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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小繆 -【女律師之瘋狂情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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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8 01:38:34 |倒序瀏覽
女律師之瘋狂情事》作者:陳小繆

她,美麗又驕傲,瘋狂又多情,擅長玩弄男人子股掌之間,
這次,多事的媒婆卻為她安排了一場烏龍相親。
她瞄了男方一眼,差點沒氣昏――
戴黑框眼鏡也就算了,竟然還穿“陳雷”式的西裝。說有多土,就有多土!
“哦,NO――”就算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不肯嫁給那個憨直的鄉下醫生!
唉,就在她覺得他愈來愈礙眼之際,他卻看她愈來愈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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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8 01:39:03
第一章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總是把法律系出身的志願女和女檢察官、女法官和女律師劃上等號。善良一點的人們則會說她們是具有內在美的一群。

    大學裡的男生總愛形容法律系的女生是:許阿桂檢察官的學妹——就是憑著過去的刻板印象,一口咬定她們一定是因課業繁重而無暇顧及外表,所以老是一副邋裡邋遢的模樣。

    朱德齡便一直有這方面的困擾——

    每逢她甩著那長及腰際的亮麗秀髮走進教室時,偶爾由外系來旁聽的國生,都為著她那張如工筆畫家筆下仕女般細緻的央容所為之傾倒。驚豔之余忍不住悄悄向她同班同學打聽,那麼漂亮的女孩來念法律做什麼?想在班上釣個金龜婿嗎?

    德齡並非不用功,但由於她比班上其他女同學多花了一些時間在打扮和交際上,因此成績只是朱德齡平,更印證了人人不看好她日後進入法界的傳言。畢竟國家考試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在大學時代的德齡,還沒意識到日後出路問題,考上法律系,完全是因聯考志願而分發到的。

    大學通識課程的課堂裡,老是擠滿了來自各系的學生。尤其是法律系名師開的課,更是場場爆滿。

    面對臺上德高望重的教授滔滔不絕地以學者身分發表支持在野黨政策,台下近兩、三百個學生苦力聽講做筆記的精彩講座,德齡還是激不起一點關心政治的熱情。若不是此堂為法律系必修學分,她才沒興趣聽呢!

    想到前一晚參加聯宜舞會跳到三更半夜,全身均疲憊不堪,德齡攤開保持得很乾淨卻很少做筆記的課本,顧不得形象便打了個大呵欠。

    不知她這個動作招惹了誰,居然有人用張紙團往她後腦勺打去,她的睡意頓時全:被嚇走了。

    “誰?”德齡當下臉色大變,連忙轉過頭去追查元兇。

    後座的同學們面面牙覷,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德齡見大家都這麼認真在聽課,才發現自己打擾了同學,於是只好先忍住這口氣又轉過頭來。

    此時,她好像聽到有個男孩假裝咳嗽的聲音,於是她便記住了這聲音。哼!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看我非找機會逮住你這個小人不可!

    下了課,她忙不迭地往座上位後方看去,尋發聲的位置找到了那個人——一個面目皆被超厚黑框眼鏡遮住,神誠冷漠高居,絲毫不因身上簡陋的T恤、牛仔褲而為意的男生。

    德齡一個箭步沖到他面前,氣衝衝問道:“剛剛是你用紙團丟我的?”

    “是,”那人也爽朗應道。“男子漢敢做敢當,就是我丟你的。”

    聞到了那人身上隱約傳來的藥水味,德齡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看樣子這土包子八成是醫學院的,手上還抱著一大堆原文書。“我和你無冤無仇,幹麼丟我啊!”那時德齡心想:那人該不會是對自己有意思;想用這方法來吸引自己注意吧!

    大學時代有許多追求者的德齡,還頗不把這個人放在眼裡呢!

    豈料那書呆子居然義正辭嚴地對她說起教來。“誰教你在我最尊敬的老師課堂上又打呵欠、又吵到別人聽課?”

    “我哪有?”德齡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呆子還來真的。

    “有,自一上課起,我就被你和你旁邊那個男生的交談聲吵得不能專心。後來沒人和你講話了,你又忝不知恥地大聲打了個呵欠。”書呆子振振有詞地道。“像你這種不知進取的女生留在大學,尤其是培育國家無數精英的T大法學院裡,還真是浪費國家教育資源。”

    她用不用功又幹他什麼事?德齡被他這樣一指責便忍不住火大起來。自小嬌生慣養的她,向來只有她吆喝父母、家人的份,長這麼大還不會被說過一句重話呢!”

    “啪——”一怒之下,德齡狠狠地打了他一記耳光。

    “你……”那書呆沒想到眼前這個漂亮女孩居然會公然使用暴力。

    沒想到的人不只是他,還有其他早就暗暗爺慕她已久的外系男生,德齡如此火爆的表現還真僅他們驚訝。

    “告訴你,以後在學校走動給我注意一點!”說完後,德齡便氣衝衝走了。

    “恰查某!”書呆子嘀咕了一聲,只能自認倒楣,而且搞不懂這麼沒氣質的“花瓶”怎會有人欣賞。

    “吳良興,等一下!”

    德齡叫住了正走向社團辦公室的同班同學吳良興,還順手抑走了他手上的辯論賽報名表。

    她認真地拿出笑來把自己的名字記在系祭辯論賽的選手名單中。“我也要參加比賽!”

    “別鬧了你。”吳衣興連忙把報名表搶回來。“我們這隊人馬好不容易從大一新生中就培養出來的水準,怎麼可能讓你毀了我們蟬聯三連霸的美夢?”

    “你看不起人呀!只有你有資格參賽嗎?”德齡甘示弱地反駁著。

    “我是為了大局著想。”從國中、高中起就和德齡是同學的吳良興,向來對她就是直來直往,一點也不顧及她是女孩子。“你以為這是帶稿上去念就算的遊戲嗎?連報告都不肯好好寫的人還想參加辯論比賽,我真佩服你的勇氣。”

    吳良興說得一點也沒錯,像這種校園中的奧瑞網式辯論賽的題目,為了提升可辯性層次,往往會以很專業的法律或政治性的命題為主。參加辯論比賽的學生一場比賽下來都得在短期內收集、吸收一大堆必備專業知識,還得抽空練習演說技巧,這種壓力自然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德齡雖不是經常留意吳良興這類自詡為“精英份子”的學生在搞活動,但多少也知道參加辯論比賽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是,一想到那個當眾羞厚自己的書呆子用什麼“無知”、“不知進取”的詞句形容自己,她便顧不了參加比賽會承受什麼苦難折磨,一定要為自己已出口怨氣。

    “讓我試一試,我保證不會扯你們後腿的!”為了參加比賽,她不得不向身為領隊的吳衣興低頭。“拜託你。”

    “這……”見德齡態度緩和下來,良興雙眉緊蹙,反而更加因擾了。“你不要再考慮一下?”

    因為他最所弄到最後,面臨德齡不得不上場時,他沒把握她的程度是否跟得上隊友的水準。而讓她放隊,不給她上場又說不過去。

    “拜託啦!只要讓我參加,找資料、討論什麼的我都可以配合。如果你們怕晚上沒場地可以練習,還可以到我的住處,那裡很大,不怕打擾人。”

    提起德齡父母為她北上求學,特地幫她買下間二十多坪小公寓,吳良興也為之心軟了——到哪裡去找不用錢、有冷氣吹,又有鐘點女傭隨時準備一大堆次飲、水果以及和微波爐熱一下就能用的餐點?

    “真的可以到你家去?”吳良興不相信向來仗著自己長得可愛而自視甚高,又不合群的德齡會這麼好心。

    “當然啦!為了報那一箭之仇,要提供這一點場地、餐飲算得了什麼。”德齡眉一揚,得意地笑了。

    “報……報仇?”吳良興也揚起一道眉毛,沒想到向來直爽的德齡還有這麼一椿心事。

    “是呀!”提起她的仇人,德齡的表情忽然變得像是要把人殺掉似的。“我打聽到了,那次羞辱我的人,居然是醫學院的最佳辯士——楊訓明,所以,我一定要在場上報這深仇大恨。”

    深仇大恨?吳良興的單眼皮撐更開,她不是很不在乎學校功課嗎?怎會被人說了兩句就因此而憤憤不平?沒搞錯吧!

    不容他多想,眼前的朱德齡眼神中忽然飄現出一種從沒見過的光芒。吳良興意識到:日後可不能小覷這個平日只知打扮、交際的法律系“花瓶”了。

    楊訓明在歷經了若干賽事後,終於與其隊友榮登決賽坐二望一的局面,也終於和去年冠軍隊——法律系交手了!

    關於這次討論安樂死的合法性命題,

    楊訓明十分有信心。以他平日的作功程度,以及對特別案例又有相當形容,自然胸有成竹,穩操勝算。

    當他踏入會場,一眼望見和他交手的那個席位正是朱德齡時,他忍不住失聲大知。

    “法律系沒人了嗎?竟派出這種連當花瓶的資格都沒有的婦孺出來。”楊訓明故意朗聲對他隊友說。“我現在才大三,還有好幾年才畢業,如果讓她打贏了我們,我甘願現在就退出辯論界!”

    德齡聞聲,抬起頭楊訓明淺淺一笑。嘿嘿!你這個書呆子別得意得太早,看我待會兒怎麼整你,德齡暗忖。

    起先楊訓明還沒弄清楚她在笑什麼,一直到比賽鈴正式響起,而她率先以來勢洶洶的姿態,胸有成竹地走向講臺發言時,他才發現自己錯了……

    ※※※

    六年後臺北

    “本庭宣告,被告江氏XX,於本案中因檢方證據不足以信……等等,不予起訴!”

    當法官宣告朱德齡的委託人因罪證不足而不被起訴時,所有在場旁聽的人們都不禁鼓掌起來。

    這是一件轟動全國的殺夫命案,被告因不堪長期受丈夫虐待,在一次毆打中失手把丈夫推向插有鐵柱的圍牆而致死。經由三次上訴,歷經三名律師,都被判無期徒刑的局面,後來,在社會圍體極力奔走,力邀朱德齡律師蟻務為其打官司之後,才扳回劣勢。

    眼看被告被宣告無罪,德齡心理也放下一塊大石頭。她提起公事包走出法庭,一下子就被簇擁而來的記者們團團包圍住。

    “請朱律師發表一下感言。”

    “接過那麼多為婦女爭取權益的案件,朱律師是否有心走入國會,為弱勢團體代言?”

    一時間,德齡居然被突來的閃光燈給照得睜不開眼睛。此刻她的腦中只是一片混亂,什麼都答不出來。然而在這個情形之下,她居然還回憶起六年前第一次走上辯論台的事——若不是那次上臺為自己報了一箭之仇,又因得獎受前所未有的鼓舞,她才不會在大學最後一年用功讀書,也不至於搶在吳良興他們那些高材生退伍前,就拿到了律師執照。

    說來諷刺,這一切都還真感謝那個書呆子楊訓明。若沒有他的刺激,她還不見得會有今日的成就。她至今還忘不了他對她的侮辱。

    回想起往事,她又不覺幽幽然起來。自那次比賽起,楊訓明是謹守諾言退出辯論界了,而往後便成了她朱德齡的天下。但仔細想想,不管日後多麼精彩的比賽,在德齡心理,卻找不到比楊訓明更令她緊張的對手了。在那之後,校園裡也很少見到他的蹤跡了……

    忽然間,她已被人群擠到法院大門。

    助手小玲早已把車開來,把她由記者群中拉進車子裡,隨後又一面開車,一面對德齡報告為她安排的假期。

    “下午兩點的飛機到高雄……度假飯店的車子到時會到機場接送,房間仍是你最喜歡的那間,可以看得到海景的。”

    德齡點點頭,累得說不出話來。

    忽然車裡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德齡順手接起來。

    “喂?”

    “阿齡嗎?我是媽媽啦!你阿爸說你大半年沒回家了,是不是趁有空回來走走?”是德齡母親的聲音。

    “可是我已安排去度假了。下次吧!”德齡隨便應著。

    知女莫若母,朱太太則說道:“你該不會是還沒原諒你阿爸吧?”

    一提起這件事,德齡的火爆脾氣便又發作了。“我的臉都快被他丟光了,我哪還敢回去?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了這件事我被說得多難聽。”

    “事情過了這麼久,大家也差不多忘了,更何況錯又在你。”

    “是呀!被人說成‘一定有什麼毛病才嫁不掉’已經夠難聽了,被人悔婚不就是罪大惡極了?媽,這一切都是因為阿爸自作主張才會這樣的。”

    朱太太歎了一口氣。“唉!你們父女倆的脾氣一樣倔。難道不能為了我而稍做妥協嗎?”

    德齡一聲不響,猶豫是否要看在母親的面子上而回去一趟。

    思緒不覺又飄到半年前——

    德齡自大學畢業後便一頭栽進工作,眼看就要邁入二十七歲了,還沒有個定男友。照理說像她條件這第好應該不難找物件,但就是因為自認條件太好,眼光也就高了起來。

    上她給自己未來物件的標準是:五好男人。

    什麼是五好男人呢?就是長相好、身材好、品味好、發發學歷好以及家境好,五者缺一不可。

    通常在她認識的男人中,符合這五好條件的通常已是別人的老公,不然就是五者之中略略有瑕庇,她看不上眼。

    然而等她真正遇上了以目中的五好男人,卻又抓不住對方。往往在約會個三、三次,對方便主動對她疏遠,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

    經過幾次慘痛經驗,她才發現自己失去這些大好姻緣並不是因為脾氣不好,相反地,遇上了喜歡的類型,她的態度會馬上一百八十度轉變,刹那間,由精明標悍的女強人變成溫柔多情的小女人。

    但男人就是這麼賤,對他好的時候便自大起來,對他不好的時候卻又像哈巴狗般搖尾乞憐。

    德齡的約會物件們就是先前遠觀德齡時,被她那冷若冰霜的氣質所打動,豈知一旦交往之後,她便馬上以未婚妻態度自己居起來。對條件好的男人而言,到了五、六十歲還是極富魅力,平均年齡不超過四十歲的他們,才不想這麼快就被套牢!

    於是,在過完二十七歲生日後,她便決定放下姿態,接受父母安排的相親。就算她事業如何成功,身為女人的她也想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她生怕年過三十不好找對象,見父母安排的對象還算不錯,稱得上五好:身高一八O,擁有企管博士學位,任職於德齡家鄉某大企業的分廠經理,也就掀然接受了。德齡父母也很高興地準備了洋房、吃車做嫁妝。

    然而,天不從人願。

    就在婚禮前夕,那個男人居然跑了。他只留下一張紙條說道:“很抱歉,我無法和你結婚。”就此消失無蹤。

    事後德齡的父母前往他公司及住處瞭解,才發現對方之前交往過一個女友,後因嫌貧愛富,為了娶德齡才拋棄她。豈料,在得知他即將和別人步入禮堂時,女友挺著身懷六甲的大肚子找上他公司。為了解決此事,那個男人不得不把女友娶進門,還被近降職,調到更偏遠的地方。

    然而德齡取消婚禮的真正原因,一直沒被鄉人諒解。

    他們一致認為:一定是德齡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才被退婚!

    想到這點,德齡真是欲哭無淚。她已大半年沒敢回家鄉,就怕旁人會對她指指點點。如今她父親居然還想叫她回去?“不可能,媽,我才沒勇氣去面對那些三姑六婆。”德齡交堅決地對電話那頭的母親說。

    “德齡,阿爸真的是有事要你幫忙啊!”朱太太好言好語地勸著。

    誰知脾氣暴躁的朱老大,見老婆說好說歹還叫不動女兒回家,便主動搶走了朱太太手中的電話。

    “你這個不肖女,每個月光是買衣服和化妝品就刷掉二十幾萬,若不是我替你付款,你那一點薪水哪夠用啊!”朱老大如雷地吼叫聲科快震破德齡的也膜。

    “既然不認我這老爸,那金卡收回來好了。”

    金卡收回去?這事已非等閒,德齡聽到這裡,額角不得不嚇得淌出一滴汗。

    “等……等一下,阿爸,你該不會是在開玩笑吧?”事至如此,德齡再怎麼倔強也犯不著和自己優渥的生活過不去,她連忙放輕語氣。“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好了,何必發那麼大的脾氣?”

    “呵!我不這麼說你會理我?告訴你,限你三天內回家裡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這個月帳單又寄回來了,不去繳的話恐怕會被停卡,你好自為之!”

    “不!”

    唉!現實總是逼得人不得不低頭,德齡咬咬牙掛掉電話,長長的睫毛往下垂了下,立刻又抬了起來,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

    “小玲,送我回公司,我要開我自己的車回南部。”

    “可是,朱律師,方醫師不是在度假中心那裡等你嗎?”

    德齡側頭一想:是呀!才交往兩個月的方約翰,好不容易約自己去度假了,眼看兩人的關係就快有新轉機了,卻在半路殺出阿爸這個程咬金……

    ※※※

    話說回來,為了試試方約翰的耐心,讓他等等也無妨吧!

    “你替我打電話給他,說我晚一天到。”

    德齡決定先回去看看阿爸是否又在玩什麼花樣,萬一又鬧得不歡而散,再到度假中心也不遲。

    何況她也很久沒有看見慈祥的母親和

    從小看她長大的傭人,歸鄉之情不免油然升起。

    臺灣南部某鄉下小鎮一…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朱老大不但以電話召回了德齡,還在德齡到家之前,把要介紹給德齡的物件叫來了。

    這個叫楊訓明的年輕人,是才調到本地衛生所沒多久的醫生,因為當兵時是醫官,加上本身用功的緣故,已在大醫院當了一年駐院醫師。又為了一股史懷哲式的熱誠,自告奮勇申請到鄉下地方行醫,這對向來只有兼職醫師的鄉下地方而言,實在是一項難得的福音。

    向個月相處下來,朱老大真是愈看楊訓明愈順眼,他不但醫術精湛,也十分富有愛心,對於鄉里一些患有長期慢性病的老人,更是每天固定到府巡視,每週還親自送藥來。有時也見他在廟口大榕樹下陪老人們下棋聊天,就連向來以火爆出了名的朱老大,見了他也總是笑得合不攏嘴。楊醫生的耐心和愛心,不但使他的高血壓降低了很多,而且還讓膝下只有一個女兒的朱老大,偶爾還能享受一點承歡膝下的歡樂。

    鄉里幾戶有適婚女子的人家,已忙不迭央求媒人去說媒了,眼看一個人品、學識皆為上選的.乘龍快婿就快被搶走了,心急如焚朱老大怎能不行動呢?

    找了個理由派人叫來楊訓明,朱老大迫不及待地親自奉上一杯上選凍頂烏龍。“來,楊醫生辛苦了。”

    “老伯您別客氣了,有什麼事要我幫助嗎?”楊訓明拂去滿頭大汗,一張蓄著大鬍鬚的臉被鄉間的太陽曬得又紅又黑。

    朱老大見他這麼忠懇,便開門見山說了:“楊醫生,你知道我有一個年紀和你差不多的女兒吧!”

    “嗯!不是說在強北當律師嗎?很了不起吧!”

    “哎!女孩子念那麼多書有什麼用?還不如早點找個好對象嫁了。”

    “或許她志在事業吧!不急,不急!”此時楊訓明也洞悉了朱老大的用意。“您打我來是為了什麼事?”

    “希望你能和我女兒相親!”

    真不愧是伴君如伴虎,楊訓明背後禁不住流了一身冷汗——果然,他忽然對自己這麼好一定是有目的的!

    “這……不太好吧!”楊訓明憨直地說。“我跟令千金又不熟。”

    “就是不熟才要相親。”朱老大雙手抱住楊訓明的肩。“楊醫生,不是我在自誇,我那個女兒啊!又漂亮又能幹,氣質更好得沒話說,你自己看了就知道。”

    “呃,是呀!我想令千金一定是正如你所形容的那麼好。”

    楊訓明忍不住暗暗瞄了朱老大那獅鼻闊嘴一眼,外傳他女兒和他長得幾乎是一個樣兒,要稱得上“漂亮”……那似乎太勉強了。

    何況,他才不相信有能力考上律師的女孩會漂亮到哪裡去?漂亮的女孩多半是不屑關在房裡苦讀那些艱深難懂的法律書籍的,他在大學時代早已見識過了。

    漂亮女孩?想到這裡,他不覺暗暗笑了一下,說到漂亮,他以前在法學院內遇到的那個小冤家倒真是稱得上漂亮:她是那麼有自信、又那麼亮麗奪目,當然她的脾氣也不是好惹的。

    “這樣好了,她這一、兩天就會回來,我們不如一道去外頭吃個便飯吧!你看,到鎮上‘春日園日本料理店’怎麼樣?”朱老大脹紅著臉,興奮地問道。

    “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管她得漂不漂亮,反正“春日園”的高級料理是鎮上出了名的,憑居在外的楊訓明已很久沒好好吃過一頓像樣的飯了,借此機會去大吃一頓也不錯。

    “一言為定嘍!”

    朱老大興奮地握緊楊訓明的雙手,也不管人家痛不痛,兀自用力地搖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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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8 01:39:36
第二章

    南部炙熱的烈日,曬著田邊小路。

    德齡一面踢著拋錨的車子,一面大聲咒駡著:“真倒楣,居然在半路上給我出毛病,這是什麼爛車嘛!”

    其實車子會突然故障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向來只注重打扮的德齡,對車子和獨居的公寓向來是不願多花一點心思去照料。不過,房子裡有鐘點傭人每天抽兩小時去清掃,車子就沒人替她整理維修了。

    何況她那發了狂似的開車方式,一路上將油門硬催到時速一百五、六十公里,還嫌可樂娜小車不夠有力。但若要她搭車或飛機,一想到回到鄉下出入不便,連計程車也沒有,家裡又只有那輛舊式的寶士車,讓講究品味的她寧可開自己的小車,也不要開那輛俗不拉嘰的寶士車出來丟人現眼。

    “唉!下次也許該換一輛保時捷了。”她喃喃自語,一手還揮著汗水。“我的天,這會兒我該怎麼回去呢?”

    可憐的她,出門前才換上的一身名貴香奈兒白色露臂洋裝已被汗水、脂粉糊成一團了。站在這沒半個人經過的荒地,不僅塵土飛揚,還讓灰塵弄髒了她的粉仍。如果沒回來,我現在大概會在度假中心的漂亮泳池邊曬太陽戲水吧!討厭死了,都是阿爸害的。啊!再沒有人來救我,我可是快昏過去了。”

    德齡投降似地逃回車上,想打開空調以予解悶熱。沒想到連空調都壞了。

    “不——老天為什麼要對我之麼殘忍!”她忍不住哀嚎著。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嗒嗒的馬達聲。

    “啊!救星來了。”德齡興奮地跳出車外,連忙向馬達聲的來處揮揮手。“喂——”

    她多高興此刻有人出現在面前,但仔細一看,那嗒嗒的馬達聲正是鄰居珂輝伯駕駛的鐵牛車。雖然簡陋,不過,有總比沒有好。

    “阿——輝——伯——”她大力地向阿輝伯招招手。

    待阿輝伯頂著那個戽鬥下巴駛著鐵牛走過來,才發現眼前灰頭土臉的女子竟是德齡。

    “喔!德齡,你回來了?咦?你是不是生活不太好,怎麼那麼狼狽,莫非是上回被退婚之後害你流離失所……”阿輝伯帶著同情的語氣說。

    不過德齡已經沒有力氣去解釋了,眼下她只想早點離開此地,即便是開著鐵牛的老伯也足以解救她于水深水熱中。

    “阿輝伯,快,快載我回去,好叫人把我的車拖去修理。”德齡陪著笑臉說。

    “哎!阿輝伯,你還要多久才巡完啊!”此時德齡已顧不得形象地一面揮著額角的汗水,一面把裙擺撩起來扇風。

    “呵!還有兩甲地哩!現在才走不到七分……”阿輝伯還來不及講完,德齡已站了起來。

    “你……”想幹什麼?站起來太危險了。”阿輝伯斥喝著。

    誰知德齡一言不發靠了過來,一把推開阿輝伯。“你開的太慢了,這樣巡到天黑都巡不完。”

    說時遲、那時快,德齡已掌握住鐵牛車的方向盤,用力往油門一踩,“忽——”一聲地往前駛去。

    “救命呀——你草菅人命,哪有人用鐵牛車飆車?”阿輝伯緊緊抓住車上把手,沒命地大喊著。

    德齡一點也不以為忤,反而怒道:“少囉嗦!坐穩了,這種爛車居然只能開到六、七十,太遜了。”

    說完後,德齡又企圖換檔加速。

    “不——這可是我的命根子,你別……”這時阿輝伯早已被嚇得臉色發青,雙腿發軟。

    他這時才知道為什麼德齡那輛可樂娜買不到一年,便在開了三百公里高速公路後就拋錨了。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德齡這麼用力地飆駛,眼前忽然出現了一輛白色偉士牌機車,看樣子是閃躲不及了……

    “啊——”連德齡自己都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方向盤一偏,撞直一顆行道樹。

    “砰——”

    一輛原本保養得很好的鐵牛車就這麼被撞成一堆爛鐵,而德齡和阿輝伯也被摔在田邊的小溝裡。

    “哇!”德齡由水深及踝的田溝中奮力爬起,全身都是爛呢!

    她想開口責駡那個戴安全帽的騎士,對方卻一溜煙跑了。

    熊而這騎士顯然無心逃逸,原來他是到另一邊扶起阿輝伯。

    “阿輝伯,你沒事吧?”那個騎士把阿輝伯扶到路邊休息。

    “我還好,一點點於傷,可是……可是我的‘阿牛’卻……”阿輝伯居然像小孩一樣哭了起來。

    那人安慰道:“沒關係啦!人沒事就好,要不要我載你到衛生所看看?”

    德齡被那人冷落了老半天,心中已十分不快,忍不住破口大駡:“哼!要不是你不肯讓一下,我們才不會出事,你到現在還有心情說風諒話?”

    “那你要我怎麼樣?不對的人是你吧!”那騎士取下完安全帽,露出來絡腮胡和墨鏡,十分魯莽的樣子。

    此刻的德齡披頭散髮,一臉灰土,雙手插腰,有如潑婦駡街。“我哪裡不對了?明明是你……”

    “明明是你不對,哪有人在田間小路開鐵牛車飆車的?真是無知婦孺。”那人依舊冷靜地念著,一面還把阿輝伯扶上機車。“阿輝伯,我送你回去吧!”

    忽然間德齡覺得那個人說話的口氣好熟,很像以前遇過的某個人,但此刻她已無心願及那麼多了,見那人載阿輝伯要離去了,忍不住緊張起來。

    “等一等,你……你就這樣把我留下啊!”

    那人戴上安全帽,沒有答腔,兀自發動了機車往前駛去。

    “不,你不能就這樣把我拋下!”德齡氣得跺腳。“你這死沒良心的!”

    可惜她的抗議沒讓那人回一下頭,德齡也只能含著淚水望著他們離去。

    “天啊!我是造了什麼孽,一天遇上兩個車禍。”德齡用泥手摸了摸滿是汗水的臉,深深歎了一口氣。“不,我絕不能就這樣被打倒,一定會有人來救我的!”

    既然做了這樣的想法,德齡便靜下心來,躲在路邊的樹下等待“救星”。果然皇天不負苦人心,五分鐘之後,機車聲由遠方響了起來。

    德齡站起身,見又是那個騎偉士牌的大鬍子,忍不住支開口駕道:“你這死沒良心的,還想把我;一個人拋在這兒?也不怕我遇上什麼壞人、野獸的?”

    大鬍子見她狼狽.至此還如此潑辣,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看應該擔心的該是那些壞人和野獸吧!”

    “你……”

    大鬍子見她脾氣這麼壞,倒是和他記憶中一個凶女孩很像,不過見她披頭散髮,臉上又是脂粉、又是泥灰的樣子,無論如何也不能和他記憶中那張漂亮的面孔做同一聯想。

    不過基於同情心,他還是溫柔地對她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哼!”德齡還曳得二五八萬,把頭轉了過去說:“就憑你這輛可以報廢的中古車?”

    “是中古車又怎麼樣?它可是又好騎、又舒適的。不坐就算了。”那人倒是頂有個性,立刻擺出一副“走狀。”

    這下德齡真的不能再拿翹了,她忙不迭地坐上機車後座,一聲不吭地想著:好女子不吃眼前虧,且看我日後如何報仇!

    當德齡被載至家門口後,連謝也不說一聲,就跑進屋內,直奔二樓的房間。不是她不想和父母無打聲招呼,而是向來注重整潔的她實在不能忍受自己這副又髒又臭的模樣。

    在門口打掃的傭人看見載德齡回來的那個人正是楊醫生,便客氣地喊了聲:“楊醫生,真巧,又來這兒了。”

    “是呀!真巧,和你們家小姐撞,幸好沒事。”

    此時聞聲而來的朱老大連忙奔了出來。“楊醫生,太好了,幸虧我女兒遇見你,方才阿輝打電話來告訴我她出事了,我真嚇得不知怎麼辦?”

    “哪裡,這是應該的。如果沒事我先走了。”楊訓明陪了個笑臉,心裡直犯嘀咕:這個又潑辣又野蠻的女人居然是朱老大口中又美麗、又能幹的女兒?

    換上那鄉里別的女孩,用兩條腿走上這一、兩公里的路還不成問題。偏偏她就是這麼難伺候,用機車載還嫌車不好,一路上不停地抱怨。

    楊訓明暗籲一口氣,幸虧沒答應這門親事,不然以後就有罪受了。他歎了一口氣,心想:難怪鄉人都說朱老大的女兒是掃把星,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

    回到自己住處,鄰居房東的女兒娟娟連忙迎了出來。

    “楊大哥,你回來了呀!”娟娟有如一隻輕快的小鳥般,帶著溫柔可親的笑臉,遞給他一條濕毛巾。

    “謝謝你,娟娟。”楊訓明接過來,往臉上一擦。當然那副墨鏡也摘了下來。

    娟娟望著他那墨鏡底下溫柔的眼神,情不自禁陶醉了起來。“唉!楊大哥配上隱形眼鏡之後真是帥多了。”

    “是嗎?你真會說話。若不是這裡的太陽過熱,我的皮膚受不了鏡架和汗水長時間的侵蝕,我才不會去配這麻煩的勞什子。”楊訓明對她露出淺淺一笑。

    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即使是身穿普通的T恤、牛仔褲,理著普通阿兵哥式的五分頭,娟娟還是對楊訓明一往情深。她愛的是他的才氣、他的直爽,以及奉獻自己的行醫胸懷。

    不過楊訓明待她只是一如妹妹般,若即若離的。身為女孩子又不好先開口,弄得正值雙十年華的娟娟芳心大亂,終日為情所苦。

    幸好房東太太金嬸看出了女兒的心思,聽說朱老大已主動向楊訓明提親,便拿定主意要直接代自己女兒出頭,不給旁人一點機會。她見楊訓明回來了,便連忙走了出來。

    “娟娟,衣服收好了還不快去摺一摺?”金嬸向她使了一個眼色,暗示娟娟到屋子裡去。

    “是!”知母莫若女,娟娟見母親已準備代自己表白,也就暗暗竊喜著躲入屋內。

    見娟娟進去了,金嬸便故意搭腔。“我們娟娟真是乖,若不是家裡環境不好,還想讓她多念幾年書哩!”

    “呃!是,我也勸娟娟去報考夜大,多念書總是好的。”楊訓明不知金嬸有何來意,只好跟著應答。

    金嬸見他似乎沒弄清楚,於是便又放膽說了:“其實,女孩子書念那麼多有什麼用,朱老大那女兒念到大學畢業,居然連自己的內衣褲還不會洗,花錢似水地又好吃懶做!”

    “呃?”楊訓明才見識過朱德齡的潑辣,沒想到她還有如此不堪入耳的一面。

    “還有,不知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過去,老是嫁不掉。”金嬸見楊訓明那困惑的表情,知道自己已成功了一半。

    “就是脾氣不好這點令人受不了吧!”楊訓明也開口了。“我已見識到了。”

    “真的?”金嬸喜形於色。”那我們娟娟比較好吧?”

    “當然,娟娟是個好女孩。”楊訓明想到潑辣的朱德齡不由得心生喟歡。

    金嬸打蛇隨棍上,開始道出來意。“我看,你和我們娟娟滿談得來的,兩人年紀也該是論及婚嫁了,不如……”

    一見金嬸這麼說,楊訓明連忙開始裝傻。“啊!糟了……我的隱形眼鏡……”

    “怎麼了?”金嬸見他如此驚恐,連忙問道。

    “好像……好像眼睛進沙了,我先進去看看。”

    “好,好,你小心一點。”說完金嬸也走了。

    其實楊訓明的隱形眼睛根本沒事,這不過是金蟬脫殼這道。見金嬸走了,他也進入自己房間,關起門來,不覺又跌坐在床上裡沉思。

    他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個朱德齡到底是怎樣的女孩呢?

    金嬸愈是這樣形容她,他愈是有興趣知道她的事。也許,他所風聞到和見識過的朱德齡,真的和某個女孩很像。

    女律師朱德齡……對了!他印象中的那女孩好像也是念法律系的,不過不可能,那種“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女孩絕不可能考得上律師。

    “唉!說不定只是巧合而已,不是嗎?何況那女子長得和她又不像。唉!還是別想了,也許,去和她相親就明白一切了。”

    有了這種念頭,他心裡不免開始對相親充滿了憚憬。

    ※※※

    “相親?不,我絕不和那人相親!”

    回到家中稍事清洗過後的德齡,一聽見父母的提議,幾乎沒命地尖叫起來:“我——不——要!”

    她一面氣唬唬地瞪著父親,一面大喊:“阿爸怎麼還那麼怕死,上回那樣已經夠過分了,難道還想再次葬送我的幸福?”

    何況這次相親的對象又是那個害她差點出車禍的鄉下醫生。

    雖然她只看過他一次,但對他那平庸的T恤、牛仔褲,不修邊幅還自命瀟灑的模樣反感到了極點,更可惡的是,他的語氣和她從前的某個仇人那麼像……

    對,她想起那男的也是醫不系的,只是忘了他叫什麼名字。不過,大概學醫的都是這自大狂妄吧!

    “不!我寧可不嫁也不要和他相親。”德齡再次堅決地說。

    “哎!對方條件那麼好,人又老實、又富愛心,嫁這種人最好了。”朱太太在一旁不停地勸著。

    德齡還是把頭搖得像波浪鼓。

    “XX!你還挑三撿四,都快變成老姑婆了你知不知道!”朱老大氣得罵出髒話。“他有什麼不好?”

    “因為他學醫。”想起陳年往事,德齡不禁噘起嘴。“學醫的人最臭屁了。”

    “那是因為他們都很了不起呀!想想看,一個合格的醫生是經過多少的磨練才有今天的成就?”朱太太道。

    “唉?算了,你念法律還不是很自以為不了起。”朱老大點了根煙,企圖緩下自己的脾氣。

    他知道最近血壓又升高了不少,該控制一下自己脾氣,才五十多歲的他還想活著見到德齡結婚生子哩!

    不過朱太太見他又點起煙來,忙不迭又搶了過來。

    “喂!不許抽煙。”面對老公的健康,平時再怎麼溫柔的朱太太,態度也不得太強硬了。

    “這……人家今天也不過才抽第二根嘛!”見香煙被沒收,平日威嚴的朱老大也不得不像個要糖的小孩般撒起嬌來。

    “不行就是不行。人家楊醫生好不容易控制住你的血壓,照理說你是一點煙酒也不能沾,難道你想死呀!”朱太大插著腰。

    德齡和朱老大人父女不得不張大眼睛看著朱太太,心裡不約而同地想著:她才是這個家的大姊大。

    此刻只見朱太太放棄了先前的溫和語氣,一板眼地命令道;“你們父女倆真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不用我都講不聽。聽好,老大你以後不准抽煙、更不准買煙,否則我們就離婚!還有,明天中午,我要家裡每個人盛裝準時出席在‘春日園’的午宴,否則我要和缺席的人斷絕關係!”

    後面那句話明顯是針對德齡說的,這令她錯愕不已:沒想到母親竟如此堅決!

    “不……我,”見到母親堅決的眼神,德齡不得不屈服了。“呃!好吧!吃頓飯也不是什麼損失。”

    朱太太馬上綻開剛剛才冰凍起來的笑容。“嗯,這才是我的乖女兒。”

    德齡和朱老大交換了一個眼神:呵!這個家到底是誰比較固執呢?

    春日園料理店,一場鴻門宴——

    朱家三口成裝打扮出現在餐左的包廂中,而身為陪客的陳村長也拿出壓箱底多年的西裝穿上,理平頭的白髮也稍搽了一點亮光蠟。

    約好是十二點,但一直至十二點半,還不見男主角赴宴。

    德齡身穿亞曼尼白色合身套裝,身體已有些僵硬,等了那麼久,若不是有外人在,她還真想躺在榻榻米席上休息一下哩!

    不過此時她只能悄悄望著母親,露出一副:“看吧!人家才不來”的眼神。

    只見朱太太以處變不驚的氣度回瞪了

    女兒一眼,然後宣告:“我們先點菜吧!一面吃一面等。”

    這時大家才“籲”地松了口氣,原來為了等吃這頓大菜的大家,從早上起就不敢吃太多,所以此刻早已餓得不成人樣了。

    就在侍者送上開胃小菜和清酒時,楊訓明終於出現了。

    “對不起,我在路上出了點事……呃!隱形眼鏡掉了,又回去拿備用眼鏡……”楊訓明把已拿下的眼鏡放在胸前口袋,匆忙摸進席位。

    “沒關係,才要點菜而已。”

    德齡隔著桌子打量他:雖修整了鬍鬚,卻仍是一副愣頭愣腦的樣子,身上西裝儼然已過時,和陳村長身上所穿的恰是同樣一款,領帶花色也不對。她連忙別過頭去,免得讓自己覺得反胃。而長得又不是頂英俊的臉,還愛漂亮地非戴隱形眼鏡不可,這下子她對他更反感了。

    “楊醫生,點菜了。”朱太太將菜單放在他面前。

    此時他才勉強戴上眼鏡,一面看菜單一面說:“還是戴眼鏡方便,若不是我皮膚易敏感,不能適應戴眼鏡時汗水摩擦……”

    然而他還沒說完,對桌的德齡竟不知怎麼地,手一松,竟推落了茶杯。“啊——你!”

    楊訓明抬起頭,看到眼前粉妝玉琢的佳人原來是朱德齡,直覺得她很眼熟。

    “你……你是不是T大的!”德齡露出驚度的表情,直指著楊訓明。

    在一旁的朱老大不明究理地說:“我不是告訴過你楊醫生和你大學同校嗎?”

    “可是你沒告訴我就是他!”德齡沒頭沒腦地丟了一句。“天啊!你真是那個人……”

    楊訓明背脊忽然涼了起來:他也想出她是誰了。

    哦,不!不會這麼巧吧!他們暗暗想著:都怪事先沒搞清楚對方底細,全憑父母之命、媒約之言,而前一天見面時,也沒先看清對方。

    德齡見是她的世仇,連忙站了起來。“失陪了,我不可能會考慮和那個自大狂交往。”

    “呵!是嗎?真巧,我也這麼想。”早她一步走到門口。“很抱歉,如果對象真是你的話,我還是終身打光棍吧!”說完後他便迅速走出廂房,留下錯愕不已的朱家三口和陳村長。

    “等等,不是該由我先拋下他的嗎?怎……”德齡此時像只受了傷的小鴿子,不,應該說是母獅子,一臉茫然又怒氣滿胸地自言自語著。

    ※※※

    在旁邊看到這場好戲的陳村長,對眼前這場而科看傻了眼:這下子他又有新題材回去好好宣揚一番,以不愧他身為長舌公廣播台之“美稱”。

    回到自己住處的楊訓明,連忙撥起電話。

    “喂!吳良興,你怎麼沒告訴我你那個姓朱的大學女同學也住這裡?”然後他便把和德齡相親的事說了一遍。

    “是你自己粗心,上回我不是和你說過那裡也是我的故鄉嗎?只不過大學還沒畢業就舉家北上了。”吳良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楊訓明一點也不關心吳良興家族的遷移我逕自又問道:“那……上回我和你的打賭可不可以算了?”

    “不可以!你不提我還差點忘了,最近那件轟動一時殺夫案的被告律師,就是那個朱德齡,看來你是該實踐你的諾言了,哈!哈!哈!”

    楊訓明在電話這頭沈默不語,沒敢開口。

    俗話說得好:言多必失。他大學的辯論生涯,就是為了賭一口氣而失去的。而現在他又要面臨失去另一項最愛:醫生職位。

    這一切得從頭說起嘍!話說楊訓明雖大吳良興兩屆,但因當兵時在同一部隊,所以退伍後便經常聯絡。

    見吳良興在軍中還不記讀書,退伍後連續兩年沒考上公職或律師,楊訓明也不免為他感到可惜。

    “唉!像你這麼用功還考不上,如果你們班那些不愛讀書的女生考上了,不是就太沒天良了嗎?”

    “不見得吧!也許是我把時間用錯地方了。”吳良興一點也不怨天尤人。“說不定她會是我們班第一個考上的。”

    自畢業後,吳良興就不太與班上同學聯絡,因此不知道德齡一畢業便考上了。

    “呵!算了吧!我敢和你打賭;那種笨女孩要是考上了,我這個醫生寧可不當。”

    那時楊訓明已是一個大醫院的駐院醫師,追隨的門師又是當紅的醫學教授、外科權威,眼看即可順理成章成為接班人。然而,因為拒絕了恩師對他的好感的女兒,半年後居然被逐出權力關爭場外。

    心灰塵意冷的他,只好選擇調到鄉下地方來。加上父母早逝,家裡又只有一個嫁得不錯的姊姊,全力支持他念書而不求回報,他才毫無負擔地行醫於鄉間。

    沒想到,一切看似美好的鄉居生活,不但有人熱心為他安排相親,還因此激起波瀾……

    “喂!你怎麼不說話?”吳良興還沒掛掉電話。

    “沒……沒什麼,再聯絡吧!”

    “你可是說到做到,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吳良興又提醒他一句。

    可惡!這個討人厭的吳良興,楊訓明心裡不停咒駡著;還有,為什麼她就是那個昔日的笨女生、今日的女律師呢?

    看到她精心妝扮的那一眼,他還暗自驚豔不已呢!卻沒想到他們居然是世仇。

    才在困惑的當兒,吳良興電話又來了。

    “喂!我改變主意了,像你這等人不才不當醫生太可惜了。這樣吧!換個方式打賭:如果你能在一個月內追上她,那就不用放棄醫生職位。”

    “無聊!”楊訓明回罵了一句。

    追她?這事非同小可,那朱德齡美麗是美麗,可那脾氣實在叫人不敢恭維。何況他在鄉下聽見太多傳聞,會被鄉下人說的如此不堪的女孩,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揮霍成性、不擅家事,而且缺乏基本生活常識……太可怕了,這叫人要如何與她生活?

    楊訓明自己是個節儉成性、不重物質重精神生活的人,平日處理家事倒還手腳俐落,就是不太會打扮自己。

    “別傻了,我和她是不可能的,何況她一見到相親的物件是我,當場就想奪門而出。”

    “呵!是嗎?那你自求多福嘍!一個月,我給你一個月時間去追她,不然……”吳良興在電話那頭髮出了好邪的笑聲。“嘿嘿嘿,你這個大醫生就要……”

    “吳良興——”

    楊訓明心裡忍不住咒駡著:冤家路窄,怎麼又遇上了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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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8 01:39:59
第三章

    正如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忍受婚禮前夕,新郎跟別人跑了的痛苦,同理,也沒一個女人可以忍受在相親當日,物件居然當場離席的屈辱。

    而偏偏朱德齡就在先後遇到了兩件女人一生中最不幸的事。

    “楊訓明,我這輩子和你沒完沒了!”回到家中的德齡,腦子這真是快要被這股恨給擠炸了。

    她萬萬沒想到:千里迢迢回家相親的對象居然會是她的宿敵;更沒想到的是:多年不見,他還是這麼厭惡自己,甚至在相親的現場突然不告而別!

    然而更不幸的是,素有村裡廣播電臺之稱的陳村長也在當場,才由宴席回到自己家裡的一個鐘頭之內,他已迫不及待把這件事大肆宣傳至村裡各地,

    “我告訴你們,當時我在現場親眼看到……”陳村長不但一五一十地把現場發生在那一幕轉述給別人聽,還加油添醋地加入自己的“村長觀點”,例如:“嗯!由此可知一定是這個女孩風聲太難聽了,楊醫生事先又不好意思向朱老大拒絕,只好當場落跑了。”

    連別村的人風聞了之後,也不禁問道:“哇!朱德齡長得這麼嚇人嗎?楊醫生只看了一眼就被嚇跑了嗎?”

    而鄉里眾多仰慕楊醫生已久的少女們,莫不同仇敵憤地認為:“是朱德齡太可惡了!明明配不上楊醫生,還硬要人家和她相親。”

    經過這一陣流言蜚語,德齡實在忍不住想提起行李回去了。

    “我真的快受不了,走在街上老被人指指點點,好像我是多可怕的似的。”她忍不住地向父母抑怨。“都是你們豁的啦!早知道就不回來,想我在臺北說有多風光就有多風光就有風光……”

    “乖女兒,事情錯不在你,我們找楊醫生出面說清楚不就得了。”朱太太試圖安慰她。

    “沒有用啦!聽說那個楊訓明出差到臺北,一星期後才會回來。這小子,枉我平日那麼看重他,他不回來則矣,一回來本鄉,我一定叫人把他的狗腿打斷!”朱老大一旁忿忿不平地罵道。

    德齡知道父母關心她,但這對整件事一點用處都沒有。

    “唉!我想經過上次那件事之後,人們再聽見這件事,恐怕也不會認為是那個王八蛋的錯。”德齡冷冷地說。“這個瘟神,我要他這輩子生不如死!”

    ※※※

    下定決心的德齡,一哪當年被楊訓明羞辱過之後一樣,化悲憤為力量,決定要對他施以報復。

    還不知自己因一時衝動造成德齡名譽大損的楊訓明,在按照原定計劃前往臺北出差之後回到自己租處,才發現這個小村莊似乎正籠罩著一股不祥之氣。

    “咦?我房間窗上的玻璃什麼破了一塊?”才放下行李,他便已注意到似乎有人對他不滿。

    見楊訓明回來,身為房東女兒兼楊訓明頭號仰慕者的娟娟,忙不迭地又像只小鳥般依到他面前。

    “楊大哥,你都不知道那個朱德齡好壞,居然想放火燒了你的房子,若不是我勸阻,恐怕她不知會做出多可怕的事。”娟娟一見到楊訓明,連忙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等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楊訓明見娟娟突來的滿腔憤慨,不禁一臉茫然起來。

    於是娟娟便把自他們兩人相親告吹,

    鄉人開始傳出流言,朱老大又四處放話要追殺楊訓明的事一五十告訴他。

    “啊!這下子我完了。”楊訓明聽了,才知道自己已闖下大禍。

    而不知事情原委的娟娟還一股腦兒,興沖沖地說道;“楊大哥,你別怕,全鄉的人都會站在你這邊的,萬一朱老大真找你麻煩,我們一定會保護你的。”

    “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楊訓明見大錯已鑄成,再說無益,便急急地跑了出去。

    娟娟—頭霧水,見他走出去,連忙追上他問道:“等一下,楊大哥,你要去哪裡?”

    “我去朱老大家解釋清楚。”

    “對不起,那一天,我不是故意的……”一進朱家大門,楊訓明便先低下頭。

    “你這個混帳小子,還敢出現在我面前,看我今天不先打斷你的狗腿我就不姓朱!”見楊訓明一出現,朱老大忍不住氣提拾起腳邊竹竿,順勢要打去。

    幸虧朱太太攔得快,不然朱老大這一棒硬打下去,還真不得了呢!

    朱老大見自己一肚子怒氣無處發洩,反而氣得不知如何是好。而朱太太也不是就此閑住,她搶下朱老大手中的竹竿後,倒是很鎮定地走到楊訓明旁邊。

    “我問你,那一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朱太太問道。

    “這……說來話長。”楊訓明歎了一口氣,然後把大學時代就和德齡結下的梁子,一五一十地說給朱氏夫婦聽。“……所以,那一天我認出她的時候,還真的嚇了一跳。”

    原以為坦承會為自己帶來更多麻煩,但楊訓明卻認為事到如今,也只有把話說清楚。

    沒想到,朱氏夫婦聽到女被辱駡的這些事,居然一點也不以為忤,反而還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呵!沒想到,我們女兒的用功竟是受了這樣的刺激,而且個性和牛一樣的她,居然還有人治得了,哈!哈!哈!”朱氏夫婦交換了一個眼神,心裡不約而同都這麼想著。

    倒是楊訓明一臉迷惑,不知自己是否又說錯了什麼。

    “咦?看他們笑得這麼神秘,該不會是在盤算著如何對付我吧!看來,我該把眼睛放亮一點,找機會逃走吧!”他也在心裡暗忖著。

    朱老大伸手拍了他一下肩膀,很鄭重地說:“小夥子!以後我們女兒就拜託你了。”

    “呃?”楊訓明睜大了眼睛,不知他說這話是什麼用意。

    “看樣子,你對我們德齡不是不在乎的,是嗎?既然這樣,不如就拜託你先放下身段,委屈你去追求德齡,也許就會成功了。”朱太太一面興奮地說著,一面合掌做出幸福的表情。

    “等……等一下,追她?”楊訓明這下子更恐慌了。“我可沒有這種打算,今天我來只是要道歉的。”

    “可是,你已經害我女兒名譽受損……”朱太太冷冷地望著他。

    “對呀!害她嫁不掉了。”邊朱老大也丟了這麼一句重話。

    “我……”

    正當楊訓明想開口澄清時,德齡忽然由樓梯口飛奔下來。

    “方約翰!”她對著門口叫了一聲。

    朱氏夫妻和楊訓明不得不把注意力往德齡對外叫喊著那個人的方向看去;只見一輛鮮紅色的“蓮花”跑車停在朱家大門口,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各身高至少一八五公分,身著白色麻紗西裝,一臉笑容,且像極了布萊恩彼德,有著過人的眼神和迷人的酒窩,自然有型的短髮在前額梳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德齡一見到這個男人,居然奮不顧身地撲向前去,而那個男人也早已敞開懷抱等著她。

    “你害我在飯店裡等了好幾天,知道嗎?”那男人故意做出責備的表情。

    “對不起,人家有事非回來不可,所以差點把你忘了。”德齡在他的懷裡嬌嗔著。

    等一等,德齡不是沒有對象嗎?怎麼忽然跑出來這麼一個男人?”朱氏夫妻不由得再度面面相覷。

    楊訓明更是驚訝不已;沒想到德齡在那男人面前居然是如此溫柔可人,這是那個前幾天還對他大吼大叫、趁他北上出差時砸破玻璃的那個凶婆子嗎?

    在他們的驚訝還不及收起前,德齡早就和那男人雙雙坐上“蓮花”跑車,馳騁而去……

    ※※※

    月夜下,南部高爾夫俱樂部邊的高級大飯店——

    德齡和方約翰挽著手一面走在灌木叢間,一面望著月夜下的澄清湖。

    “哇!好美的景致,我在南部住這麼久,還不知有這麼一個有氣氛的戶外約會地點。”德齡轉過頭望著方約翰,眼神顯得十分溫柔。

    “是嗎?如果你喜歡,我們可以常來。”方約翰又露出了他那迷人的微笑。

    該死!他怎會如此迷人?品味高、長相好,本身又是著名的整形外科醫師,收入自然也不在話下。德齡第一眼就認定了這是她心目中“五好男人”,只是監於以往的慘痛經驗,不得不矜持一點,以試探他的誠意。

    沒想到,自己差點為了回家而忘了他還在度假中心等她,而他卻自動找到她家鄉去。由此看來,這個方約翰對她必定已十分傾心了。

    五好男人……德齡心中只充滿著說不盡的愛意,眼裡也只放得下方約翰一人了。看來她的武裝還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不過,這地方雖好,可是我們卻都在臺北工作。”德齡有點可惜地說。

    “這不是問題,臺北到高雄搭飛機上下班都行。”

    “啊!你在說什麼?”德齡已有些茫茫然了。

    而方約翰卻在此時掏出了一個粉紅色絨布盒子,取出一條帶有粉紅色寶色的鑽石項鍊。

    “送給你。”方約翰說。

    “這……太貴重了吧!”德齡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不,只有像你這樣的美人才配得如此美鑽。”方紅翰說著說著,便把項鍊往德齡脖子上戴去。

    鑽石項鍊!德齡簡直快不能呼吸了。

    身為鄉下地主的女兒,手頭有一些貴重首飾倒也稀鬆平常。而像這麼名貴的項鍊,恐怕要幾百萬吧!這還是德齡第一次收這種禮物。

    冰冰冷冷的項鍊掛在頸子上,還真有些重,不過能收到這樣的禮發揮,恐怕重得抬不起頭也無所謂了。

    “約翰……”德齡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方約翰為她戴好項蓮,然後便在她臉上吻了一下。德齡雖力持鎮靜,但身子還是忍不住顫抖起來。

    “現在你該明白我的用心了吧?”

    “嗯。”德齡害羞地回答。

    ※※※

    花前月下,美鑽贈佳人,如此良辰美景,不禁讓德齡深深感到:幸福就要來臨了,過去大半年乃至最近一連串的不如意,立刻就在她腦子裡一掃而淨了。

    女人真是戀愛的動物。

    一連幾日,德齡的心情都十分愉快,連每天出門都精神奕奕地甩著她那個CD皮包。

    自那夜和方約翰分手後,她因為家裡還有些事要處理,便又留在家鄉,並沒有跟方約翰回臺北。但兩人都有行動電話,隨時隨地都可以通話,於是德齡也不覺得暫時和方約翰分別會很寂寞。

    這次德齡回家的目的,除了奉父母之命相親外,最重要的是,替父親處理一些土地問題——身為朱家獨生女,未來遺產唯一繼承人,加上自己又是學有專長的律師,這下子又有空檔,當然不能不回來接這份工作嘍!

    這時德齡驅車來到了鄰鎮縣政府所在地,這裡聚集了本縣及附近幾個鄉地政資料的單位。地政事務所離地方法院沒多遠。調到了所要的資料後,德齡便走出地政事務所,仍是精神奕奕地甩著皮包。

    “朱德齡!”忽然間有個男人叫住了她。

    德齡回頭一看,那人居然正是吳良興,和大學時代相比,一點也沒變:一樣的髮型、一樣的神情。

    “吳良興?你怎麼會在這裡?該不會是在臺北找不到工作,回家鄉來混吧!”德齡一見到故友,直刺刺地就說了這麼一句。

    “拜託,小姐,你的消息未免也太不靈通了吧!最近我考上了極察官,受訓完畢後分發到這裡。”吳良興沒好氣地應著。

    這兩人從以前便不停地鬥嘴和互揭瘡疤慣了,多年不見,卻依舊如故,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在吵架呐!

    “呵!連你也考上了?那我們班大概全部都考上了吧!”德齡刻薄地說。

    “那也不儘然,有的已經出國,有的回家繼承家業。倒是連你都考得上,還真令很多人跌破眼鏡。”

    德齡最恨別人看輕她了。見吳良興這一說,不禁馬上又變起臉來。“我可是下了苦功才考上的,你這麼說也該不是在嫉妒我吧!”

    “笑話,我嫉妒你?和你相比,我至少還有幸福美滿的人生——看,這是我未婚妻瑋琪的照片,我們快結婚了。而你呢?聽說又在相親宴席中被當場拒絕了吧!”吳良興掏出皮夾內的照片,不甘示弱地說道。”

    “你……”德齡原想發頓脾氣,忽然想起方約翰,不覺又滿臉幸福洋溢起來。“算了,不和你計較。下次也許該讓你看看我男友,一個十全十美的五好男人。”

    “男友?哇!楊訓明的動作還真快。”

    “喂!別把我和他扯在一塊兒,我的品味可沒這麼低。”一聽到楊訓明,德齡又忍不住驚叫起來。

    “原來如此。”吳良興神秘地一笑。

    看來楊訓明不但已經敗北,而且還出現了強敵,也許他真該實踐他的諾言,吳良興想著。

    不過此刻一心只想著方約翰的德齡,才顧不得別人的心理狀況,還以為此時天下都該和她一樣快樂。

    “對了,你最近在辦什麼案子嗎?”德齡又問道。

    “有啊,一件大宗毒品走私案,現在已掌握住主要嫌犯,也有目擊證人看見雙方當場交易,問題是當天警方循線趕到交易現場,捕獲了雙方人馬,偏偏就找不到主要毒品。”一提起案件,吳良興便滔滔不絕起來。

    “太誇張了,找不到毒品?不會是被藏起來,還是吞進肚子裡去了吧!”德齡睜大了雙眼。

    “我們也詳細地搜查過現場、當事人的房子、公司,甚至也懷疑他們吞進肚子而做了化驗……”還是一無所獲。”吳良興忽然又皺起眉頭。

    “哇!聽起來好像很棘手。”德齡的行動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喂!我是……真的嗎?好,我等你。”

    吳良興見德齡接了電話之後眉飛色舞地,不禁問道:“是男朋友打來的吧!看你高興成這樣。”

    “是呀!這星期日他又要來南部看我,唉!沒想到他這麼愛我,不辭千里地趕來相會。”德齡故意做出陶醉的表情。

    “嘔!真噁心,算了,我還是快回去辦公吧!再見,以且再聯絡。”吳良興丟給她一張名片就走了。

    ※※※

    “哇!進口跑車啦!好漂亮。”

    當方約翰那輛鮮紅色的蓮花跑車駛入村口,所有的鄉人不禁發出羡慕的聲音。

    而當他們發現那輛跑車正駛向村內的大地主——朱老大家門口時,嘴巴更是張得更大了,他們嚇然發現,原來車裡那個高大英俊、看來又多金的男人居然是朱德齡的男友!

    星期日一大早,德齡早就盛裝打扮好了。等著方約翰來接她。一身純白細紗露肩洋裝,一頂優雅的白色草帽,手提野餐籃,十足的戶外約會裝扮。她一頭如雲秀髮披散在肩上,細緻的臉蛋因愛情的滋潤而顯得十分動人。

    連方約翰也為她的美驚豔不已,一下車就愣在原地。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討厭,別這樣看著人家。”德齡嬌嗔著。“不是該出發了嗎?”

    “呃!對,我差點忘記,看你看得太癡迷了。來,上車吧!”方約翰露出迷人的笑容。一面為德齡打開車門。

    德齡滿心歡喜地坐人他的蓮花跑車,車內適中的空調,恰恰為一大早就冒出大太陽的酷暑降溫。而車內香水又是她最愛的鈴蘭香,音樂也很動人。

    一切看來似乎都很美好。方約翰將車駛離朱家,安然地在鄉間道路上馳騁著。德齡心想;希望這一刻能永遠停住。

    然而才把車開到鄉里連接省道的環外公路時,忽然有個人直直地站在路中央。

    “危險!”幸虧約翰機警,及時踩了煞車。

    他們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人正是楊訓明。

    眼見大好約會才出門就被破壞,德齡忍不住把頭伸出去破口大駡:“楊訓明,你想死呀!”

    她心想:他該不會是和自己相親不成功想來報復吧!話說回來,錯的人可是他啊!

    豈料楊訓明見車子停下,毫不客氣地走到駕駛座旁大叫:“下車!”

    “下車?”德齡心頭一驚,他不會是要把自己劫持走吧!

    “對,請這位先生下車幫忙一下,那裡有個難產的婦人昏倒在路上,我剛剛才發現。情況很緊急,所以請你幫忙一下。”

    “找別人好嗎?我們有事。”方約翰文風不動,仍坐在原地。

    “不行,再拖會來不及了,求求你幫忙!”

    “這……好吧!但只送到附近的醫院。”方約翰皺了一下眉頭。

    雖然同樣是醫生,但身為整形外科名醫卻不喜見女人生產之場面,他很擔心會因此弄髒他的車子。

    楊訓明又說:“請你下來幫忙抬病人上車。”

    方約翰看了一眼路邊那個痛得在路邊大叫的產婦,不由得心生厭惡。但事到如今,他也只得硬著頭皮將她抬上車子後座。

    “加油!忍耐一點,很快就到了。”楊訓明一面安慰著產婦,一央還替她拭去額角的汗水。

    “啊!——好痛!”產婦仍是不住地叫喊著。

    德齡見到這般情景,心裡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一面埋怨著這個多事的楊訓明,竟在她約會時為她帶來這麼大麻煩,一面又暗暗祈禱方約翰可別因此而生氣。

    德齡瞄了方約翰一眼,看見他臉上表情還不難看,心裡也就松了一口氣。這時她只求趕快將這個產婦送到醫院。

    然而假日的公路上,到處塞滿了出遊的車子。方約翰才把車子開到省道上,就被卡在車陣中不得動彈。

    “他媽的!怎麼會塞車呢?”見到這種情形的方約翰,顧不得教養,氣得脫口說出了髒話。

    半小時過去,車陣依然動彈不得。車子後座的產婦仍在大喊大叫著。

    “不行了,我已經受不了啦?啊——”

    “你再忍耐一下,快到了。”楊訓明仍不住地安撫產婦。“來,深呼吸——對,再來一次。”

    “啊——還是好痛。”那產婦已經痛得不停地踢著前座椅背。

    方約翰終於忍不住了。“不行,不能讓她留在車子裡,你另叫救護車吧!”

    “來不及了。”楊訓明伸過頭來抓住方約翰的領口,大叫著:“把車停到路邊,準備緊急接生吧!”

    “什麼?”方約翰睜大眼睛。

    “你好歹也是醫學院畢業的吧!不要告訴我,你沒學過接生。”楊訓明已經聽說德齡的男友是名整形外科醫生。

    “不行!你不能讓她生在車子裡,我要趕你們下去。”方約翰大叫著。

    “沒辦法,真的快來不腦了。”楊訓明打開手提包中的緊急產包。“過來幫忙吧!還有,你那個保溫瓶裡裝的是熱水吧!”

    “呃?”方約翰驚訝地望著德齡。

    “快停車!下去幫忙吧!”德齡氣衝衝地把方約翰一腳踢下車去。“不然,你就讓開一點。”

    就在這時,楊訓明忽然在後座大叫。“看見頭了!小孩快出來了。”

    “真的!?”德齡興奮地回過頭去。“那……那我該幫什麼忙呢?”

    “找條乾淨毛巾等著抱小孩吧!”

    被踢出動的方約翰在車外奮力地爬了起來。他看德齡居然允許楊訓明在他車裡被接生,不得尖叫起來,“不行,我的椅墊!”

    可是來不及了;產婦的血已經流滿整個後座椅墊。

    “哇——”一陣響亮的嬰兒聲也啼叫了起來。

    “生了!生了!”德齡興奮地接住了小孩,還找了浴巾和潤膚油替他擦身子。“是個男孩!”

    “太好了!”楊訓明高興地拍拍產婦的雙肩。“這下子你可以松一口氣。”

    “嗯——”產婦笑了一下,又虛弱地昏過去了。

    “不好了,產婦失血過多,快送她去醫院。”楊訓明對著德齡喊著。

    “這……”德齡望著手中的嬰孩,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她又抬起頭,看見車外被生產場面嚇得失神的方約翰,馬上當機立斷將他拉回駕駛座旁的位子。

    “哪!抱緊了。”她把小孩往方約翰手裡一塞,自己坐上駕駛座,重新發動車子。“各位,坐穩了。”

    她將油門用力一催,把車子開出車陣,主慢車道開去。

    “開快點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楊訓明從恿著。

    “叭——”她用力按下喇叭,一面還探出頭大叫:“讓開!讓開!再不讓開就撞上去了。”

    “不——”方約翰又望著德齡尖叫著。“你不能這麼粗魯地對待我的車。”

    “沒辦法,這是緊急情況。”德齡一路橫衝直撞,終於把“蓮花”最引以為傲的車前燈給撞破了。

    “不——”

    就這樣,德齡在方約翰的驚叫聲、嬰兒啼哭聲和楊訓明的回油聲中,一路上跌跌撞撞地不知又撞翻多少輛機車、撞壞了多少輛車的側身板金,終於到達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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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將產婦和嬰和嬰兒送到了醫院之後,德齡他們又忙著跟出,一直到晚上十點多,產婦情況終於控制住了,他們才松了一口氣。

    “呼!終於忙完了。”德齡將剛才亂而披散的長髮用橡皮筋紮了起來,一身純白細紗洋裝全沾滿了血污。而此刻她的表情卻是愉快的。

    楊訓明望著狼狽不堪的德齡,心裡認為眼前的她是最美麗的。沒想到:平日嬌縱自私的她,在緊要關頭上,居然還有如此熱心助人的表現。

    看來,過去他因一些誤解而沒能好好看清她的本性,今日見到她不顧自己約會,傾全力只為救一個素不相識的產婦,他心裡不僅僅是佩服,還為她英勇的表現而動了心。

    也許,他真該主動先開口追求她,以他解他們多年的恩怨。因為他已在這場風波中,不自覺地愛上了她的熱情、她的善良以及坦率得不知如何防衛自己的性格。

    “辛苦你了,我送你回家吧!”溫柔地對她說。“我有好多話想在路上慢慢告訴你……”

    對,趁著夜黑月明,安靜無人的田間道路上,他和她一面緩緩地散步著,一一面傾吐,著彼此深藏己久的愛意……嗯!這是多麼美好的景色。

    然而這只是個夢想。德齡一聽楊訓明要送她回家,劈頭就問道:“別傻了,這裡離我們家很遠呢!你怎麼送我回去?又沒有計程車好坐。”

    “呃!如果你覺得太辛苦,或許我們可以乘原車回去。”楊訓明連忙應道,幸好他沒建議走回去,不然又引起德齡的破口大駡。

    這一提,終於讓德齡到了方約翰和他那已被她撞爛的“蓮花”跑車。“天啊!我居然把他忘了。”

    德齡一口氣沖到醫院停車場,發現方約翰的車早已不在了。

    “完了,他一定會恨死我!”德齡難過地坐在地上,傷心地捂住了臉。

    楊訓明追上來,站在她身邊安慰著說,“幸好有這場意外,讓你及時認清他的真面目。算了,下一個男人也許會更好。”

    德齡抬起頭,一臉茫然地望著楊訓明。“你說什麼呀?”

    “我是說,像他這樣虛有其表,就算是有名的整形醫生又如何?你和這種人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看,在今天這種危急的情況下,最能考驗一個人是否有與你共患難的精神……”

    他話說完,就被德齡一巴掌打了下去。“啪——”

    “你……”他還以為德齡會為他所說的話而感動。

    豈料德齡不但打了他一巴掌,還開口罵了一大串。“都是你害的啦!平白無故攔下我們的車,好逞你的英雄!你看啦!把方約翰氣跑了。”

    “可是,當時你不也贊成要救人?”

    “啪——”又是一巴掌,這次的耳光比上次還響亮。

    德齡又叫:“那是不得已呀!誰叫你已經上了約翰的車。話說回來,人家憑什麼要幫你忙?弄髒椅墊不說,還撞壞了車前燈……嗚……他一定會因此不理我。”

    聽了德齡這番訴話,楊訓明更加不服氣。

    “你是明明看取他不願幫忙的喲!像他這樣的冷血動物有什麼好可惜,萬一你真嫁給他,說不定要生孩子他都不肯帶你去醫院。”楊訓明冷冷看了德齡一眼。

    而德齡卻仍有話說:“我才不會那麼倒楣!誰冷血?恐怕是那產婦的家人吧!哪有人放任家中待產的產婦亂跑的?哼!如果是我,恐怕生產一個月前,早就住在約翰工作的那間私人醫院之豪華套房安心待產了呢!你別自以為了不起,醫生?哼!人家約翰同樣是醫生,卻比你有名!”

    “那又怎麼樣?”

    “是不怎麼樣!告訴你;如果約翰因此而和我分手了,我跟你沒完沒了!”

    德齡丟了這一句話,便又氣衝衝地抓著裙子走到街上去攔車回家。

    楊訓明望著她踏著堅毅有力的步伐負氣遠走,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感覺。

    “我怎麼又把好推得更遠了呢?”他不禁懊惱著。

    “哦——天啊!胎盤、惡露、羊水……你們給我好好地清乾淨!還有,車前燈和板金也好好修一下。”

    望著心愛的“蓮花”被蹂躪,方約翰的眉頭無論如何是不打開了。

    走出修車廠,他以遙控器打開另一輛

    白色寶馬車的車門鎖,坐進車子內,接起正在響的車內行動電話。

    “喂,我是方約翰。”

    “小方呀!那批‘貨物’還安全吧!”一個中年男子在電話那頭說著。

    “當然安全,我把它藏在一個別人想不到的地方。”方約翰由懷裡又取出一個裝首飾的絨盒子。

    “那什麼時候可以拿出來?”對方又問。

    “過一陣子吧!最近風聲正緊,趁他們還懷疑不到我頭上時,把貨物放在我這裡,不是很安全嗎?”

    “嗯!你說得很對,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告訴我放在哪裡,我才能放心。”

    “別說了,我好像發現有條子模樣的人跟來了。過兩天再告訴你,再見。”

    方約翰放下電話,看見車外有個穿制服的員警往他這裡走來,他的背脊不覺流下汗水。當那名員警走過來敲他的玻璃車窗時,他不得不順手將那個首飾盒藏在駕駛座旁的置物箱。

    “有事嗎?”見那名員警不停地敲玻璃,方約翰便主動打開車窗,心裡仍是十分緊張。

    “你不能把車停在這裡,快開走吧!”

    弄了半天,原來那個條子是開罰單的交通警察,方約翰這才松了一口氣。

    “是,我馬上開走。”

    “幸好,沒被發現‘貨物’藏在這裡。不過,就算他看到這枚鑽戒,恐怕也想到的地方,不禁又得意地笑了。

    “啊!煩死了,方約翰真的不來找我了。”望著堆積如山的檔案資料,德齡一心竟只在方約翰身上,居然也無心工作了。

    望著德齡惆悵若失的表情,楊訓明忍不住搖頭歎氣起來:真搞不懂德齡心裡在想什麼,竟然只是為了那個男人在外表和闊氣,就對他死心踏地的,難道她沒注意到那個男人冷酷的一面?

    此時楊訓明正在朱家為朱老大量血壓,順便為朱老大送藥來。其實是朱老大拜託楊訓明來做例行檢查,他們夫妻倆想著為他製造接近德齡的機會。

    一聽說前兩天德齡和那個整形外科醫生出去發生的事,朱老大和朱太太都忍不住暗自竊喜起來;看來德齡可能會因惹火了方約翰而和他分手吧!在他們心裡一直認為:與其讓德齡自己愛上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不如還是讓她和他們親手為她挑的楊訓明交往來的好。

    但是看德齡仍兀自為情所苦,他們也不覺心疼地以關愛的眼神看著她……

    “唉……”德齡又歎了一口氣。

    當她抬起頭發現自己的父母和楊訓明看著自己時,便不耐煩地罵了一句:“看什麼?”

    “沒……沒事。”那三人連忙低下頭來,可又不約而同地趁她不注意時又瞄了她一眼。

    “唉——”她又歎了一氣。

    楊訓明實在看不下去,便大刺刺地跑到德齡面前說:“德齡,如果你心裡有苦,那就說出來吧!我一定會替你分憂解勞的。”

    “分你個頭啦!”德齡瞪了他一眼。“你又能幫上什麼忙?還不是你搞砸的!我才會落到如今的下場。”

    “可是……”

    “少囉嗦了你,如果你真想幫忙、分憂什麼的,那就趁早在我眼前消失了吧!不然……”她抱出一大疊資料往楊訓明眼前丟失。“就替我找出這些土地資料中的權利關係,哪些有我老爸的名字!”

    “哇!這麼多啊!”楊訓明嚇了一跳,沒想到德齡的工作這麼繁瑣。

    “呵!是呀!你以為這麼久以來我的工作是做什麼?如果你肯幫忙的話就最好不過了,這下我就可以替阿土伯的兒子想那椿集團機關的答辯內容。”德齡戴上眼鏡,又埋首於她的文件中。

    楊訓明一面幫她找資料,一面還偷偷望著她。沒想到她工作時的表情是如此認真執著,和他當年所看到的那個笨女孩真是天壤之別——相當年,她在政治學的課堂上還會不耐煩地當眾打呵欠哩!

    想到這裡,楊訓明又不覺心動起來,他想:自己真是愈來愈喜歡這個女孩子,可惜,她目前正心有所屬,真不知該詛咒他們分手好,還是祝福他們?

    “鈴——”

    忽然間電話響起來,德齡順手接起,“喂!”

    楊訓明抬起頭來,看見德齡不過才說了兩句話。又乒乒乓乓地沖到樓上去。

    “媽!我那件紅色洋裝從洗衣店拿回來了嗎?”只聽她不住地在屋子裡亂叫。“還有,你的電熱發卷借我一下!”

    見她如此慌亂地找衣服、做頭髮,可見是要去約會了。難道方約翰真不計較那天發生的事,又回頭來找她?

    十五分鐘後,德齡終於打扮完畢,一陣風似地直奔下來,連頭也不回地直沖家門口。

    “等等,工作呢?”楊訓明聞到一陣甜美的香水味,又忍不住叫住了她。

    “喔!你說狀子嗎?已經寫好了,就勞駕你替我送到阿土伯家吧!”

    沒想到她辦事效率之快,三兩下隨時可以把公事解決,以便抽空去赴約。

    一陣車聲響起,楊訓明和朱老大夫婦又好奇地望外看,一輛白色得發亮的寶馬車出現在朱家門口。

    “哇!那個方約翰看樣子是滿有錢的,一輛蓮花毀了還有另一輛好開。”連朱太太都不禁讚歎起來。“想來我們德齡的眼光還真不錯……”

    忽然間她又又意識到楊訓明在場,似乎說這話不太好,才又緘口。

    不過這已經來不及了,楊訓明臉上還是出現了受傷的表情。他一言不發地收拾自己的東西,往門口走去。

    “我先走了,再見。”

    朱老大夫妻對看了一眼,似乎發現了這小子已深深地愛上了自己的女兒。

    下了班之後的楊訓明,一時心血來潮,便騎著他那輛偉士牌往市區裡去。

    從沒有逛街習慣的他,不知怎地,經過了那些名牌的精品店,居然會想湊到玻璃窗看看。

    “哇!隨隨便便一件襯衫都要上萬元。什麼?那麼短的洋裝也要兩、三萬元?”他看見德齡今天穿的那件紅色露肩吊帶洋裝的價錢,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他輕歎了一口氣,難怪德齡曾愛上方約翰,也許只有那樣的人才能供起她充裕的物質享受吧!可是,物質真的是幸福的來源嗎?五好男人?不過是一堆虛無的光環加上紙醉金迷所構成的光圈吧!

    “再怎麼樣她也算是念過書的知識份子,怎麼光會想這些呢?”楊訓明憤憤不平地想著。

    突然間一個熟悉的女聲叫住了他。

    “楊大哥!真的是你,好巧,沒想到你也城裡來。”原來是娟娟,她高高興興地由對街跑到他面前。

    “是呀!真巧。”他也對娟娟露出淺的微笑。“來逛街嗎?”

    “嗯!你看,我在那邊的路邊攤買到一堆正在打折的香港流行服飾,很便宜,一件才四、五百元。”

    “呃,是很便宜。”想到之前,楊訓明的心不覺抽痛了一下。同樣是女孩子,對物質要求竟差那麼多。

    也許這些讓娟娟高興大半天的衣服,在眼中只是一堆垃圾吧!

    “你在想什麼?”娟娟的聲音又喚醒了他。

    “沒……沒什麼,對了,你也還沒吃飯吧!”

    “嗯,下了班就直接騎車來了。要不要一起吃飯?”

    “好呀!”

    當他們並肩走在繁華的街道上,不覺被一家設計特別的獨幢洋房吸引住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一家看起來很高級的西餐廳。

    “哇!在裡面吃飯一定很貴吧!”娟娟讚歎了一聲。

    楊訓明望了她一眼,問道:“很想進去嗎?那我們就在這裡吃飯,我請客。”

    “不……不用了,太破費了,我只要到附近的速食店吃碗魯肉飯就很高興了。何況我穿成這樣不太好。”娟娟一面受寵若驚,一面又自卑地望著自己身上的樸素衣裙。

    “怕什麼,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付得起飯錢就行,進去吧!”楊訓明扶著娟娟的肩膀走了進去,絲毫不以身上簡陋的衣裳為意。

    ※※※

    才一坐定位,楊訓明便在一群衣香鬢影中看到了德齡和方約翰。他們正坐在一個顯然是特別安排過的位子,四周都清過場,只有一隊拉小提琴、彈鋼琴和吹橫笛的。樂隊圍在他們身邊。

    “哇!那人是朱德齡的新男友嗎?果然如傳說中的氣派和瀟灑,這下大家可都對嫁不出去的她另眼相看了。”娟娟不住地在楊訓明耳邊絮絮叨叨。“這下子楊大哥就不必擔心她纏住你了吧!”

    楊訓明聽了,忽然有一股想哭的衝動;她纏住他?不,如果真是這樣他就不會失意至此了。

    原以為撤去過往的種種誤會,他就能安心地對德齡表白,可是怎知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

    燭光晚餐、樂隊演奏……這些都不是楊訓明所能給她的,難怪她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忽然間,楊訓明又看見方約翰取出一個首飾盒子,亮出盒內的鑽石戒指。

    “哇!那個鑽石恐怕有十幾克拉吧!”邊界娟娟娟也睜大眼睛,望著他們那一桌。

    楊訓明沒理會娟娟說的話,他真正在意的是方約翰拿出鑽戒的用意,他不禁努力地伸長耳朵,想聽見在優美的音樂傳送—聲中,他到底對她說了什麼。

    “德齡,我們認識了這麼久,對彼此感覺也不錯。不如……不如我們……”

    “啊!”德齡忽然抬起頭,對著方約翰大喊。“快趴下!”

    “什麼?”

    方約翰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一枚子彈就對著他射過來。不過幸好德齡一把將他推開,那顆子彈便射到另一個用餐客人的肩頭。

    “啊——”全餐廳亂成一團,尖叫的尖叫,臥倒的臥倒。

    德齡眼尖,馬上就認出那個殺手:高高瘦瘦,戴著墨鏡,卻掩不住臉上那股冷傲的神情。但來不及了,眼看他就要向方約翰射出第二槍,她只好一縱身撲向他,子彈也射偏了,射破天花板上的一個燈炮。

    她乘機摘下那個殺手的墨鏡,嚇了一跳。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已被那人推倒,然後他又匆匆逃逸。她在慌亂中想起她曾看過他,但卻說不出他的名字。見兇手逃離,她只好在人群中尋找方約翰,但他已不見蹤影,只留下他要給她的鑽戒。

    “約翰……”她心急地握住那枚鑽戒。

    此時楊訓明又叫住了她。“德齡?你沒事吧!”

    “我沒事。”德齡看著楊訓明,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他,

    在一片慌亂中;身為醫生的他正忙著指揮人叫救護車,以及要來乾淨的濕毛布和急救箱,為那名受傷的客人急救。德齡一言不發地走到楊訓明身邊,望著他熟練地處理搶救傷口。

    “方約翰早就跑了,你在旁邊休息一下,也許待會兒員警來了會問你話,我會陪你的。”

    德齡默默地望著手上的鑽戒,什麼話也沒說。

    娟娟在一旁提任楊訓明的助手,心裡對楊訓明忽視她只注意朱德齡不免吃味起來。

    “楊大哥,那我呢!”

    “你自己有騎車.吧!那就先回去,我還要陪一下德齡。”楊訓明兀自指揮著現場。“大家幫個忙,救護車在那頭可能塞車過不來,我們合力將患者抬出去吧!”

    “我們早就注意方約翰很久了,事實上我們一直在懷疑他和黑幫白粉集團的關係,以前曾有人發現他的整形外科醫院專門收容一些槍戰之後受傷的黑幫份子,在他的掩護下,那些槍擊要犯往往能全身而退,逃亡海外。”接到消息而趕至警局的吳良興,一見到德齡和楊訓明,便把事情的始末說出來。”因此,這次白粉交易有一個要犯逃跑了,我們懷疑他是不是就躲在方約翰那裡。”

    “也就是說找不到的毒品有可能在方約翰那裡,而他們之間起了內哄,方約翰想黑吃黑,所以才會發生槍戰。”楊訓明由先前警方那裡得知了一點線索,因此很快能推理出整件事。

    “完全正確!現在已派人去搜索方約翰在北部、南部的醫院;住所和別墅,如果找到白粉,就可以將他定罪。”吳良興說。

    他說完這話後,又看了在旁呆坐著的德齡。

    此時德齡已被嚇得面無血色,沒想到她心中的五好男人、白馬王子,居然和白粉集團掛勾,還企圖要黑吃黑。既然他已涉及本案,為什麼還千里迢迢地來和她約會?而毫不緊張呢?

    “這一定是誤會!你們會不會弄錯了?”德齡忍不住要為他辯駁。“別忘了他可是鼎鼎大名的整形,醫生呢!怎麼可能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出賣自己?”

    “小姐,還虧你自稱是名律師,想事情一點也不理智。事到如今,人證都已俱全,只差找不到物證,你還要替他辯解嗎?何況據說他前一陣子玩股票、期貨損失了不少,上億的台損失也算‘蠅頭小利’嗎?”吳良興冷冷地說著。

    “不——”德齡捂住耳朵,不敢相信她親耳所聽到的。

    “別再說了,反正事情與德齡無關,還是先讓她回去休息吧!”

    就在此時有個員警帶了只犬進來。那只警犬不知聞到了什麼,居然往德齡身上撲來。

    “哇!幹什麼!”德齡被嚇得叫起來。

    而那名員警也不責駡那只狗,反而把它拉開,摸摸它的頭說好乖。“喂!這太過分了,方才它企圖咬我呀!”德齡抗議著。

    “也許是方約翰手上摸過白粉,然後拿東西給你才會有氣味吧!咦?你手上的鑽戒是他給的嗎?”吳良興笑問。

    “嗯。”德齡沒好氣地瞪了他一下。

    “那就對了,今天那名逃走的毒凶已落網,供出方約翰也涉入本案,這下子他不知會逃到哪裡去?恐怕是知道東窗事發了。”

    德齡咬咬牙,兀自往門外走去。

    “你要去哪裡?”

    “回家!”她用力蹬著高跟鞋,大步地往前走去,

    吳良對楊訓明投以鼓勵的眼神,不一會兒,楊訓明便追上前去了。

    “等等,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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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8 01:40:59
第五章

    “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像約翰那種絕頂聰明的人,居然會做出這種傻事!”坐在楊訓明偉士眚機車後座的德齡,一路上不斷地這麼說著。

    “也許就是因為他太聰明了,所以才會反被聰明誤。”見德齡沉默了一會兒,楊訓明忍不住問道:“心情不好,要不要我陪你散散心?”

    “嗯。”

    楊訓明將車騎到郊外的澄清湖,在一排椰子樹旁停了下來。德齡兀自越過路邊護欄,往湖邊草地走去。

    她對著月下的湖面沉思不語,仿佛也不把身邊的楊訓明放在眼裡。楊訓明知道她心裡不好受,也不以為意,心裡只想著好好陪陪她就好了。

    “如果你想哭,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下。”他溫柔地對她說。

    德齡看了他一眼,靜了默了半分鐘,然後才說:“算了,你身上的襯衫又髒又醜,如果是名牌的或許我可以勉強忍受,但你只會買地攤貨……還是算了吧!”

    “你——”楊訓明真不知他該不該生氣的。

    “何況,不知怎地,我居然哭不出來,大概是我太沒神經了吧!”德齡又歎了一口氣。“五好男人……唉——”

    楊訓明很高興,沒想到德齡居然恢復得如此神速。

    她抬頭望著他,約莫有一分鐘之久,楊訓明一顆心高興地怦怦跳,也許她終於發現他在她身旁,默默守候吧!

    不一會兒,她垂下雙眼,長睫如廉,讓她整張臉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朦朧美,比起平日她劍眉星目的朝氣勃勃,此時的靜默卻更有風情。

    他忍不住靠了過去,想輕輕在她的額前留下一吻,沒想到她居然開口了——

    “喂!你離我遠一點好嗎?”

    “啊?”楊訓明沒想到她會有如此反應。

    “這裡的月色很美,湖面也波光瀲灩,可是,有你這樣的人出現實在太破壞書面了。所以……”她一把推開他。“我想好好欣賞這湖光、山色,你可不可以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什麼?”

    楊訓明在一旁不住地歎氣: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她和他之間的距離才能拉近呢!

    ※※※

    “看來這次她一定受到了刺激。你很快就有機可乘了吧!”坐在、楊訓明的診療室,吳良興一面啜著熱茶,一面說道。

    “你錯了,她不僅不以為這次和方約翰交往是失策,還立志要在這之後找到更棒的五好男人!”楊訓明大力地磨著藥粉,像是要發洩滿腔怒氣。

    “方約翰真的沒再和她聯絡了嗎?”

    “好像是吧!我看她這幾天忙著工作,大概也沒什麼心情品味愛情,何況這兩天又有不知名人士往她家送花。”

    “我說的不是這個,聽說方約翰目前還沒有出境,我在想:他會不會把白粉放在她那裡?”

    “你……懷疑自己同學是毒品共犯?不會的,我相信她不會知法犯法。”楊訓明激動地說。

    “我只是猜猜,何況她又不一定知道他是如何放毒品在她那裡。”

    “嗯,或許可以查一查。”

    他們對看了一眼,決定前往朱家一探究竟。

    “你們來的正好,那個大騙子忽然消失不見那麼久,一來電話就向德齡要回鑽石項鍊、戒指,氣得她正在房裡摔東西呢!”朱太太見楊訓明他們來了,便如此告訴他們。

    朱老大在一旁氣憤地說:“鑽石有什麼了不起,還給他便是了!如果她想要,我買給她!”

    “唉呀!你不知道鑽石之于女人的意義,情人送的和自己買的不一樣啦!那男人真無恥,欺騙了德齡還要把首飾要回去!”朱太太身為女人,不免也心有戚戚焉起來。

    吳良興忙說:“也許是他急著跑路,欠缺盤纏!知不知道他怎麼和德齡見面?”

    “不知道,德齡也沒說,只說要自己去會他,還不准我們報警。”

    楊訓明沈吟了一下。“她不是對他已經忘情了?莫非她的堅強是裝的,其實她內心還是很在意這段感情?”

    “你們廢話說完了沒?”此時德齡早就盛裝打扮完結,精神奕奕地出現在他們面前。“我愛不愛他幹你們什麼事?是誰把你們叫來的!”

    “沒有,是我們自己要來的。我在想,也許他在你這兒存放了毒品。”吳良興據實以答。

    “別傻了,如果有的話我還會不交出來嗎?”德齡瞪了他一眼。“我要出門了,誰也別跟來。我要親口問他;為什麼他要欺騙我。”

    說完後,她又蹬著高跟鞋大步地走了出去。才走到門口,一陣風沙揚起,一大列車隊竟出現在她眼前。

    “哇!這哪兒來的!全是黑色寶士加長車和勞斯萊斯,連德齡也張大了眼睛,望著五、六輛高級名車。

    忽然間一輛車中丟了一個全身被捆住、口被膠帶封住的屍體,不,那是個活生生的人,只是快奄奄一息而已。然後那列車隊又呼嘯而過。

    楊訓明跑過來一看,才發現被綁住的人竟是方約翰!

    “我的天,是誰這麼有本事逮到他?這下子得來全不費工夫了。”吳良興在一旁額手稱廢,連忙通知警方來將方約翰帶走。

    楊訓明替方約翰撕開膠布,他開口第一句話就問:“鑽石呢?”

    “鑽你的頭啦!要就還給你。”德齡已氣到極點,連忙把鑽石往方約翰頭上砸去。“砸死你!砸死你!”

    “哇!”方約翰痛得叫了起來。

    沒想到那條鑽石項鍊經方約翰的頭一砸,寶石居然全掉落出來了,連那枚鑽石也由鑲處脫落了。

    “等等,鑽石下面藏的是什麼?天啊!是白粉。”吳良興興奮地趴在地上收集著那些脫落的寶石和項鍊,多月來的偵查竟在一日間破了案。

    德齡踢了一下方約翰,罵了氣句:“活該,誰叫你欺騙我。”

    此刻她的粗暴本質完全引發。不過令她更好奇的是那個車隊的主人是誰呢?

    楊訓明翻了一下方約翰身上的衣服,在他口袋裡放了一個卡其色碎花信封,上寫“朱德齡”小姐收。他好奇地拆開信,卻被眼尖的德齡一把搶了去。

    “拿來,我看看!”德齡展開信封中的紙條,念了出來:“謹致上一份小禮物給我的至愛。”

    那是一封沒有具名的信。

    “咦?這股信紙的香味和每天送花所夾上的卡片是同樣的味道。”朱太太湊過來聞了一下。

    “對地,莫非是同一個人送的?”

    他們不約而同將目標轉向方約翰,希望能從他那裡探知一點消息。

    “要不問我!他們說如果洩漏了他們是誰,就要殺我滅口,即使在牢裡也一樣!”方約翰驚慌失措地說。

    “太誇張了吧!你當臺灣監獄的警是白癡呀!”吳良興罵道。“快說,不然我會叫員警對你刑求喲!”

    “不!我知道他們真的很厲害,到處有他們的眼線。我只能說,他們好像是日本人。”

    “日本人……難道是國際暴力份子?不,他們不可能會到這裡做案,最近沒有什麼可引起他們覬覦的‘貨物’啊!何況,他們知道上億白粉藏在你這裡,不可能會放過你的。”

    楊訓明看了德齡一眼,不知該說些什麼,見她表情錯綜複雜,難以理解,還是什麼也別說的好。

    警方派人來了,吳良興一面指揮人力,一面要人收集散落滿地的毒品。

    “哇!沒想到那麼一點點的空間居然塞得進那麼多白粉,咦?其他的呢?”方約翰低著頭,似乎是懊悔萬分。

    德齡還是沒說話,連多看方約翰一眼

    也不願意,兀自歎了口氣,往屋裡走去。

    楊訓明看著她的背影,發現她的步伐仍是那麼堅毅有力,不免放下心來。

    南部夏日的九月天,仍是那麼炎熱。

    如烈日一樣炙熱的漢言,仍在村中四處傳播著——

    “哇!沒想到她居然和毒犯有過關係,嘖!還虧她是律師。”

    “還有啊!最近老是有人送花到她家,一連半個月,每口風雨無阻。看樣了,她也是很水性楊花的女人。”

    德齡早已習慣了諸如此類的謠言,但這一次她同鄉人們一樣好奇,急著想知道送花的是誰。

    “美麗花朵送給美麗佳人!”她每回接到神秘仰慕者送來的花束,都會為附送小卡片上的字句沉吟不已。雖然只是短短的字句,卻已深深打動她的心。

    也因為這樣,性格單純的她,很快地就因有人送花這件事而沖淡了方約翰帶來的衝擊。令她更好奇的是,對方有何能耐,居然能把當時逃匿在外的方約翰抓到,然後當成禮物送給她。

    於是她不禁開始幻想:對方是個什麼樣的男人。擁有高級車隊和如此高能耐,必然算是有錢人了,送來的花朵都算是名貴花種的進口白玫瑰、瑪格麗特……等,包裝也算精緻。光是前兩項的氣勢和手筆,恐怕不是普通專業人士如建築師、律師或醫生所能及的。

    而德齡每日在這種神秘驚喜中,一面處理自己家裡的土地問題,一面還接了不少鄉人們的案子,眼看在家鄉又待了一個多月。

    這個鄉村的人們雖然對德齡的待立獨行以及那些有關她戀情的傳聞,不是很有好感,但對於她的專業能力卻不曾懷疑,家裡只要有一點點問題便來拜託她。

    連德齡自己都覺得奇怪;多年來只適應都市繁華生活的她,這次居然能留在家鄉那麼久,遠在臺北城裡的助手小玲則不住地打電話來催——

    “朱律師,你那些仰慕者們不停地打電話來,我該怎麼告訴他們?您什麼時候回來?還有,關於你走了之後有幾件離婚訴訟案……”

    “如果只是寫狀子那些簡單的工作,那你就自己做好了,相信你現在也能獨當一面了,不是嗎?”德齡捧著神秘仰慕者送來的香水百合,忍不住將頭埋下去聞著那股清香,對於公事,她居然一反常態地隨意應付著,然後便掛了電話。

    其實真正讓她捨不得離開家裡的原因,恐怕還是這每日一束的花朵吧!她擔心一旦她離開家裡,這名仰慕者會不知她去向。

    “不過,既然這個人如此神通廣大,想來我到了臺北去,他也一樣會跟上去吧!”德齡趴在客廳沙發上,慵懶地歎了口氣。

    此時楊訓明的偉士牌機車聲由遠方響起,終於停在她家門口。見楊訓明進來,德齡也不改原姿態,只輕輕地打了聲招呼。

    “嗨!”因為她心裡根本不把楊訓明當一回事,所以也沒必要在他面前故作淑女狀。

    “還在休息呀!不是聽說你最近接了很多工作?”楊訓明摘下墨鏡,順手揮揮額上的汗水。

    “那些工作不過是一般需要寫寫狀子,做調解的瑣碎小事罷了!”她見楊訓明進來又一身塵土,不免皺起眉頭叫了起來:“喂!別弄髒我家地板,雙腳在外面踏踏再進來!”

    “算了吧!反正地板又不是你在擦的,何況你們家一樓本來就是可以穿鞋子進來的。”楊訓明不以為意地應了一句。“倒是你整天閑在家,偶爾也該幫忙伯母做點家事什麼的!”

    “你很多事也,我幫不幫忙做家事又幹你什麼事?邋遢鬼!”德齡一聽他叫自己做家事,又忍不住罵了起來。“我看你還是好好管你的穿著要緊!出門在外,好歹也該有一、兩套高級的外出服吧!”

    “我穿什麼那是我自己的事!”被批評衣著已很難堪,又看見德齡兀自沉醉在禽獸的情人,“好吧!喲!這次又是什麼?鮮花攻勢?”

    一聽楊訓明又哪壺不開提哪壺,被觸及心痛處的德齡又氣得忍不住將花往他頭上砸去。

    “去死啦!你給我死出去!不准你這個土包子再進我家門來!”說完後,德齡又一陣風似地沖上二樓,回到自己房間。

    “砰——”地一聲,德齡重重關起房門。

    這時楊訓明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該死!我怎麼又和她吵起來了?”楊訓明摸摸自己鼻子,不停地懊悔著。

    聽見客廳中的爭吵,原本在廚房裡的朱太太趕緊跑出來看。

    “又怎麼了?你們這丙個孩子怎麼一見面就吵呢?”

    “沒辦法,是我不好,一開口就刺激了她。”楊訓明苦笑著。“本來我是想來安慰她的,怕她這次受到的刺激太才……”

    “喔!這倒不用替她擔心,她已經忘了那個姓方的了!倒是送花束的那傢伙,不知是何方神聖,一連送了一個月的花是不現身,弄得德齡又失神起來了。”朱太太端出一杯冰茶。“來,先喝杯涼的吧!”

    “是嗎?”楊訓明沉吟了一下。“我是替伯父送藥來,馬上要回衛生所,不麻煩你了。”

    他走到門口,忍不住往二樓方現瞄了一眼,看來,他若不馬上行動,一旦送花的傢伙現身,恐怕德齡又會把他拋得更遠了。

    大廟前的廣場,人山人海。

    廣場上,德齡忍不住呵欠坐在一排特地由公辦公室搬來的會議桌前,兩旁坐著的是村長和地方上公正人士,為著一椿鄉下人之間發生的小事出面仲裁。事情雖小,但對平日生活單純的鄉人而言,卻是一場不可錯過的好戲,所以圍觀的人很多。

    “蔡有土,你真的確定黃阿火的牛踩死了你的鴨子?”身為“主判官”的村長問道。

    “嗯!錯不了。他的牛常常越界跑到我田裡,一定是他的牛幹的好事,我一定要他陪!”蔡有土義憤填膺地握住雙拳。

    “笑死人,我的牛和你的鴨子無怨無仇,為什麼要踩死它們?該不會是你肖想我的牛太久了,才會想出這個陰謀,好借機勒索吧!”黃阿火哼了一聲。

    “陰謀?天地良心,我蔡有土敢在這裡對神明發誓,如果我騙人,一定會不得好死!”

    弄到後來,不知哪個多事者提議:“對了,楊醫生不是很有學問嗎?叫他來看看鴨子是怎麼個死法,也許就能知道真相。”

    “對,電視上的‘包青天’好像都是這樣驗屍的!”另有人附議著。

    德齡在一旁傻了眼:驗屍?沒搞錯吧!楊訓明又不是法醫!但不容她辯駁,楊訓明已被請到現場。

    只見他臉上鬍鬚理淨,身穿NET白色休閒襯衫和卡其褲,看來清爽多了。不過德齡還在心裡嘀咕:NET又不是什麼名牌!和馬沙奇之類比起來還是差不多了。

    不過她有興趣的倒不是他忽然改變了穿著,而是他對“鴨屍”的相驗觀點。沒想到鄉下人多事,還真令人噁心哩!

    楊訓明不過瞄了一眼,立即把相片丟在一邊說:“這種死法不是牛踩死的!”

    “什麼?”現場立即發出一陣陣不同反、應的驚呼聲。“怎麼不是?”

    沒想到這件“命案”已走到峰迴路轉的局面,德齡之前沒注意到事件的始末,所以也沒想到這些。這下子楊訓明的指證加重了她的好奇心,於是她也不免拿起相片端詳著。

    此刻楊訓明又說;“我初步判定:這種血肉模糊的死法,絕不是牛踩死的。必定是輪子什麼之類的展過去。”

    “哇!真高明,不愧是念過書的醫生。”眾人又讚歎著。

    不過楊訓明也注意到德齡正在現場,為了給她一點面子,他當從宣佈:“我看,接下來還是由朱大律師來推理命案的始末!”

    “我?”德齡嚇了一跳,她想都沒想要在這案子上插一腳。這些鴨子死掉又與她何干?就算判成了又如何?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快刀斬亂麻,一語道出事件癥結點。“唉!不是有第一目擊證人嗎?叫來問話。”

    “證人?對了,第一個發現的是素珠啦!”

    “好啦!素珠,我問你,當你在現場看到鴨子是已經死了呢?還是牛正在踩?”德齡不耐煩地問。

    素珠被叫到中間,認真地答道:“早就死了,如果我看見牛正在踩,一定會把它拉開。”

    “那就對了,唯一的證人不能證明親眼看見被告……喔!不,是牛踩死了死者——蔡有土的鴨子。”

    聽到這樣的論點,現場更是驚叫連連。而蔡有土更是不服氣地罵道:“幹!他的牛就在旁邊,我的鴨子難道是鬼踩死的!”

    “你不用急,大家看看這群慘死的鴨子旁邊是什麼?鐵牛車是不是?對了,大家再看鐵牛車輪子上的血跡已染到血的羽毛,不難聯想到兇手就是……不,鴨子可能就是被鐵牛車壓死的!”德齡—面解釋著,—面心想自己好像在拍推理劇。

    “哇!還真的是鐵牛壓到的。”眾人又擠過來搶看那張相片。

    “那……那一定是黃阿火用鐵牛車壓死的!”蔡有土聽到這種判決,更加不服氣。

    “騙子,誰動了你的鐵牛。”黃阿火回道。

    就在兩人爭吵之際,忽然有一個傻大個兒沖到黃阿火面前。

    “有土哥,我對不起你!是我害死了你的鴨子。那天我把鐵牛車開回你田裡,沒想到會壓到你的鴨子。其實我也沒注意到,若不是方才朱律師講起,我也忘了那天的事……”那傻大個兒痛哭流涕地說著。“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康……康安?”蔡有土面對“原凶”竟是自己結拜兄弟,竟說不出口了。

    德齡看黃阿火和蔡有土之間可能原本就有心結存在,便乘機充做和事佬。“就這樣吧!反正大家都不是故意的,事情也就算了,不如讓康安擺一桌酒陪阿火和有土吃一頓,大家握手言和。”

    “好啦!事情就這麼算了,我也不計較,只當歹年冬多瘋人!”黃阿火應道。

    “你……”蔡有土雖心不甘情願地被黃阿火說成這樣,便也自知理虧的點點頭。“那……好吧!”

    一場糾紛就此消散。德齡望著人群漸漸散去,不免也松了一口氣。

    “哇!真不愧是名律師,一針見血。”楊訓明走到她和身邊,讚歎地說。

    見楊訓明今日說話客氣許多,德齡心情恰好也不想開火,便好聲回道:“彼此、彼此啦!”

    “這種小案子早就該先找你看看,免得一鬧又是好幾天。”

    “唉!算了,那些大老們似乎很不欣賞我這麼快就讓他們沒戲好唱下去了。”德齡村無可奈何地聳聳肩。

    “嗯!鄉下人就是愛生事。”

    德齡又故意打趣著;“倒是你,今天打扮得那麼整齊,又要去相親?”

    楊訓明見德齡,心情大好;不免放大膽子說:“為了你呀!上次我回去後覺得你的建議真對,於是便到市區買了兩件新衣服、稍稍修飾了一下。”

    “啊!是嗎?”德齡啼笑皆非,比起從前他土頭土臉、滿臉大鬍子好多了。

    但離她心目中的標準還是有一大段距離。

    “我想,我們也許可以心平氣和好好聊聊……”不知怎地,楊訓明忽然害羞起來了。

    “呃?我們現在可沒吵架啊!”德齡覺得他怎麼變得如此婆婆媽媽。“有話就說了吧!”

    “那我說了喔!我……我想我是愛上了……”

    “楊訓明話還不說完,在他背後就揚起一陣風沙,一列熟悉的龐大車隊竟出現在他身後。

    德齡張大了嘴,看見車裡走出一個面

    目冷峻、卻不失其英俊,身穿白色麻紗外套,剪著基諾•李維髮式的年輕男人。

    呵!這一比,她才發現那個男人還比身高一七五的楊訓明高一個頭哩!此刻德齡早已無心去理會方才楊訓明說過什麼,竟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名冷峻的酷男。

    “你好,我叫宮城葵。喜歡我送的花嗎?我想,該是見面的時候了。”那人看來顯然是日本人,卻操著一口流利的中國話。

    “啊!你就是那個人……”德齡眼中又流露出那種遇到五好男人才有的電波。

    看,又來了!楊訓明在一旁恨恨地想:什麼時候又跑出這個超級五好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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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8 01:41:24
第六章

    “宮城?嗯!他的確是日本有名的黑幫組織才大,什麼?追德齡的人就是他?”一聽見德齡的神秘仰慕者現身,吳良興便忙不迭地運用職業上的關係查出資料。

    當楊訓明查到宮城來歷,不免又緊張起來。“天呀!還真是學不乖,上個五好是毒犯不說,這下竟惹到黑幫老大了!”

    “唉!也許只有那種男人才會欣賞德齡那種異于常人的魅力吧!”吳良興輕歎了一聲。“不然正常的男人要喜歡上她,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誰說的,我就……”情急之下,楊訓明一不小心就溜出口來了。

    “喔!原來你說要追德齡不只是打賭呀!看來你也愛上德齡了。沒想到你看起來一派正經,居然和那些不法之徒一樣有不良嗜好——對壞女人有特別偏好。”吳良興不住地搖頭。“看來你還真是會被她毀了!”

    “別這樣說她,就算她壞也是壞得很可愛。”一提起自己欣賞德齡之處,楊訓明居然了也坦然起來。“她性格可愛之處,就在於她的率真、敢異于傳能於追求自己理想,是不是?”

    “唔!和黑社會老大談戀愛也是很勇敢的表現。”吳良興點點頭。

    “對呀!我相信她只是一時迷失,不然以她這麼好的條件,和那種人在一起不會太委屈了嗎?”

    “不會呀!反正她那種虛榮的女人,不告老公賺黑錢來養,怎麼會夠她花?而且萬一那個宮城犯案了,正可利用她的長才替他辯護。她脾氣那麼壞,也只有那種殺人不眨眼的老大不怕她。如此看來,兩人還真相配哩!”

    楊訓明瞪了吳良興一眼。“你給我住嘴,我找你來是替我想辦法的,不是叫你來滅自己志氣,長他人威風!”

    “好啦!好啦!你別生氣,我看以德齡個性,一定不能在她面前說宮城的壞話,不如讓她自己觀察。”

    “我怕會來不及,你沒看宮城已經利用鮮花攻勢把她弄得暈頭轉向的。”楊訓明臉上露出憂心仲仲的表情。“錯過她,我怕會遇不到像她那樣好的女孩子!”

    吳良興還露出疑惑的表情,這書呆子頭殼壞去了,居然視那可怕的惡女為好女人。

    此時,他們所處的診療室門被打開了。德齡那張粉妝玉琢的臉正對他們笑著。

    “嗨!你們說的我都聽見了,讓你們擔心了。”難得她今天心情好,說話語氣也客氣許多。

    “那,這位仁兄的心意你也明白了吧!”吳良興乘機為楊訓明說話。

    “嗯!”德齡低下頭來,露出難得一見的溫柔嬌羞。

    “哇!看來你不是沒有成功的希望,我先走了,不妨礙兩位談情說愛。”吳良興故意打了一下楊訓明的頭,還做出了暖昧的表情。

    “等一下!我是來向你們道別的,我……我今天就要回臺北去了。”德齡不知怎麼,說話的語調也變小了。

    “呃?”楊訓明一個箭步沖到她面前。“你……你該不會是要和那個日本鬼子走了吧!”

    “他是好意要送我一程呀!反正我行李那麼多,也懶得自己開車上去……”德齡一面說,一面覺得楊訓明的臉變得很奇怪。

    “我就知道!你這個沒頭腦的女人,一看到那種男人就變得和花癡一樣。去吧!祝你早日被騙。”楊訓明不待她說完,便又搶白了。

    “你……”德齡被罵得莫名其妙,不知該如何回應。

    “楊訓明!你吃錯藥了,盡說這些幹什麼?”吳良興忙著在他們之間打圓場。

    不過來不及了,德齡已受到傷害了。德齡望著楊訓明,一張臉氣得脹紅。她沒想到會說出這麼難聽的話。

    “啪——”一氣之下,她又打了他一巴掌。

    “你幹麼打我?”

    “我就是想打你怎麼樣!你就是欠打!”說完後德齡便氣唬唬跑了出去。

    吳良興看了楊訓明一眼,忍不住歎了—口氣。

    “你真是二百五耶!明明是因為關心她,還故意說出這種話來傷她,唉!看樣子,你可是會把她愈推愈遠了。”

    “是啊!我怎麼……”想到此時,楊訓明才發現自己又失言了。

    他摸著臉上火熱熱的五指印,一言不發地望著門外。心想:“是呀!我怎麼又把她推開了?萬一這次她真的愛上那個日本五好怎麼辦?”

    ※※※

    “唉——”

    坐在勞斯萊斯內,望著窗外景色的德齡,不住地歎息著。

    沒想到,楊訓明對她的刻板印象,居然還認為她和從前一樣,難道說她這些年為他一句話所做的努力都白費了?

    再說,喜歡五好男人又不是什麼錯,他又何必說得那麼難聽?何況,這一次她又還沒真的愛上宮城……

    想到宮城,她不禁把視線移向坐在身邊的他,光是看著他那冷酷又英俊的臉部輪廓,就覺得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而他對自己又好得沒話說,也許他真是個可以考慮好好交往的物件。

    “怎麼了?坐長途車太累了是吧!叫他們開慢一點,坐起來也許不會那麼不舒服。要不要喝點東西?”說完,他便由車.內的小冰箱取出一罐飲料。

    “不,謝謝你,我很舒服,也不渴。”德齡客氣地說。

    “那你看起來似乎很不愉快的樣子。”宮城開了飲料,倒在一隻水晶杯內遞給了德齡。“還是喝點吧!”

    “謝謝。我只是在想:為什麼你會對我這麼好,還有,你不是住在日本嗎?怎麼可以逗留在臺灣那麼久?”德齡還是啜了一口宮城為她倒的果汁。

    “說起來這一切只是偶在吧!我幫本只想到臺灣看個道上的好友,停留半個月就走,沒想到在電視新聞上看到了你,我第一眼便決定要把你找出來。”宮城深情地說著。

    “我……”德齡真是受寵若驚,沒想到自己會被這樣的男人看上。

    雖然他時常稱自己是國際性黑道首領,但絕不輕易傷害善良百姓,遍及各國旗下的事業大都是特種營業,如酒店、賭場等,卻都是在特定範圍或由當地政府監控著,黑道色彩只是為了經營上的方便,以免受到其他人的騷擾。

    “我生平做過很多在一般人眼中看來是不好的事業,但逼良為娼、買賣雛妓和販毒卻是我最痛恨的。”宮城輕輕摸著德齡的臉龐;“當我發現那個痞子和我一個兄弟有白粉生意往來,而他似乎又想利用你時,你便決定對他不客氣了。”

    “你是說:在送花給我這前,你已經找到我很久了?”德齡睜大了雙眼。

    “是的,我在尋找一個適當的機會現身,希望在佈置嚴密的前置作業下能一舉網住你的芳心。對我而言,你就像是一個極具誘惑的獵物,我非得傾出全力才能捉住你。”說完這話,宮城又將語氣轉緩。“對不起,我用的形容詞太血腥了。”

    “沒關係,我只是好奇你到底看上我哪一點?”德齡不由自主也喜歡上了和宮城對話中那種危險的感覺。

    宮城一隻手捧住她的臉。“第一,你是我來臺灣那麼多次以來,唯一能以容貌和非凡氣質吸引住我的女孩。第二,你有絕人士的頭腦和一流的學識,可說是才貌雙全。我在電視上看到你為那個死刑犯在三審過後,還能提出有力新證據,替她洗清冤屈,便決心要把你這種難得的女人留在我身邊,一方面是生活伴侶,另一方面是事業支柱。所以,和我回日本去吧!”

    德齡有些驚慌,原來宮城已想到那麼遠了。

    “可是,我對你的事業一點興趣也沒有,而且要我離開父母那麼遠的地方,實在做不到。”她連忙辯駁著。

    “事業上的興趣是可以慢慢培養的,你身為律師,每日接觸到的工作和犯罪恐怕只有一線之隔吧!所以,我相信即使是犯罪事業,你也能做得很好,何況,鑽法律漏洞不正是你的長才嗎?至於你父母,可以跟去日本住在我位於東京都內的高級別墅區,萬一住得不習慣,我也可以每週派遣專機接到臺灣接他們去和你相會,不過才三、四個小時的旅程吧!和臺北到高雄開車的距離一樣。”沒想到宮城是這麼一個仔細的男人,連如何安置德齡父母都想好了。

    “如何?”他又再度詢問著德齡。

    “我……不知道,再讓我想想吧!”

    面對宮城這一連串的攻勢,德齡實在有點招架不住,連喘息的餘地也無。

    也許愛他愛得還不夠吧!還是他的動作太突然、太急躁了,德齡真不知該接近還是拒絕好。

    宮城看了她一眼,露出難得的微笑,“我的時間不多了,兩星期,我給你兩星期考慮。”

    看來,宮城也是個霸氣的男人呀!

    “律師,宮城先生又來電了。”助理小玲不停地催促著。“這已經是第三通了。”

    “唉!最近太忙了,我還沒想到要和他交往的事。那個程公子已找我好久,我想今天就和他吃晚飯吧!”德齡做完一份文件,順手將它丟在一邊。

    回到吧北,德齡似乎又恢復了一切熱熱鬧鬧的生活了。約會物件不斷,其中也不乏五好的後補者,不知為何,她居然沒有一點踏實感。

    也許她過一陣子就好多了,忙碌的工作、忙碌的約會將會令她忘記這一些的。

    她收拾了文件,準備出庭,並交代助理:“等一下請程公子到法院來接我。”

    人稱程公子的世家子弟程立航,是個標準的鑽石級五好。家裡有錢不說,本身條件又有傲人的學歷,而且回國沒多久,正等著接受公司一個幹部的職位。

    但此人有一個缺點:太花心,常常更換不同的約會物件,甚至可以同時追求不同的女人。德齡心知肚明,也就不把他當一回事。

    其實撇開感情不談,有這樣一個人陪著吃飯、約會,倒還是挺受用的。何況由於德齡拒絕他的次數太多,令他對德齡更加重視,甚至已產生“認真交往”的念頭了。

    由法庭辦完案出來,程公子的奧迪車正在出口處等著。德齡高高興興地登上去,沒有注意到一輛醒目的勞斯萊斯也在等她。

    “今天我們上哪兒去呢?”程方航能約到德齡,十分高興。

    “讓你決定好了。”德齡放了公事包,散了髮髻。“希望能找個地方放鬆自己。”

    “那麼我帶你去大飯店的紐奧良美食節,去享用一下精緻的海鮮大餐和配上可口的啤酒,加上黑人爵士樂!”

    德齡點點頭,心想真不愧是終日研究吃喝玩樂的人,很懂得享受。

    但和這種人在一起,哪有什麼天長地久可言?她和他不過是能吃頓飯、跳一個晚上舞罷了!忽然她又想起在家時的那兩個月,雖然生活單調、工作繁不瑣,又沒有五好男人,但終日和楊訓明吵吵鬧鬧也挺有趣的。

    不知他正在做什麼?那一天不知為什麼要走了還和他吵得那麼凶,自己又沒做什麼錯事,卻老受他指責,她突然想不通,難道自己真那麼惹人厭嗎?

    突然,她又在路上看見一男一女熟悉的背影,男的正是楊訓明,女的是娟娟,兩人並肩在路上走著,有說有笑。

    “原來。他喜歡那種平凡的鄉下女孩。”德齡心裡歎了口氣,隨即又萌生另一種想法。“哼!看樣子不讓他見識我的約會物件,恐怕要讓他看輕我了。”

    然後她便命令程立航:“拜託你停車,我在路上遇見老朋友了。”

    程立般停下車,她便打開車窗,對楊訓明大叫:“喂——”

    楊訓明回過頭來,一臉驚訝,沒想到還能在臺北遇上德齡,於是他放下娟娟忘情跑過去。

    “德齡?”

    “真巧,你也來臺北?”

    “嗯!來開會,順便陪娟娟走走,她說難得放假,所以和我一起來了。”

    “娟娟!”德齡往她的方向望去,看見娟娟正狠狠地瞪著她。

    而楊訓明沒發現這點,他關心地是德齡又上了一個五好男人的車。

    這真是一頓令人十分尷尬的晚飯。

    雖然德齡力邀楊訓明和娟娟一起共餐,但四個人臉上都有奇怪的表情。德齡故意在那兩個由鄉下來的人面前炫耀程方航顯赫的背景,楊訓明則一直瞪著程立航,娟娟則是嘔氣不肯吃飯。

    “咦?娟娟,你怎麼不多吃一點。”德齡注意到娟娟臉色有異,故意這麼說。

    “呵!這種西餐我們鄉下人吃不習慣,有沒有白飯呀?”娟娟冷冷地回答。

    這小女孩,真不能對她小覷,德齡想。早看出來她一心想霸著楊訓明,所以對德齡沒有好感,沒想到她年紀輕輕城府卻極深,說話也句句帶刺。

    “如果你非吃飯不可,倒是有炒飯,要不要替你叫啊?”德齡說著。“一盤可能不夠你吃,那就多叫兩盤吧!”

    “好!”娟娟簡直氣炸了,沒想到自己會被德齡如此諷刺。

    此刻程方航不耐煩起來,拍手召來侍者。

    “將這些吃不完的打包給他們帶回去,我已受不了和這些沒教養的鄉下人共坐一桌。德齡,我們可以走了嗎!”程公子驕傲地說。

    楊訓明哪受得了這般屈辱,連忙掏出一疊鈔票,負氣說道:“真謝謝程先生一番好意,我們雖然沒您那麼有錢,幾千塊一頓的飯還吃得起。娟娟,走了!”

    娟娟也站起身,和楊訓明連袂走了。

    走出飯店,娟娟仍不住抱怨:“有錢人了不起,不過能買幾隻看門狗來使喚罷了,就麼跩,那個朱德齡更過分,居然助紂為虐,我早知道她找我們吃飯必定不安好心。”

    “算了,別和她計較,城裡人都是一樣。”

    “楊大哥好像很袒護她?”娟娟酸酸地說。

    “我?”楊訓明笑道。“呵,我只是不忍心她再度受到傷害罷了。”

    “可是人家未必領你的情,這種愛慕虛榮的女人恐怕非要上過幾次當才能學乖。”

    “算了,別提了。我們早點回去休息,幸好住的旅館不遠,用走的也到得了。”

    忽然間,在飯店門口傳來一陣騷動,可是他們已距那裡有一段距離。

    “哇!有流氓在打架,臺北真是無奇不有,連這種場面都看得到。”娟娟回頭看熱鬧。

    “算了,別管閒事。”楊訓明瞥了一眼停在飯店門口那輛加長車,心裡有點不祥的預感。“是宮城?”

    ※※※

    “臭小子,你以為有錢了不起呀!再踐啊!再踐啊!”宮城對著被他手下毆打的程方航大叫。

    “救……救命啊!打人——”程方航想都沒想過,以他如此尊貴的身份,居然會被流氓痛毆。

    方才因為程方航說了幾句關於楊訓明他們的壞話,引起德齡的不快,兩從便一面吵一面離開飯店。

    這一幕恰被跟蹤他們的宮城看在眼裡,他下令買通飯店警衛人員,然後趁程方航一走出飯店便痛毆他。

    “給我好好地修理他一頓,我要讓他知道,惹火了我心愛的女人的下場是什麼!”

    十分鐘之後,程方航已被打得全身是傷,不省人事。

    “你……給我記住,我……我爸爸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宮城丟了一根煙蒂,踩在程方航臉旁。

    “我不管你是誰,惹火了我的女人就是惹毛了我,管你爸爸是誰?連美國FBI都還怕我三分呢!”

    說完宮城便做了一個手勢,命手下買通周圍員警、目擊證人,不讓他們說出是誰幹的。

    身為支持正義的德齡當然看不過去,她沒想到在法治國家裡還有人企圖以金錢收買執法人員。但她更明白這些員警不肯收賄依命行事,下場會更慘。

    “我的小美人,為了你我稍稍動了一點肝火,你不介意吧!”宮城笑笑。

    “啪——”德齡打了他一巴掌。

    “你……打我?”一時之間宮城有些愣住了。

    “對,你是該被打,誰叫你這麼胡作非為?”德齡仗義執言。

    “你還沒弄清楚我是什麼人嗎?就敢打我?”宮城睜大了眼睛,不相信德齡這麼大膽。

    德齡也害不怕,更往前站了一步。“我不管你是誰,我只相信之法律之前人人平等!”

    宮城以佈滿血絲的眼神看著她,臉上表情更越恐怖、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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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德齡?”

    楊訓明看到方才德齡打了宮城一巴掌,生怕她會受到報復,連忙一個箭步沖到她和宮城之間,以身子擋住她。

    “我不准你傷害她!”他認真地看著宮城那雙冷峻的眸子。

    “楊……”德齡又驚又喜,沒想到楊訓明會出現在她面前。可是一想到程公子不過和她約會就被毆打了,她又忍不住為他擔心起來。

    她一把推開楊訓明,故意破口大駡起來。“你這個土包子,我和宮城幹你什麼事?你是活得不耐煩是不是?”

    “我是關心你呀!早告訴過你和這種流氓不會有好下場的,我還執迷不悟。”楊訓明不解她的用意,逕自坦率地講了出口。

    宮城在一旁早已不因德齡的一巴掌感到生氣,反而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鄉下醫生感興趣了。

    “小子,你該不會是對德齡有非分之想吧!”宮城冷冷地問了一句。

    可是他這一說,德齡和楊訓明忽然不約而同地紅起臉來。德齡十分驚訝:為什麼宮城會這麼說?莫非楊訓明真的對她……

    此時在一旁看不過去的娟娟忍不住先開口了。“別傻了,我和楊大哥,不,是訓明就要訂婚了,他怎麼會看上朱德齡呢?”

    “娟娟?”楊訓明見娟娟這麼說,急得不知該如何向德齡解釋。

    原來如此,德齡垂下了雙眼:難怪他們會一起北上。為了不致輸得太看,她慘白著一張臉,強作鎮靜地挽住宮城的手臂。

    “我們走吧!葵,在這裡吵架太難看了,也許我們該找個地方,心平氣和坐下來談談。”她故意溫柔地說著。

    “嗯!也好,不如就回我的飯店套房去吧!”

    飯店?套房?楊訓明聽得都快氣炸了,怎麼他們關係已進展到這種地步?可是眼看德齡和宮城高高興興地坐上他的高級車離去了,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楊大哥!你該清醒了吧!”此時娟娟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

    “娟娟,方才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呢?難道你不怕引起誤會?”

    “我就是要讓他們誤會,不然萬一讓那個流氓知道你喜歡朱德齡,那不就完了嗎?再者,我喜歡你,希望你不要再對朱德齡好了,更希望她不要任性地濫用你的溫柔,所以才……你,不會怪我吧!”娟娟訕訕地說。

    楊訓明歎了一口氣,不知該說什麼。

    娟娟又乘勝追擊。“你看她已自顧投身于那個流氓的懷抱了,你又何必往死胡同鑽?如果她對你有意思,又何必和別人交往呢?早知道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男友換一個又一個,可見她對感情的態度只是玩玩而已。”

    “別說了!你根本不瞭解她!”楊訓明忽地吼了一聲,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是不瞭解她。也用不著去瞭解她。我只知道自己對你的愛有多深,為你付出也無怨無悔,難道你就不能回頭看看我對你的用心嗎?”說完後;娟娟又忍不住熱淚盈眶起來。

    “娟娟!……”楊訓明是個再心軟不過的男人,見到娟娟做出如此深情告白之後,傷心地流下眼淚,他也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懷裡安慰一下。

    娟娟乘機抱住了他的腰,在他懷裡盡情撒嬌著。但楊訓明還是只能把她當做是妹妹一樣拍拍好的背。

    “娟娟,我實在不能忘情於她,所以這對你而言太不公平了。”

    “不,我不在乎,只要你願意接受我,就算一輩子在心裡想著她我也不在乎。”娟娟把頭埋在他懷裡幽幽地說著。

    “可是……”

    “可是什麼?她都已經是別人的女人,你還不死心。”娟娟咬咬牙,然後把頭抬起來看著楊訓譏明。“這樣吧!為了公平起見,你給我們一段時間,如果朱德齡在這之前和那日本人分手了,我就自動退出。反之,她如果執意要和他在一起,你願不願意給我機會?”

    “娟娟,這樣對你還是不公平啊!”

    “什麼叫不公平?如果你連機會也不給我,”那才叫不公平呢!”娟娟拭去臉上的淚水。

    楊訓明遲疑了一下,覺得她的話似乎還挺有道理,於是便點頭答應了。

    “他們要訂婚了是嗎?”回到宮城的房間,德齡仍在住地沉思著。

    此刻宮城已撤走了手下,也叫侍者送來了精緻美食和香檳,打算和德齡共用這個浪漫的夜晚。

    “來吧!讓我們幹一杯言和吧!”宮城說。

    雖然他臉上被德齡打了一巴掌的麻辣感猶在,但他不會因此而生氣。他只是很驚訝:從沒有一個女人敢這樣對他,甚至在打了他一巴掌之後,連道歉也不說。

    這不但讓他心生驚訝,也再度燃起了他征服德齡的雄心壯志。見德齡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又不禁火大起來。

    “你怎麼賠我償我呢?你可是頭一個打我的女人。”宮城一把抓住德齡的手,一面挑剔說道。“用你和身子來抵押吧!”

    “不!”德齡回過神,冷不妨被宮城一把抱住。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宮城已吻上她的耳際,還乘勢將她按倒在床上。德齡嚇壞了,長這麼大談過幾次戀愛,卻從沒有這樣的經驗。眼看自己就要被侵犯了,卻還來不及思考是該拒絕還是接受……

    “叮咚——叮咚”就在這時,套房的門鈴忽然沒命地響著。

    “八格野鹿!不是叫他們不准打擾嗎?”宮城氣衝衝離開德齡,怒駡一句。

    他憤怒地打開門,迎面而來的是神情緊張的手下。

    “幹什麼!叫魂似的。”

    “東……東京總部的急電……”

    宮城一聽,連忙拋下德齡,跑到另一個辦公間去接電話。

    德齡乘機坐起身,整理一下衣裳。

    “好險,幸好當時還沒……”不知怎地,自己居然松了一口氣。

    她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眼前出現了這麼一個五好男人,雖然是黑社會老大,卻只有在情敵出現才會有火爆場面。如果自己肯一心一意地跟著他?也許會是一椿幸福美滿的姻緣。

    此時在她腦海裡,居然二直浮現著娟娟說的那句話;“我們要訂婚了……”

    為什麼她會為了楊訓明和娟娟訂婚的事那麼在意呢?那種土包和鄉下女孩是最恰當的組合呀!她有什麼好嫉妒的,自己若想結婚,眼前不正有個好物件?

    偏偏她在這時忽然懷念起和楊訓明鬥嘴的那些舊子,這可讓她前‘陣子住在鄉下時的平凡生活增色不少。還有他為她在宮城面前的挺身保護,是不是正代表著他真的很在意她呢?

    如今後悔已來不及了,他已快和娟娟訂婚。在這個節骨眼上,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回頭了。因為她知道,以楊訓明的個性,會決定和一個女孩成家,必然是不會更改了。就算過去他如何在意她,只因她沒好好把握,他也許就此死心,決定娶別人。

    “唉!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她打開香檳逕自喝了起來。“也許是我自作自受,走到這個地步,我想我也沒理由再回頭了。”

    不知怎地,德齡竟愈喝愈難過,喝完一瓶香檳之後,她又順手開了一瓶山得利威士卡。

    “唉!醉了最好,什麼事都別去想吧!或許我該接受宮城的愛,把那個土包子忘了吧!對,其實我們一點也不相配,我要的人應該是五好男人……”她自言自語地,一口氣又把威士卡喝個精光。“今天就和宮城在這兒過夜吧!反正我也該下定決心了,就把自己交給他吧!”

    威士卡喝完後,又開了一瓶白蘭地。這樣暴飲的結果,等到一小時之後宮城回到房間裡,她已倒在床上醉得不省人事了。

    “我的天呀!她怎麼喝了這麼多?她該不會是一個酗酒成性的女人吧!”宮城雖然很想留德齡在此過夜,但生平最恨聞到酒臭味的他,居然不得不命令人將她送走。

    “把她送回她住的地方,還有,叫人來換床單吧!”宮城捏著鼻子,皺起了眉頭。“唉!再美麗的女人,喝醉了也一樣難看。”

    夜半,楊訓明為了白天的事睡不著,於是便從投的宿的旅館中走出來散步。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德齡的住處樓下。

    他抬起頭看著樓上。“不知她回來沒有?還是……還是留在宮城那過夜了。”

    沒想到,她住在那一層公寓燈還亮著。他興奮地走上樓去,卻和一個女傭模樣的女人撞上。

    “唉!對不起。”他先道歉了。

    “沒關係,對了,你認識那一樓的朱小姐嗎?”

    “呃!是的,我住樓上。”楊訓明撒謊。

    “那就好,我奉命送她回來,替她清洗了——真受不了,喝得醉醺醺的。這是她的鑰匙,麻煩你交給她。”那女人見楊訓明頗老實,也就相信他。

    “好的,我會轉交給她。”

    那女人走了之後,楊訓明忍不住歡呼起來。太好了!沒想到,德齡沒留在他那裡過夜,還讓他拿到了她房子裡的鑰匙。雖然不知她在宮城那裡發生什麼事,楊訓明心裡多少有點怪怪的。但一聽說她喝醉了。便又不放心想進去看看她。

    一進房裡,見德齡臥房門沒關,她身上也換了睡衣,乾乾淨淨地躺在床上,空氣中卻仍有一股酒精味。德齡翻了個身,眼睛忽然半開,微微歎了一口氣。

    “唉——”

    楊訓明走近她。“德齡,你沒事吧?”

    德齡半睜著眼,不知是夢還是醒,居然一把抱住楊訓明,吐出了兩個字。“抱我。”

    “你喝醉了,知道我是誰嗎?”

    “唔!”德齡一把將他拖到床上。“抱我,一次就好。”

    “等一等,這樣太危險了。”楊訓明被這一拖,整個上身便壓在德齡身上。

    忽然間他快窒息了,沒想到德齡身上絲質睡衣下的嬌軀竟是那麼柔軟有彈性,肩帶微斜下,裸露的香肩竟是那麼細緻光滑。

    而德齡卻一個勁兒地抱住了他,死命地吻著他的頸子。

    不曾吧!她怎麼會這樣呢?該不會是她把他當做是宮城了吧!這樣一來,他豈不是在乘人之危了。

    “德齡,你醒醒好嗎?”她企圖想爬起來。

    “不要,我不要醒,我知道你要和別人結婚了。那就讓我夢一次也好……”德齡還在夢囈著。

    天啊!她居然記得他是誰,這真叫楊訓明受寵若驚。而此時此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而他對她早已深情款款,她又主動投懷送抱,豈有抗拒的理由。

    德齡掙松了睡衣,露出半片酥胸,楊訓明終於情不自禁地吻住他的肩。這讓她更加意亂情迷了,不自覺呻吟起來。

    “這是夢嗎?不,不要讓它醒來——”德齡在昏亂中,居然迎合起楊訓明的動作。

    受到了這樣的鼓舞,楊訓明更加忘情,解去了兩人身上的衣衫,深深地撫著她那白裡透紅的嬌軀,細緻的五官……”

    “我……真的可以嗎?”他實在克制不住自己,不住地咬著她的耳朵亂吻。

    “嗯,可以,我要的就是你……”

    德齡回吻著楊訓明,激起他內心長久的渴望,急切地和她融為一體。

    “呃,我的頭好痛……”當德齡掙扎地由床上爬起來時,不由得摸了一下她那痛得快裂開的頭。

    而當她看見自己赤裸裸的身子,不禁嚇得驚慌失措。

    “昨晚,我真的和宮城……”想到這點,她不禁又看看自己身處何地,沒想到這裡不是宮城的套房而是自己的房間!

    “沒理由啊!我明明記得昨晚在宮城那喝了點灑……怎麼又跑到自己房間呢?”她瞄到枕邊有一個男人埋在被子裡,便把他搖起來。“宮城!宮城!”

    “唔……”男人轉過身來,露出半邊臉。

    天啊!那人竟是楊訓明!她和他……怎麼可能會……

    “起來!你這個豬!”德齡又羞又氣地一腳把他踢醒。

    她急急抓了條浴巾裹住自己的身子,一面望著睡眼惺忪的楊訓明怒道:“你!昨天晚上對我做了什麼?還有,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擔心你喝醉了才進屋來看看,沒想到一靠近你,就……”率直的楊訓明便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全說了。“是你自己說可以的,我才……”

    德齡打死都不相信自己居然會夢成這樣,她馬上板起臉來罵道:“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

    “可是昨晚明明……”楊訓明揉揉眼睛,沒想到昨夜真的只是因為她喝醉了才會發生這種事。

    “不用再說了,昨晚發生了什麼都別管了,我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給我滾!”

    “那也等我穿好衣服吧!”

    德齡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只得抱著浴巾走向浴室。

    “那麼,在我從浴室出來前,你要立即消失。”

    說完後她走下床,又被床單上那觸目驚心的血漬給震住了。楊訓明一面穿上衣服,一面也看到了那個令他驚訝的血漬。

    “德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楊訓明知道自己不經意奪走她最寶貴的貞操,不禁在語氣中透露幾許疼惜。

    “不!怎麼會是你!天啊……”德齡惱羞成怒,沖進了浴室。

    “德齡,我對你是真心的,既然我們……那不如就……”楊訓明穿好衣裳,站在浴室門外喊著。

    “不!我不要這種乞憐式的同情,你走!你走!”

    “但我是真的、真的愛你呀!”

    “來不及了。”德齡打開浴室門,臉上的表情似乎和緩許多;“你和娟娟,我和宮城,這是已成定局的事。”

    “不,我和娟娟其實……”楊訓明還想辯駁。

    “不用解釋了,我不能傷害娟娟,更不能傷害宮城。你走吧!最好把這件事忘掉,快點走吧!不然等一下宮城來了,不是很難看嗎?”她披上浴袍,北對著楊訓明。

    “你……”楊訓明心有不甘,不相信一夜的恩愛纏綿竟然就這樣結束。

    “還不走!不然我報警了!”

    楊訓明看了,德齡纖弱的背影一眼,只好在臨走前又匆匆丟了一句話:“我……我不會放棄你的。”

    德齡聽見他離去時關門的聲音,當下雙腿便軟了。

    “天啊!昨晚那場夢……不是夢嗎?”她恨恨地咬著自己的手指。“我在幹什麼?人家都已有婚約了,我還要去破壞人家,而我自己不也還有個宮城嗎?”

    看樣子今後她和楊訓明,無論如何都不能坦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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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啊——事情怎會變成這樣!”德齡雙手托住腮幫子,一臉疑惑地望著辦公桌上成堆的公文。

    連助手小玲也看出她的不愉快,但又不好意思問及她個人的隱私,只得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察言觀色行事。電話鈴響起,她俐落地持起話筒,對於不相干的人她一一替德齡推掉了。

    德齡已面對著公文發呆一整個早上了,小玲見她工作情緒如此低落,不得不提醒她:“朱律師,那份狀子今天要寄出,能不能請您趕一趕……”

    “哇!什麼?”德齡由沉思中驚醒。“啊!是的,除了愛情,我還有工作。”

    振作之後,她又火速投身於工作中,把精力全發洩在,工作上夕縱然如此忙碌,在她心底仍有一個小小的缺憾,會令她想到自己已失去最重要的東西了。

    經辦這麼多強姦受害婦女的研究,忽然間自己好像也因昨晚那件事而有些相同的痛楚——雖然沒有經過爭執、打鬥,但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和那個人上床,總令德齡不太能原諒自己。

    電話鈴響起,小玲又接起來。

    “朱律師,宮城先生來電。”

    “謝謝,接過來。”德齡應了一聲:“喂?”

    “是我,你等一下要不要和我一道喝下午茶?”

    “下午茶?”德齡看了一下手頭上的工作進度,然後應道:“可以,我等一下就有空了。”

    “很好,我派車去接你。”

    德齡掛下電話,心裡沒有特別高興的感覺。

    不明就裡的小玲靠過來問道:“宮城先生對你可真好,你們會結婚吧!”

    “啊!結婚?”德齡沉吟了一下。“也許……不會吧!”

    “什麼?他不是你心目中的標準五好嗎?”小玲露出驚訝的眼神,她不相信德齡會這麼輕易放棄宮城。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給我的壓力好大。也許是他太急躁、想要我急著做決定,但我又不得不好好考慮……”

    “嗯!這的確是件很傷腦筋的事。”小玲又接了通電話,轉過來問道。“這通是楊醫生,我想你會接吧!”

    “不!我不想和他說話,掛掉。”一聽到是楊訓明,德齡馬上露出驚慌的神情。

    小玲實在不解:他們不是家鄉的老朋友嗎?平日雖常拌嘴,總還不到于如此討厭對方而不接電話吧!

    她只好聳聳肩,拿起電話說:“對不起,她太忙了,沒空接電話。是,我會轉告她。”

    德齡望著小玲,想知道楊訓明說了什麼。

    “他說今天下午就要回南部去,只想和你道別。”小玲十分不解地問。“奇怪,昨天你見到他和那個娟娟還有說有笑的,怎麼今天說變臉就變臉?”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好嗎?工作吧!不是有一大堆事情做不完嗎?”德齡故意冷冷地說著。

    “楊大哥,昨晚你到那裡去了吧!”在卡車上,娟娟這樣問著楊訓明。

    “唔!”楊訓明沒有否認。

    娟娟慘白著一張臉,她再怎麼純潔,也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整個晚上會發生些什麼事。

    “我早知道她在玩弄你,就算你們有過什麼,她還是離不開那個日本人吧!”娟娟酸酸地說著。

    “你在說什麼?”

    “剛剛我又打電話去問了,律師助理說朱德齡已經出門陪宮城竭下午茶。看來她倒也真水性楊花,前一天夜和你發生了那種事,第二天仍舊面不改色去赴另一個男人的約。”娟娟歎了一口氣。“可怕的是,不知在你上床前她是否也和那個人……”

    “別說了!娟娟,我告訴你,德齡不是你想像的那種人。”楊訓明站了起來,往車廂外連接處走去。

    走到外頭點了根煙,他不覺幽幽地吸了一大口,以解除心頭煩悶。連他也不知道德齡心裡在想什麼,莫非她真的嫌貧愛富,即便將身子給了他,還是願意和宮城在一起。

    娟娟追過來,訕訕地望著楊訓明。

    “那麼,你答應我的事呢?”

    “呃?”楊訓明瞪了她一眼。

    “就是說如果她還不執意和宮城在一起的話,你就願意接受我。”娟娟不畏懼地說。“事情如何了呢?”

    是啊!事情還沒成定局吧!既然連娟娟這樣一個女孩都會勇於追求所愛,那他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當然更要有追求愛人的勇氣才對。

    雖然對方是黑社會的大流氓,但就算在德齡面前被他活活打死,也好過跟睜睜看她被人搶走吧!

    “娟娟,事情還未成定局,你看著吧!我不會讓她和宮城走的。”

    說完後他又回到車廂,取出行李。

    “你要去哪裡?”娟娟問道。

    “我要回去打她,把事情弄清楚,不然,我寧可被流氓打死。”楊訓明向娟娟招招手,便跳下車去。

    娟娟望著楊訓明迫不及待跳下車的身影,忍不住罵了聲:“笨蛋,要下車也得等車停吧!萬一在見到她之前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那怎麼辦?”

    她回頭望望平安無事跳下車的楊訓明,眼眶不覺紅了起來。

    當德齡坐著宮城派來的車,來到他下榻飯店的咖啡室,才走下車,冷不防被她一走進約定的地點,發現咖啡室不像以前那般有各式各樣的客人,而是被一群穿著黑色西裝、戴墨鏡的男人包圍住。在團團重圍中,有四個豔麗異常、打扮入時的女人分坐在宮城兩旁。

    “天啊——這些女人是誰??德齡小心翼翼地坐在宮城對面的位子,直覺到那些女人來意不善。

    “你來了,很抱歉,沒想到會有人介入我們的約會吧!這些是我的家人們。”宮城對她露出淺淺一笑,似乎叫她不用害怕。

    四名女子又瞪了宮城一眼,其中一位比較成熟,梳晶本髻、穿著綢緞和服的女子先開口了。“家人?你為什麼不要她先喊我們一聲姊姊呢?”

    另一名穿著香奈兒名貴套裝,剪短髮、膚色較黑的女子也盛氣淩人地說了一句:“也許,人家根本不知道你已有了四個老婆。”

    “什麼?”德齡嚇得站了起來。“你有四個老婆?”

    “沒錯。”宮城倒是很鎮定。“讓我介紹一下我的家族成員:律子,是我元配,自小訂親的對象;若芸,香港人,是我在英國留學時的同學……”

    然後宮城又把另外兩個女人拉到一邊。“淑熙,韓國人,學護理出身;瑪麗有日爾曼血統,是個電腦專家。”

    德齡端詳這四個女人,發現她們四個不但各有特長,也各有其風韻。

    “既然這樣,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再見,宮城先生。”德齡垂下雙眼,轉身想走。

    “慢著,把話當面說清楚了,免得人家說我們四個欺負一個。葵不是想把她納為第五個嗎?為什麼不先和大家商量呢?”那個叫律子的女人先開口了。

    “對啊!阿葵對她有什麼打算,對我們又有什麼交代,也該順便說一說吧!”

    宮城看了德齡一眼,似是滿懷歉意。

    “你願不願意,聽我說一個故事?”

    出生即註定是黑道繼承人的宮城葵,由於生來便被賦予要負擔很大責任,於是在二次幫派結盟中,他與當時還很年幼的律子訂了親。

    但他一直不希望和家裡為他安排的物件結婚,所以在十八歲那年偷偷從家裡帶走不少黃金到英國念書,而且在那裡結識了港商之女若芸。

    直到二十四歲正式繼承家業之前,他都沒有回家,甚至連父親最後一面也沒見到——只為了他執意要娶若芸,不肯接受律子。後來他終於和家裡諸元老妥協,帶若芸回家,但在條件是律子仍為元配。

    一年之後,他和若芸之間,以及律子之間愈來愈難持平,律子出身名門,家教甚嚴,若芸接受西方教育,個性獨立、自傲,兩個個性強悍的女人誰也不肯讓誰。

    他在傷心之餘,只好抽空到韓國度假,沒想到又認識了溫柔多情的淑熙,於是他把她帶回家,反而引起更大的爭執。以後經過三年,宮城一心想生個優秀的繼承人,可惜這三個女人都沒替他生下一兒半女;另一方面宮城也認為這三個女人性格上有一些不好的地方,足以影響未來繼承人。於是他花了一年時間,尋找全救頭腦頂尖的女科學家,並從中找出最理性、最具堅忍性格的瑪麗,依契約在兩年內為他生下一個孩子即可分手。

    “這就是我的故事。”宮城心生喟歎。“如果我早一點遇見你,也許就沒有這些女人的存在。我一直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和我所有理想都能契合的女性,那就是你……”

    “別傻了,”德齡冷笑了一聲。“所有的男人一旦有外遇都會用盡各種理由來數落前妻的不是。我告訴你,你一點都不瞭解我,說不定我一個人就具備了你們所有的不良性格呢!”

    “不!我相信我的眼光,絕不會錯的。”

    “隨便你怎麼說,不過我真的沒興趣成為你的老婆。聽說外面那四位嫁給你的女人,各掌管你組織的人事、財政、家事和電腦資訊是嗎?這下子我進去能幹什麼?”

    “當我的法律顧問。”

    “不,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根本無意和別人共同分享一個男人。”德齡將他推開了。

    宮城看了她一眼,緩緩地道出了他的最後通碟。“那麼,我和她們都分手了,你是不是就肯嫁給我?”

    “什麼?你要和她們分手?不可能,不可能。”德齡笑道。“你這只是拿來騙我的吧!”

    “蒼天可證、日月為鑒。”說完後宮城便由懷裡取出一疊紙張。“你若不信我可以馬上叫她們簽字。”

    “等……等一下,”德齡這下子終於相信他不是在開玩笑了。“讓我考慮一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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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8 01:42:26
第九章

    楊訓明氣喘吁吁地趕到了宮城下榻的那間飯店,當下即被宮城家那票大隊人馬的陣容給嚇住了。

    他正想從中尋找德齡的芳蹤,立刻有四個女子不約而同地指著咖啡室外的中庭花園。

    “你是誰?他們正在外面談判,也許她一點頭,馬上就成了他的第五任老婆了!”她們這樣告訴了他。

    那你們又是誰?”

    “我們是宮城的四個老婆。”

    “不——我要阻止她才行。”楊訓明實在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急急走到中庭,往德齡和宮城兩葵方向走去。

    中庭裡只有德齡和宮城兩人漫步著,不知正在談論著什麼、兩人都低著頭竊竊私語。

    “德齡,你千萬不可嫁給她!”楊訓明沖過去,想乘機將德齡帶走。

    “你……你怎麼來了?”德齡抬起頭,眼中盡是驚喜。“你不是要回鄉下嗎?”

    “就算要走,也要帶你一起走。”楊訓明緊緊握住她的手。“你沒答應嫁給他吧?”

    “沒有,不過,你又想幹什麼?”德齡一想到他和娟娟的事,又急急掙開他的手。

    “我想向你求婚!”

    這時在一旁的宮城也開口了:“小子,你是來找碴的嗎?你沒看見我正在談事情?”

    “哼!如果是婚姻大事那可不必了,外面那四個女人是你老婆?如果是這樣,你還有什麼資格和她論及婚嫁!”楊訓明不甘示地應了回去。

    德齡握緊雙拳,忽地沖到他們之間大叫;“不用說了,你們兩個都一樣,我才不要聽你們這兩個花心大蘿蔔的話呢!”

    說完後,德齡便含著淚向飯店出口處沖去。

    就在此刻,一陣響亮的槍聲猛然自她背後響起,而宮城葵也應聲倒下了。

    “宮城?”德齡回過頭來,冷不防地,被一個穿卡其色西裝、手持左輪槍的人一把抱住。而那人動作極敏捷,不一會兒便乘機逃跑。

    宮城的老婆們在咖啡室見到這悲慘的一幕,忍不住飛奔出來。

    “葵!葵!你不要緊吧!”

    楊訓明檢視了一下傷口,對他的老婆們說:“虧他那時閃得快,幸好只傷及大腿。”

    “天啊!那一定很痛。”宮城的太太們不覺都掏出手帕擦著熱淚。

    楊訓明最受了不這種婆婆媽媽的場面,他只提板著臉,揮手將那些女人趕走。“喂!讓一讓,救護擔架來了。”

    而此時宮城也張開雙眼。“呃——德齡呢?被那人綁走了?”

    “是的。”

    “可惡!我一定要馬上派人救她回來,啊!醫生你輕一點好嗎?”

    楊訓明為他做完緊急止直,心裡卻只有德齡一個,所以能救她的,只有我一人。

    說完後他便翩然地走了。

    宮城的女人們見楊訓明雖然衣著平凡,但氣度神情卻十分不羈,不由得露出欣賞的眼光。“唉!他說最後那句話時的表情好帥哦!”

    “喂!你們忘了我嗎?”宮城兀自在擔架上尖叫,沒想到救護車來了,竟沒有一個老婆願意陪他上車。

    “放心吧!你還死不了的。倒是被你拋下快半年的我們,可得趁來臺灣旅遊,趕緊找一個像楊醫生這樣的好男子才是真的!”

    說完後,那四個女人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

    “放開我!你既然傷了宮城葵,為什麼又要綁架我?”被槍擊要犯抓到一輛黑色跑車上的德齡,一路上不停叫著。

    “哼!你說的倒輕鬆,若不是我一時失手,宮城早沒命了。萬一讓他活著抓到我,豈不讓他大卸八塊?我只好把他心愛的女人一同抓來了嘍!”那歹徒摘下墨鏡,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

    “你……我看過你!對了,你是不是曾企圖暗自殺過方約翰?”德齡認出他是誰,不禁驚叫了起來。

    那歹徒又瞪她一眼。“你這女人……如果那麼怕死,怎麼會和宮城在一起呢?他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呢!”

    “是嗎?我倒沒看出來。”事到如今,抵抗也無用,德齡只好放鬆了。“倒是你,抓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當然是當擋箭牌啦!你放心,我是不會動你一根寒毛的,在我到達南部漁港偷渡之前,你就先陪陪我吧!”

    看樣子他也不像是會使詐的人,德齡便放下心來。“好吧!不過你可不能把我凍著、餓著喔!”

    “當肉票還那麼多意見!既然你同意了,那就先打個電話他們送錢來,好做盤纏。”

    “唔——說到這裡我也有點餓了,能不能先停下吃個飯再走?”德齡指著一家法國餐廳對歹徒先生露出令人難以抗拒的笑。

    “也好,想吃法國菜嗎……”歹徒先生倒也贊同了。

    “局長,歹徒有消息了,他要求先送兩百萬贖金才肯放人。”

    為了參與案情而坐鎮在警察局裡的楊訓明,一聽說綁架德齡的歹徒出現了,已躍躍欲試,想去解救德齡。

    “慢著,有沒有說明交換贖金的地點?”局長又問。

    “沒有說清楚,只在電話中講了十幾個店名,要我們依金額送出去。”

    “什麼?”局長看了一下他手頭的資料。“首飾店、珠寶店、百貨公司……這些地方真能讓他拿取贖金嗎?”

    “是呀!”

    楊訓明在一旁也覺得奇怪,但忽然間,以他對德齡的瞭解,他好像已明白了一切。

    “局長,我看那名歹徒在不久後,就會主動求饒了!”

    “呃?”大家都用懷疑的眼光看著這名局外人。

    “有了那種麻煩的肉票,恐怕不容易逃得掉吧!”楊訓明笑道。“要撕票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看來很快會投降的。”

    不一會兒又有人進來稟告已追蹤到那輛黑色的跑車的下落。

    “哇!在好了,我們馬上就可以抓到他。”楊訓明主動開口說道。“讓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

    “法國料理每人三千元、服飾店五萬元、珠寶二十萬、化妝品五萬元……天啊!哪有人被綁架還這麼享受?”歹徒先生一路直罵個不停。

    才綁架德齡不過一下午,他花光身上僅存的幾萬元,不得已只好先用簽帳的方式,叫員警送錢去。

    “沒辦法,你說要到南部去,恐怕也是好幾天才要走,在那之前我總該有一、兩套換洗衣物吧!”德齡臉不紅、氣不喘地應著。“還有每日基礎的保養用品等等!”

    “別說了再說我就把你宰了。媽的!弄到我身上沒半毛錢了。”

    “沒關係,宮城一定會叫人送錢來的。”

    “宮城……”歹徒先生看了德齡一眼。“他—定很疼你吧!所以為了你花再多錢也無所謂。”

    “我不知道,不過他是有提起要在婚後送我一棟別墅吧!”

    “哇!你的魅力不小嘛!對了,你後來怎麼又不嫁給他了?”

    德齡垂下雙跟。“我喜歡的人又不是他。所以方才我和他談的是分手的事。”

    “什麼?”那歹徒先生錯愕不已。“那你不是他的女人嘍!”

    “嗯,從一開始就不是。”

    歹徒拜忽然苦著一張臉。“天啊——我弄錯人了,早知道就捉旁邊別的女人充數。”

    “對,對,那四個才是他老婆。”德齡還多事的加了一句。

    此時歹徒先生已失去耐心,破口大駡:“那你為什麼不喜歡他呢?如此一來我多好辦事啊!”

    德齡也不甘示弱地回過去。“我為什麼非喜歡他不可?”

    “這樣他才會為了你而吐回他吃掉方約翰的那一部分黑錢啊!”

    “哼!他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我一點興趣也無,幹我屁事啊!”

    見這女子把國際性黑道老大說得如此不值,歹徒先生忍不住要替宮城說話。“喂!招子放亮一點,人家可是大哥中的大哥,不許你亂批評。還有,哪有人能和宮城一樣配得上你。莫非你另有喜歡的對象?”

    “我也不清楚。”想起楊訓明,她不覺又歎了一口氣。“如果要為了喜愛另一個人而拋棄我目前的生活,豈不太可憐?”

    “媽的!誰可憐啦!我看以後娶你的人才可憐。剛剛那個醫生怎麼樣?”

    “太………太窮了點。”德齡終於說出真心話。“這也是我遲疑的原因之一。”

    “窮人就沒資格談戀愛啊!幹!你這個拜金主義者。”不知怎地,歹徒先生竟開罵了起來。

    “我愛嫁誰幹你屁事?”德齡也被激怒了。“以為你有槍了不起呀!槍誰不會用呀!”

    說完,那把左輪手槍竟搶到手中了。

    “不!不要亂動!”歹徒見德齡舉起手槍亂瞄,不禁叫了起來。

    可是已來不及了,不會射擊的德齡竟往車頂連開兩槍。

    “不——”歹徒在車內嚇得大叫。

    ※※※

    “拜託你快把這女人帶走,我……我再也不要看見她。”由黑色跑車裡走出來投降的歹徒,居然手無寸鐵。

    他們是在上了高速公路沒多遠,就因車行方向很奇怪,而被公路員警攔了下來,並且發現在車上被嚇得半死的司機,竟是下午才槍殺黑道老大的槍手。

    “嗚——我怎麼會選擇這種可怕的女人做肉票,嗚……”歹徒雙手掩面,後悔不已。

    當楊訓明聞訊趕來時,發現德齡毫髮無傷,心裡總算松了一口氣。

    “德齡,我們回去吧!我好多話想和你說。”

    誰知德齡一見楊訓明把手搭在她肩上,便尖叫起來:“別碰我!”

    楊訓明以為德齡還討厭自己,只好訕訕走開。

    “等一下!”德齡慘白著一張臉。“右下腹痛是不是盲腸炎呢?”

    楊訓明回過頭一看,德齡居然氣象著肚子蹲了下來。

    “你沒事吧!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不!我不要,我怕痛。”一顆顆豆大的

    汗珠由她額角淌出,德齡仍有力氣大喊大叫。

    “沒關係啦!如果你怕因為盲腸炎開刀而留下刀疤嫁不掉,那我娶你好了。”楊訓明一把抱住她。“反正,你的身子我全看過了。”

    “你……無恥!”德齡罵到這裡,再也無力抵抗。

    “放心吧!我不會在你身上留下難看的刀疤。唉!我們之間難道就要這麼吵架吵去嗎?你不如乘此機會修身養性,我們就和好如初。”

    “可是娟娟……”德齡還呻吟著。

    “娟娟?喔!那件事是她用來氣你的,你明知道我是這麼喜歡你,偏偏你又愛耍花招,看來不經過這件事,你也不會夢醒,唉!我們真是一對冤家?……”

    見楊訓明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旁人忍不住提醒他。“大情聖,你的病人恐怕早已痛得昏死過去了,還不快送醫院!”

    “啊!我忘了。”楊訓明望了一眼懷中病弱的德齡,心想她也只不過是個女人而已,既柔弱文需要呵護,那就讓他來呵護她一輩子吧!

    而宮城葵在經過一陣子調養後,也準備回日本去了。臨行前,他也不忘先來看看德齡。

    “難道,你不會因為嫁了一個土包子醫生,而後悔沒跟我去日本嗎?”

    “不會,他一點也不土。你沒看見他身上那套不起眼的休閒衣褲正是價值上萬的三宅一生?所以,人的價值不是衣著所能代替的。”德齡笑著說道。

    宮城實在不相信自己真會敗在一個醫生手下,他忍不住又把楊訓明叫到一邊。“喂!你後來是怎麼讓她死心塌地嫁給你?”

    “很簡單。”楊訓明露出奸邪的笑容應著。“我只不過割壞了她盲腸炎開刀的傷口,從此她再也不敢讓我以外的人看她身子,夠毒吧!”

    宮城點點頭,沒想到這個土包子也有他聰明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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