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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丹菁]惡狼獵豹(花街十二少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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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00:1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丹菁-惡狼獵豹【花街十二少套書】

這算不算現世報?綽號「獵豹」的他是他俱樂部的第一紅牌,
凡是他想掠奪的從不曾失手。可今天,
擅長征服女人的他卻被迫淪為「男奴」……
里歐宛如天使的容貌攝人心魂,可當他靠近時,
他就充滿戒備、活像隻張牙舞爪的幼豹?
看來,這「表裡不一」的人兒可以暫時排解他的寂寞。
只不過,他感興趣的是他的「身體」……
幻滅哪﹏﹏他崇拜的服裝設計師居然是個性好男色的色狼!
仗著自己是俱樂部的大股東就強迫他當著他的面寬衣解帶……
不對勁!朱里安一雙魔掌放肆在他身上遊走,
口中卻淨說些衣服、鞋子的尺寸,跟著又無視他的存在倒頭呼呼大睡——
敢情他是在唬弄他?自古以來還沒聽過男人上花街不尋花問柳的。
他的漠視讓他這個紅牌顏面掃地,他一定要找個機會扳回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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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00:3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確實是亙古不變的定理哪! 

  自秦朝統一天下,後來因暴政被推翻後,天下又陷入了群雄爭霸的混亂局面,其中以漢王劉邦和西楚霸王項羽的勢力最為龐大,兩方不時在戰場上兵戎相見,迂迴鬥智更是常有的事。

  話說到這兒,您知道打仗最需要什麼嗎?

  會帶兵的將領?沒錯!楚、漢各有一名仗打得呱呱叫的強將──秀將軍和段將軍。此兩位將軍皆為智勇雙全之士,三不五時就在戰場上相見,打著打著,竟由「敵人相見份外眼紅」變成「英雄惜英雄」,然後,不該發生的就發生了……

  「你這麼晚找我出來做什麼?」秀將軍一臉怒意地問道。

  這姓段的究竟在想什麼?對他欣賞歸欣賞,但他們倆是敵人耶,居然常常把他叫出來聊些有的沒的,要是被人看到,肯定以為他要叛變,到時跳一百次黃河也洗不清。

  「也沒什麼。我是想,我們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段將軍傾身在他耳邊說完未竟的話。

  轟──不知是因段將軍不期然的貼近還是被他的話氣到,紅雲從秀將軍的耳朵炸開,一路爬上了雙頰。

  「你在說什麼鬼話!手牽手一起隱居山林?啐!說得好像我們是情人一樣,你該不會是打仗打昏頭了吧?」

  「噢!你真是太傷我的心了。我這一片真心明月可鑒,說的更是肺腑之言,你怎麼可以質疑我對你的一片癡心?」段將軍雙手摀住胸口,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語氣卻輕佻得可以。

  秀將軍撫了撫手臂上站起來的雞皮疙瘩,「你少在那邊作戲了!說!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說到目的嘛……只有一個。那就是:我愛你,生生世世。」段將軍的表情在瞬間變得正經,話中更充滿誓在必得的霸氣。

  「你想騙誰啊?我們不僅是敵人還同是男人,你會愛我?笑話!」

  「那我們來打賭,若我可以證明我能愛你生生世世,你就要卸下將軍的身份隨我隱居山林,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你敢嗎?」

  秀將軍心中暗想:這根本是穩贏的嘛!未來會發生的事哪有可能現在證明?

  「好,我賭了!」

  誰知,此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倏地響起:「我能不能參一腳?」一位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白髮老翁一臉興致勃勃的模樣,道:「是這樣的,我方才不小心聽到你們的賭約,正巧我會一點窺視未來的法術,我可以讓你們看看未來,但你們要讓我做莊哦!」

  說完,也不等段、秀將軍有所反應,白髮老翁便施法讓湖面顯出兩人未來十二世的影像──

  唐朝 洛陽

  花街幕後老闆「焰神」紀青焰愛上小侯爺玄烈

  唐朝 長安

  花街「棲鳳樓」代理樓主「長樂公子」楚羿愛上柴房裡的階下囚言宇軒

  唐朝 長安

  花街花魁「水月鏡花」於曉頡愛上長安巨賈私生子飛羽

  宋朝 揚州

  花街「媚藥發明家」懷真愛上未婚「妻」富家少爺樓心月

  明朝 廈門

  花街青樓老闆「笑面虎」莫昭塵愛上海寇頭子陸麒

  明朝 杭州

  喜好男色的北方富豪「憐袖王爺」朱玉棠愛上花街「淚姬」憐兒

  公元一九九一年 英國 倫敦

  花街「怪客」辛伯愛上「布藍登集團」負責人義子萊恩

  二十一世紀 意大利 威尼斯

  花街超級紅牌「獵豹」裡歐愛上服裝設計師朱裡安

  二十一世紀 法國 巴黎

  花街俱樂部首席男招待「冰山美人」冰緁愛上俱樂部負責人亞海

  二十一世紀 美國 舊金山

  花街皮條客「牙皇」尹若愛上華裔金主杜皇羽

  二十一世紀 美國 紐約

  花街黑道老大「碧眼白虎」軒轅琥愛上臥底警察凱薩

  二十一世紀 日本 東京

  花街同性戀偶像「花見」櫻野攸己愛上國際名攝影師武晃傑 

  讓段、秀兩位將軍看完卿卿我我、幸福美滿的十二世後,前來攪亂一池春水的老翁趁他們倆仍怔愣之際,和來時一樣突地消失,只留下一堆震撼。

  「嘿嘿,我贏了!願賭服輸,你可別想賴掉。」首先回過神的段將軍臉上有掩不住的得意,大手不再按捺地摟上秀將軍的腰。

  「我……」

  秀將軍兀自在心中哀歎「今日不是賭博日」,完全沒注意到段將軍的「魔掌」已爬上他的腰,樂得段將軍盡情享受「得來不易」的嫩豆腐……

  就這樣,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兩位將軍卸下戰甲,攜手隱居山林去也,從此再無兩人消息。

  楚漢之爭有可能因為兩位將軍退隱就不打了嗎?用膝蓋想也知道不可能!

  僵持數年的楚漢之爭在漢王劉邦的知人善任和西楚霸王項羽的大意下畫下了句點,自此開始了漢王朝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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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00:53 |只看該作者
  意大利 米蘭 

  一月的米蘭,有點冷,有點潮濕,有點淒涼的錯覺感……

  米蘭市中心,一幢新穎且走在時尚尖端的大樓最上層,傳出一聲教人為之一震的怒吼聲──

  「大哥,你真的要結婚了!?」

  在狂怒不已的男子面前的,是另一個正斂眼瞅視著落地窗後米蘭大街的男子,男子對他的怒吼聲置若罔聞,只是雙眼無神地睇著百年不變的大街,看起來沒有一絲婚慶的喜悅之感。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把自己投進了某一個時空裡。

  好似逆轉地球,回到幾年前的時空,放任思念潰堤將他淹埋,卻又甘之如飴。

  「大哥,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男子見他仿若蓄意置之不理,咆哮的聲量不禁又拉高了好幾分貝,甚至有些沙啞。

  「聽到了,我的耳朵好得很。」他妖詭惑魂的墨綠色瞳眸映在一塵不染的強化玻璃落地窗上,半躺在小牛皮沙發椅的頎長身軀依舊放鬆著,靠在扶手上頭的手依舊托腮,一派的慵懶頹廢。

  「我不瞭解你為什麼突然說要結婚。」很好,他總算肯回他的話了,這表示他們可以來一場兄弟間的溝通。

  「因為我想結婚了,你不祝福我嗎?」他的回答依舊簡單明瞭,絲毫不拖泥帶水,顯示出他慵懶的個性中仍帶著一絲不苟的冷峻。

  「朱裡安,事到如今,你還不想跟我說實話嗎?」男子一聽,火氣更盛,哪管得著坐在眼前一副愛理不理模樣的男人到底是不是他的大哥,長腿一伸,往前跨出一大步,大掌隨即揪上他絲絨襯衫的衣襟。

  「輕一點,這是我目前最喜歡的襯衫,近期內不打算再重做一件,不要把這件襯衫撕破了,那會影響我的心情。」儘管被揪離了柔軟的小牛皮沙發椅,他仍是似笑非笑地道。

  「你──你以為我大老遠從羅馬到米蘭,只是為了你這件爛襯衫?」男子怒目欲眥地吼著,惱他居然還同他打哈哈。

  「米勒,這件襯衫我可沒有對外發表,否則要是在各大店舖購買的話,至少也要五十萬里拉。這可是我前陣子無聊時研發出的新絲絨,我打算要……」朱裡安說得滔滔不絕,還不忘向他展示這件襯衫的親膚性質感。

  米勒不悅地打斷他:「我說過,我不是為了和你研究這件事情而來的。」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字一句。

  「那又是為了什麼?」朱裡安依舊似笑非笑地抬起一雙墨綠色的深邃眼眸睇著他,好整以暇地等待他回答。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想知道你為什麼突然決定要結婚,甚至將婚禮定在二月底!」米勒幾乎是用吼的說出這段話,之後便把雙手收緊在背後,怕自個兒一時氣憤,會拔出藏在西裝裡頭的槍,忘我地殺了他。

  「有什麼不對嗎?難道我不能想結婚嗎?」他哂笑著,笑意卻不達冰冷的墨綠色瞳眸。

  他的眸子仿若深海,帶著一絲頹廢和慵懶,透著教人不敢逼近的威嚴。那是笑意踏不進的區域,是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自從那個人徹底地離開他的生命之後,他便已置身在冰冷的深海之中,儘管痛苦不堪,亦不願浮出水面。

  他甚至自虐地愛上了刺骨的寒氣,任其一寸寸地剝削著他的呼吸,這種接近死神的病態興奮,使他擁有了自戕的快感。

  「哼,朱裡安,全世界的男人都有可能會想擁有婚姻束縛,唯有你是不可能的!」米勒冷哼一聲,跟著在他身旁的沙發椅坐下。「你根本不愛女人,也無法擁抱女人,你要這種婚姻做什麼?」

  朱裡安淺笑著,斜勾迷人的唇角。「我不愛女人,也無法擁抱女人,但我一樣可以讓女人懷有我的孩子,延續我血脈,把我完美的DNA永世傳遞下去。」科學如此發達,倘若他不善加利用,那豈不是浪費了科學家努力的成果?

  「你是瘋了不成?居然想用這種方式束縛一個無辜的女人!」米勒難以置信地咆哮,粗暴地再次抓住他的襟口。

  「誰是無辜的女人?愛麗莎嗎?」墨綠色的瞳眸無神地上瞟,一綹烏黑卷髮自梳得滑亮的髮際滑落,更添一分妖邪的俊美。「我記得我沒有逼迫她,是她自個兒跟我提起的。」

  「難道你沒告訴她,你根本不愛她?」

  「不用我說,她自個兒也很清楚。」面對他逼人的怒氣,朱裡安仍是神情優雅。「她是我的特助,跟在我的身邊也有五、六年了,關於我的一切,她應該比任何人都還清楚,不用我多說。」一個知道他底細,卻又願意配合他跟他結婚的女人,他還有什麼好嫌棄的?他們之間的契約是建立在兩人的共識之上。

  「你……」米勒頹然癱坐在沙發上。

  側眼睇著落地窗底下的迷你市景,他的心不禁又寒了幾分。

  可惡,像他這種有自虐傾向、老是喜歡在生命中尋找刺激點,甚至滿不在乎地遊走在危險邊緣的男人,愛麗莎到底圖他什麼?

  誠如朱裡安所說,她不可能不知道朱裡安的性向,可既然如此,她又為什麼要答應跟他結婚?難道他和她之間再也不能……

  「這樁婚事我也不是挺喜歡的,不過老頭子快要死了,既然這是他的心願,我會替他完成的,免得他死後還要詛咒我不得好死。」他抬眼睨著一臉怒不可遏的米勒又道:「這樁婚事,對我而言是沒有意義的,畢竟我不愛她,甚至無法盡夫妻之間的義務,所以如果她想找別的男人也無所謂,只要確定她肚子裡頭的孩子是我的血脈便可,畢竟那是我的權利;其餘的,我會盡我所能地做到身為丈夫該盡的義務。」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倘若日後不和,白紙黑字再簽一次,簡單又快捷。對他而言,這樁婚姻有何不可?

  「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老頭的話了?」米勒冷笑道,剛毅的側臉看起來跟朱裡安有幾分神似,不過卻少了幾分滄桑和絕望。

  「能不聽嗎?」他自嘲地笑了笑。「畢竟我是傑拉多家族的第一繼承人,倘若我不把一些該做的事情都先做好,哪天老頭子找上帝敘舊去了,我又該如何得到我該得到的西西里發號權?」

  說穿了,那一個寶座有太多人在虎視眈眈的覬覦著,雖然他不愛介入其中,但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踩進他的範圍內還得意洋洋地對他挑釁。只有上帝知道,他向來不是個溫馴的人,更不可能如上帝所說,被打了右臉還要送上左臉。

  在他的信念中,以暴制暴才是上策。

  「難道我就沒有繼承權嗎?」米勒囁嚅地問道。「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你當然有,不過那是在我死了之後,且又沒有子嗣的情況之下;否則的話,我得把一切都拋棄,甚至連JJ都一併放棄,我不認為我該付出如此可怕的代價。」這是他的結論,亦是他的堅持。

  「我懂了。」看來他是不得不放棄了。「那我只好祝你新婚快樂。」他說得言不由衷。

  「二月底在威尼斯的婚禮,希望你能夠撥空前來。」他說得輕描淡寫,彷彿這是一樁極為平淡無趣的事。「我會順便在我的婚禮上舉辦一場春裝發表會,順便趕上一年一次的嘉年華會……」

  其實,他的心像是被凍結了,壓根兒也飛揚不起來,更感覺不到半點興奮的漣漪;彷彿那個人走了,也一併把他的呼吸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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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威尼斯 

  一月初的威尼斯沉入一片淒迷濃霧之中。

  這座建在瀉湖的水上之城,被如阡陌縱橫的大小渠道切割出萬種風情。春來乍暖之際,自斯拉夫人海岸大道望向聖馬可內灣,波光瀲灩、璀璨逼人;當寒冬來臨之際,自歎息橋望向立在小運河畔的總督府,迷霧瀰漫、淒涼揪心,帶著一抹頹廢式微的貴族氣息。

  水上之城威尼斯充斥著中古世紀的末代貴族氣息,那是荒唐的、是弔詭的,但卻是各地觀光客最愛踏勘的旅遊勝地,只因陰暗潮濕的威尼斯是個最愛熱鬧喜慶的城市。

  來自各地的觀光客皆是帶著朝聖的心情來到威尼斯,然而如今踏在裡奧托橋上的朱裡安卻不作此想。

  淺嘗了一口被手握暖的白蘭地,他的眼眸顯得有點失神。

  他不是威尼斯人,他的體內沒有威尼斯的熱情,而今天再次踏上這座橋,不過是來哀悼那一段逝去的戀情罷了,在這個與他初遇的地方,再一次回憶那些醉人的過往雲煙。

  自初次遇到兵悰至今已有五年了,初見他時,他仿若是墮落天使般地存在在這座教人甘心沉淪的水都。

  在刺骨的寒冬相遇,在刺骨的寒冬分離,格外的諷刺,也格外的理所當然。

  望向灰茫的天際,再睇向微呈藍灰色的渠道水面,心變得更深沉了,彷彿連人也要沉入這千年不變的河道之中……

  記得他曾經和兵悰搭著貢多拉穿梭在每一條大運河、小渠道之間,在這個瘋狂而墮落的城市裡,踏遍了每一個階梯;在如迷宮般的城市裡嘻笑怒罵著,在每一條水道上頭滑行而過;在裡奧托橋底下,看過碧麗輝煌的總督府,而另一邊則是永不見天日的死牢。

  如此諷刺的對比仿若是他的人生──倘若擁有了,便是揮盡千金也值得的奢侈夢想;倘若失去了……便墜落黑暗的地獄之間。

  實際上,他不曾到過天堂,但在層層疊起的夢境中,他曾經幻想過,可終究是功虧一簣。

  在踏進天堂之前,他已然狼狽地摔回人間,再悲哀地掉入地獄;儘管遍體鱗傷,思念卻仍如此磨人,儘管把體內的一切都掏光了,也甩不掉椎心的痛楚,儘管抓了滿手的權勢地位,仍是補不了心的破洞……

  痛苦雖沿著破洞不斷地往外淌,然他的痛苦卻沒有因此減輕,反而更深、更沉,彷彿要將他推入幽闇的死亡空間。

  或許他不該放他走……

  可是儘管他真的留住了他的人,那又如何?

  他永遠不會愛他,他永遠不會響應他幾乎溢出胸口的熱情,他永遠不會懂得他的這一份愛,他不會瞭解他遏抑得多麼辛苦。

  習慣了掠奪的獸類,要他放棄狩獵,那會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然而為了他,他卻不得不放棄。倘若那是他想要的幸福,那麼儘管那才是他要的幸福,他亦不忍心破壞。

  他寧可一個人痛苦,他寧可看著他笑著離開,也不願意強將他留在身旁,並剝奪了他攝魂的笑。

  倘若真愛那個人,便得成全他,尤其當他的心不在自己的身上時,強求亦是毫無意義。他明白,他全都明白,可為何他是如此地孤獨?

  他的身旁圍繞著真心待他的朋友、只求貪歡的伴侶、狡猾求利的商場戰友,還有傑拉多家族底下可以指揮的萬人特殊部隊。可以待在他身旁的人至少上萬,可是他卻快樂不起來;反倒在愈是喧嘩的地方,他愈可以感覺到獨自一人的可怖和孤獨。

  他被寂寞折磨得快要瘋了!

  或許被愛會來得幸福一點,可他偏又不願這麼做。兵悰是他此生唯一的依戀,是最初的眷戀,亦會是最後的思念。

  他依然可以翻滾在其它男人的床上,但是他不會再愛了,除非是第二個兵悰;可找到一個替代品又如何?他要的不是替代品!

  再不然,除非他可以找到一個比兵悰還要令他眷戀的男人。

  有點困難,因為上帝不會允許一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嗜殺者擁有遙不可及的夢想。為何要稱為夢想?八成是因為那終究只是一個夢,只能在夢裡鋪設劇情,現實之中是不會出現的。

  「該死!」迎著刺骨的寒風,朱裡安突地咒了一聲。

  他仰起猶如石膏像般俊美無儔的臉,墨綠色的瞳眸裡印著片片此時不該出現的雪花,心情更是沉到谷底。

  老天可真是眷顧他,居然下起雪來了!

  威尼斯鮮少下雪,而他在闊別五年後再次拜訪這個城市,卻下起了多年未曾降臨在這座城市的雪。是老天在諷刺他嗎?譏笑他居然成了一個禁不起情愛折磨的廢物?

  朱裡安仰望著天際,冷冷地笑著,自嘲的笑聲隨著喉結的顫動逸出了口,悲愴而哀戚。

  雪花慢慢地從天而降,有點像是漫天飛舞的棉絮,輕輕柔柔地在半空中旋舞,再緩緩地降落在朱裡安純羊毛的大衣上頭,融進了柔軟的毛草裡,結束其短暫的一生;而他動也不動,只是凝睇著眼前的大運河,看著運河中的船隻紛紛滑到岸邊,每一個人皆仰頭看著難得的奇景。

  很冷,但是他卻不想移動雙腿,只是一直站在這裡,默哀那段逝去的戀情。

  想要讓冰冷的感覺徹底融進體內,想藉此阻遏傾巢而出的思念;倘若不這麼做,他怕自個兒會立即衝到馬可波羅機場,搭機前往台灣……

  不,他不是那麼放不下的人,他知道,時間終究會磨滅這一切,只是……時間還未久得足以讓他忘了他。

  再給他一點時間,若能再給他一點時間,他知道自己一定做得到。

  可是,他偏又卑微地希望那個人會回頭……

  一個來自西西里,擁有至高無上權勢的霸主,一個席捲時尚服裝界的帝王,卻在裡奧托橋上,脆弱得不像是昔日意氣風發、放蕩不羈的狂人。

  他一直擁有他人無法想像的勢力,身處在弱肉強食的世界之中,他總以為自己是矗立在世界頂端的王者。

  孰知,他竟是如此地脆弱,脆弱得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然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控制不住自己!

  「可惡!」

  他憤恨地將手中的白蘭地往橋底下摔去,想要藉由這一個動作,宣洩幾乎把他淹沒的思念…… 

  ***    

  「搞什麼鬼!?」橋底突地傳來一聲怒罵。 

  朱裡安低下頭去,適巧見到一艘由橋底下滑出的貢多拉,貢多拉上頭正站著一隻姿態俊美的野獸,對著他咆哮大罵。

  他有點失神,只因這樣的模式,有點像當年他與兵悰相遇時的情境。

  不同的是,兵悰不會如此地熱情,更不會開口斥罵著,而他……

  見朱裡安不搭理,站在貢多拉上頭的男子瞪大一雙藍綠色眸子,轉頭對著後頭的船夫說了幾句話,便見貢多拉停靠在岸邊;他一站上岸,便直往橋上飛奔,沒幾步便衝到朱裡安的面前。

  「我認為你欠我一個道歉!」他幾乎是用吼的。

  朱裡安瞇起魅眸睇著眼前一頭刺眼金髮的男子。

  他半長的及肩髮絲被風吹得有點凌亂,有幾綹不安分的髮絲掃過他一雙帶有魔性的藍綠色眼眸……有剎那的失神,他幾乎以為自己看見天使了。

  「你是啞巴還是聾子?」

  見朱裡安不響應,他的語氣更森冷了,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打算與他理論到底的模樣。

  「你很美。」這是他唯一脫口而出的字句,簡單又貼切。

  他喜歡漂亮的東西,自然也包括人,眼前的男子雖不如兵悰那般教他動情,但卻是他挺欣賞的那一型,稱讚他是應該的;對於讚美他人,他向來是不吝嗇的,這甚至是他的基本禮儀。

  男子微愣一會兒,又立即響應:「謝謝。」

  廢話,他的俊美用不著別人來跟他說,他自己也很明白,畢竟鏡子是騙不了人的,對不對?

  從鏡子裡,他可以很輕易地發現自己異於常人的美。

  不過……他是不是有點答非所問?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朱裡安的雙眼不住地打量著他。

  他身著深灰、淺灰條紋交錯的高級皮質風衣和同系列的皮褲,倘若他沒記錯的話,這套服裝曾在去年的冬裝發表會上展示過,而裡頭藍綠色的絨毛襯衫也是那一期展覽的。

  想不到這一套衣服搭在一起,還挺亮眼的,穿在他身上,更能顯示出他頎長的身形。而腳下的皮靴是雙紋壓制的小牛皮靴,亦是他去年的新嘗試。看來,他是他的忠實顧客。

  「我的名字?」男子戒慎地睞著他,一雙藍綠色如亞德裡亞海的眸子閃過一絲光痕,仿似登時明白了。

  啐,過分的美麗真是一種罪過。

  他從沒想過要如此招惹他人的心,更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夠跨越性別的障礙,得到男人和女人的青睞……

  唉,可惜的是,他終究是要傷他的心,只因他不愛男人,所以只能對他說抱歉。

  不對,他還沒有向他道歉,他還欠他一個道歉!

  「我對你很有興趣。」朱裡安毫不避諱地道。

  他確實對他有著相當濃厚的興趣,不過不只是為了想和他一夜風流,而是因為他的骨架很迷人,倘若走在伸展台上,會是聚光燈的焦點。

  「很可惜的是,我對你並沒有興趣,而且我要跟你討一個道歉!」男子毫不領情地道。

  「道歉?」為了什麼事?

  「你該不會忘了自己剛才自橋上丟了一個玻璃瓶到橋下吧?」他翻了翻白眼,簡直難以置信。

  「哦,是那件事……我很抱歉,我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會有貢多拉自橋底下滑出來。」對於此事,他是由衷地感到抱歉,還好他丟得不是很準,要不然若是傷了他的臉,他會很自責的。

  「你這樣做很危險,何況儘管橋底下沒有任何船隻划動,你也不該把這種東西丟下渠道,這樣子不但會造成環境污染,甚至還會造成划行上的危險,你知道嗎?」他實在不想在雪中和他長篇大論地說教,可他真的有點惱了。「觀光客也得要有點基本常識好嗎?」

  威尼斯是個水都,光是水道便有上百條,倘若每一個觀光客都如他這般惡行惡狀,有一天這些水道會全被垃圾給掩埋的。

  啐,他今天真是有夠倒霉,原本打算到外頭晃晃透透氣,哪知道不但遇上來到威尼斯後的第一場雪,還差點被酒瓶砸中。

  天外飛來橫禍,八成就是像這個樣子,還好他運勢正旺,饒是妖魔鬼怪也傷不了他。

  「我不是觀光客。」朱裡安頗認同他的論調,且有點意外他竟然如此重視環保;不過他不是觀光客,而威尼斯也不是他第一次造訪的城市。

  「我不曾在威尼斯見過你。」答案是──他鐵定是觀光客。

  威尼斯很小,真的很小,由北到南走一趟,大概只需要花個三十分鐘。而這般大小的地方,居民幾乎都是小孩和退休的老人;如果見得到年輕人,若不是觀光客,便是某些私人俱樂部的會員,趁著觀光熱退燒的時候,撥空到此一遊。這全都是一些有錢人糜爛的生活方式。

  「我來自米蘭,不過我在這裡有置產。」五年前他在這裡待了一段時間,在這裡亦有屬於他的私產,如此論來,他應該不算觀光客吧。

  該死,他又讓他想起兵悰了,只因他在這裡的豪宅是為了兵悰而買的,而今裡頭大概還擺放著一些屬於兵悰的東西吧。

  他想把那些東西丟棄,卻又感到不捨,而且每年還會傻氣地放上一堆特地為兵悰設計的衣服。

  不想這些了,他終究得將那些可怕的記憶忘掉,好好地看看他的四周……比如說他眼前的美男子。

  不過,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意大利人,可那張俊秀得靈氣逼人的容顏,卻又讓人猜不出他的國籍。

  然而他既以身為威尼斯人為傲,便表示他是住在島上的,而待在島上的年輕人通常只從事某種特殊服務業……所以即使他不告訴他名字,他一樣有辦法可以找得到他。

  「那你一樣是個觀光客。」在他的眼裡,除非是在威尼斯定居,否則他全都視為觀光客。

  「無所謂。」他沒有興趣在這裡討論著無聊的問題。「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

  「你並不是我的朋友,我想我沒有必要告訴你我的名字。」告訴他名字,好讓他徹底地糾纏他嗎?他又不是傻子。

  這一陣子光是要逃開那群男人的糾纏,便已經夠他疲憊不堪了,倘若再加上他一個,只怕他會因為疲憊過度而腎衰竭。

  哼,只有這些一出生便擁有大好家世的少東,才會老是搞些古怪的玩意兒,把人當成物品交易,甚至競標喊價。

  真是夠了,他發覺自己真是夠倒霉的了,如果他夠聰明的話,最好在這時候打住,不再深入,以便不再與他產生糾葛。

  「我想成為你的朋友,我的名字是朱裡安?傑……」

  「我不想成為你的朋友,再見。」

  男子轉身離去,壓根兒不管身後的朱裡安作何感想。

  不過……這個名字好熟啊,到底在哪裡聽過?男子思忖了會兒,在空白的腦袋裡捉不到半點的記憶,索性加快步伐離去,以避開背後那道灼熱的視線。

  朱裡安睇著他快步離去的背影,唇角緩緩地勾出踏上威尼斯之後的第一道笑痕。

  或許是老天憐憫他吧,不忍他繼續承受孤獨的煎熬,隨即又為他送上了一個可以讓他轉移注意力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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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海上城市威尼斯,自古以來便承載著意大利的燦爛和輝煜。九世紀時,它強大的海軍艦隊已遍及整個地中海區域;而至十三世紀,亦領導並發動第四次十字軍東征;十五世紀時,威尼斯已然成為亞德裡亞海的統治者。

  然而過度的繁華帶來的卻是荒淫和墮落,人們在物質生活毫無匱乏之餘,心靈上便開始鬆懈,於是尋歡作樂便成了威尼斯人的另一個生活目的。

  為了解決人們的需求,使人們可以放縱尋歡,快樂地享受生活,於是打破傳統社會規範,造成了CASINI的全盛時期。

  即使經過了全盛的共和時期,威尼斯開始衰微,直到現今一片靜寂約二十一世紀,CASINI依舊存在,尋歡方式更是不勝枚舉,慢慢的,CASINI成了上流社會的秘密縱觀地。

  如今威尼斯最負盛名、佔地最廣、人脈最多的CASINI,是位在大運河畔的豪宅EDEN。

  夜色籠罩著EDEN,使得這座聚集世間繁華的宅邸更顯奢靡頹廢,在這裡,人們可以恣情釋放人性的貪婪與荒淫。

  搭著貢多拉自大運河來到豪宅前,自正面瞧,豪宅的大門上頭交織著雙色的大理石飾帶,之上還有金飾簇葉和神話中的神獸;而自豪宅的尖塔和與優雅的花飾窗格,可以清楚地看出拜占庭風格。走入裡頭,微暗的室內瀰漫著頹廢的氛園,和天花板上的璀璨雕飾形成強烈的對比。

  走過戒備森嚴的前廳和穿廊,便來到後頭的庭院。庭院的後頭是一幢幢獨立的別館,供人休憩過夜的房間約有百間,而宴會大廳更有數座,在不同的場合,開始不同的驚喜。

  唯有會員才能進入EDEN,只要戴上面貝,數個大廳皆任人來去自如。每一個會員可以自由選擇今天晚上的節目,不論是華麗的賭場,抑或以金錢堆積起的放縱大廳;到這裡的男男女女,不管需要的是男人或女人為伴,皆可全然地放縱,用不著擔憂異樣的眼光與俗世的教條,或者是宗教的教義,而且只要一離開這裡,便沒有人會知道曾有這麼一個人光臨過這個地方。

  在EDEN裡頭,擁有絕對的隱私權,但卻不是絕對的封閉。

  此時,在聖誕節之後顯得蕭條的威尼斯,正有大批的饕客湧入EDEN。

  富麗堂裡的大廳裡頭,服務公關皆是精挑細選的俊男美女,步伐優雅且慵懶地來回穿梭在大廳和二、三樓的精緻包廂。

  「裡歐,你剛才到哪裡去了?男爵夫人已經等你一個鐘頭了。」

  「還不是為了甩掉那個該死的西西里島雜碎!」仍躲在金銀雙線交織而成的窗簾後的人兒不禁沉聲抱怨著。昏黃曖昧的燈光令人看不清他的臉,只能靜靜地聆聽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你是說弗多魯?」手上正把玩著水晶玻璃杯的多納不懷好意地笑著。「你何不乾脆順了他的意?如此一來,你便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權勢。」

  「不好意思,我無法服侍男人。」裡歐啐了一口,迷人的笑裡隱藏著一絲不難發現的輕蔑和傲氣。「更何況,依我現今的聲勢,也用不著依附在他的身邊,隨便一個貴族夫人便可以帶給我更龐大的權勢。」

  裡歐自窗簾後頭走了出來,輕拂著金色的半長髮,藍綠色的妖詭眸子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懾人,絕美的五官因微揚的笑痕變得勾魂,讓人移不開眼。

  「是,你是EDEN評價最高的公關,不過亦是最難親近的一個。」多納挑了挑眉凝睇著他可惡的笑臉,卻又不得不對他屈服。

  票選成為EDEN裡頭公關的第一把交椅,裡歐靠的不是一張教人歎為觀止的俊臉,更因為他渾身散發著令人情難自禁、迫不及待地想要將他佔為己有的魔力。他的俊美會令神父拋棄上帝成為他身邊的奴隸,更會令英國貴族夫人甘願成為他床上的愛奴。

  他的身上噙著一股教人甘願為他瘋狂的魔力,然唯一可惜的是,他桀驁不馴的性子總令他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許多人,倘若他不是EDEN的一員,且EDEN幕後老闆的勢力龐大,他不知道早已經被凌遲成什麼模樣了。

  不過最詭異的是,儘管再怎麼恨這個人,他想也沒有人能夠傷他吧?不是不能,而是不捨,因為他是個異類,亦是EDEN的傳奇。

  「謝謝你的讚美。」

  他很明白自己的外貌猶如毒素,鮮少有人逃得過他精心的狩獵;只要是他想要的,自然會有人送到他面前,用不著他曲意承歡,便有一群愚蠢的女人自動跪倒在他腳邊,求他憐愛。這是上天賦予他的利器。

  「不用客氣了,Voghera。」多納歎了一口氣,接著又道:「快點去吧,要不然待會兒若男爵夫人發火了……」

  「你認為她會對我發火嗎?」裡歐優雅地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頭睇著他,掛在唇邊的笑更顯得勾魂感人。

  多納聳了聳肩,無言以對。有誰抗拒得了他?至今他還不知道有誰能夠抗拒他。他是EDEN的帝王,為尋歡而來的上流社會女子們皆成了他腳邊的愛奴,甚至連西西里島上屬黑手黨一脈的弗多魯都拜倒在他的腳邊。

  唉,到底有誰抗拒得了EDEN裡頭不可一世、跋扈囂張的帝王?

  倘若有這種人,他還挺想親眼瞧瞧。

  「如果她會發火的話,我倒想瞧瞧她發火的樣子,可惜的是她不單不會對我發火,更不曾在我面子使過性子。」裡歐說得極為委屈,然而眸底眉梢卻是毫不掩飾的張狂。

  多納睇了他一眼,只能傻笑,而後瞧著他踩著狂放不羈的腳步離開了他的視線,不禁又歎了一口氣。

  ***

  EDEN二樓的VIP房裡約十坪大小,小小的房裡,除了一張仿中古時代的四柱大床外,還有幾口上等木材研製的櫃子;而在魔術玻璃落地窗邊,則放置了一張雕著古代神獸的長方形大理石桌,旁邊還擱了兩張鬆軟的牛皮沙發椅。

  視線往上移,可以在大理石桌上看見一雙修長的腿擱著,再往一旁一石,可以看兒俊挺的身形正慵懶她偎在沙發裡,手肘靠在把手上托著腮,一雙墨綠色的深邃眸子微微斂下,盯著窗外的景致,盯著這曖昧而放浪的獨立王國,正在夜色之中,恣意綻放異采。

  已經有多久沒有來這裡了?朱裡安側首思忖著,回想最後一次來這裡時,是兵悰陪著他一道來的,如今卻只剩他一個人在這裡回味那段苦澀的記憶。

  看著每一個曾經同他相處的角落,只會令他苦不堪言;可偏他卻又無法灑脫地忘懷這一切,一一地走過每一個與他共處的地方,儘管痛不欲生,他卻愛上了這自虐般的快感。

  不想再痛苦下去,偏偏他又放不下這段感情。由於不曾愛過,亦不曾心動,所以一旦付出,便是掏盡一切的給予;而把一切都給了一個人之後,卻又得不到回報,他便注定要抱著空殼過一生。

  他愛得那麼低調、那麼痛苦,不管是在最初還是最後,終究只剩他一個人面對滿室諷刺的熱鬧,他突然有一種想要放聲大笑的衝動。

  曾幾何時,不可一世的他竟變得如此狼狽,獨處時竟顯得如此痛苦。

  這種滲入骨髓的苦楚,使他在熱鬧的光景之下更顯寂寞。

  「嘿,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朱裡安猛地抬眼,睇著EDEN的負責人、亦是他的好友維斯拉,淡淡地揚起一抹笑。「好久不見。」

  「確實是好久不見,朱裡安。」維斯拉在他面前的座位落座,斂眼睇著他擱在桌面上的長腿。

  朱裡安意會地放下腿,習慣性地點上一根煙,微瞇墨綠色的眸。「若不是有事情拜託你,我看我們很難再見面。」他淡淡地吐出了一口煙,神色不變。

  「啐,你以為米蘭跟威尼斯有多遠?」他理所當然地反舌相稽。「多年不見,一開口就說這種話,聽來真是詭異;不過你說你有事要拜託我,該不會是想要我替你找幾個出色的孩子吧?「

  「你以為呢?」他依然淺笑,晦澀的眼眸讓人猜不出其心思。

  「我想你應該不需要吧?」沒發覺他的異樣,維斯拉說得興高采烈。「我記得五年前你和兵悰打得正火熱,冷峻的臉笑得跟得到寵愛的女人一樣,現在回想起來,還令我忍不住想笑。怎麼,突然跑來這邊,該不會是小倆口鬧翻了吧?」

  朱裡安自嘲地笑,淡淡地道:「你是憑著那一點,認為我跟他之間的關係有如此的曖昧?」如果他說他根本不曾碰過兵悰,不知道他相不相信?

  「難道不是嗎?」維斯拉聽他這麼一說,不禁瞪大了眼;瞧著他唇畔詭異的笑痕,不禁又接著問:「難不成……你沒有碰……」

  哦!不行,他問不出口。天啊,如果他們沒發生那種關係,那不是代表了這一切全都是朱裡安自己在一頭熱?那豈不是太悲慘了!他可沒忘記當初他陷落情網中的熱情模樣,如果那全都是他單方面的執著,那……

  「沒那麼悲慘啦,至少我曾經用槍抵著他,強要他吻我。」現在回想起來,連他自己都想笑,其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怎會用那種愚蠢的方式脅迫他?

  可是一旦愛上了,即使知道不可為,卻還是會用最愚蠢的方式汲取他任何一絲溫暖,哪怕是拿他的性命來要挾。

  這樣還不夠悲慘?「不過你要拜託我的到底是哪件事?我可不知道我有什麼事可以讓他拜託的。」連這家店也是他資助的,他哪能幫上他的忙?

  「我要結婚了,想要把婚禮安排在這裡。」他說得雲淡風輕,彷彿與他無關。

  ***

  「結婚!?」維斯拉不禁驚叫了一聲。

  「怎麼每一個知道我要結婚的人,都用同一種表情面對我?」他斂下眸子,不以為意地笑著。

  「你要結婚了,這當然是一件大事!」維斯拉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思忖著到底要不要開口;可過沒一會兒,他便控制不了自己,「你怎麼可能結婚?你根本就不會想要結婚的不是嗎?更何況你老頭也知道你只要男人,而你也不在乎他人對你的看法,為何卻在這個時候決定要結婚?難不成是因為兵悰的事給你的打擊太大了?」他知道自己問得不適宜,可要他憋著一肚子的疑問不開口,他可能會內傷而死。

  「上個月我在米蘭的工作室辦了一場世紀婚禮,不知道你曉不曉得?」瞧維斯拉笑得尷尬,答案不問自明。「那一場婚禮是我為兵悰辦的,算是為我這一段長達五年的戀情畫上句點。」

  是他不願意再讓自己痛苦下去了,所以他選擇最殘酷的方式逼自己覺醒,強迫自己非放手不可;否則他怕自己會在反反覆覆之中不斷傷害自己,也會在不知不覺中傷了兵悰。

  兵悰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不想傷害的人,他會用盡一切方式保護他,自然他也不允許自己傷害了他。無論如何,他寧可傷害自己,也要保全他。

  「這樣子啊……」嗯,他該說什麼安慰的話嗎?

  他告訴他這件事,是想告訴他,因為兵悰結婚了,所以他也決定結婚了嗎?兵悰是個怎麼樣的人,他是不知道,不過他很清楚朱裡安根本沒有辦法接受女人,但他若是硬要結婚……那倒也無不可。

  如果朱裡安都決定要結婚了,那麼他也只能祝福他。

  「我想要結婚,是為了其它因素,不是為了兵悰。」如果是為了他,他也不需要結婚的,不是嗎?他沒有自暴自棄到那種地步。

  結婚不過是為了傑拉多家族罷了。

  「我知道。」只不過仍然有點錯愕。「不過日期已經定了嗎?」

  「在嘉年華會的最後一天。」他燃熄了手中的煙,下意識地又點上一根,墨綠色的眸子慵懶地斂下。「我打算用我的婚禮舉辦夏季發表會,遂必須定在嘉年華會的最後一天。」

  「是嗎?如果是這樣子的話,這件事非常簡單,我一定會把整個EDEN空出來,即使得罪了老顧客也再所不惜。」維斯拉義不容辭地拍胸,一副豪氣干雲的模樣,逗趣得很。

  「那我就在此先謝過你了。」他仍是笑得淡然,深邃的眸依舊睇著窗外。

  「我們之間還需要說什麼謝不謝我的嗎?」維斯拉不禁翻了翻白眼,俊朗的面容微染一抹慍色。「這家店又不全都是我的,你自然不需要跟我道謝。」啐,多年未見,竟變得這麼多禮,真足詭異。

  「對了,另外我還想你幫我找一個人。」

  「找人?」

  「我猜他應該也是在私人俱樂部這種場所出入的人。」這是根據他對威尼斯的瞭解所做的判斷。

  「他的特徵呢?」維斯拉興致勃勃地問。

  「特徵……」他沉吟了一會兒,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實際上,他很少仔細注意人的外貌,他所感覺到的美,並非是皮相的美,而是從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魅力,一種讓人忽視不得的魔力。

  他今天中午遇見的年輕人,帶給他的震撼,便是由此而來,然後再摻了一點點與兵悰相仿的慵懶。而最吸引他的,便是他的身上帶著兵悰的特質。

  「你該不會連個特徵都說不出來吧?」他不禁哀叫了一聲。

  近幾年威尼斯的年輕人不斷外移,仍待在威尼斯的年輕人逐年減少,不過再怎麼少,倘若不告訴他特徵,他是不可能把所有威尼斯的年輕人都聚集到EDEN來的。呃……他不會這麼狠吧?硬要他做出如此不人道的事。

  「他有一頭讓人難忘的金髮,那是一頭不屬於威尼斯人的金髮,還有一雙猶如亞德裡亞海的藍綠色瞳眸;那一張臉讓人看不出國籍,但可以算是上品了。」純粹以他在私人俱樂部這種地方可能有的評價而言。

  「你說的人該不會是……」維斯拉認真地聽他形容,腦海中只出現一個人,只是這個人有點難應付,連他都不一定擺得定。

  「你知道?」他的肩一挑,把煙燃熄,下意識地再把視線投注在窗外,彷彿對這件事並不是極為看重。

  可當他的眼一往下探,卻突地見到那抹身影。

  「是他!」他不禁喊了一聲,倏地站起身。

  他簡直就像一個發光體,儘管尚未看到他的臉,憑著他的背影和走路方式,他便可以猜到是他。

  「Voghera。」維斯拉歎了一口氣。

  「獵豹?」他轉過身來睨著他。

  「他是EDEN的第一把交椅,獵豹是他的外號,因為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他會立即掠取,而且不曾失敗。」縰斯拉簡單地介紹他。「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三年前我曾經打電話告訴你,我在麗都島撿回一個漂亮的孩子,而他就是那個孩子;這三年來我將他調教成這個模樣,他的名字是裡歐•賽巴史提安。」

  唉,算了,就算他曾經說過這件事,相信他也不會記得。

  「我要他。」朱裡安突地斬釘截鐵地說。

  「嗄?」維斯拉一愣,連忙推托著。「不行啦,他不喜歡男人,他也不服侍男人,而且你不是向來不碰商品的嗎?」

  朱裡安自玻璃窗移開視線,有點好笑地睇著他。「是誰說我要他服侍我的?」

  「嗄?」要不然哩?

  「原本該挑大樑的兵悰正值新婚期,我不想麻煩他,所以我缺少一個可以吸引眾人目光、並能表現我服飾特色的模特兒。」他真要啼笑皆非了,他看起來有那麼飢渴嗎?

  「我明白了。」

  倘若如此,那裡歐自然要全力以赴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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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維斯拉,你是瘋了不成!?」

  大廳的另一隅,公關們的休息室中,傳來了裡歐狂暴的吼聲,瞪大的藍綠色眸子裡寫滿了不妥協。

  裡歐瞪著眼前笑得迷人的維斯拉,大有一股把他的臉撕爛的衝動。

  雖說當初是因為他在他的父母雙亡之後把他接到這裡,並把他調教成EDEN的第一把交椅,使他免於在麗都島上過著捕魚的生活,永遠不知道外頭世界的綺麗;可是儘管如此,他也不能左右他的思想,更不能強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尤其是要他服侍一個男人!

  威尼斯夠墮落、夠開放,總是充斥性與毒,可他不一樣;雖說他不會規勸他人遠離放縱和墮落,但他不會允許自己犯下這種錯誤。性對他而言不過是一份工作,而毒則是他一輩子都不會碰觸的異次元物體。

  在他的眼裡,要求他去服侍一個男人,感覺上就跟要他吸毒一樣,令他作嘔,且厭惡不已。

  「我覺得我很清醒。」維斯拉表面上依舊笑容可掬,然而心裡卻不斷地思忖著該怎麼說服他。

  其實這個任務有點困難,可是為了朱裡安,無論如何他也要說服他到朱裡安的特別房去,就算是陪他上床也無妨,更何況朱裡安只是想要提拔他。

  可問題就出在這裡,未經朱裡安的允許,他不敢隨意地追出他的身份,否則這件事情就不會這麼棘手了。

  「你清醒個屁!」裡歐桀驁不馴的瞳眸微瞇,迸射出憤怒的火花。「你懂個屁!你明知道我最近光是要躲弗多魯就夠讓我疲於奔命了,你居然還要我去服侍一個男人!?我看我乾脆離開這裡算了!」

  真是夠了,別人愛怎麼玩他是管不著,但是他不想做的事情就是不想做,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一樣不會點頭。

  「裡歐,你可不要忘了你剛到這個地方時,我是怎麼幫助你的,你忍心就這樣說走就走?」歎了一口氣,維斯拉決定換個方式!硬的小行,那就來軟的,就用苦肉計吧。

  「我當然知道當初若是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可是你怎麼能對我提出這麼無理的要求?」裡歐用手爬著幾綹垂掛在額前的髮絲,有點不知所措地吼著,「你明知道我無法接受男人,也不可能對男人發情,看到沒穿衣服的男人,我更不會產生慾望,你要我做這件事,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

  要他對跟自己一樣性別的軀體產生慾望,實在比登上火星、並在火星上頭生活還要困難一百倍。

  他不管同性之間到底是為什麼能愛得死去活來,更不管在EDEN裡頭看見擁吻的同性情人是多麼平常的事,總之要他做這種事……他寧可服侍已經高齡六十的男爵夫人,至少她是個女人。

  男人的裸體,他頂多只是欣賞,順便研究為什麼別人的身體會比他多了幾兩肉,別人的身體為何會比他少了點魅力,其餘的……別冀望他,他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就算拿把槍抵上他的腦袋,他還是一樣做不到。

  「可是……」維斯拉不禁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裡歐,我曾經要求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嗎?」

  來吧、來吧,魚兒快上釣吧!

  「就是因為沒有,我才會覺得古怪。」就是因為這樣他才為難。「對方到底是誰,為什麼會讓他這麼為難?」

  連西西里島的弗多魯都不怕得罪了,他真的不知道還有誰能讓維斯拉如此為難,甚至不惜逼迫他,非要他點頭不可。

  說也奇怪,在EDEN裡頭,多的是願意服侍男客的公關。再怎麼輪也輪不到他上場,為何對方卻執意非要他不可?

  雖說極有可能是因為他這張俊臉所招來的厄運,不過……這是他頭一次痛恨自己的姣好容貌。

  這真是重大的罪過,竟然因為他無儔的俊臉讓維斯拉如此為難,更把自己逼入此種險境中。他真沒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兩方通吃,如果可以的話,他只要女人就好,男人……他真的足無能為力。

  「他……」維斯拉搖了搖頭,終究還是歎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道:「算了,我再找他談談,你先到大廳去吧!」

  維拉斯語落,接著便要拉開休息室的門,這時裡歐卻眼明手快地按住了雕鏤精緻的門把。

  「算了,還是我去吧。」這一次歎息的人換成了裡歐。

  他真的不想去見那個人,可是要他眼睜睜地看著維斯拉如此苦惱,他一樣做不到。

  與其如此,他倒不如親自去會會那個人,倘若可以把他罵跑的話,那自是最好;反正就算他要將這種客人趕走,也必定不會為難維斯拉,因為他猜想維斯拉必定亦對那個客人反感,然而卻不能失禮,只好忍氣吞聲。

  既然維斯拉礙於身份不能這麼做,那就讓他當壞人好了。

  可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他在三樓的VIP房。」維斯拉見機不可失,連忙推著他往外走。

  「三樓的VIP?」

  哇,到底是哪一號人物啊?居然為他開放他不曾踏入的VIP房!他現在真的很想看看那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裡歐毅然決然地邁開步伐,縰斯拉卻在他的背後笑得得意,慶幸自己總算是在千鈞一髮之際把他給騙上賊船了。再來就看個人造化了,畢竟他也不知道朱裡安的真正打算,倘若裡歐真是被……呃,他會想辦法補償他的。

  ***

  習慣性的站在落地窗旁,朱裡安墨綠色的眸是失焦的,

  他在品嚐著一份痛苦,在等待時間沖淡一切,想要搞一些名目把自己忙得暈頭轉向,看看是否可以加速消除這一份不該再停滯體內的情愫。

  然而事實證明,他做的似乎不夠多,他還是忘不了。

  看來。把這一場婚禮兼服裝秀舉辦完畢之後,他還得再想一些名目,把自己再搞累一點,或許心底的那抹影子就會淡一點;慢慢地,或許他就可以得到解脫了,對不對?

  再給他一點時間,心裡的痛便可以結疤……

  規律富節奏的叩門聲突地響起,輕輕地卻又帶了些力道,至少是可以把他的心神震回的聲音。

  朱裡安走回四柱大床邊,打開了滿室的光亮,才淡然地響應:「進來。」

  「打擾了,我是裡歐。」

  裡歐優雅地開門入室,卻沒有立即關上門,只是瞇起那一雙勾魂的藍綠色眸子,仔細而戒備地審視著眼前的人。

  然不看倒好,一看就不得了了。

  「是你這個傢伙!」他突地暴喝一聲。

  該死,果然是一個專門找碴的傢伙!

  他的運氣真是背到極點,居然會遇見他,而他竟然是連維斯拉都不敢得罪的傢伙!他到底是誰啊?早知道會惹上這麼麻煩的人物,今天他就不該怒氣沖沖地找他理論,應該要摸摸鼻子、自認倒霉地快步離開。

  「能麻煩你把門帶上嗎?」朱裡安斜躺在床榻上,一臉的悠閒,

  如果兵悰是一隻優雅又帶著危險氣息的黑豹,那麼裡歐絕對是一隻優美叉隱含掠奪氣味的獵豹……

  「Voghera」這封號可真是貼切。他散發著引人注目的光芒,身上卻又噙著一股仿若地獄妖邪的氣息,還潛藏著教人心甘情願跟著他一起墮落地獄的攝魂魔力,一旦見過他,便很難把目光自他身上移開。

  獵豹的氣息是自由奔放的、我行我索的,但是他偏偏愛極了這一種美麗的生物,愛極了他目中無人的桀驁不馴。

  「不用了,我認為我們應該保持一點距離。」裡歐冷聲回道。

  妖詭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彷彿將他當成某個罪大惡極之人,避之唯恐不及。

  「維斯拉都是這樣子調教EDEN的公關嗎?」朱裡安仍是一派悠閒,他的笑意更濃了。

  真不知道維斯拉是怎麼把他請過來的,不過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維斯拉絕對沒有洩露他的身份,否則他應該不會如此氣焰高張的面對他,至少也要客氣一點,別把他當成重大刑案的罪嫌。

  「你——」可惡!

  沒有稍加考慮,他的長腿一勾,雕工精美的原木大門隨即合上,並發出沉重的怒吼聲,下一刻又再度回到原本的靜謐。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憑什麼威脅維斯拉?如果是我得罪了你,你大可以直接找我,犯不著那麼麻煩,拐彎抹角地找維斯拉的碴;況且,我也不認為我得罪了你,我沒有必要跟你道歉!」沒有扁他,是因為他修身養性很久了,如果是以前的他,那麼事情就很難說了。

  那時是他隨意丟棄酒瓶,還差點砸中了他,難道他不應該找他理論嗎?如今他若是用這種爛理由找碴,那便是他活膩了!

  「我也不認為你有得罪我,更不認為你需要跟我道歉。」朱裡安笑得淡然,唇角卻勾出許久未曾出現的笑紋。

  看來他還是一隻幼豹。

  拿他和兵悰比較,是有點對不起兵悰了,畢竟當年他遇見兵悰時,兵悰還知道要察言觀色;然而眼前這只美麗的獵豹卻只會一味地咆哮,仿若是一隻初生的豹子,尚不知人間險惡。

  看他這樣。真令他想好好地對他調教一番。

  維斯拉之而對他的「調教」,不過是給他一個漂亮又安穩的家,替他把所有的危險都擋在外面,這樣的調教,是扭轉不了他的劣根性的,

  「嗄?」裡歐驚詫地睇著他,怪了,如果不是這樣子的話,那他到這裡來……「那你到這裡來,是為了……」

  「裡歐,我要你。」他直截了當地說,滿臉的笑意。

  他要的是什麼,他很清楚,不用聽取別人的意見,他可以全權作主。

  「你別想,我做不到,我對舔別人的私人物品沒有興趣!」他怒聲吼道,簡直快要腦充血,他真沒想到他並如此無恥,

  「我不是這個意思。」朱裡安不禁微皺起眉峰。

  不知道他為何會誤會得如此之深,想必是因為他親愛的朋友維斯拉沒有替他把事情傳達得完整才是,倒也不是嫌他,其實他還認為他是極甜,只是他現在真的沒有這種念頭,他還不至於狼狽到要靠他宣洩過剩的精力。

  「難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想要上……」哦!不,這一句話,他是真的說不出口,他沒想到他竟然打著這種主意。

  一句話,辦不到!

  「裡歐,看來維斯拉並沒有告訴你我想做什麼,既然如此,你何不靜下心來,好好地和我談談。」朱裡安覺得又氣又好笑,沒想到他竟然抗拒到這種地步;也好,這麼一來,免得他又一時感情出軌,再一次把自己逼入絕境。

  「沒有什麼好談的,打擾了。」要他坐下來。不如叫他去死!

  一轉身,眼看著他即將扭開門把揚長而去,背後卻適時地傳來朱裡安慢條斯理的感性嗓首。

  「九九年的巴洛克三件式西裝,重點在於黑色西裝上頭不平整的壓紋,在光線折射之下會顯現出光澤,而上頭壓紋也會出現圖案。此批作品最受人喜愛的,便是威尼斯風的嘉年華會圖案。」

  裡歐驀地一愣,不禁斂眼瞅著自己身上的西裝,不解他為何突然說出這一段話。

  他微微側首睇著他,「就算你對流行服飾很內行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只是發覺你好像挺喜歡這一個設計師的衣服,因為我第一次見到你和這一次見到你,你身上穿的都是他最受好評的服飾。」當然這也是他會注意到他的其中一個要素。

  「那你知道這個設計師是誰嗎?」想跟他聊他的偶像嗎?可以。

  裡歐的輕蔑毫不掩飾地寫在臉上,頎長的身形斜倚在高三米四的門板上頭,藍綠色的眸子直盯著他。

  「米蘭設計師,在九0年開創自己的品牌之後,以自己的名字縮寫當作商品名稱,在流行服飾界刮起一陣旋風,並在九七年確實地奠立自己在流行服飾界的地位,被喻為流行服飾界的天才設計師。」自己誇獎自己,還真有那麼一點點不好意思,不過他說的都是真的。

  「你也喜歡這個設計師?」裡歐問得很小心。

  如果不是因為他很喜歡這一位設計師,為何要費心地記住這些歷年事跡?如果他和他一樣喜歡JJ,說不定他會對他客氣一點;不過若是要他的服務,等下輩子吧!

  如果他有下輩子的話。

  「還好。」他並不是特別喜歡自己。

  「還是你跟他很熟?」這是他最大膽的臆測了。

  不過這種臆測也不算太誇張,畢竟EDEN裡頭常常可見某個品牌的第二代或第N代設計師出現。如果出現一個與JJ熟識的人,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如果他認識JJ,或許他會考慮跟他交個朋友,可如果仍要他的服務,他還是做不到。

  「算很熟。」認識三十多年了,能不熟嗎?

  「真的!?」裡歐的心突地漏跳一拍。「難道你是JJ的朋友?」

  如果他是JJ的朋友,那麼他或許可以獻上最棒的基本服務,而且不再與他怒目相向;只是要他和他上……他就是無法接受。

  「我不是他的朋友。」不能算是朋友吧……

  「要不然你怎麼說你跟他很熟?」可惡,耍他啊!?

  「我每天起床的時候都會見到他,當然跟他很熟啦。」他這樣講還不夠明顯嗎?是他太笨了,還是他說得太深奧了?

  「每天?」他是在耍他,他慢慢地可以確定了。

  「因為我就是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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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01:56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你說什麼!?」

  裡歐情難自禁地暴喝一聲,雙眼瞪得若銅鈴般大,連向來慵懶的俊臉上也增添了幾分孩於般的天真。

  他是JJ!?

  這怎麼可能?

  雖然沒有任何一家報章雜誌寫過他的個人檔案,雖然他在每一場時裝發表會裡總是戴著面具出現,但……JJ怎麼可能是一個如此年輕的人?

  「我記得上一次我有告訴你我的全名是——朱裡安•傑拉度。」朱裡安很好心地幫他勾起一點回憶,順便再告知他另外一個消息,「我是不知道維斯拉到底是不是真的那麼地守口如瓶,所以我也不曉得你知不知道這件事;不過我現在告訴你,為什麼我可以要求維斯拉幫我做任何事。」

  「為什麼?」他瞇起藍綠色的魅眸,腦袋中仿若同時砸進數道雷,連眼前的東西都看不清楚了。

  他是JJ?天啊,他未免太年輕了!

  「因為我是EDEN的另一個股東。」

  很好,把事情都說清楚了,可愛的小獵豹也可以把他可愛的小爪縮回去了,用不著在他的面前張牙舞爪;雖然他覺得那樣也挺可愛的,但是目前他有點累了,只想快點把事情搞定。

  「嗄?」他快要吐血了。

  他是曾經聽維斯拉提起,但是他不知道……可惡,那為什麼他剛才還一副很為難的樣子,為什麼不事先把一切都告訴他?

  咦,這也不對……裡歐突地又想起,維斯拉好像有難言之隱,所以是他自己要他別說的。

  可惡,天曉得事情竟會是這樣。

  可不管朱裡安是不是JJ,他至少可以肯定——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所以我現在要求你做一件事,你只能服從我,不能忤逆我。」朱裡安笑得極為曖昧,彷彿蓄意引誘他想錯方向。

  「我還沒有確定你的身份!」這是他唯一可以擠得出口,但又不算是十分合理的借口。

  「你沒有權利確定我的身份。」朱裡安依然笑著,慢慢地走到他的身邊。「裡歐,記住一件事情,在這裡的每一個會員,你都不應該知道對方的身份,即使知道,也要忘了,難道維斯拉沒有告訴過你?」

  「我……」裡歐啞口無言。

  由此可見,他並不是跟他開玩笑,他是真的很清楚EDEN的運作情況,絲毫耍弄不得。

  如果真是如此,這豈不是擺明了他要準備獻出他男人的貞操?

  「把衣服脫了。」朱生安坐回柔軟的床,在上頭挪了個舒服的姿勢,笑得十分勾魂。

  「脫?」裡歐吞了吞口水。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變得如此地悲慘。受盡寵愛的他,如今卻得淪為男奴,這種轉變,使他感到天地逆轉。

  然而更可笑的是,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竟然是他最尊敬的偶像……

  「還不快一點?」他慵懶地輕喃著,語氣中藏著一份不容忽視的威嚴。「該不會是害羞了吧?」

  這只可愛的小獵豹太目空一切,也被眾人捧得太高了,倘若不適時地給予他一點刺激,說不定有一天他會變成廢人;而要他眼睜睜地看著他由一塊尚未經琢磨的璞玉變成垃圾,他可是會拾不得的。

  「誰害羞了?」裡歐惡狠狠地瞪著他,有點賭氣意味地解開扣子,脫下西裝外套。

  可惡,脫衣服有什麼了不起的!

  不過是脫件衣服而已,何必把他看得那麼扁?就算他今天真想強上了他,他頂多是咬緊牙關忍忍罷了,絕對不會發出任何聲音。天啊,他開始覺得自己變成一個女人了。

  「既然不會害羞,你怎麼又停了?」朱裡安惡意地嘲弄著。「要不要我幫你?」

  「不用了,你給我待在那裡!」他不禁又暴喝了一聲。

  該死,他這一輩子還不曾這麼緊張過。

  剛開始到EDEN工作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彷彿天生就該吃這一行飯,他甚至不知道什麼是怯場;可是在他的面前,他會因為他的注視而手腳不聽使喚,身體還抖個不停。

  他在緊張什麼?他又不一定真的是JJ,說不定他剛才所說的全都是謊話,他根本不需要在意。

  可是為何身體好像不是他的,竟抖個不停。

  可惡,脫也會抖,不脫也會抖,他何不乾脆一點!

  再一次對自己心理喊話之後,裡歐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沒一會兒工夫便將自己的背心、領帶、襯衫、皮帶、長褲脫盡,直到身上只剩最後一件遮蔽物。

  還好,這裡的中央空調一直保持恆溫,否則他會凍死。

  「繼續。」朱裡安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放過他?

  不過他倒是看不出來他完美的體魄全都隱藏在他的設計之下,他簡直是上帝最完美的創作,讓人找不出一點瑕疵,只有他的個性除外;當然,個性是後天的,不能把這筆帳賴在上帝身上。

  而他現在正想改造的,便是他的個性。

  「你——」裡歐野性的怒眸綻放出妖詭的火花,雙手緊握成拳,卻仍然不敢恣意妄行。

  難不成他真要對他……

  「需要我的幫忙嗎?」朱裡安哂笑著,深邃的魅眸微微瞇成一直線。「聽說,在EDEN通常只有別人服侍你的份,你說我是不是也該這麼做呢?」

  「可以把燈關掉嗎?」裡歐別過臉去,忍住心頭的羞辱感。

  在EDEN的公關是不該有羞辱感的,但是如此光明正大且惡意的傷害,他還是頭一次遇到。

  「不行,如果把燈關了,我怎麼可能看得見你?」朱裡安索性坐直身子,笑得不懷好意。「你放心吧,你身旁的落地窗是魔術鏡,可以看得見外頭,但是外頭是看不見裡頭的。就算你想要在這裡大跳艷舞,除了我之外,也不會有第三個人看見,我可以跟你保證。」

  「你——」裡歐咬緊牙關,敢怒不敢言。

  好,想看是不是?

  閉上雙眼,他怒氣衝天地一把拉下身上唯一的遮蔽物,讓自己全身赤裸裸地展現在他面前。

  朱裡安瞇起魅眸,彷彿在評估商品,又像是在欣賞一件精緻的藝術品。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站起身,徐緩地走到他的身旁,長的指慢慢地游移在他肩頭,慢慢地滑下胸膛……

  裡歐咬緊牙,蹙緊眉頭,緊閉著眸子,忍著在心底早已蔓延成災的屈辱。

  沒關係的,只要他再忍一下,應該馬上就會過去了……

  ***

  朱裡安瞇起墨綠色的魅眸,盯著幾乎可以讓他平視的裡歐,瞧著他一臉忍辱負重的模樣,不禁笑得益發深沉。

  他從沒想過有哪一個男人會如此排斥他的撫摸,儘管無法接受他,亦沒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抗拒他,甚至在他面前表現出如此明顯的厭惡和無奈。或許他該再好好地考慮和他之間的合作。

  「你有多高?」

  「我?」他管他有多高?

  不管他要做什麼,都隨便他了,他還管他長得多高?難不成他還要先量量身高,看抱起來是不是符合他的要求?

  「多高?」

  朱裡安修長的指挑逗且曖昧的慢慢地輕撫他及肩的金髮,甚至囂狂地來到他的腮邊,輕觸著他仿若幼兒胎毛般柔軟的鬢毛。

  裡歐在心裡暗咒了幾聲。「六、尺、一、吋。」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六尺一吋?」朱裡安如絲絨般低沉卻又充滿磁性的嗓音輕瀉著。

  和兵悰一樣高……

  裡歐在他眼前,呈現了最完美的身材比例,如果在遇見兵悰之前遇見他,或許他會對他有點興趣;可惜的是,現在的他只想一頭栽進工作裡,所謂的情愛,待他把兵悰忘了之後再說吧。

  倘若他可以得到夢寐以求的情愛,即使要他被孤立一世都無妨,可遺憾的是,老天似乎捨不得他被孤立。

  所以他現在反倒開始懷念起以前的生活,開始想念以前那種恣情縱慾的生活,不用把心思全都放在一個人身上,不必在自己的心中藏了一個人,像現在這樣把一個人逗著玩,也是挺有樂趣的。

  畢竟人的生命並非一定要有情愛的滋潤,尤其當他付出一切卻得不到響應時,他寧可一生獨處。

  「你有意見嗎?你到底想怎麼樣?」如果不是因為勇氣不夠,他真的很想張開眼,看看這該死的變態到底是用什麼樣的眼神凌遲著他的身體,可惜他還沒有勇氣面對這一切。

  既然抵抗不了他,他只希望一切趕快結束。

  朱裡安挑高了濃眉,笑得興味十足,倏地擁住他。

  「你應該只需要穿四十八號的襯衫,至於鞋子……就穿四十號的,褲子則是……」朱裡安環抱住他,一寸寸地在他的身上遊走,用手和眼測量出基本資料。「我看,還是改天再仔細地測量一次好了。」

  「嗄?」他猛地睜開眼。

  他、他、他現在是在做什麼!?他剛才念的好像是他衣服和鞋子的尺寸……

  「難道我沒有告訴你,想要僱用你成為我旗下商品的代言人嗎?」朱裡安笑得很曖昧,長指更是放肆地在他壯實胸膛上滑掠。

  「什麼!?」他快要吐血了,腦袋根本搞不清楚他到底說了些什麼。

  「先回去吧,我累了,明天中午再過來叫我起床。」朱裡安自顧自地把話說完,隨即又倒回自己的床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朱裡安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像化石一般呆愣的裡歐才清醒過來,瞪著一雙大眼,忍住想殺人的衝動。

  他是在玩他嗎?

  裡歐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根本不管自己仍是不著寸縷,猛地撲到朱裡安身上。

  「喂!你起來把話給我說清楚!」裡歐一把抓起他微敞的領口。

  要他把衣服脫光,卻又倒頭呼呼大睡,這不是擺明了讓他難堪嗎?他從來沒有受過這種污辱。

  呃……當然,他不是很希望他碰他,可是事關面子問題,事關他EDEN公關第一把交椅的地位,倘若他真的就這樣睡著了,那他豈不是人沒面子?可是如果把他叫醒了之後他真的要他的話……他要往哪裡逃?

  他瞪著已然熟睡的朱裡安,心裡頭正天人交戰著,最後……

  該死,或許他應該先找維斯拉問個明白。

  ***

  「三樓的VIP房佈置得很特別吧?」

  碧麗輝煌的建築物最後頭的個人辦公室裡,正翻閱著春季預約人數的維斯拉,十分意外裡歐竟會在這個時候跑來找他。

  他抬眼看著掛在右側牆上的巴洛克式古董掛鐘,還不到三點,時間有點早,不知道朱裡安有沒有盡興;或者他之前跟他提起的一切全都是真的,他是真的想要提拔裡歐,而非……

  「特別個屁!」誰知道裡頭裝潢成什麼樣子?

  「你的心情不好?」維斯拉把眼神調回來,登時發覺他的衣衫有點不整,不禁有點微慍地走到他的面前,拉正他的領帶。「我不是跟你說過,在這裡一定要保持最整齊的服裝儀容嗎?」

  裡歐向來不允許自己失去優雅的儀態,怎麼在見過朱裡安之後卻變成這副德行?真不知道他這三年來對他的調教他還記得多少!

  「我問你,那個人到底是誰,他找我又是為了什麼?」

  裡歐猛地扯住維斯拉的手,狂怒的神情是他不曾見過的。

  當然,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受創,受到的打擊非同小可。

  「他沒有告訴你?」維斯拉很意外地在他的臉上找到一抹受傷的神情。

  朱裡安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事,竟讓向來優雅且自負的EDEN第一把交椅狼狽得像是當年他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

  「有,他告訴我他是JJ。」只是他不相信罷了。「而且他說他擁有EDEN一半的經營權,所以我必須聽從他的命令。這些都是真的嗎?」

  「都是真的。」維斯拉輕輕地點了點頭。怪了,既然朱裡安都對他說得這麼清楚了,那他這副表情是要擺給誰看?好像受傷很深的模樣。「我只是認為沒有必要提起,所以才沒跟你說;不過既然你現在都知道了,就該明白為何連我都拂逆不了他。」

  裡歐壓根兒沒聽見他後頭說了些什麼,只是呆愣著。

  他真的是JJ?

  他一直欣賞不已的偶像,甚至把他當作自己未來的目標,期許自己有一天也可以跟他一樣成為一名服裝設計師;沒想到他卻是一個變態,甚至是一個打算染指他,卻又不小心睡著的變態!

  嗚,他的偶像是個變態,而且他還說了,要他當他產品的代言人!

  「那他是真的想要我當他旗下的模特兒?」他不禁自問著。

  天,這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絕佳好運,要遇上這等好運的機會比發現新大陸還困難,然而他卻遇見了,甚至在剛才親手扼殺了一切!

  他無臉見人了。

  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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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02:13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維斯拉,我美麗的小獵豹到哪裡去了?」

  忙著接洽和聯絡事宜的維斯拉忙得不可開交,卻聽到朱裡安如絲絨般柔軟而感性的嗓音竄進耳際,忙不迭抬眼睇了他一眼,唇色上的笑顯得有點詭異,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小獵豹適巧遇上了狩獵倦怠期,昨天一整晚一直在我這兒發呆,天亮之後又愣愣地說要去散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看在我這個馴獸師的眼裡,真是不捨極了。」

  維斯拉放下手中尚未聯絡完畢的名單,滿嘴的嘲諷卻又帶著一絲打探意味。

  「那是因為你這個馴獸師失職了。」斜倚在門邊的朱裡安笑得慵懶,墨綠色的瞳眸卻不帶笑意。

  「是嗎?」

  「告訴我他往哪裡去了,我想要趕緊把事情處理好。」朱裡安悠閒地走到他身旁,墨綠色的襯衫搭著鐵灰色休閒西裝和同色系長褲,輕步慢移,更顯出他的貴族氣息和睥睨傲世的帝王之姿。

  「你真的只是純粹想要他當你旗下的模特兒嗎?」

  「你認為他不夠格嗎?」朱裡安走到他的身旁,修長的指在他大理石製的辦公桌上頭敲著。

  「我當然認為他夠格,而且還是上上之選。」畢竟裡歐可是他親自挑選的,能差到哪裡去?「只是我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希望可以在你受到二次傷害之前,勸你懸崖勒馬。」

  如何,夠朋友了吧?

  「沒有人會傻到同樣的錯誤犯兩次,你用不著替我擔心。我要的只是他的身體,只是他的價值,想要我像對兵悰一般待他,困難重重。」如果只是肉體上的合作,或許他還能夠接受;但若是心靈上的合作,那可就有點難了。「我要的只是他的商業價值,而非他掠奪的本事,我也不想在他面前展現我的掠奪能力。」

  掠奪一個人的身體很容易,只需要一點威脅加一點利誘,可是要一個人心悅臣服的話,那可就有點困難了;而要他空有一個人的肉體沒有靈魂,他寧可什麼都不要。

  「希望真是如此。」維斯拉意味深長地說著,不禁又補了一句話:「裡歐沒想到你竟然會是他最欣賞的設計師,他甚至以你為榜樣、打算進入服裝界,所以你可以想像他受到的打擊有多大。」

  「這樣子就受到打擊?你未免也太保護他了吧?」朱裡安低低地笑著,然而笑意始終進不了他那雙情殤的眸。

  小獵豹真是太嫩了,還不太懂得人間冷暖,有機會的話,他會好好地調教他,把維斯拉沒有教的,全都親自授予。

  「那是因為裡歐特殊。」維斯拉輕聲地道:「他雖被我調教得宛若貴族一般大方優雅,行為舉止皆讓人看不出他不過是個麗都島上的孤兒……我有的時候,總認為自己不該把他帶進這個世界,但若把他遺留在麗都島上,卻又令人感到惋惜;不過唯一慶幸的是他並沒有遺失了自己的本質,他的熱情和狂妄讓人替他捏一把冷汗,卻又為他著迷。」

  「我如果那麼容易為一個人瘋狂的話,兵悰就不會傷我這麼深了。」朱裡安淡然地說。他會傻得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嗎?「告訴我,他到底在哪裡,我的時間有限,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你確定把他帶去米蘭,對他而言會比他待在這裡好嗎?」

  「維斯拉,你像是照顧雛鳥的鳥爸爸,說這種話教人想笑。」朱生安簡直難以相信他對裡歐放了那麼多心思。「你以為不讓他接觸外頭的世界,便是盡職的鳥爸爸?要抓蟲給他吃,倒不如教他如何抓蟲。」

  依他所見,裡歐不過是個被寵壞的孩子,被光臨EDEN的曠男怨女寵壞,甚至被維斯拉寵壞;而他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矯正他脫軌的個性,一如當年的兵悰。

  ***

  天啊,他真的是JJ,裡歐簡直想要跳進大運河裡頭,把自己淹死算了。

  他怎麼會犯下這種錯誤?竟然在自己的偶像面前犯下如此可怕的錯誤;而這個錯誤,只怕用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讓自己忘掉。

  唉……可怕的是,他的偶像竟然喜好男色。

  不知道他對他是不是有非分之想,如果說他真的對他有那種意思的話,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答應?他想他會很難拒絕,可是他又無法接受。雖說威尼斯是很開放的城市,但是他卻不屬於開放的那一群。

  好煩啊!如果沒有發生這一件事的話,或許他還可以厚著臉皮跟在他的身旁偷學一點皮毛,可是現在……要他怎麼辦才好?

  昨天晚上,他只差沒有把滿嘴的穢語罵出口,其餘能說的、能做的,絕大部分他都做盡了,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臉到朱裡安的房裡去叫他起床?

  沒跳下大運河,他都已經覺得自己夠厚顏了。

  裡歐整個人癱軟地趴在橋邊,斂下藍綠色的瞳眸與橋下的大運河映成憂鬱,失神而忘我地睇著橋下;直到他發覺天上不斷地飄下片月如棉絮般的雪,他不禁又想到相遇的那一天……

  嗚,真是悲慘!

  「大運河裡有美人魚嗎?我瞧你看得挺專注的。」朱裡安無聲無息地走到他的身旁,跟著他一塊探看著河面是否藏有珍寶。

  「喝!」

  裡歐轉頭便瞧到他站在自己身旁,下意識地躍到另一邊去,藍綠色的眸子瞪得宛若銅鈴。

  他什麼時候過來的?

  「我不是要你叫醒我,難道你忘了?」朱裡安慵懶地抬起魅眸,狀似不在意地瞅著他不尋常的反應。

  怪了,他有這麼嚇人嗎?瞧他跳得那麼遠,不知道有沒有破了奧運的跳遠紀錄。

  「我?我沒有忘。」裡歐連忙搖著頭,半長的髮絲一如初遇那天,在風中恣意地勾勒出最先美的弧度。「我只是……」自我厭惡。

  不是他自誇,他從來不曾這麼這麼厭惡自己。

  他很清楚自己的魅力,更知道如何利用自己那凡人無法擋的魅力,所以他很滿意自己的完美,也很滿意自己目前的處境;然而碰上了朱裡安,他首次發現了自己的缺陷——在朱裡安的面前,他說起話來,結巴得跟個腦性麻痺患者沒兩樣。

  「如何?」朱裡安反過身來,將雙手和背脊都靠在橋邊護欄,慵懶地扭動著脖子,戴著墨鏡的眸子卻是直視他。

  「嗄?」裡歐傻愣地響應。

  完了,他現在不只像個腦性麻痺患者,更產生了癡呆症的初期症狀。

  「算了,跟我回去吧,我等著你到我的房裡接受訓練。」歎了一口氣,朱裡安舒活了筋骨之後,便打算往回走。

  「威尼斯很少下雪的,但是我一來,就連下了兩天的雪,真是耐人尋味。」

  他仿似在喃喃自語地告訴自己,一邊邁開優雅的步伐走到橋下,一會兒便跳上了另一頭的階梯。在如迷宮一般的威尼斯,他卻絲毫不費力地在錯縱複雜的小巷和階梯之間散步著。

  裡歐呆愣了一會兒,隨即跟上牠的腳步,嚥了嚥口水,小心翼翼地問:「等等,你說的訓練是指?」

  該不會是指……床上……

  「你想拒絕嗎?」朱裡安側著盯著他,有點懷疑地問。

  維斯拉不是說他對服裝界很有興趣的嗎?如果裡歐有心想要進入時尚服裝界的話,模特兒會是他最棒的選擇;然而,看他的樣子,似乎和維斯拉所說的有那麼一點點的出入。

  「呃……倒也不是這麼說,可是……」他也沒打算答應。

  天啊,為什麼要讓他陷入如此兩難的境地?要與不要之間隔著一條大運河,他很難想像當他跨到另一頭時,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況且只為了自己的夢想而獻上自己的肉體,彷彿有點愚蠢。

  「難道你想要永遠待在這種地方嗎?」朱裡安微慍地道。

  尚未中午便起床,這可不是他的生活方式,如今他為了他而早起,想不到得到的答案竟是如此模糊不清。

  他甚少自己招攬模特兒,畢竟搶著要進JJ大門的模特兒多若過江之鯽,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馬招攬。

  當他第一眼見到兵悰時,便決定要將他收到旗下,那是基於私心;而見到了裡歐,那又是另一種不同的感覺,直覺若讓他繼續待在這裡便是埋沒了他得天獨厚的天分。倘若可以的話,他是挺想把他帶回米蘭的;不過在這之前,他必須先把這頭美麗獵豹的爪子磨掉。

  「嗄?」

  太深奧了,他真的有點聽不太懂。難不成他的意思是說,只要他願意陪地做「特殊訓練」,他使讓他成為專屬的模特兒,可以把他帶進絢爛繽紛的時尚服裝界?換句話說,因為他看上了他的身體,所以打算給他一點甜頭?

  不會吧?他未免把他看得太扁了!

  「你以為你是EDEN的帝王,而踏出了EDEN以後依舊是個帝王嗎?」朱裡安毫不客氣地哂笑道:「你真的是太天真了,待在小小的EDEN,就算能出人頭地又如何?你終究不過是個低下的牛郎,沒有絲毫的身份地位,有的只是你過盛的傲氣。」

  小獵豹太年輕氣盛、自命非凡,一點都不知道他的世界應比EDEN更遼闊,他的眼光實在狹隘得教他無言以對。

  「我不懂你的意思。」裡歐斂起討好委屈的神情,俊臉上凝著一層薄霜。

  他不是真的不懂,而是想要結束這個話題。

  沒想到他的偶像竟是這種人,簡直太傷他的心了!

  他想待在EDEN,是因為他熱愛威尼斯,絕非他所講的那般不堪,而他居然把他曲解成如此;也好,算是讓他看清楚他的為人了,也讓他知道自己的眼睛瞎了,才會把他當成偶像崇拜。

  「你真的不懂嗎?小獵豹。」朱裡安笑得很勾魂,湊近裡歐微慍的俊臉。「裡歐,你以為是你征服了那群飢渴的女人,還是她們用錢買到了你的尊嚴?到底是誰在服侍誰呢?」

  「當然是我的魅力將她們吸引來的!」他想也沒想地吼著。「而我作夢也沒想到我的偶像竟是個如此令人心寒的渾球!」

  他沒有那麼笨,還不至於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何況他自己的魅力,他是再清楚不過的,用不著他來質疑。

  「請不要任意地把自己的理想推到別人身上,在別人達成自已的理想後,便隨意地把別人當成偶像崇拜。」朱裡安淡漠地諷刺著,唇角的笑痕很詭異,卻也很美。「如果我的成就是你的理想,我不介意當你努力的目標;不過不要把你的理想套在我身上,隨意創造出不屬於我的人格。」

  「我會的,我一定會做到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他把這些話全部吞回去。」裡歐怒不可遏地吼著,俊美的臉龐因為他的諷刺而迸射出教人著迷的火焰。

  他豁出去了,就算他要他舔遍他的全身,他也會做;即使令他想吐,他也會努力地拿出他專業的素養,絕對要讓他像那群女人一樣跪倒在他的腳邊,再惡狠狠地一腳把他踹開!

  他以上帝之名發誓。

  「那你現在願意跟我走了嗎?」朱裡安笑得更得意了,沒想到小獵豹這麼容易上當。「如果你失去了這個機會,可能不會再有下一次。如果我是你,即使受盡了侮辱,我還是會把握這次機會。」

  裡歐冷眼瞪著他,藍綠色的瞳眸映著他可惡的笑意,他不禁怒得牙癢癢的,直想搥胸洩恨。

  想不到他的偶像居然為了逼迫他獻上肉體而無所不用其極!好,沒關係,他會讓他知道,他眼中的小小獵豹會茁壯得很快;他要讓他知道,獵豹不一定會馴服在馴獸師之下,尤其當馴獸師安撫不了獵豹的時候。

  「我會讓你知道我到底是憑著哪一點征服那群飢渴的女人!」

  「你想征服我嗎?」朱裡安低啞感性的笑聲不禁流瀉出口,慵懶的神態仿若中古時期糜爛的貴族。「我會拭目以待。」

  想征服他?好!從來沒有人敢對他說這種話,他真的很想知道,他打算用什麼方法征服他。看來這一段時間,他除了設計圖和會場設計之外,還多了他來取悅自己,也可以促使他快點忘了兵悰。

  他真的很期待,他想知道獵豹到底是怎麼掠奪獵物的。

  ***

  這就是訓練?

  裡歐傻愣地抬眼盯著坐在他面前畫畫的朱裡安,不知道自己的雙手到底要擺在什麼地方,才能夠優雅又完美地掩飾他的困窘,甚至是他的心虛。

  偌大的房間裡頭,淨是巴洛克風格的華麗炫目裝潢;兩扇的落地窗,一扇對著EDEN聯誼的大廳,另一扇則正對著大運河畔,他甚至可以看到灰色的天際正不斷落下茫茫的雪花,就跟他的心一樣茫無頭緒。

  他作夢也想不到,所謂的訓練竟然是脫光衣服當牠的模特兒!

  嗚,為什麼他會一直重複犯著同樣的錯?為什麼他總是沒把朱裡安說的話聽清楚?為什麼他會荒唐地挑釁他?

  上帝啊,他之前發的誓是錯誤的,如果可以的話,請撤銷他的誓言吧,阿門!

  「累了嗎?」朱裡安目光如炬地瞅著他,擱在畫板上的手依舊沒有停止動作。

  「還好。」他有點吞吞吐吐,然而實際上,他很想哭。

  上帝啊,請把他之前的記憶都抹掉吧!這樣他就不會覺得如此丟臉,也不會覺得如此痛苦。

  「再等我一下,只剩下修飾的部分。雖然只是小細節,而且這個部分對服裝設計沒有什麼幫助,不過這是我的習慣,因為我喜歡整體感;如此一來,我比較能抓住你的立體感,設計出來的服裝會較合身。」朱裡安直視著他,向來慵懶的魅眸此時卻像鷹隼一般犀利,而他的目光正投射在……

  活了清喉嚨,裡歐必恭必敬地問:「所謂對服裝設計沒有幫助的部位,該不會是……」他不太想說出猜測,但他總覺得他的眼光似乎正停駐在曖昧的那一點上,令他有點坐立難安。

  站在四柱大床邊的裡歐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遮蔽身體,雙手也必須自然地垂放在身側,從右側面到背面,從背面到左側面,再從左側面來到正面……現在的他正對著朱裡安,所以……他說的該不會是……

  「沒錯。」朱裡安十分大方地承認。

  由他親自邀請成為旗下模特兒的人,都得接受他的訓練,而這些訓練不外乎是颱風、神態、姿勢……所以他現在進行的不只是勾勒他的身體線條,更要他丟掉他的羞恥心,如果他連這一點都做不好的話,恐怕很難有所作為,而接下來的訓練當然也不用談了。

  不過,直到畫了三張畫之後,他才明白為什麼先前張牙舞爪的小獵豹竟會變得如此溫馴,原來是他搞錯了他的意思,難怪他會如此大膽地對他發出挑戰宣言。

  真不知道他是單純還是愚蠢。

  「是……嗎?」突然間,他覺得喉頭有點乾澀。

  盯著朱裡安,看到他一會兒抬眼盯著他,一會兒又斂眼專注地下筆……他的眸子是少見的深邃,他的眼睫也很濃密,下面是性感的鷹勾鼻,雙唇略薄,不知道吻起來是什麼滋味……

  啐,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該死,他不知道該把自己的目光焦點放在哪裡。朱裡安的眼是如此地深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的下身,他知道他只是純粹的描繪形體,目的是想知道他身上的肌理排列,絕對沒有任何的遐想;但他還是覺得有點不安,儘管這樣的想法對他而言很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空調出了問題,他怎麼突然覺得有點熱?一種很熟悉又很難受的熱逐漸蔓延……

  「裡歐,你在誘惑我嗎?」朱裡安突出一語。

  「嗄?」

  裡歐傻氣地看著他,壓根兒不知道他為何突地這麼說,難道他做了什麼奇怪的動作,還是他發現他剛才一直盯著他?

  「你覺得有點熱?」

  朱裡安過分灼熱的視線在他赤裸的完美體魄上燒出一個個窒人的窟窿,而在他放下畫板慢慢接近他之後,那妖詭的視線更是讓他不知所措。

  「是……有那麼一點……」發生什麼事了嗎?

  「需要我幫你嗎?」朱裡安邪氣的俊臉迸射出勾魂的光痕。

  「嗄?」幫什麼?

  朱裡安不語,大手突地覆上裡歐不知何時熱情相對的下身,裡歐隨即像是觸電似的跳離了他的身旁,眼瞪得若銅鈴般大,登時發覺原來是自己……天啊,他居然對他有反應!

  「你是想用這種方法征服我嗎?」朱裡安惑魂的眼神放肆地在他的週身遊走。

  裡歐霎時紅透了俊臉,困窘得說不出半句為自己辯解的話……辯解什麼?事實擺在眼前,他是個現行犯,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只是他想知道,為什麼會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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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02:31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上帝在嚴懲他。

  裡歐發出陣陣悲慘的嗚咽聲,俊逸的臉抵在朱裡安房外的鏤花門板上頭,一副快哭出來的窩囊模樣。

  嗚,就算他不想回憶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情,但自己丟臉的舉止還是會出現在他的眼前。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他進入EDEN也快三年,這還是他第一次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慾;最可怕的是,對象竟是一個男人,是一個和他一樣的男人!

  昨天下午,想必他一定逃得很難看,他簡直是奪門而出。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他怎麼可能對個男人起了反應?如果今天再見到他,但一不小心又發作了,那要他如何面對朱裡安挑釁的眼光?

  他從來沒想過要征服一個男人,昨天的起誓不過是一場誤會罷了。他愛的是女人,是千嬌百媚的女人,絕對不是硬邦邦的男人,可是他的反應卻是騙不了人的。

  不過這也有可能是一種類似催眠的暗示,因為他知道朱裡安喜歡男人,且對他的行為覺得尷尬,有點意識過剩地認為朱裡安對他有非分之想,所以身體才不小心地起了一點反應。這只是一點點的反應,畢竟他還年輕,尚未完全脫離青春期,會有這種反應也是情有可原的,對不對?

  嗚,他也不知道了啦!

  不管找了多少理由解釋那令他羞愧欲死的一幕,他還是覺得羞辱感一點都沒有消失。

  不知道待會兒他有什麼臉去叫朱裡安起床。

  上帝啊,教教他吧!

  裡歐在心裡真誠地祈禱著,連做了幾次深呼吸,慢慢地轉動古銅色的門把,藍綠色的眸子仿似一對閃爍的貓眼,直往幽暗的房裡探去;卻見到四柱大床的紗簾整個垂放下來,表示朱裡安仍在睡夢之中。

  他慢慢地關上門,開了燈,像只輕巧的貓,緩緩地走到大床旁;尚未掀開粉色紗簾時,他突地瞥見躺在床上的人,似乎不只朱裡安一個……

  呆愣了半晌,裡歐才有點遲疑地掀開紗簾,藍綠色的大眼直盯著躺在朱裡安肩上的多納,想要拉開紗簾的手不自覺地停在半空中,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是不是心跳得太快了才會如此。

  他只覺得有點火大,一簇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大火燒得他面目全非,燙得他血脈僨張。

  為什麼多納會睡在這裡!?

  可惡,他為了昨天的事,整個晚上都睡不著,而該死的朱裡安卻睡得十分滿足……這算什麼?

  不過……他到底在氣些什麼?

  裡歐不瞭解自己為什麼要為這種事情發怒,更不懂得自己怎會有點……失控?這火焰燒得太猛,一時令他招架不住,畢竟他已經很久沒有遇見會讓他發怒的事情了。

  「嗚……」或許是燈太亮了,多納從睡夢中幽幽轉醒,眨了眨眼,黑色的眸子映進一張古怪的怒容,霎時令他清醒過來。「裡歐!?」

  裡歐冷著一張臉,卻來不及撫平這異樣的心情。

  「我……昨天是傑拉多先生要我陪他的……」多納急忙地解釋著,迅速地跳下床,七手八腳地撿起昨天因熱情而丟了一地的凌亂衣衫胡亂地往自己身上套,心虛不已。

  他也不是蓄意要搶裡歐的客人,可這不過是工作。

  「你這麼急做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慌張?」裡歐滑動著喉結,低低地笑了兩聲,不解他為何會如此張皇。「你是把我當成正好抓奸在床的妻子了嗎?放心,在EDEN永遠不會發生這種事情,所以你可以慢慢地穿上你的衣服。記得,在大廳裡要保持絕對的整齊。」

  哼,有什麼好生氣的?只要是人都會有情慾,尤其朱裡安是個男人。根本沒什麼好在意的,他只是尚未適應罷了。

  「你不在意?」多納問得有點唐突,但他的神情卻好似十分理所當然。

  「我為什麼要在意?」他笑得好勾魂,但是說話時卻只是輕掀唇瓣,彷彿有點咬牙切齒。

  是啊,他為什麼要在意?關他屁事!

  「可是……」

  「多納,你下去吧,我和裡歐有點要事要辦。」不知道什麼時候清醒的朱裡安雖仍閉著眸子,但他的大手卻拉住了站在床邊的裡歐。

  多納睇了兩人一眼,隨即迅速離開。

  「看來你昨天相當滿足。」裡歐不禁哂笑著,然話一出口便發覺自己的口吻很怪,而且很熟悉,彷彿時常聽到別人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當然。」朱裡安微啞地笑著說道,聲音性感而低柔。

  他慵懶地側躺在床上,微卷的黑髮垂下牠的額,凸顯了他深邃的輪廓。

  「那可真是恭喜你了。」裡歐不禁冷停了聲。

  怪了,這種感覺愈來愈熟悉,彷彿他天天都可以聽到這種充斥詭異氛圍的語氣之前,好像有好幾個人老是圍在他的身邊這麼說,而他向來不怎麼在意,可今天這感覺卻一古腦兒地湧上心頭。

  「托你的福,如果不是因為你點燃了導火線,我想我這一陣子應該會忙得暈頭轉向,而不該有如此高昂的慾望。」他墨綠色誘人的眸子直瞅著裡歐微愕的臉。

  「嗄?」

  約莫兩秒,他隨即意會過來,原本戲謔的笑臉在瞬間斂起,困窘得說不出半句話來,真想挖個地洞接通大運河,直接把自己淹死。

  可惡,他還記得那一件事情。

  「才一個晚上,要我忘掉……」朱裡安坐起身,露出肌理糾結的赤裸上半身,以教人心動的魘魅嗓音低喃:「實在是有點困難,畢竟你很難教人忘記,真不愧是EDEN的第一把交椅。」

  他的長指在他身上滑動,倏地滑過他的下腹,即使隔著皮褲,仍是引起了躁動。一眨眼,訓練有素的裡歐立即飛奔到另一頭去,兩人之間的距離相差數尺,他惑魂的俊臉青紅白交雜,直讓朱裡安笑彎了腰。

  「你等我一下吧,我們今天的課程是台步。」朱裡安拉開絲被,赤裸的完美體魄毫不在意地展露在裡歐面前,直往一旁的浴室走去。

  裡歐管不住自己的眼,像是被人下了暗示似的,眼神跟著他的腳步移動,直到浴室的門關上,催眠才得以解除;而週身則像慘遭雷砸一般,詭異的感受仍滯留在他身上。

  他有點詫異,不解自己的反應;也開始懷疑,又是誰要狩獵誰,到底是誰征服了誰?

  他開始管不住自己了,不曾悸動的心弦,彷彿被人解開了封印,在他的體內逐漸覺醒……

  ***

  「裡歐,你應該準備叫朱裡安起床了。」

  斜躺在柔軟又溫暖的床上,維斯拉疲憊得幾乎睜不開眼,但是礙於房內有個不速之客,所以他只能悲慘地等待勾魂攫魄的獵豹自動離開他的房間,還他回到夢鄉的權利。

  「可是我不太想去。」裡歐失神地坐在床鋪對面的沙發椅上,一雙仿若深海的藍綠色眸子渙散地望著房內的某個角落。

  要他去看今天受寵的人是誰嗎?不好意思,他受夠了。

  一開始是多納,然後是梅諾、庫德、米契爾……他是在驗收嗎?瞧瞧EDEN裡頭的男公關是否各自練得一身好本領,讓他可以滿足地睡上一覺,隔天才有力氣訓練他?

  可惡,一個月下來,除了接受訓練的時間之外,他盡可能的遠離他,免得心底古怪的情愫愈燒愈烈;那種情愫,好似自深海底部湧出的熔漿,還摻了點刺鼻的硫磺味,令他難受極了。

  他為什麼會這麼痛苦?

  被稱為EDEN第一把交椅的他,為什麼得承受這種詭異的心情?這樣的心情把他將進入朱裡安旗下的狂喜全都沖淡了;他甚至有一股衝動,想要拒絕參與發表會,可是卻仍覺得不捨,不想放棄千載難逢的機會。

  但光是站在朱裡安的身邊,他就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覺得自己愈來愈不像自己,有種想要被期待、被注目的盼望,但是卻又……

  「為什麼不想去?你該不會在這當頭打算退出發表會吧?」維斯拉聽見他消極的聲音,連忙坐起身,努力睜開千斤重的眼皮。「距離發表會只剩三個星期左右,你如果敢在這當頭放棄,我真的不知道朱裡安會怎麼對付你。」

  「不過是個發表會,他可以隨便找個人代替的,不是嗎?」他壓根兒不在意。朱裡安的臉上始終噙著一抹與人保持距離的笑,有點慵懶、帶點勾魂的氣味,但讓他見到只會令他更惱怒罷了。

  但是,別問他為什麼會如此,因為他也不知道。

  「什麼只是個發表會,這可是非比尋常的……」維斯拉猛地收口。

  還好,他差一點就把朱裡安要求他守密的事情給說出口了。如果這事真是從他的口中洩露的話,那可就不好玩了。

  「嗯?」他正等著他回答。

  維斯拉沒好氣地盯著他,歎了一口氣之後,才非常不情願地站起身,疲憊不已地走向裡歐,不發一語地把他自沙發拉起,再慢慢地把他推到門外。

  「時間到了,我要睡了,你也該去處理你自己的事情。」

  語落,維斯拉便當著他的面直接把門關上,甚至還上了鎖,免得又有哪個傢伙不知死活地來擾他清夢……啐,別人的愛情世界,他沒有半點興趣。

  ***

  來吧,猜猜看今天輪到誰了?

  裡歐邊走邊猜,腳步停在三樓,眼神有些迷離。

  他突然發現,每天天一亮,要打開這一扇門時,那種感覺簡直沉冗得讓他推不開、拉不動;可是再怎麼不願意,這一個月來,他還是風雨無阻、戰戰兢兢的開啟這一扇門,然後讓自己的心情惡劣一整天。

  不,或許他應該說,自從他認識朱裡安之後,鬱悶便多過喜悅。

  就像現在,他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打開這一扇門。開呢?還是不開?

  「裡歐,你今天比較晚喔。」手還沒決定要使勁把門推開,卻見到門已自動打開,露出一張剛睡醒的臉。「我先走了。還有……他真的很棒。」在離開之前,他不禁湊在他的耳畔小聲說著。

  像一陣風一樣,從房裡走出來的人不久便消失在鋪著紅毯的長廊上。

  他是誰啊?什麼棒不棒的?告訴他這個做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他應該要佩服朱裡安嗎?

  EDEN裡頭的公關至少上百人,裡頭自然有一些是他叫不出名字的;而朱裡安也真是好本事,從他叫得出名字的到他叫不出名字的,他都……如果可以的話,他很想知道他的心得和評語。

  真是教人益發沮喪!

  推開了門,像往常一樣悄悄地走到裡頭,紗簾依舊垂掛著,裡頭的人正在沉睡。

  哼,想必是把他給累慘了吧?天天縱慾,他真打算在威尼斯舉辦服裝秀嗎?

  怎麼他老是覺得他像是來獵艷的?EDEN的存在,說不定就是由此而來,不是為了一堆名門貴族、政客商賈的雅興,而是為了一逞他的獸慾。

  他怎會如此性好男色呢?夜夜玩上一回,他不累啊?

  裡歐恨恨地走到四柱大床邊,隔著紗簾睇著他安穩的睡臉,斂笑的俊臉上頭是剛毅的線條,冷硬中帶點威嚴。

  和男人之間真是那麼好嗎?

  掀開紗簾,裡歐動作輕若精於狩獵的獵豹,毫無聲息地鑽進紗簾內,慢慢地在床畔蹲下,斂眼瞅著他深邃的眼、捲翹濃密的眼睫,幾綹不安分的卷髮垂落在他濃密的眉上;目光順著他微泛胡胡的下巴停駐在他的頸項,轉而睇向他如刀鑿似的胸膛和肌理糾結的腹部。他完美得簡直像是戰神馬爾斯。

  他的俊美是大夥兒哄出來的,是貴婦們冠上的;但是……他突地瞭解像朱裡安這樣的男人為何總是戴著面具出現在發表會上,或許是他不願意讓他人發現他的俊臉,抑或他喜歡多一點神秘感吧。

  但是這樣子的他,卻令他突生一種詭異的情愫,驅使他依著本能行使著教自己也驚駭的事。

  不自覺的,像是被鬼魅牽引似的,他的臉湊近朱裡安,感覺他均勻的氣息拂在自己的臉上,吹起了心底的漣漪……

  雷,迸裂在唇瓣相貼的瞬間,像是強勁的電流剎那間貫穿他的全身;情,爆發在舌尖相抵的瞬間,像是狂佞的火焰剎那間點燃他的慾念。他覺得有點暈眩,但是卻益發的情不自禁。

  他不知道男人的吻竟是這般滋味,能夠輕易地觸動他的心弦,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索更多。

  舌尖輕巧地滑過他的齒列,逗弄著他仍睡意朦朧的舌,轉而輕吮他的唇瓣,摩挲著、輕囓著;甚至帶動自己的手失控地撫上他的胸膛,熾烈如火地熨燙著他結實的肌理。

  他吻得渾然,撫得忘我,然而當他的吻不經意地落在他佈滿胡胡的下巴,手不經意地撫過他不屬於女人的硬挺時,登時驚回他脫韁的慾念。

  「天啊!」裡歐以指輕撫著殘留在唇上的氣息和觸感,心跳得猛烈而張狂。

  難道他真的中了他所下的咒語不成?

  藍綠色的瞳眸收放著,喉結狼狽地上下滑動,他紛亂得不知所措,只是愣在柔軟的地毯上,盯著仍熟睡著的朱裡安,心裡總算稍稍平靜了一些。

  天,他根本是惡魔,竟然勾誘他犯罪……

  他不認為自己會喜歡男人,更沒想過要和男人交融;但是就在剛剛,不到一分鐘之前,他推翻了自己堅定不移的信念,打破了厭惡男人碰觸的想法。

  可惡,他怎麼可能不會感到厭惡?

  自己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事出必有因。慾念如此勃發,說不定是因為他已經禁慾一個月所致。

  說的也是。裡歐默了點頭,躁動的心跳總算稍稍平靜,蕩漾的心湖也慢慢地澄明。

  或許真是如此,要不然之前那麼多男人硬是要他時,他早就被價錢給打動而屈服其下了。

  「你來了?」朱裡安微啞地問道。

  裡歐斂下眼,便見到朱裡安笑得戲謔的嘴臉正清楚地展現在他的眼前,令他的心霎時漏跳一拍。他倏地撫上自己的胸口,卻止不住那詭異的起伏和悸動,還有逐漸紊亂的呼吸。

  「怎麼了?」朱裡安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翻過身去,發現身旁的人已經不在,便問:「我身邊那個叫什麼的……那個人回去了嗎?」算了,他是不可能記得起那人的名字的,他可不想一大早便虐待自己的腦袋。

  「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裡歐突地替那些人感到悲哀,又替自己之前莫名其妙的惱怒感到好笑。

  在朱裡安的心裡,EDEN的公關們或許都只是他洩慾的對象罷了。但他呢?既然他打算栽培他,是否意味著他和他們有點不同,至少比他們多了一點利用價值?

  雖說,朱裡安一直沒有打算要洗劫他的肉體。

  「我不擅記人名。」他坐起身子,墨綠色的眸子睇了他一會兒,才又突地說:「今天我們到外面走走吧,窩在這裡已經一個月,我膩了。」

  若不是因為裡歐的出現,他不會無聊到修改一些草圖。他還要等米蘭那邊把所有的東西送過來,才能著手修改衣服的設計,甚至連色彩的搭配都要全部更改。

  畢竟之前的服飾是為兵悰設計的,不怎麼適合裡歐,遂他勢必得再花點心神修改,免得讓裡歐這顆快要露出光芒的鑽石因為他的設計不當而蒙塵。

  「你是想遊覽威尼斯嗎?」裡歐不解地問。

  他會有那些閒工夫嗎?距離發表會以剩下三個星期的時間,他還想玩?

  「只是散步罷了,就算外頭下雪我也要去。」他拉開被子,大刺刺地打算走進浴室沖澡。「放心,就算不辦發表會,在我聘請你的這一段時間內,該給你的酬勞,我是不會忘的。」這個房間太曖昧了,沾有太多屬於男人的麝香氣息,他可不想在難以遏抑的情況之下傷了自己的商品。

  「我不是說這個!」裡歐惱怒地吼著。

  誰在乎那些東西了?即使不收他的酬勞,他也不會餓死,畢竟憑EDEN第一把交椅的身份,早已替他賺進不少錢,即使從現在開始不工作,他也不會餓死。

  「那你就等我一下吧,我很快就好了。」

  朱裡安隨意應了聲,清脆的水流聲便隨之而下,裡歐不禁又開始失神。

  他居然開始在意他的裸體了!他還想再吻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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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9 00:02:47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看過自米蘭送達的各項服飾和配件,朱裡安隨即拉著裡歐搭上貢多拉,漫無目的的在微微飄雨的運河上遊蕩;都已經過了十分鐘,身子也在雨的侵襲之下有點凍僵了,裡歐感到很沒面子地提醒他:

  「我們現在要到哪裡去?」

  他不是怕冷,但老是窩在船上不走動,發表會那一天他鐵定會缺席。

  「還到哪裡去呢?」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要到哪裡去。

  該送過來的東西差不多都已經送到EDEN,該籌備的事情也準備得差不多了,現在只剩下修改和會場佈置;然而這些事情也費不了他多少時間,所以他只好出來走走,免得管不住快脫疆的心情。

  他不年輕了,也不願再痛一次,他要的是永遠,而且他再也輸不起,所以他不想再玩遊戲。他寧可只是單純的交易,單純的尋求一夜的慰藉。

  但是裡歐的存在太搶眼了,偶爾會令他失神。他接近他時會令他掙扎,不接近他時會令他感到寂寞,所以他只好撒錢買快樂;只要能夠消除他心裡的寂寞,他不在乎自己必須付出什麼代價。

  裡歐對他不過是尊崇罷了,如果他會錯意的話,只怕未來他得再一次面臨當年兵悰事件的悲劇。

  悲劇應該扼殺在搖籃裡,不會延續的愛情應該扼殺在初萌之際……

  「朱裡安,我們到學院橋邊的面具店去。」裡歐突地喊了一聲,站直了身子直望著大運河旁的巷弄間。「大家都已經開始準備面具嘉年華會了,我們既然要上街的話,也順道去買面具應應景。」

  天啊,他已經好久沒有參加面具節了。在他尚未來到EDEN之前,他是買不起面具的;但當他進入EDEN後,他雖有足夠的錢買上百副面具,卻沒有時間讓他到外頭玩。不過今年特殊,他終於可以在威尼斯享受他第一次的嘉年華會。

  「你要面具的話還不簡單,EDEN裡頭有一堆哩,天天戴面具,你戴不膩嗎?」朱生安不禁想笑,但是一看見他熠熠發光的眼眸,登時發覺他像個孩子。

  說的也是,二十一歲的年紀,應該還是個孩子,很佩服他還沒有被污染。

  「那是不一樣的!」他不悅地側首睨著他。

  朱裡安睇著他思忖了半晌,便對船夫說:「在學院橋靠岸。」

  EDEN的第一把交椅都這麼說了,他這個老闆能說不好嗎?就當作他這個失職的老闆給他的一點犒賞吧!而且,他這孩子氣的笑容……真是教人難以抗拒。

  ***

  「那麼你現在想要去哪裡?」

  幫裡歐把面具戴好,拉好大衣的領子,再拉著他走出面具店,朱裡安不禁反問。他很想知道他到底想到哪裡去。

  反正他就是寂寞,就是滿腔的愛氾濫成災,給他一點名目寵寵他,應該不算什麼壞事。

  「我覺得我們應該順便買套衣服,要不然戴著面具卻穿著正經的大衣,感覺好像有點奇怪。」裡歐看著熙來攘往的人潮,每一個人身上的裝扮都經過精心的設計,不禁覺得有點惋惜。

  「等著吧,發表會那天,我會幫你設計一堆變裝秀的服裝,要你一套套地穿上伸展台。」睇著他臉上雪白精緻的面具,隱隱約約只看見藍綠色的眸子轉動著,還有迷人的唇瓣輕掀著,朱裡安不禁有點炫目。

  不愧是EDEN第一把交椅,裡歐擁有的不只是如天使般教人移不開視線的俊美,更有著惡魔一般的魅魂氣息。

  有時候瞧他太久,連他都幾乎遏抑不了,險些逃不過他的魅惑。

  「如果你不介意你的發表會被我搞砸的話,我也可以接受。」看著他右半邊的臉上戴著黑色面具,裡歐突地又調回視線,輕撫著剛才被他觸碰過的臉頰,燒得他有點暈陶陶的。

  唉,看來他是病入膏肓了,竟然會因為這麼一件小事而竊喜。

  他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對一個男人動情……動情!?他對他動情?

  裡歐霎時瞪大深邃似海的眸,見鬼似地瞪著身旁的朱裡安。

  「怎麼了?」彷彿感受到裡歐古怪又灼熱的視線,他不禁側首睨著他。

  「我……」他避之唯恐不及般地轉過眸子,刻意加快腳步,感覺臉上燒起難以理解的熱度。

  可惡!天氣這麼冷,為何他的臉卻這麼燙?

  動情?這就是動情的感覺?他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震懾得說不出話,想否認如此駭人的想法,可是卻找不到合理的說辭,可以說服他這種想法不過是一時糊塗。

  但若把他的心情解釋為動情,竟還挺貼切的。

  「裡歐,你往這邊走是打算到聖馬可廣場去嗎?」

  朱裡安在他的後頭追趕著,在錯綜複雜的階梯和橋樑之間穿梭著,卻猜不透他態度突來的轉變,到底是為了什麼。

  「呃……對啊!」他有點尷尬地響應著,然而卻不敢回頭。

  怎麼能回頭?一旦回頭,他一定會發現他的異狀;可是,他總不能一直背對著他吧?這個方式虛應久了,傻子也會看出端倪。

  不過他還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受不了剛才浮現的念頭所帶來的震撼。

  但是話說回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對他動了情,畢竟他沒對人動過情,更沒有談過戀愛,他當然不知道動情到底是什麼感覺。

  不過若是把這種感覺套入愛情公式的話,或許他真的是動情了也說不定,因為他從未對任何人有這種感覺,也不曾對任何人產生依戀,更不曾如此在乎任何一個人。

  他猛地明白為何當他見到其它男人躺在朱裡安床上時,他會道出滿嘴的譏諷。

  在EDEN招待貴族婦人、名門淑媛不過只是虛應故事,是他工作的一部分,根本談不上什麼情啊愛的;但是他從她們看他的眼神,他也猜得出她們肯定已被他所惑,且是心甘情願地任他掠擄。

  那他是用什麼樣的眼神看朱裡安的呢?

  一想到這件事,裡歐突地停下腳步,跟在他後頭的朱裡安險些撞上他。

  「你這小子到底在想些什麼?一會兒走快,一會兒又停下來。」朱裡安不禁歎了一口氣,閃身走到他的身側,沒好氣地睨著他失神的眸子。「裡歐?」

  「嗄?」

  他像是猛地被驚醒,雙眼瞪得老大。

  他是什麼時候走到他面前的?裡歐微微慌張地閃躲著他的注視,卻又試著讓自己冷靜一點;可是愈是調節呼吸,愈是發覺自己的心跳完全不受控制,這種緊張得毛孔全開的感覺對他而言還是第一次。

  「裡歐?」朱裡安微挑起眉,笑得很勾魂,帶點懾人的邪氣。「我不管你現在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是我很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好好欣賞多年未見的威尼斯旖旋風光。」

  這小子的腦袋裡在想什麼,難道他會不懂嗎?

  到了他這個年紀若還要裝傻,假裝什麼都不懂的話,那可真是太荒唐了。不過知道了又如何?裡歐不說、他不提,這件事就會在這種情況之下畫下休止符。

  「我知道了。」他慌張地響應著,逕自往前走,卻發覺自己的臉燙得過分。

  還好他有戴面具,要不然如果朱裡安問起,他該怎麼回答他?連他自己都還不太懂這是什麼滋味,要他怎麼回答呢?

  朱裡安不發一語,逕自任他帶領著,沿著迷宮似的小街巷由三月二十二日大街直往聖馬可廣場走。

  沿途參與的民眾和外來的觀光客幾乎把威尼斯的大街小巷、運河渠道都給擠爆,他們只能在人群中一寸才地移動。

  心思是兩極的,不在能與不能,而在要與不要之間……

  ***

  走進聖馬可廣場南側新行政大樓一樓的佛羅裡安咖啡館,仿若時空交錯,進入了十八世紀,紙醉金迷、糜爛放蕩的威尼斯,裡頭處處可見身著中古巴洛克華麗服飾的男女;而人們臉上各式各樣、各形各色的面具更是讓人充分感受到嘉年華會的繽紛。

  而在咖啡館最裡頭的小包廂,可以隔著鏤花的玻璃窗看見滿坑滿谷的人潮正聚集在蒙著薄霧的廣場,絲毫不理會霧雨的寒凍。

  「天啊,我沒想到今年的嘉年華會竟然如此嚇人。」

  「這裡以前可是皇宮。」

  「是嗎?」裡歐顯得雀躍不已,藍綠色的眸子更因此熠熠生光。

  「你是威尼斯人,難道不知道這些基本常識嗎?」連他這個外來客都知道,他怎會不知道?

  「我說過了,我之前一直待在麗都島,後來即使待在EDEN,每年的嘉年華會也都是我最怕的時候,根本沒有機會到廣場上參與嘉年華會。」他的眼始終停留在廣場上,仿若外頭有多麼吸引他的東西似的。

  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一旦雀躍的心情退去,便會讓他想起剛才一路上兩個人的身軀幾乎是貼在一起的,而那差點讓他失控。

  而他失控的,不只是心跳,還有……

  「是嗎?誰要你是EDEN第一把交椅呢?」朱裡安不禁訕笑。

  「那只好怪鏡子了,誰要鏡子中的我是如此的俊美,讓那些貴婦們愛不釋手。」他不禁也歎了一口氣,委屈極了,但臉上仍有一抹捨我其誰的傲氣。

  「不只如此吧?我聽維斯拉說有不少男客人對你也挺有興趣的,還頻頻對你示意。」

  朱裡安不知什麼時候已湊到他的身旁,當他感覺耳畔有不尋常的氣息流動時,一側首便見到了朱裡安,非常的接近,非常的曖昧……

  「我沒有興趣……」完了,習慣仍是改不了,他的手心在冒汗,舌頭像是打結似的。「光是應付那群豺狼般的女人,就已令我很累了。」

  嗚,他真的沒興趣,可是這樣的拒絕聽起來竟像是謊言;如果不是謊言,那他怎會如此心虛?既然他會心虛,那豈不表示這是謊言?怎麼會是謊言?他真的沒有興趣,至少在遇上朱裡安之前確實是如此。

  他潰敗地低下頭,不敢承認兩人在擁擠不堪的街上相貼在一塊時,腦海中已閃過數種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綺麗畫面。

  嗚,上帝啊!他錯了,請原諒他有如此污穢的綺思。

  「是嗎?由此可見你的功夫仍是不夠火候。」戴著半邊黑色面具的朱裡安把唇色勾得好迷人。

  「嗄?」他有股不祥的預兆。寒氣突地自他的背脊往上竄,直達他的腦門,令他麻栗不已。

  「我認為你需要再訓練。」

  「再訓練?」哪一方面?

  朱裡安笑得魅眸瞇成了迷人的弧線,在裡歐措手不及之下,他的大手已然竄入他的大衣,接著靈活地解開他的褲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探向溫暖的慾望。

  火焰燃得又烈又狂,裡歐呆愣了一會兒,隨即發現他的手正擱在他受不住挑逗的部位,雙眼登時瞪得老大,心跳快得彷彿要竄出胸口。

  「你在做什麼!?」他低吼一聲,大手攔截住朱裡安的荒唐舉動,心跳不規則得令他幾乎昏厥。

  「訓練。」朱裡安湊在他耳畔低笑著,靈敏的長指挑動著。「你不要看著我,你這樣一直看著我,我會情難自禁的。乖孩子,把臉轉過去,要不然店裡的人會發現我們的異狀。」

  裡歐僵硬地把眼神調到下著霧雨的廣場,氣息益發紊亂。「我們可以停止這種莫名其妙的訓練嗎?會被人發現的。」

  「你會害羞嗎?」他不這麼認為。

  「怎麼可能?」他聲音破碎地呢喃。

  赤身露體對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麼,儘管在床上再怎麼荒淫放蕩,在威尼斯這座夜夜笙歌、糜爛至極的城市裡亦屬稀鬆平常,他有什麼好害羞的?只是這些情況在朱裡安的面前都不成立……

  麻栗的異樣感覺不斷在他體內滋長,然而他卻制止不了;道德的聲音要他掙扎,但他卻甘願沉淪在惡魔的誘惑之下。

  窗外的威尼斯是一片陰冷灰暗,儘管廣場土點綴著幾縷鮮艷的色彩,仍無法將他帶離錯亂時空中的咖啡館。朱裡安撥弄著他費盡心思也壓抑不了的慾念,在幽暗的角落裡,在他人看不見的死角中,激迸出人性中的放蕩慾望。

  他像是一枚一觸即發的炸彈,隨著撩人的大手帶領挑誘的風,撥弄著他熾熱的導火線……眼看著蔓延的火苗夾帶著銷魂的酥麻,他的眼神更顯迷離深邃,微微扭曲的俊臉更是攝魂。

  「朱裡安,夠了!」他近乎哀求地發出醉人的囈語,身軀幾乎要靠在朱裡安的身上。

  「由此可見,你的耐性不夠。」朱裡安低柔的嗓音有著難以發現的壓抑。

  「該死,不是這樣的!」

  裡歐暗咒了一聲,瞇起惑人的魅眸,惱怒不已。事實根本不是這個樣子的,是因為對方是他,所以他才會……天啊!他作夢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沒想到朱裡安居然會這樣子對他,他該不會是把他當成了尋歡的男娼了吧?

  可是他的挑逗是如此的深具魔力,他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又是如何呢?」如絲絨般的嗓音帶點暗啞,仿若惡魔的低喃。

  「你……呃……」擱在窗台上的手隨即掩上眼。

  可惡,他該不會是想凌遲他吧?他該叫他住手的,但是礙於他是老闆,礙於他心底的渴望,這句話他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你現在是在誘惑我嗎?」朱裡安在他的耳畔沉重地吐息著,半是逗弄,半是情難自禁地吻上他的耳垂,探出濕熱的舌輕舔著,以齒輕囓著。

  「你——」

  天雷勾動地火,火光交錯的瞬間,火焰竄升,電流釋放……

  裡歐困窘地斂下魅眸,無法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掩飾自己的失態,他簡直丟臉得抬不起頭了。

  他完全無法抗拒他,甚至……他甚至迷上了這蝕骨的麻栗感,仿若在剎那間把他體內的血液全數抽走,再一點一滴地回流至自己的體內。那是他從未經歷的快感,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意。

  「仍須加強。」這是朱裡安最後下的結論。

  「什麼?」裡歐難以置信地回頭睇著他,簡直想要將他那張該死的臉給撕爛,以洩心頭之恨。「你該不會是把我當成……」娼?這句話他問不出口,而且也不認為自己是。

  「當成什麼?」朱裡安挑眉輕笑著,笑意第一次直達眸底。

  可愛的小獵豹發怒時比他魅笑的神態更吸引他,他跟兵悰是截然不同的魘魅。

  兵悰?突地他發現這個名字有點兒遙遠了,他似乎很久沒再想起這個人了。在EDEN,他忙著說服自己別受裡歐吸引,忙著服裝秀,忙著荒唐的銷魂夜,忙得暈頭轉向,果真可以讓他慢慢地把心底的痛遺忘。

  照這情形看來,或許這些痛很快就會過去。

  那眼前的裡歐又該怎麼處置?他感謝他的存在,讓他得以這麼快恢復;不過逗弄他雖然好玩,但是一旦動了情,那可就不好玩了。

  他的傷才要癒合,倘若再一次受傷,難保他能夠找到另一個撫平他傷痕的人;如果可以和裡歐保持亦師亦友的關係,只要他不玩火,便不會再有傷害。

  「男娼!」裡歐咬牙怒道,第一次明顯的感覺到被輕蔑。

  他在耍弄他?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難道你不是嗎?」看著他怒不可遏的俊臉迸出灼燙的烈焰,朱裡安笑得更勾魂。

  好鮮明的熱情。裡歐和兵悰最大的差別,在於兵悰沒有像裡歐這般醉人的熱情,仿若是威尼斯盛夏的耀眼艷陽,仿似在草原上奔跑的放肆獵豹,教人目眩,教人神迷。

  「渾蛋!」

  怒不可遏地撂下這句話,裡歐快速整裝,隨即如一陣旋風似地帶著椎痛不已的心往外竄,穿越層層人牆,直往聖馬可廣場口的聖馬可內灣疾行而去。

  他受夠了,真的是受夠了!

  長這麼大,自己從未受過這等污辱,也沒有人會當著他的面道出這麼殘酷的事實——他一直不願承認的事實!

  沒錯,公關不過是個好聽的代名詞罷了,說穿了,他不過是專門服侍女人的牛郎,靠女人供給的小費過活的小白臉,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只是大家把他捧得高高的,而他也習慣用這種姿態讓別人服侍他,反而讓他忘了這一切,忘了自己不過是個低下的牛郎。

  「裡歐!」

  不一會兒,朱裡安已從他的身後追上,伸手阻止他踏上貢多拉。

  「煩死了!」他惱羞成怒地吼著,想將他推開,卻沒料到他的力氣竟是如此強大,彷彿成了他手臂的另一部分,甩也甩不掉。「我累了,我想回EDEN,麻煩你放開我的手!」

  「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何必這麼生氣?」他有力的手就是不肯放鬆。

  「我不認 那是個玩笑!」

  他用力一推,可朱裡安堅持不鬆手,兩人在一陣僵持之下,一個不小心,雙雙落入彎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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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7 0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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