又快又准,挑選一件物品不消五分鐘便決定,服務小姐想多說上幾句也在東徹拿出信用卡後,乖乖去結帳。

    兩小時不到,東徹買齊了所有東西,小件的日用品放在後車廂載回家,大型傢俱則由專車派送,明日送達。

    辦完正事,胡潔笙這才想起某件她十分感興趣的事。「對了,你說帶雜誌給我看的,雜誌呢?」她伸手討。

    東徹用力關上後車廂。「在車上。我們去吃午飯吧!」

    胡潔笙點頭,快速上車。「雜誌呢?先給我!」

    東徹扣上安全帶,從後座拿過一隻紙袋交給胡潔笙。

    她興奮地打開紙袋,裡頭有五本日文雜誌,她不懂日文,但是每本雜誌封面人物皆是東徹,光看人像就已經大大滿足好奇心了。

    看看雜誌,再瞧瞧身旁的人,胡潔笙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奇怪哪!沒想到你會選擇模特兒這行。」照片上的他又冷又酷,卻又散發出致命的性感魅力,難怪店裡的女工讀生迷他迷的連工作都不顧了。

    「誤打誤撞碰上的,再玩個幾年就不做了。」

    「說的也是,東家在日本也算數一數二的大企業,你總得回去幫忙。」隨手翻著雜誌,一頁一頁找尋他的照片。

    「妳知道我家的事業?」他從未向外宣佈過。

    「我媽告訴我的,她人脈廣,認識不少人。東徹,這些雜誌可不可以送我?」

    「妳要這些雜誌做什麼?」

    「留個紀念啊!我媽肯定十分感興趣。」

    東徹搖頭。「這是我跟朋友借的,沒辦法送妳,再說真人就在妳身旁,比起毫無生氣的相片好上十倍不止。」

    她輕笑出口。「照片想看就看得到呀,你是大忙人,往後回國,要見上一面就不容易了。」雜誌放回紙袋,有些惋惜無法留存。

    「也許,我們會有一輩子的相處時間也不一定。」他低聲以日文說道。

    胡潔笙不懂他說的話。「你剛才說日語嗎?」

    「沒什麼,我在自言自語。」

    他不想嚇著了她,耐心地以朋友的方式一步一步靠近她,這次,他會好好把握機會了。

    他真的信守諾言跑來教她道路駕駛。

    「現在?」胡潔笙看看腕表--晚上八點,餐館正忙的時候。

    東徹一派休閒打扮,POLO衫、咖啡色休閒及膝短褲,足蹬白色球鞋,大方站在一樓櫃檯,絲毫不在意旁人注目的眼光。

    「我空閒的時候不多,既然答應妳就要把握時間去遵守嘍!」

    工讀生在一旁細聲低語,胡潔笙為免干擾到客人用餐,只得帶他到一樓經理室。

    一進門,東徹立刻摘下棒球帽,跟羅純純問好。

    「好久不見,你怎麼有空來,吃過飯沒?」羅純純見著來人顯得相當高興。

    「吃過了,我是來找潔笙的。」

    「你們兩個要出去呀?好啊!笙兒,這兒沒妳的事了,跟阿徹好好出去玩吧!」羅純純毫不考慮。

    胡潔笙瞧了母親一眼。「媽,外面忙翻了。」

    「可是你們不是約好了?」

    胡潔笙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解釋清楚狀況,不跟東徹出去又怕傷了人家的好意,去嘛又怕店裡人手不足。

    「我可以等,妳何時下班?」不願見她為難。

    「店裡人手不夠叫傑範、傑策來就行了,去去去,別瞎操心。」羅純純見女兒好不容易有人約會了,說什麼也不容女兒找理由推辭,剛講完,馬上打電話回家叫人。

    「媽,傑范明天考期中考。」

    「少念幾小時書不會害他被當的,要不要來打賭,傑範這小子現在壓根兒不在念書,百分之百上網玩遊戲。」

    胡潔笙這下便不再說什麼,難得有人肯陪她練習道路駕駛,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何況她真的好想學好開車,早一天能上路體會開車的樂趣。很多人覺得她文文靜靜的,嗜好想必也以靜態活動為主,實則不然,她可是對極速驚險的雲霄飛車深深著迷呢!

    交代完未處理的工作,胡潔笙在制服外頭套了件黑色針織外套,便跟著東徹離開唐風館。

    車就停在路口轉角的巷子。

    兩人上車,胡潔笙才道:

    「晚上學車,難度更高了,你不擔心愛車被我撞凹了個洞?」好奇哪!大忙人的他為什麼為了前日的允諾而專程來找她?

    「無妨,葛飛保了全險。」

    「葛飛,這名字挺耳熟的。」不知在哪兒聽過。

    「還記得葛老闆的飯局嗎?坐在我旁邊的國字臉型男人就是。」

    她想了會兒,點點頭。

    「我們去看星星。」他忽道。

    「你--不教我開車了?」

    「我舊家附近有一塊空地,四周沒什麼房子,光害也少,很容易就可以看見星星。」昨夜,他返家看見滿天星斗,第一個想到要帶她來看看,於是他硬讓葛飛提早結束拍攝作業,好讓他來找她。

    「星星哪!你知道嗎?我印象中最深刻的夜空是大學畢業旅行在溪頭看見的,大顆大顆的星星滿天都是,好象一伸手就能夠摘下一顆留作紀念,我傻呼呼地拿相機拍了照,結果沖洗出來一張烏漆抹黑的照片,什麼都看不到。」

    「還想再去溪頭看星星嗎?」

    「想呀,可是店裡忙,走不開身。」她輕歎口氣。

    「放心不下?」

    她抬眼瞧他。「放心不下什麼?」她故意問道。

    「妳極看重家人吧。我想,除非妳的兩個弟弟完成學業接手家中事業,否則妳放不下的。」

    高中短短一學期相處下來,她對弟弟的照顧有加他都看在眼裡,每一次得去她家學中文都是因為家中無人可看顧那兩個小蘿蔔頭的緣故。那時他只覺得麻煩,兩個小鬼老是在一旁偷瞧他。

    「誰理那兩個笨蛋弟弟。」她看向窗外。「哪天我累了、倦了,或許就不待了。」

    車駛入幽靜的小道,拐兩個彎經過一棟兩層樓洋房前,胡潔笙一眼就認出。

    「那是你的舊家,對不對?」

    「嗯,大致上都整理好了,等會兒學完車,我煮咖啡請妳喝。」

    約莫三分鐘車程,果真有一塊長滿小草的空地,附近連戶住家也沒有,由於位於山坡上,向下看可見五彩繽紛的臺北盆地夜景。

    胡潔笙迫不及待跳下車,四處沒有路燈,她不敢走遠,只在車門邊張望盆地夜景。

    東徹拿出預先準備的手電筒走到她身側。

    「抬頭看看天空。」他輕拍她肩頭。

    她依言仰高頭,入眼的繁密星子教她揚起了笑花,彷若綴在黑絲絨上的美麗寶石,又亮又美,絲毫不遜于她在南臺灣所見的星空。

    「這裡好棒!」她忍不住贊道。「以後我要是有空一定常來這兒看星星。」她孩子氣地伸手向夜空,幻想抓住顆燦爛的星子。

    「這裡偏僻,有人陪著才能來。」

    「朋友都忙,能找誰陪呀!等我練熟開車,一個人來就行了,我會很小心。」

    他瞧著她清麗的側面輪廓,暗夜之中,低沉嗓音緩緩說道:

    「我陪妳可好?」

    眼皮眨了一下、兩下。「好啊,你在臺灣的這一個月,只要我想看星星就一定找你,到時可不許賴皮唷!」她退後一步,神色自若。

    「不只這一個月,往後我有很多時間待在臺灣。」說完,他替她拉開車門。「走吧!我們去練車。」

    她乖乖坐入車內,想著他說的話,有種模糊的訊息閃過。

    不願多想,只當是個錯覺。

    邁入十一月,夏衣漸漸束之高閣,取而代之是一襲襲深色、暖色系的秋冬衣飾。

    天候轉涼,手腳易冰冷的胡潔笙被迫著喝下老爸細心熬煮的中藥補身,黑褐色的藥汁看似苦口,其實入喉溫醇,甘草、黑棗帶出甘甜,一點也不難喝。

    只不過被迫連喝了一星期,再好味道也膩了胃口。

    「一定得喝嗎?」胡潔笙小臉皺成苦瓜。

    胡善全把一盅補湯放在小桌上,蹲下龐大身子哄道:

    「今天放了雞肉一起燉,更好吃了,小乖喝一口看看,保證好喝。」

    羅純純面前也一盅補湯。「吃吧!省的妳爸丟下廚房工作不做。」一口湯一口肉,滋味一級棒。

    她依言喝了一湯匙。「爸,別再燉了,這是最後一次了哦。」人家冬令進補只補一回,她卻天天吃補,受不了呀!

    「不成不成,我燉了一大鍋。」

    「給弟弟吃呀。」

    「他們壯得跟條牛似的,不必補了。」胡善全笑瞇瞇地看著老婆、女兒吃補。

    「弟弟若聽到您這麼說,肯定跳起來抗議。」

    「有啥好抗議。」在胡家,女兒比兒子寶貴多了。

    胡潔笙自知爭辯無用,住口靜靜喝補藥,那鍋補藥趁老爸不注意時再偷渡出來給弟弟喝掉,再喝下去,她真要抓狂了。

    見休息時間已過,羅純純揚聲道:

    「老公,休息時間過了,你是不是該回廚房啦?」

    「等等,我等妳們吃完了,順便把碗筷拿回廚房,省得妳們跑一趟。」胡善全討好笑道。

    「免了,東西我負責收,你趕快去做事。」

    「可是--」

    「沒有可是,還不快回去。」深知老公脾性,這一答應,至少得拖延半小時以上他才肯離開。

    胡善全明白再求也無用,像個小媳婦似的,心不甘情不願走出經理室。

    「你爸愈來愈像老頑童,不凶點他還不聽話。」

    胡潔笙笑了笑,不答腔。

    羅純純忽問:

    「東徹這些天常來找妳,對吧?」接連幾個晚上了。

    「對,他在教我道路駕駛。」提起開車,她興致全來了。「媽,我現在學會路邊停車了,不是像教練場裡照口訣轉方向盤、對標的那種,而是藉後照鏡判斷距離、方向,實用的那一種。」

    「他怎會有時間教妳?」

    「我沒問。」

    羅純純喝完補藥,走到女兒身側坐下。

    「女兒呀!妳覺得東徹這個人怎麼樣?」

    「好朋友嘍。」胡潔笙四兩撥千金帶過。

    「媽指的是他的為人。」

    「很好啊,現在的他比較好親近、很隨和,而且也很有耐心,我有不懂的,問他好幾次,他仍是親切地告訴我答案。」她時常打錯方向燈,幸好他及時提醒。

    「這麼說來,妳對他頗有好感嘍?」

    胡潔笙淺淺笑了。「朋友般的好感而已。」抽紙巾擦擦嘴。「這樣就夠了。」

    羅純純顯得有些失望。「妳也二十五歲了,該為自己想一想。」

    「我有在想呀!目標三十歲之前能找個愛我的男人養我,算算時間也還有五年去找,時間很充裕呢。」

    「妳以為成天窩在唐風館就可以釣到男人啦!」女兒的天真想法逗笑了她。

    胡潔笙輕挑眉。「緣份若要來,自然而然就會遇上了,媽咪不覺得這是一份很浪漫的相遇?」

    旁人眼中,她或許凡事規矩,不必太費心思也能把所有事情打理得完美無缺,但是殊不知她的內心另有一個頑皮想冒險的自我,好奇所有未知的事物,她喜歡親自去體驗發掘遠勝於接受安排。

    「萬一錯過了呢?」

    「那就代表沒有緣份。」

    「東徹會是妳的緣份嗎?」羅純純不死心。

    「日本離臺灣好遠耶!媽咪捨得嗎?」問題丟還給媽咪。

    「有什麼好捨不得,倒是妳爸,我才怕他哭天喊地呢,他最寶貝妳了。」

    提及父親的反應,她不免憶起高中時期第一次帶東徹回家補習中文,老爸每隔三十分鐘就打電話回家「關心」,吵得她索性把話筒拿起放在茶几上,這才得回安靜。

    「哎呀!若我不結婚,最高興的人就是爸嘍!」從小到大,爸對她的男性同學從沒給過好臉色!

    「呸呸呸,不要亂說,我羅純純的女兒怎會嫁不出去。」

    羅純純作勢要教訓女兒,胡潔笙眼明手快,連忙閃身跳開到對面的沙發椅,呵呵嬌笑。

    「媽咪好凶,我要去叫爸來看您凶巴巴的樣子。」

    瞪了眼女兒,羅純純見時間不早,收起玩笑的態度,提醒道:

    「好了,該為晚上的事作準備了,妳去忙吧。」

    胡潔笙點點頭,把剩下的補湯一口氣喝下。

    「碗放著就好。」

    「好,那我出去了。」

    踏出經理室前一刻,羅純純忽地喊道:

    「笙兒,媽咪替妳相親好不好?」好擔心女兒真的嫁不出去啊!

    「媽--咪。」她全身無力地低喊。

    「媽認識很多企業界小開,人品都不錯哪!」

    胡潔笙堅決地搖頭。「不必了。」

    「試試看--」

    她砰地一聲關上門。

    最近是怎麼了?媽咪一個勁兒要給她介紹男朋友,明明講得很清楚她要自己去找的,唉!

    二十五歲很老了嗎?

    她一點也不急著交男朋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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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5 01:55:25
第六章

    秋天的氣候最是多變,昨天明明豔陽高照,氣溫達到二十八度,今天一早忽地降了小雨,天空黑壓壓一片,氣溫竟跌到十九度。

    「咳、咳,嗯。」胡潔笙一覺醒來就覺得喉嚨發癢,喝了一大杯溫開水,狀況仍是沒有改善。

    摸摸額頭,並沒有發燒現象,她便不以為意,披了件夾克就下樓走路到唐風館。

    繁忙的工作讓人忘了時間流逝,尤其今天羅純純南下參加一項餐飲業界的定期會議,胡潔笙因而得替媽咪處理一些緊急突發狀況,身兼兩人份的工作,忙到連午飯也沒辦法好好吃,僅喝了瓶牛乳充數。

    待她好不容易把手上的工作交代完成,坐下來歇口氣時,竟已是晚上七點鐘。

    喉嚨又幹又疼,拼命喝水也沒有改善,她不文雅地攤坐在經理室的沙發上,腦袋像罷工似的一片空白。

    叩、叩。

    胡傑範敲敲門,推門而入。

    「姊,爸要妳先回家休息,店裡的事他會處理。」

    「喔。」她應了聲,卻沒有起身的打算。

    胡傑范走到姊姊前方,彎下腰瞧了瞧姊姊微發紅的臉頰。「妳是不是不舒服啊?」

    「你才不舒服咧,我只是太累,休息一下就好了。」胡潔笙強打起精神,坐正身子。「我沒事了,你出去忙吧,別借機偷懶,不然月底扣你工資。」

    提到扣錢,胡傑範哇哇大叫:「一小時才八十塊,妳還要扣我錢,惡魔、黑心肝--」

    實在沒體力跟弟弟鬧,她擺擺手,趕狗似的要他快出去。「去去去,別鬼吼鬼叫,害我頭疼。」

    「那妳就快回家休息啦!」

    「我等會兒要去學開車。」東徹會來接她。

    「妳看起來很累,少學一天又不會怎樣。」

    「你懶可不代表我也跟你一樣,還不出去做事!」這一吼,喉嚨更痛了。

    胡傑范最怕姊姊生氣,摸摸鼻子,趕緊離開。

    不一會兒,茶几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接起,說了幾句話,便穿上夾克走出店門,東徹的車子已等在門外。

    「今天累不累?」東徹替她綁上安全帶。

    「有一點,我媽咪出差去,所以我的工作就更多了。」她給他一抹笑,不掩飾她確實有些疲倦。

    「既然這樣我送妳回家休息。」

    她搖頭。「不要,我很想學好開車,你好不容易排出時間教我,我怎能隨便更改,況且我只要手握方向盤就什麼精神都來了,你不用擔心。」

    東徹忙,一個星期頂多排出三個晚上教她,通常在他有空的前一晚,他會先打電話通知她。

    「那妳閉眼休息一下,到了我再叫妳。」

    她真的倦了,於是聽話閉眼。

    他挑了一片輕音樂門口播放,悠揚樂音輕柔地流瀉而出。

    他平穩行駛,不讓車子過於搖晃擾了她的休息。

    有時,她會與他談起唐風館裡的種種,有顧客的讚美讓她心情愉快一整天,也有工讀生的偷懶讓她好傷腦筋……她在說這些事時總是眉飛色舞,從來不見她有半分氣餒,難得她今天竟會坦言累了。

    停紅綠燈的空檔,他瞧著她沉靜的睡顏,有股輕撫她紅潤臉頰的衝動,手掌在她睡臉旁硬生生停住--

    呵!怕嚇著了她啊!

    每見一次面,喜歡的感覺便多加深一分,東徹自己也不相信這種強烈的思念竟會發生在他身上,愈來愈無法自拔了。

    車駛到練習的空地,他輕推她肩膀。

    「醒醒,我們到了。」

    胡潔笙仍是閉眼睡著。

    東徹再搖了搖她肩膀,她仍是沒醒。

    他打開車頂的小燈,仔細瞧著她異常紅潤的雙頰,小心翼翼伸手探向她額頭,掌心傳來了高熱--

    「該死!」

    他低咒了聲,發動車子,往最近的診所駛去。

    「兄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嘖嘖嘖……我還是留下當保鏢,以防你對胡小姐做出奇怪的舉動。」

    耳畔飄來陌生的調皮男性嗓音,胡潔笙轉動眼皮下的眼珠,尚未清醒。

    「東西送來你也可以滾了,別留在這裡鬼叫,要是吵醒她,看我怎麼跟你算帳。」另一個沉穩的嗓音刻意壓低音量。

    「把人家利用完了就趕人,我好傷心呀!」

    頑皮嗓音刻意裝出悲情語調,但是任誰也能聽出他的假聲假調只是作戲。

    「你傷心才怪。」

    「對了,我把小舜舜找來好了,剛好二對二,來個集體約會。」

    「嘿!你約得到人才有鬼,去去去,回你家去。」推推推,把礙眼的人推出門

    「喂!好歹也讓我看看病人呀!」腳步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不必!」

    碰地一聲甩上大門。

    東徹拎起桌上的大型保溫罐走到廚房。

    極少開夥的廚房閃閃發亮,如樣品屋般一塵不染。

    找出碗盤、小碟,將保溫罐的蛋粥、小菜盛起,他端著託盤上二樓。

    推開房門,大床上的人兒依舊睡著。

    他將託盤放在床側的小櫃上,拉來椅子坐下,靜靜看著她的睡顏。

    「妳嚇了我好大一跳,知道嗎?」說著,他溫柔牽住她露出床單外的右手。「早該知道妳是會勉強自己的人,而我竟相信妳的說詞而忽略掉妳身體不舒服的事實。」

    他看看時間,該吃藥了。

    「妳不需要太過堅強的啊!我多希望妳能依賴著我,妳明白嗎?」

    說出最最渴望,他喚著她的名--

    「潔笙,起來,吃藥了。」

    半醒狀態的她,將他的一言一語聽得明明白白,渾沌的腦袋無法思考太多,乖乖睜眼。

    首先望入眼簾的是他俊朗且不掩擔心的面容,她張嘴欲言,便教他輕輕捂住。

    「別說話,我知道妳有一堆問題想問,但是吃藥優先,吃了藥,我把事情詳細說給妳聽。」

    她瞧著他,只覺雙頰又熱又燙。

    他那番話她聽得明白,一時間竟覺得害羞,她從不知他對她是這樣看待的。

    依賴他……呵,頭一回有人這樣對她說呢!

    他扶她坐起,喂藥片入口,才道:

    「妳連自己發燒到三十八度半都沒感覺嗎?」

    吞下溫開水,她搖頭。「我以為只是喉嚨痛,咳、咳。」她聲音啞了。

    「醫生說只是感冒,休息幾天就好了,等感冒好了,妳的聲音也會恢復正常。」

    見他提著感冒的事,她也聰明地不去講她聽到他對她說的那番話--

    依賴他。

    想著想著,她又臉紅了。

    「妳的臉怎麼那麼紅?體溫又升高了嗎?」他伸手去探她額頭。「溫度跟之前差不多啊!拿體溫計來量量看,要是溫度不退,就得吃退燒的藥才行。」說完,他真拿耳溫計來量體溫。

    「三十八度,比剛才好了點。」他瞧著她的臉,不甚明白她的臉為何發紅。

    給瞧得不自在,胡潔笙連忙轉移話題:

    「這裡是哪裡?」看起來像是某個男人的房間。

    「我家,我的房間。妳不覺得床單的樣式顏色很眼熟?」他端過蛋粥,吹涼一匙送到她唇邊。

    胡潔笙微往後傾,靠向床頭櫃。「我、我可以自己來。」

    她伸手欲接,卻遭駁回。

    「妳是病人。」他堅持。

    粥就在她唇畔,見他一臉堅定,她只得張口含下。

    「妳睡倒在車上,叫也叫不醒,我載妳看完醫生後就帶妳回來這兒。」之前教她開車經過家門曾想邀她進屋坐坐,但礙於夜深,怕她不便也就不敢開口。

    她睜大眼,好奇打量他的房間,出乎意料,房間裡十分整潔,米白與咖啡為主的色調令人相當放鬆,或許是剛遷入不久,房間的擺設略顯簡單,一張咖啡色大床、一套書桌書櫃、大型壁櫥,便是所有。

    「啊--」又一口粥送了過來。

    「你煮的?」味道挺不錯的,蛋滑粥細,胃口大開。

    東徹不甚自在道:

    「請朋友家的廚子弄的,我不會作菜。」

    「是你提過的葛飛嗎?」他臺灣的朋友不多。

    他點頭,一口一口喂她吃粥,不一會兒她便吃下一大碗。

    「妳晚上有吃飯嗎?」

    她眼神不自在往上飄。「有啊!」她根本忙昏頭,肚子不餓也就不記得該吃飯了。

    東徹不信她的說法,臉一沉。「妳沒吃對不對?」

    見他難得板起臉,她忽地可憐兮兮道:

    「我的頭還是昏昏的,身體也熱熱的,好不舒服唷,是不是可以躺下來呀?」

    聽她說不舒服,什麼不悅也給拋到腦後,連忙扶她躺下,拉好被單。

    「好好休息,什麼都別想,睡一覺就好了。」他拍拍她頭,柔聲道。

    「對了,現在幾點?」她若太晚返家,老爹會抓狂的,到時東徹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十點半。今天妳就住下,我幫妳打通電話回去講一聲,免得家裡人擔心。」

    「東徹!我覺得我還是回家休息比較好。」她拉住他衣襬。

    他笑道:

    「妳放心,我去一樓睡。」

    「不、不是這個問題,重點是我老爹,他可能會沖到這裡來宰了你,然後再把我帶回去。」老爹的性格她再瞭解不過。

    想起胡父高壯的身影,東徹不禁苦笑,胡伯父對任何接近女兒的小夥子從未給過好臉色,連他去她家裡補中文時也不例外,每半小時一通電話全程監控。

    他不想她為難。

    「好吧,我送妳回去。」

    說完,他連人帶被,毫不費力橫抱起她。

    胡潔笙嚇了一跳。「你、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天哪!她都不知道兩隻手該往哪兒擺了。

    「妳是病人。」一句話打掉她的抗議。

    「我只是感冒,又不是傷了腿,萬一你被我傳染病菌怎麼辦?」哎呀!偎在他懷裡,她的頭真的開始發昏了。

    「我強壯得很,妳放一百個心。妳的手圈住我的脖子,我要拿車鑰匙。」

    算了,算了,他愛抱就讓他抱。

    她聽話圈住他的脖子,頭枕在他肩上,他身上有一股好聞的古龍水味道,很舒服。

    第一次跟男人有這樣親密的接觸,胡潔笙好意外自己竟然一點也不排斥。

    或許是他的那句話正巧說中了她內心最想要的,於是,她便偏心地給了他特別的待遇。

    無妨,此時,此刻,她是被照顧著的,這讓她覺得很開心、很幸福。

    胡潔笙只要一想起五天前東徹抱著她出現在家門口,屋裡的三個男人個個像石化般僵住的呆樣,她便忍不住失笑出聲。

    兩個弟弟因為早見過東徹,楞了幾秒便回過神,倒是老爹像受到雷劈,足足楞了一分鐘才反應過來。

    這場病,讓她在床上躺足兩天,才被恩准下床活動,但仍不准回唐風館工作,老爹堅持她要多休息、多吃補品,至少一星期後才能工作,所幸在媽咪幫忙勸說下,老爹這才改成五天,否則要她一星期啥事也不能做可真要教她難過死了。

    返家的第二天早上,她剛退燒,老爹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問著東徹的事,可見東徹抱著她回家的事給他帶來極大的震撼,她可以察覺出,老爹似乎對東徹懷有敵意呢!

    媽咪對老爹的過度反應一點也不在意,淡淡地說老爹只是在吃醋,不理他就行了。

    既然媽咪都這麼說了,那她也就不理老爹的使性子,病剛好,便跟東徹外出吃飯。

    站在巨幅廣告看板前,胡潔笙目不轉睛瞧著。

    看板裡的東徹有著一頭帥氣的褐發造型,他橫坐在紅色長沙發上,赤裸的上身僅一條長得不象話的白色羽毛圍巾隨意纏繞在頸子上,且任其下襬垂落在地,下半身雖是一條樣式簡單的黑色皮褲,但東徹硬是穿出了他自己的性感味道。

    巨型看板就掛在東區最熱鬧的路段上,無論男女,經過的路人總忍不住停下腳步,多看一眼。

    往後退一步,胡潔笙忍不住讚歎出聲。

    他真的是一個很性感的男人哪。

    靜候著的男伴有些不是滋味。「看夠了,該走了。」

    移回讚歎的目光,她道:

    「剛剛你硬要繞路走,就是不想我看到這個嗎?」她強烈懷疑。

    染回黑髮的東徹把發長做了修剪,為了保險起見,他戴上一副沒有度數的黑框眼鏡稍作改裝,若非仔細瞧,很難把他與廣告看板上的模特兒當作同一人。

    自從代言的服飾開始宣傳後,他的曝光率高得嚇人,電視、平面廣告、雜誌……等,無一遺漏,一夜之間,他的名氣高度竄升。

    作為公眾人物,東徹自有他一套應對方法,不過在與心上人相處的時候,他希望她看的是真正的他,而不是戴上明星光環的他。

    這要求,他未曾說給她聽,因為他相信,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她會明白。

    「廣告有什麼好看,真人就站在妳伸手可及的地方不是更好。」他壓低音量,不自覺流露吃醋意味。

    她嘿嘿一笑,黑眸頑皮地滑向廣告上肌理結實的胸肌,不一會兒又瞄向身旁男子,語出驚人:

    「廣告上的你比較養眼哩!」沒想到他瘦歸瘦,該有料的地方還是挺可觀的咧!

    養眼?

    他頓時一愣。

    這兩個字好耳熟。

    翻著腦裡中文流行用語的資料庫……叮!

    「妳喜歡看男人的裸體?」他十分認真。

    略高的音量引來路人的注目,胡潔笙霎時臉一熱,再不敢久留,主動拉著他手臂快步離去。

    給拉著走的東徹不明就裡,卻是順著她的意跟著走。

    跑了一小段路,兩人慢下步伐。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斜眼看他,好氣又好笑。

    為什麼他聽不懂她剛才的玩笑話?是語言上的差異,或是他其實是個很認真從未說過俏皮話的人?

    「我沒有特別喜歡看男人裸體啦!方才我那麼說,嗯--可以解釋成一種讚美的意思。」放開抓他的手,她走在他前頭。

    「讚美?」一想到她以讚美的目光去看其它赤裸的男人,兩道濃眉便不可認同地皺在一塊兒。

    她坦言:「看你瘦得很,不過身材很棒唷,手腳修長,肌肉也挺平滑有型,不像我那兩個弟弟,一個練球練的肌肉太勃發,另一個則是只會啃書本像只白斬雞,肌肉軟趴趴的。」想到他或許不懂白斬雞,趕忙解釋:「所謂白斬雞指的是缺乏運動的男生,可不是食物唷!」

    他跟上她。「妳喜歡……我的身體?」這念頭令他心口猛然一跳。

    「喂、喂,別把我說的跟個好色女子一樣。」讓他的話給逗笑了,有必要重新審視這個許久不見的「老」同學了。

    印象中,他是反抗心強的男孩子,老闆著一張臉,說話也粗聲粗氣的,沒想到多年後再見他,他變了個人似的,脾氣和善了一些,也沒那麼尖銳了。

    她笑,他也跟著笑。

    「跟妳相處果真是件舒服的事,如果問我此次來台的收穫,我會說就是遇見妳。」

    「我?我可沒有為你做過什麼啊?」參加同學會、學開車的事,才真是麻煩到他。

    她沒聽懂。

    東徹暗暗歎口氣。

    「知道我為什麼邀妳出來吃飯?」在日本,他可不曾主動邀約任何一位女孩呢!

    提及此,她淺笑。「你明天就要回日本了,再不找我出來,可能就沒機會了。」

    「這可不一定。」他高深莫測說道。

    「說的也是,臺灣跟日本不過幾小時的飛機飛行時間,也許不久後又有臺灣的工作找上你。」那麼他又是為了什麼邀她出來?

    兩人停在紅綠燈前,等待燈號變換。

    「工作只是藉口。」

    「嗯?」

    好看的唇勾起一抹堅定的笑。「我是為妳而來的。」

    原本直視著燈號的眼慢慢、慢慢轉到身側的男人臉上,仰望的視線瞬也沒瞬。

    胡潔笙是個聰明至極的女孩,一會兒便明白東徹的話中之意。

    「我想晚餐喝的葡萄酒不至於讓你醉了才是。」她輕聲道。

    仔細聽,裡頭似乎夾雜了淡淡不安。

    燈號轉綠,她率先踏出步伐。

    平靜的心情早起了些許波動。

    八年未見的高中同學忽然出現,重新參與她的生命,說不在意是假,由其在那一晚之後,她對他已有不同的看法,很淡、很淡,卻是一個開始。

    呵!她竟緊張了起來。

    「我沒醉,我的酒量很難讓我醉倒。」他跟在她身側,小心翼翼注意著她的表情。

    「喔。」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突地,東徹拉著她彎進路旁的小巷。

    「這裡沒人,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

    胡潔笙一點也不驚慌。「如果要跟女孩子告白,我誠心建議去一間氣氛好的餐廳或是咖啡館都是很好的選擇,這裡有點不適合呢!」

    「下次吧,今天就請妳委屈點。」雙手抵在水泥牆上,將人兒圈在身前。

    她歎口氣。「我很不想這麼說,你是不是病了?」說完,她十分認真地伸手探向他額頭。

    「我沒病。」任由她柔軟的手覆在額上,很滿意那溫軟的觸感。

    「那你究竟想怎麼樣呢?」

    「我--要追求妳,從現在開始。」看見她眼底的疑問,又道:「我是認真的。」

    推離他過於靠近的身體,她抬眼瞧著他。

    「明星是不可談戀愛的,你不怕身價下滑嗎?」

    「怕,就不會對妳這麼說了。妳是對我沒有信心,還是對自己沒有信心?」抵在牆上的手微微發抖,等待她的回復,讓他一顆心緊揪著。

    「我若說不要,恐怕你也不會同意吧?」她笑了。

    「我知道妳目前沒有要好的男朋友,所以不論妳同不同意,我還是會追求妳。」摘下眼鏡,飛快在她左頰上印了一吻。

    普通女孩早讓這一吻迷惑去三魂七魄誓死追隨,但胡潔笙卻不是普通女孩,單看她外表秀秀氣氣、斯文和善沒啥睥性,其實內心裡好勝又頑皮,更愛具挑戰性的事物。

    「喂--你犯規,哪有人動作這麼快,我都還沒讓你追到手!」

    這話,讓他安了心。

    「我明天就要離開,在這之前總得讓妳記得我。」

    「遠距離的交往通常沒有好下場唷!」她很慈悲地預告最有可能的狀況。

    「我不會讓這事發生。」說完,他順勢在右頰上落下一吻。

    胡潔笙面色緋紅,羞得不願再抬頭。

    他雙手環抱住她,低聲在她耳邊道:

    「我真正想吻的是妳的唇。」

    她輕捶他肩頭,掙著要離開他的懷抱。

    他低笑,抱緊她的腰,不讓她有機會溜掉。

    「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嗯。」許久,她才應聲。

    那個說要追求她的男人在第二天搭了早班飛機回日本,而她則是一如往昔,八點不到就等在唐風館廚房裡吃老爹的愛心粥。

    事實上,她昨晚睡得還不錯,非但沒有失眠,還一夜無夢到天亮。

    「小乖,什麼事這麼開心?」胡善全趁空檔,坐在女兒身旁聊天。

    他得知那個送女兒回家的臭小子滾回日本去,開心得不得了。

    「沒事,您怎會這麼問?」吃著皮蛋瘦肉粥,一天的精神都來了。

    「平時小乖都睡眼惺忪,非得發呆個半小時才清醒,今兒個容光煥發出現,嚇了老爹好大一跳。」左瞧右瞧,可真怪了。

    胡潔笙並不覺得自己有何不同,她仍是她。

    「大概是昨晚睡得好,所以也比較有精神吧。」

    胡善全抓抓頭。他整日待在廚房,外面的事鮮少傳入他耳裡,直到近日,他才知道女兒學車的對象是那個幾年前來過家裡的日本轉學生,這讓他挺不是滋味,要學車找他教就行了,找旁人做啥?技術肯定沒他好!

    「小乖,從今天起,老爹教妳道路駕駛好不好?」胡善全討好道。

    吞下粥,胡潔笙看看一臉期盼的老爹,雖難啟口,但還是得拒絕,她學得差不多了呀!

    「爸,我想不必麻煩您了。」

    「不麻煩,小乖真貼心,妳一定是怕老爹太累才不好答應吧?沒關係,老爹不累。」

    「不、不是。」頓了頓。「東徹教會我了,所以不必麻煩爸了。」

    「啊--這樣呀!」胡善全像只泄了氣的皮球。

    吃完粥,抹抹嘴。「不跟您聊了,我該去找媽了。」說完,她趕緊推開廚房的門,頭也不回。

    胡善全要喚回女兒已然不及,幽幽歎口氣,坐在女兒坐過的椅子上,自憐自艾起來。

    「主廚、主廚。」

    小乖小時候好愛纏著他說話呢!

    「主廚--」叫喚聲提高了數倍。

    小乖……唔唔……長大都不跟他撒嬌了,唔……

    叫了好一會兒,主廚仍動也不動沉浸在自己哀傷的氣氛裡,新來的小學徒仍是不死心--

    「主廚,您爐子上的菜是不是該裝盤了?」再煮下去,菜都要煮爛了。

    老練的二廚關了火,對小學徒道:

    「別叫了,大廚現在沒空管這小事。喏!去做該做的事,不必理會他了。」

    小學徒瞪大眼。好冷漠呀!莫非這裡也跟他之前待過的地方一樣,勾心鬥角得厲害?

    「走吧!別看了,待久了你就知道今天的狀況算是好的了。」資歷一年半的學徒拍拍新人的肩,安慰道。

    滿頭霧水的小學徒給帶了開去。

    一星期後,小學徒也練就了廚房眾人視而不見主廚反常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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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7-25 01:55:50
第七章

    日本

    「楓藝能公司」創立僅僅五年,是一間規模極小的藝能公司,剛開始他們只有一名模特兒,純粹玩票性質地經營,然而這名模特兒的竄紅為楓藝能公司造就廣大的知名度,期望成為其中一員的年輕人寄來如雪片般的推薦信函,於是經營出心得來的老闆,便決定擴充旗下藝人的數量,篩選了七人加入。

    柯舜舜站在東京市區一棟不甚起眼的白色大樓前,她吸口氣,昂首走進,搭乘電梯直上十二樓頂樓。

    電梯門打開,入眼是一塊菱形的木制看板立在電梯口,上頭書寫著「楓」字。

    往左看,是色彩搶眼的辦公空間,米色牆壁上畫了數個直徑超過三十公分,紅的、藍的、綠的、橘的……各色圓形圖塊,光是視覺效果便教柯舜舜心情跟著活潑愉快起來。

    快步走上前,她朝櫃檯小妹微微一笑,遞上名片。

    「妳早,我是飛宇廣告的柯舜舜,與楓小姐有約。」

    櫃檯小姐回予一笑,接過名片,直接與經理室通電話,低聲交談。

    柯舜舜此刻悄悄拉平身上的褲裝,務必給楓小姐一個好印象。

    「柯小姐,請跟我來。」櫃檯小姐領著她入門。

    柯舜舜點頭,不疾不徐跟上前,此趟除了簽下手機合約之外,她更有意與楓藝能公司長期配合下去。楓旗下的藝人們除了東徹之外,其餘人無論在演、歌、視都有不錯的表現,對日本藝人敏感度頗高的臺灣市場來說,這絕對是一項值得爭取的合作。

    叩、叩。

    「請進。」

    柯舜舜跟櫃檯小姐道了謝,便小心拉開寫著漢字「楓」的黑色門扇。

    明亮的空間裡簡單擺設了一套淺褐色沙發,往右看去,就見同色系辦公桌後的中年美婦和善地淺笑著。

    「柯小姐,勞煩妳大老遠來一趟,請坐。」氣質優雅的謝雅楓以中文說道。

    柯舜舜輕點頭,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別這麼說,若不是楓小姐,恐怕我還沒機會來東京玩呢!」

    謝雅楓輕彈桌面,打量著眼前嬌小俐落的小姐。

    「客套話就不多說了,東徹這一趟臺灣行便跟妳談定了合作事宜吧!他哪,對工作上的事從來也不關心,這次肯同意飛宇廣告的邀約,我是怎麼也想不通。」提起兒子,她這做媽的是愈來愈不懂了。

    「說來您也許不信,我跟東先生是在一場同學會裡遇見的,我見機不可失,立刻就上前攀談,這才邀約到人。」帶著試探,柯舜舜還不確定自己能說多少。

    「同學會?」這話引起謝雅楓莫大興趣。「這事東徹沒跟我提過呢!對了,妳要喝什麼?看來我們似乎有很多事可以聊了。」按下對講機,吩咐秘書送來一壺紅茶。

    「我也喝紅茶就行了。」

    不一會兒,秘書送來紅茶,更貼心附上茶點。

    待秘書走後,柯舜舜似笑非笑,一臉頑皮:「您認識一名叫作胡潔笙的女孩嗎?我跟她正巧是大學同學。」

    謝雅楓側頭想了會兒,唇畔露出淡淡的笑。「我知道她,那女孩是東徹的中文小老師。」記憶中是個清秀聰明的小女孩,多虧她,這才讓東徹的中文大有進步。

    咦?東徹無緣無故參加什麼同學會?

    「等等,妳說清楚些。」

    柯舜舜面有難色。「這事該由東先生自己跟您說,我不方便講的。」呵呵呵!

    「放心,我給妳撐腰,就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說出來。還是妳寧願保密也不要合約啦?」

    柯舜舜眼一轉,賊兮兮道:

    「您可得保密呀!別讓東徹知道這事是我告訴您的。」拉攏老闆是很重要的,但得罪了東徹她也吃不消呀!

    「沒問題--」

    「什麼沒問題?我最親愛的母親大人。」

    門刷地一聲推開,一身黑衣勁裝的東徹帥哥冷著臉盯著裡頭正準備聊是非的女人。

    「哎呀!你怎麼來了,偷聽淑女說話是不道德的唷!」謝雅楓老神在在。

    「哈囉!楓姨、小舜舜,我也來了。」葛飛用力擠開杵在門口當門神的東徹,討好地跳到柯舜舜身旁。

    柯舜舜一見葛飛,立即皺眉,礙於在洽公又在別人地盤,這才沒破口大駡。自從在炫惑工作室見面之後,葛飛就像蒼蠅似地走到哪跟到哪,無論她出席任一個社交場合,總是不期而遇,而且整晚都擺脫不掉,他會在她耳朵旁不停地說話,什麼都說,服飾、廣告、攝影……煩得她快失控打人了。

    反手帶上門,東徹說道:

    「趕快把合約簽一簽,柯小姐還要趕回臺灣交差。」

    「柯小姐,妳何時回臺灣哪?」謝雅楓問。

    「明天中午。」

    「真的?好巧呀!我也是明天中午要回去,不如一起吧!」

    葛飛故作訝異,明眼人都知他早把她的行程摸得一清二楚。

    「聽見沒,人家明天中午才走。」

    不理會兒子怒目相向,謝雅楓起身繞過辦公桌,拉著柯舜舜:

    「走,我帶妳到一家有名的餐館吃中飯兼喝下午茶,我們可以邊吃邊聊。」這女孩挺合她的意。

    只要能遠離葛飛這個纏人精,柯舜舜去哪兒都行,顧不得門口那尊門神警告的視線,比起東徹的冷臉,葛飛的糾纏更令她害怕。

    「等一下!」葛飛放聲大喊。

    「臭阿飛!喊那麼大聲要嚇誰呀!」謝雅楓敲了葛飛一記響頭。

    「哎喲!」捂著被敲疼的頭,好委屈。「楓姨,現在才早上十點半,上哪兒吃午飯?有話在這裡談嘛!」

    「我也想呀!但東徹在就談不成了。」瞧他緊張的,肯定有秘密不讓她知道。

    「哪件事談不成?」葛飛明知故問。

    「閉上你的嘴,葛飛。」這小子存心跟他作對。

    謝雅楓嗅出了端倪,改問葛飛:「阿飛,楓姨待你不錯吧?來來,把東徹的秘密說給我聽。」

    無視于好友的殺人視線,愛湊熱鬧的葛飛哧哧笑道:

    「東徹跟伯父一樣,追女朋友追到臺灣去了。」

    怒氣衝衝的柯舜舜瞇著眼,狠狠瞪著葛飛。

    「都是你這個大嘴巴!害我也被趕出來,要是東徹改變心意不跟我簽約,看我不剝了你一層皮才怪!」怒氣當頭,當著日本人來來往往的大街破口便罵。

    「別氣、別氣嘛!生氣容易老的。」美人氣呼呼的臉也是迷人極了。

    「拿開你的髒手!」狠狠拍掉他不規矩搭在她肩上的手,這個死皮賴臉的國字臉男欠扁到極點。

    柯舜舜想再看見他,甩頭便要回飯店。

    「等等我。」葛飛追上前,討好道:「妳第一次來東京吧?提起東京我可熟得很,今天就把下愉快的事拋開,我帶妳去市區逛逛,」

    「不必。」她努力走,用力定,恨不得多生兩條腿好讓她走得更快。

    「真的不麻煩,妳別因為不好意思而拒絕我哪!」笑出一口熱烈的白牙,好希望博得美女一笑。

    「你想太多了。」

    他再接再厲。「小舜舜,妳這樣冷淡,我好傷心哪!」

    柯舜舜無預警的止住步伐,若非葛飛及時停腳,就要撞上嬌小的她了。

    「再警告你一件事,不准叫我小舜舜。」咬牙切齒。

    「呃--我覺得很適合妳呢!」

    「不准就是不准!告訴你,我最討厭死纏爛打的男人,你再纏著我試試看!」

    「可是--」他喜歡她呀!

    「沒什麼可是!我說的很明白了,再見!」

    伸手招來計程車,她上車正要告訴司機飯店名稱,豈料不知放棄為何物的葛飛從另一邊的車門上車。

    「你上來做什麼?」

    「我陪妳回飯店呀!女孩子一個人很危險,誰知道這個司機正不正派。放心,我塊頭大,司機肯定不敢亂來。」又是露出一口白牙的蠢笑。

    秉持著烈女怕纏郎的鐵則,葛飛是下定決心跟她纏到底了,誰教她長得這麼可愛,害看遞各地佳麗眼光其挑無比的他,一下子就給收伏了。

    「聽你在放屁,我看你才不正派,下車!」許久沒這樣用力吼人,真有些吃不消。

    「妳說粗話時好性格唷!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不過妳這樣吼很傷喉嚨的。」

    大口喘氣,柯舜舜被氣得不輕,一時找不到話反駁。

    坐在前座的司機也覺得不對勁,道:

    「客人,你們決定好去哪裡了嗎?」

    柯舜舜放棄跟身旁的野蠻人爭吵,流暢地說出飯店日文名稱。

    柯舜舜告訴自己,花再多力氣跟野蠻人爭論是沒有用的,這一次她不承認自己居於下風,正確說來,她是為了讓司機好做事才退一步的,她才不是拿他沒轍,絕對不是!

    看著新年度的工作行程表,楓藝能公司旗不知名度僅次於東徹的偶像歌手小澤明日香面色一沉。

    「這是為什麼?說好了由阿徹當我新歌MTV的男主角,怎麼換成別人了?」

    暗暗叫苦的經紀人木村和也急忙解釋:「東徹的檔期排得太滿了,再加上臺灣方面的工作,他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明日香的任性連他這經紀人也招架不住。

    「什麼沒有時間!是你辦事不力吧?一個月前我眼阿徹提出邀請,他明明說好的!」清純的美少女臉蛋凝聚著濃濃的不悅,顯得猙獰。

    木村掏出手帕拭汗,非常識相地不與她爭論,那天他也在場,東徹明明給她纏得煩了,隨意應付她便匆匆離開,豈知明日香沾沾自喜以為得到東徹允諾,從頭到尾東徹連個好字也沒說,這會兒便苦了他這小小經紀人。

    「明日香,合作的事等下次再談吧!以妳的名氣,不管MTV男主角找誰擔任都無所謂呀!」

    明日香聞言,杏眼一瞟,狠狠瞪向身前中等體型的木村。「你懂什麼?就是要阿徹來拍才有意義。」

    對自己的外表、歌聲相當自負的明日香一出道便快速定紅,儼然是日本歌壇的小天后,家境富裕的她原本就嬌縱任性,現在成了名人,其任性使潑的程度亦更加擴大,只不過她掩飾得極好,對外永遠是清純無瑕的甜美女孩模樣,一旦下了舞臺獨處,本性就露出來了。

    明日香是個極不服輸的女孩,通常只需她勾個手指男人便拜倒在她裙下,然而東徹卻讓她嘗到被忽視的滋味,無論她怎麼討好,他總是不為所動,甚至沒給她好臉色過,於是乎更增強她的征服欲。

    木村對明日香的用意再明白不過,只是他懷疑她的千方百計會有奏效的一天。

    「明日香,這次就算了,東徹後天就要去臺灣工作,短期是不會回來了。」

    明日香一愣。「阿徹才剛回來不久,怎麼又有臺灣的工作?」阿徹回日本這幾天她還沒機會見到人呢!

    「是臨時安排的,據說他跟臺灣的飛宇廣告一拍即合,隨時有可能在當地長期發展。」木村盡責地把搜集到的資料告訴明日香。

    「這怎麼行!楓老闆知道嗎?同意嗎?」

    木村點頭。「楓老闆有意把臺灣的經紀權簽給飛宇廣告。」

    明日香深感不解。

    倘若阿徹想走入國際,那麼歐美的邀約才是正確的選擇,但--阿徹根本對揚名世界興趣缺缺,他是她見過最被動、最不積極的藝人,如今會把注意力放到臺灣,肯定有不尋常的事吸引他。

    「木村,你去跟公司講,我想到臺灣去宣傳唱片,而且也指定飛宇廣告代理我的經紀權。」

    「明日香,妳別衝動,妳在日本的市場還沒完全鞏固,貿然跑去臺灣只怕……」木村急道,日本藝能界的競爭相當激烈,不保持一定的曝光率,健忘的觀眾很快就忘了的。

    「木村,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我可是小澤明日香,別拿我跟其它小歌手相比。」明日香自負道。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我已經決定了。木村,這件事就給你辦,沒辦成就不要回來!」

    木村還想再說什麼,卻在明日香怒瞪之下硬生生把話吞回肚子裡。

    此時,木村再度感歎,別人帶的藝人是又乖又聽話,怎麼他帶的明日香老是爬到他頭上呢?

    唉!好可憐唷。

    邁入十二月,氣溫明顯轉涼了。

    每年這個時節,唐風館也順應潮流在門口擺上一株聖誕樹,二尺高的聖誕樹纏繞上一圈又一圈的彩色燈泡,一到夜晚煞是漂亮。

    「姊,樹上的裝飾品是不是太少啦?」胡傑範站得老遠打量自個兒家的聖誕樹。

    「會嗎?」為了裝飾這棵樹,她跟店裡的工讀生爬上爬下忙了一下午。

    「太單調了啦!飾品當然要愈多愈好呀!妳看,頂端那一截幾乎沒什麼飾品,看來很寒酸。」胡傑范走向姊姊,不客氣地批評。

    「既然如此,這個工作就交給你了,那麼高的地方我可爬不上去。」說完,把一袋金色彩帶塞給弟弟,胡潔笙打算走人。

    「咦!要我弄?」

    「除了你還有誰夠高?」儲藏室的梯子僅半人高,派最高的工讀妹妹爬上去也還差一截。

    「可是我要回家準備小考耶!」早知道他就不先來店裡看聖誕樹了。

    「叫你做就做,反正你哪次是認真在念書,回去還不是先守在電腦前打電動。」搶過弟弟書包,又道:「弄好了再來跟我拿書包,別想偷溜。」說完,頭也不回進到店內,不理會弟弟的鬼叫。

    她走進經理室。

    羅純純見了女兒便道:

    「妳的手機剛才響了好一會兒,我沒幫妳接,看看是誰打來的。」

    胡潔笙依言拿起小幾上的手機查看。「東徹打來的,晚點再回就行了。」

    「他不是回日本去了?」羅純純充滿興味地瞧著女兒,眉眼盡是曖昧的笑意。

    「朋友之間偶爾通通電話是很正常的事。」手機放大外套口袋。

    「長途電話可不便宜哩!想想這孩子也真有心,又是教車、又是打電話的,根本是在追求女朋友了。」

    胡潔笙一點也不意外媽咪的說詞,坦言道:

    「媽咪真厲害,一猜就中。」

    羅純純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東徹真的在追求妳?」她這女兒可真會保密。

    她點頭。「他在回日本的前一晚親口對我說的。」她彷若置身事外般平靜說。

    「什麼?他只跟妳這麼說,然後就立刻回日本去了?」羅純純不敢置信。

    「是啊,他還要我等他回來。」

    「那他何時回臺灣?」

    「我沒問。」

    「笨女兒,妳怎麼不問呢?」

    「沒什麼好問的,他該回來就會回來了。」

    羅純純著實受不了女兒冷淡的回答。

    像東徹這樣一個大帥哥開口說追求自己,她怎能一副無關己事般不痛不癢?正常一點的女孩子都會歡天喜地,藏也藏不住欣喜,她的女兒卻是毫無反應,被動至極,要是把人給嚇走了,豈不損失?

    「笙兒,妳心裡是怎麼想的?喜歡還是討厭?」

    「別這麼問我,我不知道。」

    「怎會不知道!很簡單嘛--」

    「媽,這事妳就別管我了,一切順其自然吧!現在我沒想太多。」

    一切都發生得好快。

    她承認對他已有好感,也不排斥他的親近,只是這就是愛了嗎?

    他說要「追求」她,那麼她期待他的「追求」會帶給她何等的欣喜與快樂,只是以他的身分,真要「追求」她,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大紅人的一舉一動屆時成了新聞頭條可就累人了。

    羅純純站起,走向女兒。

    「真是沒想太多嗎?」女兒想得深遠才是她擔心的。

    「是啊!」她輕快回答。

    「東徹也好,其它男人也好,媽只希望妳能找到真正待妳好的人。」

    「會的、會的,我會張大眼,好好挑一個,到時候就可以幸福地讓人養了。」

    「又說這種話,沒志氣!」輕拍女兒臉頰。

    「我是真的這樣想呀!」

    照顧弟弟也好,當個稱職的女兒也好,其實她也很想嘗嘗撒嬌的滋味。

    真有那個人出現的一天嗎?

    柯舜舜心情異常的惡劣。

    「把他轟出去!」

    巨吼聲吼得小助理雙腿打顫,說話結巴:「可、可是葛先生堅、堅持要跟您當面簽約,您、您不出去跟,跟他談,他就不簽啊!」

    「他不簽就找別的攝影師,全臺灣攝影師那麼多,不差他一個!」心火直直冒。

    小助理面有難色。「可是廠商指名了要葛先生,這、這不太好吧?」

    柯舜舜大口喘氣,杏眼瞪大。

    那個惹人厭的牛皮糖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竟然讓手機廣告的廠商指名要他擔任平面攝影,本來從日本拿到東徹的合約後,這件案子就該順順利利進行,豈料半途殺來個硬湊熱鬧的程咬金,處處跟她作對,明知道她一見他就火,他卻偏要出現在她面前,趕也趕不走!

    「要簽你去跟他簽,我不出面。」

    「人家就是要見妳呀!」小助理快哭出來了。

    柯舜舜重重捶了桌面一下。

    既然廠商指名,這合約就一定得簽,為了公司利益,她牙一咬,抽起桌上合約書,大力推門而出,三吋高跟鞋大力踩著地板,卡卡卡來到會議室門口。

    砰地一聲,會議室大門重重撞擊牆壁。

    柯舜舜一臉怒容。

    「葛先生,合約在這兒,若沒有其它問題,就勞駕簽個名。」合約書重重放在會議桌往葛飛方面推。

    葛飛瞧也不瞧合約書,著了迷似地盯著柯舜舜美麗的怒容瞧,她是個活力十足的女孩,渾身散發炙人的火焰,一碰就會給燒傷。

    「妳終於肯出來見我了,從日本回來之後,妳就一直躲著我。」葛飛委屈說道。

    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葛先生,我很忙,沒多餘時間跟你話家常,剛才你說要見了我才肯簽約,現在我來了,你是不是可以簽了?」

    葛飛伸手打開合約書,飛快簽下名。

    見合約已簽成,她拿回合約書就要離開,葛飛立即擋在門前。

    「為了慶助我們的合作關係,我請妳吃飯。」他一臉希冀。

    「不必,我有別的事要忙。」她冷冷拒絕。

    「再忙也要吃午飯吧?妳都這麼瘦小了,要是再餓肚子肯定會受不住。別跟我客氣了,我知道有家餐廳的牛排很好吃。」他笑道,露出一口大白牙。

    「我不喜歡牛排。」

    「不然我們去吃海鮮?」

    柯舜舜不甚文雅地雙手叉腰。「你不懂何謂拒絕嗎?」老天,這人臉皮真夠厚的。

    「我的優點之一就是有耐心。」

    「那就把你的耐心用在別的地方,本小姐不想跟你吃飯!」氣、氣、氣死人了。

    「為什麼?」

    「因為我討厭你。」好,趁機把話說明白,省得他纏人。

    「為什麼討厭我?」他好脾氣問。

    嘿!還敢問--

    「因為你很纏人、很煩!不管我到哪裡你就跟到哪裡,這就是我討厭你的理由。如果你肯跟我保持距離,保持點頭之交的淡淡人際關係,那麼我會很感激你。」她人雖小,中氣卻出奇地充沛,吼起人來極具震撼效果。

    葛飛聽了她的話,一副很無辜的表情,道:

    「可是我不想只當點頭之交的那種朋友呀!」

    「不想也得想!」他那點心思她豈會不明白。

    不是她自誇,從小到大她身旁不曾缺過追求者,男人對她的企圖她總是一眼就看透,想她冰雪聰明豈不知葛飛的企圖,但很可惜那葛飛選錯了方式,纏著她只讓她反感,再給不出好臉色。

    葛飛搖搖頭。「我不要。」

    「什麼你不要!你以為自己是誰?」這國字臉男著實惹毛她了。

    「我從十八歲替人拍照到現在,算算也十個年頭,其間看過的美女不在少數,可是她們都不是我要的--」

    「我不想聽你扯些有的沒有,你要是再繼續擋路妨礙我工作,信不信我說出更難聽的話!」

    不理會她惡狠狠的威脅,他繼續道:

    「第一眼看到妳就決定了。」

    她壓根兒下想去聽後面的話,在話未說明之前讓對方知難而退是她較鐘意的拒絕方式,一旦講明瞭,那種不自在又是另一回事。

    「住嘴,我一點也不想聽。」她伸手去推他,但他壯碩的身軀豈是她的氣力能動搖。

    他趁機拉住她右手掌,堅定道:

    「我喜歡妳。」

    天哪!好啦!這下連朋友也不必做了。

    「我不喜歡你!」說的很明白了,他可以滾了,然後再也不往來。

    「我知道。」他平靜道。

    柯舜舜一時讓他冷靜態度唬住,但隨即回復。

    「呃--很好,你總算明白我的意思。」

    「但是我不會放棄。」他又露出白牙微笑。

    杏眼圓瞪。

    玩她嗎?

    「你是說你還會繼續糾纏我?」她惡狠狠道,一時間沒注意到小手給握著。

    「錯了,是追求才對。以後我還是會用各種方式接近妳,直到妳敞開心門為止。」誰教他就只中意她,即便惹得美人怒火熊熊,在他眼裡仍是可愛得不得了,心甘情願承受她的火氣。

    柯舜舜大口喘著氣。

    沒見過這種無賴又厚臉皮的人,講得這麼明白了還不肯死心,他以為他是誰!

    「再跟你說一次,我不喜歡你。」咬牙切齒。

    「現在不喜歡,不代表未來也不喜歡,我很有耐性。」他會等。

    說完,他趁她不注意,拉起她的右手,輕輕在雪白手背上印下一吻--

    啪!

    抽回手,她有股殺人的衝動,他竟敢這麼做!

    「你給我滾出去--」

    偷親到佳人玉手已是非常滿足的事情,不顧臉上紅紅的掌印,他較關心她的手。

    「打得手很疼吧?要記得冰敷,可以消腫。」

    「滾出去--」

    這一日,柯舜舜的怒吼聲響遍整層辦公室。

    葛飛自此列入黑名單,永不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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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7 0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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