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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午茶 -【他說我是毒蘋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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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8 01:52:20
第5章(2)

    “斷了啊,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校傳出流言,說我和他分手了,再加上加莉在學校常常黏著他,大家就又說他們兩個在交往了……”白蘋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地看著一切發生、變化。“這樣也好。”

    他望著她落寞的神情,問道:“還是很難過嗎?”

    她苦溫一笑。“嚴讀,跟你說一個小秘密喔,其實加莉後來有來找我,她居然跟我下跪欸,她說我其實沒那麼喜歡唐應理,要我把唐應理讓給她……”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再跟你說個小秘密喔……加莉好像完全不知道其實我更喜歡她這個朋友,我當然願意為她割捨愛情啊,可是、可是……那些流言都是加莉對大家說的……她不知道當其他同學告訴我的時候,我心裡有多難受,還要假裝自已一點也不介意的祝福他們……”

    “你有必要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嗎?簡竹萍不是說要你多愛自己一些嗎?”嚴讀輕嘖一聲,抽了張面紙遞給她。

    白蘋不滿地噘著嘴。“我一直很愛我自己啊!”她接過面紙,擤了擤鼻涕。“還有一個小秘密,其實我會這麼難過,是因為我發現原來之前我根本是在和自己談戀愛,我根本不懂得怎麼去愛別人。”

    看著她嬌憨的神情,嚴讀不自覺放柔了目光。“你只是還沒遇到而已,等你遇到了,就知道怎麼去愛了。”

    “是嗎?”她看著他直視自己的眸光,心裡暖暖熱熱的。

    “對,因為我也是這樣。”他道。

    “所以你要告訴我你的大秘密了嗎?”不知為何,白蘋現在有點不希望聽見他的大秘密了,她後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更有一股衝動想要把自己的雙耳捂起來不想聽見他的回答。

    “我還沒聽夠你的小秘密。”嚴讀盯著她卷翹睫毛上的晶瑩淚珠,情不自禁的伸手為她抹去。

    她暗暗松了口氣,並未察覺到他為她拭淚的舉止蘊含多少親密和疼寵。

    關於他的大秘密,她忽然覺得一點也不好奇了,但從這天早餐開始,她只要有什麼小秘密,第一個想到要分享的人絕對是他。

    那是他們關係最美好溫馨的時光。

    她十七歲,尚未成年;而他二十三歲,正要展翅高飛,他們保守著屬於彼此的秘密。

    “白蘋,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嚴讀雙手環胸,佇立在客房的床邊,瞪著用棉被把自己包裹成球狀物體,只露出雙眼的白蘋,表情充滿了無可奈何。

    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靜默。

    自從得知簡竹萍早在十七年前就過世的消息後,白蘋在外婆家前徹徹底底痛哭了一場,接著便失魂落魄、像尊人偶娃娃任憑他打點擺佈。

    回到臺北已經將近九點了,沿途無論他為她買了什麼吃的,或是帶她去餐廳,她都顯得意興闌珊,拿起筷子喃喃說了句沒食慾就把筷子放下來,根本什麼東西都沒吃。不過他也沒有逼她,沒有試著開導她,而是隨時關注她的一舉一動。

    直到現在,將近午夜十二點,她房間的燈仍然大亮著,嚴讀在房外來回踱步了許久,最後還是敲了門走進房內,見她雙眼紅腫,一副剛哭過的失神模樣,他感覺心臟縮了縮。

    “要不要喝點熱湯?”他坐到床邊,輕聲問道。

    白蘋依然不吭聲。

    “你早點睡吧,我幫你關燈,有什麼事隨時叫我。”嚴讀歎了口氣,單向談話讓這處空間盛滿滯悶的寂寥。

    他應該給她一些時間一個人靜一靜,消化內心的悲傷,即使他知道自己有多麼不舍,終究還是強迫自己起身離開,只是步伐才剛往前踏,一道微弱力量立即扯住他的衣擺。

    他止步低首,看著她拉著自己的小手。

    “嚴讀,人死了以後……會去哪裡?”她原本嬌脆的嗓音因哭泣而顯得沙啞疲憊。

    她的問話讓他陷入漫長的沉思,他再度坐了下來,而她抓著他衣擺的手像是攀上浮木那般,緊揪著不放。

    終於,嚴讀開口了,“聽說好人去的地方叫作天堂,壞人去的地方叫作地獄。”

    白蘋垂下眼眸,“那……天堂在哪裡?長什麼樣子?”

    “等我死了再告訴你。”他說得一臉正經。

    他的回答讓她覺得好刺耳,她不由得渾身一震,瞬間一股怒火直沖腦門,還沒來得及思考,右手便已用力的往他的手臂打了下去。“你講話一定要這樣不中聽嗎?”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講話不中聽了。”嚴讀自嘲道:“更何況我只是老實回答你我心裡的答案。”

    她打他的同時,抓著他的手也縮了雪,這讓他的心裡空蕩蕩的,難掩失落。

    白蘋愣住,經他一提,想起了他母子關係惡劣,頓時浮現愧色。“對不起……”

    “你為什麼要道歉?”他挑眉想了想,隨即頓悟。“嗯,剛才那一下你真的打得挺用力的,是該道歉沒錯。”

    她盯著他的手臂,囁嚅地問道:“很痛嗎?”

    嚴讀其實一點也不覺得痛,卻故意回道:“滿痛的。”

    “對不起。”白蘋低聲懺悔。

    “你讓我打一下,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她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你心胸寬大,就別說震小心眼的話了吧。”

    心胸寬大的他嘴角翹起,“我明明就心眼小。”

    白蘋卻沒把他說的話當作玩笑,表情相當嚴肅地道:“嚴讀,你別老是說這種貶損自己的話,你的確是心胸寬大的,二舅對你說話那麼尖酸刻薄,我就沒見你認真和他計較過。”

    經她一提,嚴讀再度失笑。“我的確是沒和他認真過,但那並不代表我心胸寬大。”

    “嚴讀,沒有人稱讚過你嗎?”見他一再推辭自己的讚美,白蘋不禁懷疑地低呼。

    “我是在讚美聲中長大的。”

    “讚美聲中?例如?”她挑眉。

    “一表人才、才高八斗、天資聰穎、出類拔萃……”他——舉例。

    白蘋打了個呵欠,意興闌珊地問道:“他們有送你匾額嗎?”

    嚴讀低笑出聲,“有,在我的律師事務所裡。”

    她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還真的有!“上面寫了什麼?”

    “仗義執言。”他道。

    唔,的確挺符合他的工作形象,白蘋頷首,和他談話下來,雖然沖淡不少縈繞在心底的哀愁,但思母之情仍是糾纏著她的心神,她猛地想起了春生舅給她的那封信,急忙喊道:“媽媽的信!”

    “幫你收在這裡。”他將驚跳起身的她壓坐回床上,再從床頭旁的實心木桌上拿來了信。“你要現在看嗎?”

    “嗯。”她緊振著唇,唇色因此泛白。

    她從他手中接過那封信,信沒有多少重量,可是裡頭的文字卻結結實實地令她的心直直往下沉,她猶豫許久,才把信封拆開,抽出了信紙,仔細閱讀。

    我最親愛的女兒小蘋:

    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會看到這封信,但我想,當你看到這封信時,你一定過得比我想像中還要幸福快樂。

    因為你一定知道凡事多愛自己一些,只有真正的愛自己,才配擁有貨真價實的幸福,因為你會散發光芒,會讓周遭的人因為你的存在而感到快樂,會讓大家想和你一樣充滿自信。

    媽媽寫下這封信時,才剛與妹分離一個月,我以為放手很簡單,但實際上卻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媽媽真的很想你。

    你是我生命的全部,是我此生的摯愛。

    以前的我,萬般珍惜自己,也深愛著你的父親,直到我的身體裡孕育了一個你,當你出生我看見你的第一眼開始,我才知道,我對你的愛,勝過萬事萬物,甚至勝過愛我自己。

    媽媽生病了,生了很嚴重很嚴重的病。

    當我知道的時候,我看著你的睡顏哭了許久,我不想如此脆弱,我以為我能夠與你一起創造生命中所有美好的一切,但我的身體狀況卻不應許我的心願,我想起你外婆經常掛在嘴邊的念叨?——天不從人願!老人家的悲觀認命,竟成了我生命中最寫實的一句話。

    於是我開始尋找你的父親。

    幸好他最初北上時曾經告訴過我他在鑫品飯店工作,我費盡心思,花光所有積蓄,雇用了徵信社幫忙找到你父親,而徵信社也給了我一個天打雷劈的消息,那便是你的父親娶了老闆女兒為妻。

    當時我才知道,他杳無音訊的原因竟是為了與另外一個女人的愛情。

    說到這裡,你一定會覺得我是怨你父親的……但其實這些怨早就消散了,我反而很感謝他讓我擁有你這麼一個天真可愛又甜蜜貼心的好女兒;當初和你父親在一起時,我就明白我愛他比他愛我多,所以當他告訴我他要北上闖蕩時,我並未告訴他我懷孕了,也未曾阻止他去追求夢想。

    他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

    但是你的父親敦厚溫柔又多情,當我看到他見到你的第一眼時,我就知道他必定會疼愛你、照顧你,並且將你捧在手掌心百般呵護。

    所以,媽媽離開了你,雖然非常心痛不舍,但我卻十分放心。

    我親愛的女兒,知道為什麼要為你取名叫作白蘋嗎?

    外婆當初相當震怒,氣憤責駡我並未嫁入白家,憑什麼你就該姓白?

    我說,因為我曾經非常深愛著你的父親,我想要保留這份真心,至少這是一個印記,能夠連結我們三個人的骨血與靈魂,即便我未曾正式嫁給你父親,卻還是費盡心思透過了許多關係,讓你能冠上你父親的姓氏。

    至於會取“蘋”這個單名,是因為我永遠深刻記得那一天,他滿頭大汗地為我摘下一顆尚未熟成的青蘋果,我勉為其難咬了滿口青澀,那滋味至今回想仍教我嘴角揚笑,那是關於我們愛情裡最美好的記憶之初。

    媽媽為你取的名字,填滿了我們一家的幸福。

    請你記得,愛一直相伴你左右,關於我和你父親的故事、關於我和你以及外婆家的故事,都在你的記憶裡不曾消逝。

    還有,請你千萬記得,媽媽未曾離開,這只是一段遠行。

    愛你的媽媽簡竹萍

    白蘋逐字細細閱讀,看到最後一句話時,她視線模糊,抬手揉了揉眼,想要再看得仔細一些。

    “我可以看嗎?”嚴讀很好奇簡竹萍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她點點頭,吸了吸鼻子,將信紙遞給他。“嚴讀……怎麼辦,我沒有媽媽說的那麼好,我的生活一團糟,我甚至沒了自信、沒了工作,我把一切都搞砸了……”邊說著,她自厭地掩面哭泣,無法克制的悲從中來。

    “這裡有一張照片。”他翻著信封,從裡頭掉出了一張泛黃的舊照片,他看了看之後遞給了她,驚歎道:“你母親年輕的時候跟你好像!”

    簡直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媽媽比較漂亮,她是村子裡最美的姑娘,春生舅和外婆都是這麼說的。”她輕撫著那張母女合照。“我不記得拍過這張照片,這時候的我還好小……”

    他伸手,替她把照片翻面,上頭寫著“萍二十、蘋兩歲”的文字。

    嚴讀望著照片中兩歲的白蘋,輕聲道:“你並沒有搞砸一切,這只是一段旅程,等事過境遷了,你會浴火重生,相信我……”

    他以手輕撫著簡竹萍的字跡,看著上頭烙印著母愛的痕跡,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心底嫉妒?羨慕?

    他皺眉,不是很明白此刻五味雜陳的心情。

    “你有一個很棒的母親。”他誠摯地道。

    他的話讓她的眼淚再度奪眶而出,內心波濤洶湧著滿滿的情緒,而那些再也不是純粹的悲傷,即使那份想要見到母親的渴盼已經落空,但母親透過文字表現出來的母愛和堅定的力量撫慰了她的心靈。

    她知道,她並沒有被母親拋下。

    嚴讀看著她的眼淚,看著她又哭又笑的,看著她紅通通的蘋果臉,想起了那一段為她悸動的曾經。

    簡竹萍寫的信,勻起了他埋藏已久的情愫。

    不是嫉妒也不是羨慕,而是他冀望能夠擁有文字裡的溫柔與眷戀,白蘋的光芒在她十六歲那年毫不掩飾地照亮了他晦暗的心底,正如簡竹萍信裡所說的,她的存在曾經讓他感到快樂,曾經吸引著他,曾經讓他想要靠近再靠近。

    “白蘋,你剛才打我的地方還在痛。”見她哭個不停,嚴讀只好想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

    一聽,白蘋馬上停止了哭泣,想起剛才他的提議,沙啞著嗓音問道:“那……道歉也沒用,我讓你打回來吧,這樣可以嗎?”

    “打女人的男人是最糟糕的。”他睨了她一眼。

    “對不起……我剛才真的很用力嗎?”

    “嗯,你練過鐵沙掌嗎?”嚴讀板起臉問。

    鐵沙掌?有痛到這麼誇張的地步嗎?她睜圓大眼,“當然沒有!”

    “你把眼睛閉起來。”他皺眉命令。

    “呃?”她不可思議的瞪著他,見他一臉嚴肅,似乎沒有要收回命令的打算,她只好閉緊雙眸,但仍忍不住嚇囔道:“你剛才不是才說打女人的男人最糟糕嗎,怎麼馬上就自己打臉了……”

    嚴讀盯著她皺成一團的小臉,溫柔失笑。

    是的,他就是喜歡她,不可否認,這份複雜又難解的心情曾經讓他相當困擾,只能選擇逃避,可是現在,他決定不再抗拒,勇敢面對。

    這就是他心中的大秘密。

    “白蘋,你聽好,打女人的男人真的很糟糕……”

    白蘋耳畔灼熱,那是屬於他的溫熱氣息,她緊閉雙眼,本來以為會有的痛楚並未發生,而是、而是……

    她不可思議地張開雙眼,瞧見他近在咫尺的濃睫,而他,正在……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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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8 01:52:38
第6章(1)

    白蘋覺得自己的胸腔快要炸開了。

    “白蘋,呼吸。”

    耳邊傳來他緊張的提醒聲,她這才大口喘息,新鮮空氣湧入肺部的刹那,她陷入混沌的腦袋頓時清醒過來。“嚴讀,你剛才在做什麼?”

    即使那只是蜻蜓點水的一吻,她還是在意得要命。

    她用指尖撫過唇瓣,上頭依稀有著他留下的殘溫,她甚至還能隱約聞到薄荷香氣,他的氣息清新好聞得令她回味,在她還尋不到春心蕩漾的痕跡,他已退開身體,徒留她滿心悵然。

    嚴讀輕咳一聲,雙耳燒紅,面對她一雙燦眸直勾勾的盯視,他只能故作鎮定,忽視心跳失速的緊張感,極盡所能地將聲線保持平穩,“我在吻你。”

    “為什麼?”她屏息問道。

    為什麼?嚴讀同時在內心自問。

    他想起了那日午後,少女嘴邊殘留著杯子蛋糕的奶油香氣,以無心的姿態硬生生闖入他毫無防備的心門。

    沒有任何理由,他心底就是烙印上了十六歲的她,從此,他在意她的一切,只希望她的眼神能夠停留在自己身上,即使過程中他曾經因為痛苦而逃避了這份情感,可是現在,他看著幾乎被痛苦吞沒的她,他湧起了想要擁抱她的衝動。

    他想要保護她,想要一直守護著她。

    他想,這就是原因了。

    “因為我的大秘密。”他輕聲回道,不再退縮也不再掩飾。

    什麼大秘密?白蘋皺眉思索,接著記憶停駐在某一年她曾經偷看過的那封情書,一雙眸子逐漸睜圓,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你……那……我……”

    她驚訝又詫異,一時之間連句話都說不好。

    她不明白,他分明是討厭她的,不是嗎?

    “白蘋,你不喜歡我吻你嗎?”嚴讀忐忑不安地撇開了視線,不去看她直率的眼神。

    她不喜歡……與價值,所以他才會在面對任何事物時顯得特別冷淡與悲觀?

    “那你喜歡我嗎?如果是大秘密的話,是從我十七歲就開始了嗎?”白蘋單刀直入的問。

    嚴讀以掌抹臉,企圖抹去滿臉燥熱,卻發覺自己居然緊張到掌心冒汗,又將手放回雙腿上。“嗯,從你十六歲開始。”

    “十……十六歲?!”她難掩震驚,盯著他困窘的神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十九歲那年你交了一個女朋友,對吧?”她雙手環胸,頗有興師問罪的態勢。

    他沒意料到她會提起這件往事,輕嗯了一聲。

    “你說你從我十六歲開始就喜歡我,怎麼後來你會和其他女生在一起?又為什麼直到現在才承認你喜歡我?這不合邏輯啊!你該不是因為同情我、想要安慰我才吻我的吧?

    在我的記憶裡……你一直是討厭我的。”她分析得很理智,甚至開始斤斤計較起那段曾被他討厭的曰子。

    他根本一點都不懂,其實她心裡一直很受傷。

    嚴讀陷入沉默,尋思著該如何啟口。

    靜謐的空間忽地傳來喵嗚一聲,白蘋看向聲音來源,就見小壞又鑽進她的洗衣籃裡,把她待洗的內在美叼了出來,她沒好氣地罵道:“小壞!你怎麼這麼壞,老愛咬走我的內衣!”

    小壞喵嗚一聲,靈巧輕盈地撲進主人懷裡,獻寶似的將32C再度交付在主人掌中,等著獎勵。

    嚴讀啼笑皆非,白蘋羞赧到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原本詭譎的氣氛被小壞這麼一鬧,頓時充滿滑稽的詼諧感。

    他眸光柔軟地看著愛貓窩在懷中撒嬌,緩緩開口,“你還記得小壞來的那一天嗎?”

    小壞來的那一天?白蘋皺眉,努力在回憶裡捜索。

    “如果你還記得的話。”

    他說話時的眼神帶著傷痛,又氤氳著眷戀,本以為對她與對自己的心意再也無能為力,沒想到是他低估了對她的喜歡,那樣深深的、想要將她占為已有的,喜歡。

    “白蘋,你的方向盤偏掉了,往左,再往左!”坐在副駕駛座的嚴讀緊抓著車把手,克制自己不去握住偏掉的方向盤,指導的口吻中有著逐漸攀升的緊張感。

    “噢,姊姊——啊——”坐在後座的白雪頭皮發麻,看著車子偏離車道,恐懼驚呼。

    “欸,不要緊張嘛你們,害我也跟著好緊張喔。”白蘋雙肩緊繃,直盯著前方,聽著嚴讀的指示握好方向盤,再輕輕踩著油門往前進。“好了好了,我們快到家了,現在只要把車停好就可以了。”

    兩位乘客屏息地盯著白蘋用笨拙又不熟練的動作打檔、轉方向盤、看後照鏡再煞車,再打檔、轉方向盤……花了將近五分鐘的時間才完成倒車入庫。

    直到車子熄火,白蘋聽見白雪吐了好大一口氣,她沒好氣地給了妹妹一個白眼,“小雪,姊我的技術算很好了,等明天我考到駕照,一定馬上回來載你去兜風。”

    白雪乾笑,踏著虛浮的步伐下車,踩到地面的瞬間,她感動得眼眶泛淚,她看著嚴讀沉穩地下了車,滿心欽佩地道:“小舅,你真的好勇敢,下次姊姊練車不要再找我了,拜託。”真的好可怕。

    “這趟是你自己要跟的。”嚴讀好氣又好笑地睨了白雪一眼,接著看到白蘋垂頭喪氣地走在前頭,他毫不猶豫地追上她的步伐。“開得不錯啊,明天你一定可以順利考到駕照的。”

    “真的嗎?”白蘋扁著嘴,頓住腳步,想起一路上白雪的驚聲尖叫、他緊繃著臉孔的指導,她的自信心立即降到了最低點,對於明天的考試一點把握都沒有了。

    “相信我,你做得到。”嚴讀的雙手撐在雙膝上,彎下身與她平視,眼眸中盡是對她的豐沛信任。

    她被他的堅定眼神鎖住了思緒,刹那間她不知該如何回應這雙陣子,只能傻傻的望著他。

    這兩年來,她知道嚴讀始終用他獨樹一格的方式疼愛著自己,甚至有時候連她自己都會懷疑,他的大秘密是否還存在著……她偶爾還會產生錯覺,以為自己是他眼神中的所有與重心,而她近來眼神也總是習慣性依戀地尋著他的身影。

    “嚴讀。”

    一聲陌生的呼喚拉回了她的沉思,也讓她暫時逃開嚴讀設下的魔障。

    嚴讀一雙盛滿柔情的眼神在觸及不速之客後,快速地覆上一層霜,他站起身往前邁去,出聲招呼,“媽,你怎麼會來姊這裡?”

    陳巧慧的眼神溜往兒子身後的白蘋,並將她從頭打量到腳,“最近老是找不到你的人,打電話要跟你約時間見面,你也老是找藉口敷衍,有正事要找你談,還得親自走一趟才能找著你的人。”

    嚴讀眉頭蹙起,就見白蘋正佇立在母親的目光中,他抿緊唇,稍稍移動腳步,擋住了母親的注視。“有什麼事這麼急?”他不耐煩的詢問,拚命壓抑著想要轉身離開的衝動。

    “嗄?慧奶奶,你怎麼來這裡了啊?”本已從車庫走入屋內的白雪,在瞧見身後沒一個人跟上後又尋了回來,她假裝沒瞧見小舅臉上顯而易見的怒氣,更不著痕跡地走到姊姊身邊牽起她的手,做好隨時開溜的準備。

    “喔!小雪啊!你小舅舅最近老是不肯見慧奶奶,我有些話想和他談談,你就先回屋裡吧。”陳巧慧一見到白雪,嚴厲的臉部線條頓時變得柔和,嘴角彎得不能再彎,面對眼前這位嚴家老爺捧在手掌心呵疼的千金小孫女,陳巧慧是一點也不敢怠慢。

    白雪綻露甜蜜討喜的笑容,說道:“好的,那慧奶奶和小舅請慢聊,有任何吩咐我們都在屋裡喔!”

    陳巧慧和嚴讀母子倆感情不睦是嚴家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此刻白雪若再繼續聊下去,怕是會掃到颱風尾,而白蘋因為極少出席嚴家的家族聚會,關於這些檯面下的八卦更是完全沒興趣,可是事關嚴讀,她就無法坐視不管。

    白雪見姊姊一臉還想再繼續待下去的表情,連忙使出力氣連拖帶拉地將姊姊給拉進屋裡。

    但白蘋卻頻頻回首,眼神中充滿溫柔的關切,讓嚴讀幾乎收不回視線,他知道母親正在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只好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一併收拾著紛亂的情緒。

    “找我有什麼事?”

    “你知道老爺最近為你挑了個女孩子的事吧?”陳巧慧不浪費時間,直接問道。

    嚴讀嗤之以鼻,“這都什麼年代了!”

    “誰教你近幾年身邊都沒有女朋友,老爺擔心啊!”她皺起眉頭,假裝不在意兒子輕蔑的語氣。“老爺親自為你挑選的女孩各方面條件都很不錯,見面的時間也確定了,你就去看看吧。”

    “只要見面就好?”嚴讀可不相信。

    “當然,如果你們彼此互相欣賞,也可以順勢將這門親事訂下來。”

    “媽,你也把我的婚姻打算得太理所當然了。”

    他明白母親的個性,對於自己的父親極為尊敬親愛,一旦父親決定的事,母親絕對會傾全力去支持並協助完成。

    只是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的婚姻也成為母親的盤算。

    面對兒子顯而易見的抗拒,陳巧慧思付著該如何拿捏談話尺度。

    嚴讀卻已不耐煩地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我不會和那個女孩見面的。”

    她被兒子冷傲的態度激怒,開門見山地道:“這些年來見你總是單身,我和老爺一度還擔心你的性向問題……現在看來完全是我多慮了。”

    正要轉身進屋的他訝然回首,就見母親一臉篤定地說道——

    “你喜歡那個丫頭多久了?”

    嚴讀掄緊拳頭,不予回應。

    “一年?兩年?三年?還是打從見到那丫頭的第一眼便喜歡上她了?”陳巧慧見兒子不打算回話,嘴角撇了撇,“你最好是死了這條心,白蘋那丫頭不可能成為你的伴侶。”

    “為什麼不可能?”他咬著牙問道。

    兒子的回應無疑是承認了他對白蘋的感情,陳巧慧長歎一口氣,回道:“她才十八歲,還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這不是問題。”嚴讀將頭撇開,不去看母親充滿憐惘的神情。

    “嚴讀,一旦你和她搭上了關係,失去記憶的嚴薇就得知道白蘋其實不是她的親生女兒。”陳巧慧言詞犀利,“這是你想要的嗎?”

    嚴讀渾身一震,視線盯著不知名的遠方。

    見兒子沉默,她眉頭一挑,又問:“還是你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白蘋其實是白天成的私生女?”

    他的神情出現一絲脆弱,看向母親,心裡湧現了許多無可奈何的悲傷,為何在得知他所想要保有的、僅有的愛情時,他最親密的母親給予的不是祝福,而是一再殘酷的摧毀?

    “你好好想想,白蘋現在才十八歲,她沒辦法承受外界的指指點點,在嚴家的羽翼下,她才可以飛得更高更遠。”陳巧慧撇開頭,不願看到兒子落寞的神情。“私生女的身分你可以接受,但白蘋能不能承受?她如果承受了,嚴薇能不能承受?”

    “不要再說了!”他低吼道,一顆心被母親的字字句句刺得千瘡百孔。

    陳巧慧被震得倒退一步,她深吸了口氣鎮定心神,才又說道:“反正已經和對方約好後天見面,你不想來也得來,要不然我會想方設法讓白蘋那丫頭知難而退。”

    “不准你碰她!”嚴讀口吻冷冽。

    “不准我碰她,就做你該做的事!”頭一次瞧見兒子如此狠絕的神情,她撫著心口,憂慮這次是否將兒子逼得太緊,但想起老爺對兒子的期許,她稍稍整頓慌亂的心緒,命令道:“總而言之,你最好是斷了對那丫頭的念頭,對你、對她、對大家都是件好事,我先走了,別再不接電話。”說完,她離開得極為匆促又倉皇。

    嚴讀瞪著母親離去的背影,心裡充滿無奈的恨意。

    憑什麼她可以決定他的人生?又憑什麼她企圖主宰他的愛情?而又是為什麼,他最後總得像尊傀儡似的,任她恣意妄為的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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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小舅,慧奶奶回去了嗎?”白雪躡手躡腳的走進車庫,因為得不到嚴讀的回應,她只得四處張望,待發現車庫裡只剰下嚴讀一人後,她才松了一大口氣。“慧奶奶回去了啊,呼……小舅,姊姊剛才在花園裡發現了一只好可愛、好可愛的小白貓,你趕快來看看。”

    嚴讀沒有回應,只是一動也不動地杵在原地。

    白雪明白,每次小舅和慧奶奶見面後總是如此,一定又是慧奶奶說了什麼讓小舅不開心的話了,她該怎麼做才能再讓小舅開心起來呢?

    正當白雪還在思考之際,白蘋已經抱著小貓走進車庫,模樣慌慌張張的。

    “怎麼辦?小貓一直喵喵喵的叫,看起來好像肚子很餓,我們可以喂它吃什麼?”

    “姊姊,小貓不可以抱進屋子裡,媽媽對貓毛過敏。”白雪急急忙忙將白蘋拉到車庫外頭,見嚴讀還留在車庫裡,她又沖了回去把人給抓了出來。“小舅,怎麼辦?我們剛才在花園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小貓的媽媽。”

    嚴讀恍然回神,看著正向他嘰哩咕嚕說話的白雪,但他的世界一片空洞,完全無法消化白雪究竟在說些什麼,直到……白蘋伸手抓住了他的手,那柔軟的觸覺令他震了一下,他驚慌的想縮回手,但她卻攤開了他的手,將棉花團似的小貓放在他的掌心。

    “救救它。”白蘋懇求道。

    他望著她求助的陣光,緩慢地咀嚼她的話。

    小貓需要拯救,那麼,誰來成為他的救贖?他渴望的凝視著白蘋,她的純真可愛,她的蘋果香氣,他所心儀的她,似乎註定成為他今生再也無法擁有的奢望。

    縱使他願意付出代價換得她能待在他身邊,但實際上必須為他的愛情付出代價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小舅,你會養貓嗎?”白雪湊了過來,輕撫著小白貓細軟的毛。

    嚴讀眼眶浮上一層薄霧,久久擠不出一個字來。

    “嚴讀?”察覺到他的異樣,白蘋抬起頭望著他。

    他低下頭,在模糊的視線裡已瞧不清她的模樣。“白蘋,叫我小舅。”他的嗓音有著被撕裂過的心碎傷痕,沙啞得不可思議。

    “小舅,你幹麼啊?”白雪訝異地看向他,被他極其嚴苛的神情給震懾住。

    “我……為什麼要叫你小舅啊?”白蘋一臉莫名其妙,卻又難以忽略他渾身散發的疏離氣息。

    他最後選擇將目光停留在小貓身上,低斥道:“你這個小壞蛋……”

    連他要放棄的時候,她也不肯叫他一聲小舅,這要他怎麼捨得摒棄心裡僅存的那麼一點貪婪?

    “嗄?這麼快就幫小貓取好名字了?”沒聽清楚的白雪驚喜連連。“小White、小壞!哇,小舅好有創意,我本來以為你會叫它小白呢!”

    相較于白雪的興高釆烈,白蘋則是冷靜地看著嚴讀,她敏感地察覺到一切開始不對勁了,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也知道他口中的小壞蛋其實是在責備她,但她不明白的是,過往他總是習慣性地指示她該叫他小舅,每當她拒絕時,他也都一笑置之。

    只是這次,真的很不一樣……

    “嚴讀,你希望我叫你小舅嗎?”白蘋突然一臉認真地問道。

    他渾身一僵,沒有回答。

    當他看見她企圖伸手碰觸他時,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步伐甚至因為遲疑與掙扎而踉蹌,在她又向自己靠近一步想要探詢之際,他閉上雙眸拒絕了她投來的關切目光,然後,再次睜眼,他眼底已是一片冷漠。

    “嚴讀,如果你希望的話……”她說得言不由衷。

    “我先把它帶走了。”他毅然截斷了她的話,人走得又急又快,任性忽視身後白雪的呼喊。

    他深怕自己只要再多停留一秒,便會不顧一切地一口咬下她這顆毒蘋果,他不敢想像那樣的後果將會毀滅了誰,而現在的他,也不是可以用親吻便能解除魔法的王子。

    真愛,有時比想像中的還要虛無縹渺。

    那年的他,正值人生當中最蒼白的二十四歲,而白蘋,十八年華,花朵般的人生才正要開始。

    “小壞來的那一天?”白雪偏頭咕噥,絞盡腦汁回想,“姊,你突然問我這件事做什麼?”

    “呃……嚴讀前幾天突然提起,我一時想不起來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還記得嗎?”白蘋縮坐在沙發上,心虛地將目光瞥向趴臥在身旁貪睡的小壞。

    那天嚴讀只是淡淡地說著“如果你還記得的話”,結果她的思緒卻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一時之間,太多記憶與情感湧現胸懷,她被喪母的悲傷淹沒,被嚴讀眼底掀起的波濤滅頂,她弄不清自己究竟該先梳理哪一段,眼淚卻早一步委屈落下,等到她回神後,他已將她輕擁在懷裡。

    “你累了,先休息吧。”他用手指順了順她的髮絲,為她整理淩亂的枕頭,接著為她熄了燈,帶著無聲的歎息步出了她的房間。

    然後接下來好幾天,他以工作繁忙為由避不見面,只交代白雪有空來這裡走走,並好好照顧她,但她只想找他問清楚,到底讓他難以啟齒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她縮了縮身子以雙臂擁緊自己,心裡眷戀起嚴讀那晚溫暖的懷抱。

    “姊,小壞來的那一天,慧奶奶也來過。”白雪盯著姊姊明顯削痩的臉龐。“後來我聽爺爺和蓮奶奶聊天,原來小舅出國前交的那個女朋友是爺爺安排的,小舅其實並不願意,是慧奶奶強迫小舅,小舅才勉為其難順從,聽說小舅和慧奶奶就是從那時開始不再說話的,爺爺為了這件事很自責呢……結果過不了多久,小舅就決定要去英國讀書,你記得嗎?我找你一起去送機,你還不肯去呢。”

    白蘋聽著白雪的訴說,回想起那些日子的紛亂,對於嚴讀突如其來的冷淡,她其實在心底存下了許多不諒解及怨慰,甚至他身邊有了女朋友這件事,也帶給她不小的衝擊。在她自以為是的認知裡,她始終將他視為理所當然的存在。

    直到確認了他的疏離之後,她的心像是被刨去了一塊,變得不再完整,於是再耳聞他即將出國深造,兩人的距離轉瞬間拉得更遠,遙不可及,她不知道自己當時究竟在賭什麼氣,冷淡拒絕了白雪一同去送機的邀請,更直接忽視因他而鬱積在胸口的怨。

    等他回國後,再次見面,兩人關係已然陌生,而他總是講話激她,變成她遇上他老是想逃之夭夭。

    現在……她撫上發熱的唇瓣,想起了他的吻,渾身一陣燥熱……

    “姊?姊!”白雪見姊姊不知道在想什麼出了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白蘋拉回思緒。

    “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認真?你有在聽我說話嗎?”白雪沒好氣地噘起嘴。

    “有啊,你說到我不肯去送機,我記得我當時拒絕你了。”她輕描淡寫地回答。

    “嗯,有在聽就好……欸,那天送機好險你沒去,小舅的前女友當天可是追到機場去,哭得梨花帶淚的哀求小舅不要走,那場面看得讓人好心酸。”白雪喟歎。“這樣看來,小舅對你比對前女友還要好……”

    白蘋背脊發涼,有些心虛地問道:“怎麼突然這麼說?”

    “小舅前女友哭得死去活來的,小舅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回頭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拜託,誰是姊姊誰才是妹妹啊?”白雪哭笑不得,緊接著又道:“嗄——現在仔細想想,小舅還是和以前一樣疼你嘛,只是換了個方式啊!”

    白蘋不解,狐疑地睨向白雪發亮的小臉。

    “喂,姊,你都不知道你生日那天哭著跑走沒消沒息的,小舅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無動於衷,可是後來我聽媽說,他一整晚到處在找你,緊張得要命,後來加莉姊打給他,他又急匆匆地拖著我去飯店找你,然後……你本來不是說想回你的公寓嗎?是小舅說不放心你,才把你帶回這裡的。”白雪又拉回原本的話題,問道:“姊,你記不記得小壞來的那一天,小舅的表情看起來怪怪的?他還硬是逼你要叫他小舅。”

    白蘋還未消化完妹妹轟炸似的訊息,記憶又因妹妹的疑問而陷入過往。

    “嗯,我記得……”那時他的表情過分嚴肅又……痛苦,而她幾乎要妥協於那雙神秘深邃的眼眸中。

    她其實一點也不想叫他小舅,心裡自然而然抗拒著這層帶上血緣關係的稱謂。

    白蘋感覺到心發疼發燙,恍然間多了份遲來的領悟。

    “姊,會不會是因為你當年一直不肯叫他小舅,所以小舅才會總是對你這麼生氣啊?”白雪百思不得其解,最終還是勉強找出了這可能的答案。

    白蘋聽著妹妹單純的猜測,虛弱的笑了。

    怎麼可能呢,倘若如此,他早就該氣她氣到天長地久去了。

    “姊,小舅烤了一些蛋糕要給你吃,他說你心情不好,吃點甜點會好一些,要不要我去拿來給你?”白雪露出嘴鐵的表情。

    白蘋寵溺地笑駡道:“想吃就去拿!”

    “欸,那是小舅親手做給你吃的,我當然得先問過你啊。”白雪嚇嘴,人才起身,玄關那處便響起了開鎖的嗶嗶聲,白雪沖上前去,就見嚴讀提著公事包走了進來。“小舅!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家了?”

    晚上八點欸,好稀奇,這幾天白雪在這裡陪白蘋睡一晚都有可能見不著嚴讀的人。

    嚴讀脫掉鞋子,不疾不徐地換上室內拖。“一回來就聽你嘰機喳喳的,這是我家,我不能回來嗎?”

    喔……火氣好大。“小舅,我見你這幾天忙到沒日沒夜的,難得可以這麼早見到你覺得很驚喜,所以問一下嘛。”白雪陪著笑臉,將他遞來的西裝外套掛在手臂上。

    小壞一聽到主人的聲音,喵嗚一聲跳下沙發,直奔嚴讀腳邊磨蹭撒嬌。

    白蘋傻愣愣地坐在沙發上,眼神直視前方,耳朵卻直直豎起,聽著他與白雪的談話。

    “我先去洗澡了。”嚴讀沒有看向白蘋,自顧自的往臥房走去。

    “小舅,你吃飯了嗎?”白雪揚聲問道。

    砰!回答白雪的是關門的聲音。

    “看來是沒吃吧。”白雪自討沒趣的摸摸鼻子。“姊,我去幫你們買點東西吃吧,反正我也肚子餓了,你想吃什麼?”

    “我不餓,你不用買我的。”收到妹妹拋來的白眼,白蘋馬上改口,“好啦好啦,我吃,你買什麼我就吃什麼,可以了嗎?”

    白雪咧嘴笑開,把嚴讀的西裝外套往沙發椅背上一放,動作迅速地撈起茶几上的感應卡便出門。“等我回來喔!如果真的很餓,就先吃小舅做的蛋糕。”

    白蘋直到妹妹出門後,才將目光挪向通往嚴讀的那扇門。

    那扇門緊閉著,正如他此刻的心,她看得出他的閃躲,但她並不願兩人的關係持續地曖昧不明,她站起身,緩緩來到他的臥室門前,她的手微微顫抖,因為逐步的靠近而感到緊張,最終,她深吸了口氣,手握上門把,閉上眼,使力一轉——喀。他沒有鎖門。

    而她開門,走入了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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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8 01:53:13
第7章(1)

    這是白蘋第一次來到嚴讀的房間。

    她聽見浴室裡的水聲,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沐浴乳香氣,那是她經常在他身上聞到的沉麝味,她兀自安定心神,坐在角落的電腦桌前,他的筆記型電腦是開著的,桌面是小壞蝽縮著身子貪睡的照片,她忍不住貪看了幾眼照片中還是只小奶貓的小壞。

    嚴讀,你在嗎?

    螢幕角落跳出了Line的訊息,發訊者顯示為嚴薇,白蘋將視線撇開,刻意不去理會。

    她想起了自己在生日那天傷透了嚴薇媽媽的心,至今,她還是提不起勇氣去面對她。

    白蘋索性站起身想要遠離電腦桌,沒想到動作太急,不慎被桌腳絆到,慌亂中她急忙抓住桌緣穩住身子,過猛的力道卻令電腦桌傾斜搖晃,造成置放在桌旁的幾本書洩洪般奔赴地板。

    她低咒了聲,僵著身子一動也不動,豎耳傾聽浴室裡的動靜,水聲持續著,確定並未驚動到嚴讀後,她籲了好長一口氣,彎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書籍,不經意間,一張照片從其中一本書的書頁中滑落,她趕緊再彎身去撿,隨後一張再一張,接著又一張,照片像是失控一般被那本書盡情地嘔出。

    白蘋懊惱低吟,蹲下身子要把幾張照片撿起來,卻看到其中一張照片裡的自己正巧笑倩兮地與她對視。

    那是……她二十二歲大學畢業時在學校裡拍的照片。

    她錯愕地再看向其餘散落在地的照片,都是以她為主角……她記得這些照片大多是嚴薇媽媽和白雪替她拍的,又為什麼會在嚴讀這裡?

    她記得這段時光,他人是待在英國的。

    浴室裡的水聲止歇,白蘋連忙回過神來,匆匆地將地面上的所有照片撿起來,隨意地夾入書頁,並動作敏捷的將所有書籍歸位,接著走向床旁局促地站著,可是她的全副心思都投注在為什麼嚴讀會有自己的照片,導致他洗好澡走出浴室她都沒有察覺。

    嚴讀沒想到白蘋會在他房裡,嚇了一跳。“你在這裡做什麼?”他放下正在擦拭濕發的毛巾,從衣櫃裡快速撈出T恤及短褲往身上套。

    白蘋喔了一聲,手足無措地趕緊背對著他,剛才匆匆一瞥,他全身上下只有用一條浴巾裹住重要部位,那沒有一絲贅肉的古銅色體魄隨即映入她的腦袋,她搖了搖頭,伸手掮了掮熱燙的雙頰。

    “呃……抱歉,我只是有點事想跟你說。”她反覆吸氣吐氣,想要儘快撫平內心的狂躁。

    “嗯,你等我一下。”嚴讀輕咳一聲掩飾不自在,電腦桌那方不時傳來Line的訊息聲響,他走上前輕移滑鼠,在鍵盤上敲了在家兩個字,傳送出去。

    嚴薇馬上又傳了訊息過來——

    在家?小雪也在你那裡嗎?

    嗯。她很吵,你打電話叫她回家。

    夜深了,你就收留她一晚吧!

    好吧。

    小蘋呢?最近好嗎?我很想她。

    她很好。

    小弟,你真的很懶得打字,能不能說得多一些?唉,算了算了,我不為難你,爸的七十大壽壽宴決定在下星期五舉辦,我們在鑫品開了五十桌要幫爸慶生,到時會邀請許多人來……你帶著小蘋一起出席吧,我很想見見她。

    那也得看她肯不肯去。

    你拖也要把她拖來,記得費點心替她打扮打扮。

    為何?

    有不錯的物件要介紹給她。

    她不會有興趣的。

    帶她來就是了。我先忙去了,你最近也累了,記得早點睡。

    嚴讀緊蹙著眉頭,心煩意亂地看著嚴薇傳來的訊息。

    有物件要介紹給白蘋?誰?這次又是誰的主意?

    “嚴讀,你忙完了嗎?”白蘋將雙手交疊在身後,她咽了咽口水,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緊張。

    “嗯。”他閨上筆電,一轉過身就看到她站在面前。

    這幾日的刻意回避,並未消減他內心澎湃的情感,反而將思念累積得更深,直到這一瞬間意識到她就在自己身邊,他才明白,原來自己早已渴望她渴望到心都發疼了。

    “嚴讀,你那天不是提到……小壞來的那一天嗎?”見他沒有要開口的意思,白蘋只好自己先起了個頭。“我想起來了,那天你和你媽媽起了什麼口角嗎?”

    嚴讀緊抿著唇沒說話,姊想要替白蘋介紹物件,就表示另有打算,那他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瞎折騰什麼?他暗嘖一聲,為自己的悲涼處境感到可笑。

    “只是推不掉一個相親物件而已。”

    “而已?嚴讀,你那時……喜歡我嗎?”白蘋不解他為什麼要用這種帶著嘲弄的語氣說話,“如果是的話,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你當時才十八歲,我沒把握你能不能承受我的喜歡。”他撇開視線,故意說得雲淡風輕。

    “那現在呢?”她見他又在逃避,惱得一把火直沖上腦門。“嚴讀,你不要忘記你那天任性的吻了我!請你看著我,告訴我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嚴讀既不後悔當日的衝動,更強烈希望能將她擁入懷中,但最後一道防線仍在,他無法確定做出決定之後會有什麼後果?他如此任性妄為,受到傷害的人會不會是她?

    見他避而不談,白蘋簡直氣瘋了,“好!你不回答是不是?那就這樣吧!從今天開始我們最好劃清界線,老是這樣不清不楚的下去也不是辦法。”

    “劃清界線?”他因為她這句決裂的話而神情緊繃。

    “對,我討厭現在這種狀況,既然你打算這樣下去,那我就不再叫你嚴讀了。”她豁出去了!“我要叫你小舅!小舅、小舅、小舅、小舅、小舅!從今以後,你就只能是我白蘋的小……”

    嚴讀憤然的將她拉入懷裡,以吻吞噬她那些令他失去理智的話。

    這麼多年來,每次看到她,他總是習慣性地要求她叫他小舅,然後都會在她嬌俏的拒絕中感到安心。

    至少她沒有將他納入禁忌關係的範疇內,那讓他能夠愛她愛得為所欲為,即使她不知道也不要緊,他就是希望在她面前,自己的身分能夠是一個男人,一個有足夠立場去愛她的男人。

    他滿足歎息,放柔了吮吻她的力道,唇瓣之間的磨蹭令他沉淪,他收緊雙臂,加深了彼此的擁抱,不想放開她的慾望攀升,直到耳邊傳來她帶著抗議的嚶嚀,他才恍然驚覺自己的行為有多放肆,但為時已晚,她嬌軀的香軟觸感比他想像中的更美好甜蜜,這滋味充滿了罪惡,卻也令他魂牽夢縈。

    “不要叫我小舅……拜託……”他稍稍退開了唇,在她耳畔乞求道。

    白蘋被他的吻震攝了心魂,整個人還傻愣愣的回不了神。

    “白蘋,和以前一樣喊我嚴讀就好了,嗯?”嚴讀呢喃低語,沉醉在她的蘋果香氣裡,情不自禁地輕咬著她小巧圓潤的耳珠。

    她一陣輕顫,身子無力地癱軟在他懷裡,任由他在耳畔頸間撒下無數細碎又醉人的吻。

    兩人緊緊相擁,直到房門外響起白雪的叫喊聲——

    “姊!姊姊!小舅!小舅!”

    叩叩叩。

    白蘋驚跳,驚慌失措地掩面,嚴讀則迅速地關了房間的燈,拉著白蘋走進更衣室,關上了門。

    下一秒,白雪打開了房門,順勢開了燈,她走進房內環顧,疑惑地自言自語,“嗄?也不在這裡……這兩個人到底跑去哪裡了?該不會出門了吧?”她掏出手機打電話,嚴讀的手機在床頭櫃上響起,白蘋的手機鈴聲則在客廳茶几上作響。“搞什麼,他們出門怎麼都沒帶手機?”

    她嘀嘀咕咕的,關了燈,離開房間,往客廳走去。

    白蘋喘了好大一口氣,壓低聲音不解地問道:“為什麼要躲?”

    嚴讀沒有回答,視線緊盯著她被自己吻到紅腫水亮的唇。

    她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雙頰灼燙緋紅。“嚴讀,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在我的身邊,可是我不喜歡這樣躲躲藏藏的。”

    聽到她這麼說,他的黝黑瞳眸綻亮璀璨,嘴角緩緩勾起幸福的彎度,愛不釋手地以指腹輕撫著她嬌嫩的粉頰。“喜歡……我嗎?只要你一天是嚴薇的女兒,我們就必須這樣躲躲藏藏的,你願意嗎?”

    她因他的問話感到驚詫,這層關係是她未曾深入思考過的,她幾乎忘了嚴薇媽媽車禍後的記憶根本是所有人捏造出來的,倘若她與他的愛情想要灘在陽光底下,勢必會掀起一場風暴……

    白蘋的神情透露出心疼與心傷。“你當初是為了嚴薇媽媽,才會答應和相親的對象交往嗎?”

    “不單只是這個原因。”嚴讀決定坦然以對,“還有……你是白天成的私生女,我不希望你會受到一絲傷害。”

    她驚訝地微張著嘴。是了,連她都忘了自己是白天成的私生女,多年來她被嚴家人理所當然地保護在羽翼之下,連她都活在自己是嚴薇親生女兒的象牙塔中。

    但如今,隨著親生母親的逝去,她的夢該醒了。

    “嚴讀,到時候你一定會在我身邊的,對不對?”她輕聲問道。

    嚴讀深深凝視著她帶著全心全意信任的眼眸,鄭重點頭應允。

    “記得這個味道嗎?”她雙手攀上他的頸項。“我知道那年你一定有回來,你其實一直都在,對不對?”

    他怔愣,仔細一聞,才聞到一股暗香。“什……麼?”

    “嚴讀,我喜歡你,沒有人可以取代你,再也沒有人……”她主動吻上他的唇,感受這份屬於他的溫暖、他的氣味、他的專寵。

    這份愛情,對她而言,是遲來的領悟,對嚴讀而言,則是難能可貴的驚喜,他被動地由著她在唇瓣上廝磨,在這處小小天地裡,兩人難分難舍地相互汲取對方的付出與給予。

    許多話,也許因為錯過而來不及傾訴,幸好一個擁抱的溫度,足以重拾那些曾經渴望又放棄的美好。

    “回來也不跟大家說一聲,這麼神秘。”嚴薇驚喜地低呼,大方熱情地給了異鄉遊子一個溫暖的擁抱。

    “明天就要回去了,不需要勞師動眾的。”嚴讀在嚴薇的擁抱下漾開一抹稚氣的笑容,他一手攬住她纖細的肩,一手提著簡便的行李,和她一起走進屋內。

    “這麼快?那何必回來?這樣來回一趟也挺累的,你這是何必呢?”她嘴裡叨念他這樣折騰自己,臉上則是滿滿的寵愛與不舍。

    “想你。”他在她頰畔落下一吻。

    嚴薇笑著拍打他的手臂。“少來了你,這趟回來是有要事要辦嗎?”

    “回來透透氣。”他正經回應,還是換來她的一記白眼。“今天不是白蘋的畢業典禮嗎?你們沒去參加?”

    聽他提起,嚴薇這才恍然大悟。“小弟,你是為了要參加小蘋的畢業典禮嗎?”

    嚴讀沒有正面回應,逕自坐下,喝著嚴薇為他端上的黑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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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8 01:53:30
第7章(2)

    “你回來晚了,畢業典禮早就結束了,小蘋和幾個同學約好要去狂歡慶祝,小雪也和朋友去看電影了,聽她說今晚要住在同學家K書。”嚴薇坐在他身邊,遲疑了一下後,問道:“小弟,你出國前是不是和小蘋吵架了?我記得你們的感情本來還不錯,怎麼後來每次見面都冷言冷語的?”

    他盯著杯中的咖啡,音調平板,不帶絲毫溫度。“我沒有和她吵架。”他佯裝沒聽見嚴薇的歎息,問道:“姊,如果……如果白蘋不是你的女兒,你還會愛著她嗎?”

    嚴薇一愣,“怎麼突然這麼問?”

    “你要是不想回答,就當我沒問過吧。”他低語。

    她看著他難得姿態散漫,整個人透出一股厭世的氣息,不由得感到憂心,以前的他,即使性情冷漠,但表現出來的態度總是從容不迫,舉止優雅,在陳巧慧壓迫式的教養下,他對自己亦是相當苛刻,但至少他是有自信的男人,可是此時此刻她卻看到他的表情透出一絲……自厭。

    “我會愛著她。”嚴薇輕柔地說道,“嚴讀,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白蘋不是我的女兒。”她決定先供出自己藏匿多年的秘密。

    “姊,你……”嚴讀震驚地坐直身子。

    “我只是假裝失去記憶,當我車禍醒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小蘋,滿心愧歉的我只好假裝忘了一切、忘了所有人,然後,重新開始。”她低歎道:“小弟,我會一直愛著小蘋,是因為我答應過簡竹萍會好好愛她的女兒,再說了,小蘋是個非常值得我付出母愛的孩子,我非常感謝她的到來能夠讓我重新學習如何成為一個母親和妻子。”

    嚴讀被她的話撼動了心神。“姊,那為什麼我媽不會像你一樣愛我?我不值得被愛嗎?”

    “她……”嚴薇因為他受傷的神情而哽咽,她調整破碎的聲調,將他擁入懷中。“她只是用錯了方式……你是值得被愛的,小弟,你值得的。”

    嚴讀陷在嚴薇溫柔的懷抱中,閉上一雙乾澀的眼不願再去挖掘心底更多的黑暗。“謝謝你。”

    她放開了他,拍拍他的頭,笑得像個母親那樣慈愛。“你要在家裡等小蘋回來嗎?我看你好像有帶禮物要給她。”他嗯了聲,視線被桌面上嚴薇正在整理的照片吸引住。“這些照片是什麼?”

    嚴薇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笑著回道:“剛才畢業典禮結束後,我順道去便利商店把以前和剛才拍的照片快洗出來,正在整理呢。”

    嚴讀拿起其中一張照片,上頭的女孩穿著學士服、頭戴學士帽,橋俏地勾著嚴薇的手臂,頭靠在嚴薇的肩上,錠露甜美自然的笑靨,一張蘋果臉被炙熱陽光曬得紅豔透亮,那份青春氣息,令他忍不住以指撫劃她的輪廓。

    “可以把這些照片給我嗎?”

    她有些訝異地問道:“你要帶去英國?”

    “一個人在英國太孤單,總是想起這個家。”

    他簡短的一句話,又逼出嚴薇的母愛。“所以說你幹麼老是一個人,好不容易交了女朋友,沒多久又跟人家分手,趕快找一個伴啦!”

    嚴讀笑道:“照片比較實在,要給不給?”

    “你要是喜歡就都拿去吧,我再去洗就好了。”嚴薇沒好氣地笑睨他一眼。“我先去幫你把晚餐準備好,我等一下和你姊夫要去台中找朋友,晚上不會回來,只剰白蘋在家,你要幫我好好照顧她。”

    嚴讀應了一聲,看著她為他忙碌張羅完晚餐後,便匆匆提著行李去飯店與白天成會合,家裡轉瞬間沒有了人聲,空蕩蕩的,卻還是讓他倍感溫暖踏實。

    他坐在沙發上,細細看著一張又一張的照片,貪看著白蘋參加畢業典禮時露出的燦爛笑容,還有白蘋與白雪一同出遊時的嬌憨模樣。

    等他把照片全都看完了,他看了眼時間,居然已經晚上十點,白蘋尚未歸來,他開始焦躁不安,想要打電話問她人在哪裡,又擔心自己的語氣太急切,會和她鬧得不偷快,左思右想,他打了通電話請嚴薇代為尋人,卻又只得到她很安全,和同學們在KTV唱歌,就快要結束的消息,請他在家耐心等待,稍安勿躁。

    嚴讀步出屋外來回跺步,不知等候多久,大門外突然一陣嘈雜,他心急地越過庭園石階,將鐵鑄大門打開,門外一群年輕男女正開心喧譁,白蘋也在其中。

    “嗄?白蘋,你家大門打開了耶!”其中一名女孩驚訝低呼。

    被兩個男同學左右攙扶的白蘋旋身,勉強睜開雙陣,透過迷蒙視線企圖看清站在門口的那道修長身影是誰。

    “誰啊?好帥喔!”

    “白蘋,那是你的誰啊?”

    幾個女同學春心蕩漾,湊在白蘋身旁,壓低聲音問。

    “欸欸,看人家帥就這樣,我不也很帥嗎?”其中一位攙著白蘋的男同學挺起硬實胸膛,不甘心被比下去。

    可惜他只得到了此起彼落的嘑聲,男同學不滿的嘖了一聲,抬眼正視那個男人,這才驚覺對方氣勢驚人,連忙噤聲。

    夏夜晚風徐徐,白蘋穿著貼身白T與緊身牛仔短褲,將她的窈窕曲線襯得十分甜美誘人,她一雙晶亮瞳眸因醉意而迷蒙,唇瓣水嫩潤澤,蘋果臉紅撲撲的,因為醉意,她的臉不自覺往身旁男同學的胸膛蹭去,嚴讀心底一把無明火燒得正旺,見狀臉色更是陰鬱難看。

    “喝酒了?”他雙手環胸,盯著白蘋搖搖晃晃無法站穩的姿態。

    “嗯,她喝了很多很多,甚至開始發酒瘋了,我們只好趕快送她回來。”女同學在一旁乖巧回答。“請問你是白蘋的……”

    嚴讀正在壓抑心裡波濤洶湧的怒意,白蘋此時正好將低垂的頭抬起來,她皺眉,往他面前湊近,然後嫣然一笑,代他回答,“喔……我小舅……那個……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啦……那個小舅啊……飛去英國的小舅……”

    嚴讀本來極力克制的怒氣,因為她一句正式的稱謂而飆升到了頂點。“謝謝你們送她回來。”他禮貌疏離地道謝,接著蹲身一個使勁便將白蘋扛到了肩上。“我先帶她進屋休息了,夜深了,你們也早點回家。”

    “喔幹麼啦!快放我下來!我會想吐——”白蘋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雙腿不斷掙扎踢蹬。

    “哇……小舅好Man喔!”

    白蘋聽到女同學的讚歎聲,咯咯咯的笑開了。“小舅好喔,哈哈哈,小舅好Man喔……”

    嚴讀惱火地用腳將鐵鑄大門關上,砰的一聲巨響,震停了白蘋瘋也似的跳針雲,他氣急敗壞地將她扛進屋,上樓走進她的房間,即使心裡再氣她,他還是動作輕柔地將她緩緩放上床,又見她的T恤因為掙扎而往上掀,差點春光外泄,他急忙伸手拉過薄被替她妥實蓋著。

    “喔!好熱!”她用腳把被子踢開,坐起身瞪著他。

    他伸手將她的T恤下擺往下拉。

    “我說好熱耶!”像是唱反調似的,白蘋開始動手脫上衣,他還來不及阻止,轉眼她身上僅剰一件內衣。

    嚴讀沒預料到她會做出這麼脫軌的行為,耳根燙紅,迅速轉身背對著她。

    “喂!”她喊道。

    他沒有回應,理智告訴他應該快點離開她的房間,但是他的雙腳像紮了根似的動彈不得。

    “喂!我說喂!”她沒耐性的再喊。

    嚴讀深深歎了口氣,走向角落,視線卻看向其他地方。“什麼事?”

    聽到了回應,白蘋滿足地翹起嘴角,“開冷氣啊,好熱……”

    他依照指示開了冷氣。

    一絲涼意吹拂在窒悶的室內,她嚶嚀一聲,傭懶地倒回柔軟的床上,接著又喊了一聲,“喂!”

    嚴讀來到床邊,為她蓋上薄被,遮住大半春光,她隨即伸長一隻光潔白皙的藕臂,想要觸碰他,他連忙向後退了一步。

    “喂……”白蘋的聲音放輕了許多,“你真的是去英國的那個小舅?”

    一個晚上聽她連續喊了自己許多次小舅,嚴讀說不出心情究竟有多沉重,只能保持沉默,這醉醺醺的女孩連站在眼前的他都認不出,明早肯定也忘了今晚的事,也罷,這次回來,他本來就沒打算與她打照面。

    “喂,你幹麼不回答我?”她噘著嘴,相當不滿他的悶不吭聲。

    “回答你做什麼?你又不會記得。”他的回話有著怨慰。

    “記得又怎樣?我記得了,你就不會去英國了嗎?”她喃喃自語,“我還有好多小秘密沒跟你說……”她語無倫次的說著,接著伸長手抓住了他的手。

    嚴讀怔愣,盯著掌心裡的柔荑,不知該怎麼回話。

    “如果你是我的小舅,你可以跟嚴讀說白蘋討厭他嗎?”她似乎不在意對方是否有回話,只是想說話,想把對嚴讀的不諒解一股腦的全都發洩出來。

    “討厭?”他錯愕地重複一遍,從她嘴裡吐出的這兩個字,在他心裡造成了極大的殺傷力。

    她抽回了手,將臉埋進枕頭裡。“對,小舅,你一定要記得喔,看到嚴讀一定要告訴他,說我白蘋討厭他,討厭死了!”怕他沒聽仔細,她又抬首一再強調,“是真的討厭,非常討厭喔!”

    “為什麼?”嚴讀覺得心隱隱泛著疼。

    “沒有為什麼,你告訴他就是了!”她霸道的命令。

    “如果嚴讀不討厭你,要是他聽到你這麼說,他會覺得很傷心的。”他見她翻身背對自己,才緩緩說出心裡的話。

    “那就叫他不要再待在那個討厭的英國,傷心的話就回來,讓我再繼續討厭他啊!”一股火氣在心底醞釀多時,讓她想起來就覺得格外煩躁,她扭動身軀,想也沒想又將身上所有累贅的衣物脫下。“好熱喔!”

    他見她將全身衣物都脫個精光,甚至連身上僅存的薄被都要掀開,連忙慌亂地制止。“你會感冒,被子蓋好。”

    “不要!”她掙脫,一點也不想聽話。

    “白蘋!”嚴讀沉聲一喝,“你以後不准再喝酒了,知道嗎?”

    他不敢想像倘若今晚他不在家,方才送她回家的那幾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會不會對她做什麼?他愈想愈惱火,甚至開始痛恨自己遠赴英國的決定。

    想到這裡,他試探地問道:“不要待在討厭的英國……那我回來,好不好?”

    聞言,白蘋停止了掙扎,恬靜乖巧地凝視他,沒有回話。

    她的反應讓他陷入深思,就算他回來了,那又怎樣?她才大學剛畢業,擁有對未來的無限憧僵,他會不會成為她生命中的阻礙?

    “嚴讀才不會回來,就算回來了,我們也回不到以前那樣了……”她的語氣哀怨,多了一份無可奈何的惋惜。“我不想面對現在的嚴讀,我討厭現在的嚴讀,他還是不要回來好了。”她閉上了眼,任由睡意席捲而來。

    回不到以前……嚴讀知道她心裡是怨他的,當初沒有任何理由,他主動疏離了她,看著她滿腔熱情被自己澆了一桶冷水時的受傷眼神,他又何嘗不難過。

    嚴讀,不要忘了你的身分是她的小舅。

    在他與前女友分手後,母親憤怒,顧不得他有可能心碎,在電話裡頭直接揭穿了他心底的渴望。

    母親的話像是火紅烙鐵,焚毀他的自由意志,懲治般將這身分熨在他心口,成為他的束縛與羈絆。

    “白蘋,不要討厭我……”他在她睡顏上輕輕落下一吻,再將要送她的畢業禮物放置在床頭櫃上。

    二十八歲的嚴讀,猶然徘徊在親情與愛情間掙扎;而白蘋二十二歲,渾然未覺自己對嚴讀的依戀已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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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8 01:53:50
第8章(1)

    白蘋覺得渾身肌肉酸痛,不舒服的感覺讓她醒了過來,意識愈清晰,四肢發麻僵硬所產生的痛覺也愈明顯,令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怎麼了?”嚴讀柔聲詢問,摟著她的肩,將她扶坐起身。

    耳畔響起他的嗓音,她愣了一下,因為睡得太沉,甚至還作了一個夢,導致她有點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她抬眸環顧四周,最後與他的視線撞在一起,那深邃瞳眸中蘊含著她不熟悉的深情眷戀,腦海突地浮現兩人擁吻的畫面,一股熱氣瞬間由頸項往上攀升至她的腦袋,她整個人暈陶陶的,沉醉在他的凝望中無法自拔。

    “是不是腳麻了?”嚴讀見她伸手捶著大腿問,兩人待在更衣室的角落,維持著相同的姿勢,到最後她因為敵不過睡意,窩在他懷裡睡著了,他捨不得擾醒她,索性也跟著小憩了一會兒,不久前才醒來。

    “嗯……有點麻。”她避開他的眼神,想要起身。

    他先行起身要拉她起來,結果她因雙腿過於酸麻險些跌倒,幸好他眼明手快護住了她,他索性將她攔腰抱起,小心翼翼地步出更衣室,臥室外一片靜謐,窗外天色透著初亮的靛藍,他看向牆上掛鐘,已是清晨六點半。

    他們竟在更衣室裡睡了一晚。

    嚴讀將懷中的她放坐在柔軟的大床上,蹲跪在她身前輕聲問道:“你的腿還麻嗎?”

    白蘋紅著臉搖了搖頭,有點無法適應他的溫柔。

    “要不要再多睡一下?”他望著她的眼神滿是寵溺,口氣更加柔軟,像在哄孩子似的。

    她又搖了搖頭,想起剛才的夢境,她問道:“嚴讀,我大學畢業典禮那一天,你是不是有回來?”

    他起身坐到她身旁,“嗯。”

    “那……為什麼隔天我沒看到你?”她疑惑皺眉。

    “因為我只打算回來把禮物拿給你,隔天我又飛回英國了。”他沒有勇氣可以待在她身邊,他有過多的擔心,全是對自己的毫無自信。

    想起他送的那份禮物,白蘋笑得相當靦腆可愛。“謝謝你,我很喜歡,你只送給我沒送給小雪,她哇哇叫了好久。”她聳起肩,雙腿雀躍地輕晃。“不過我喜歡只有我有的感覺,我開心了很久。”

    “這樣啊……”嚴讀笑看著她。

    “後來我一直都用那瓶香水,噴完了,我又再去買一瓶一模一樣的。”她將手腕湊到他鼻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味道?”

    “你以前不是老愛唱‘茉莉花”嗎?我覺得這個香味很適合你。”一股茉莉揉合著薄荷的淡淡香氣隨著她腕上的微小脈動一波波襲來,他執手輕握,心動地俯首在迷人香氣上落下一吻。

    白蘋臉紅到都快滴出血來了,要不是知道了他的心意,她想她可能很難發現,原來他的優雅迷人可以發揮到如此極致的地步。

    “這個香味很療癒,只要噴了這款香水,我的心情可以美好一整天。”

    “白蘋。”嚴讀微啞著嗓音低喚。

    “嗯?”白蘋覺得有點暈眩,心跳速度瞬間飆高。

    “你還記得你那天晚上喝醉了,在我面前脫得一絲不掛嗎?”他為了這件事心神不寧,差點放棄回英國的打算。

    她倒抽一口冷氣,滿臉驚恐。“有、有嗎?!我不記得了。”

    “以後不要再喝酒了……”他神色黯然。“那天,我接到何加莉的電話,說是看見你喝醉酒和唐應理一起去了飯店,她要去捉姦,我差點沒發瘋,帶著白雪趕去的路上,我無法克制自己胡思亂想,就怕你被怎麼了……”

    “對不起……”白蘋低下頭,深刻反省。

    嚴讀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如果你真的想喝,那就和我一起喝吧!”他咧嘴笑得不懷好意。

    她沒好氣地捶了他一拳。“所以、所以那天晚上,你、你……看到我青春的肉體了?”這樣還能無動於衷?

    “你喝醉了。”他被她的反應逗笑了,“而且我是正人君子。”

    她給他一記白眼。“又是匾額嗎?”

    他胸膛震動,朗笑出聲,接著他又喊道:“白蘋。”

    他的聲調柔軟又極有磁性,像是摻了蜜似的,甜得令她再度臉紅耳熱。

    “什麼?”她開始懷疑眼前的男人怎麼可能只交過一個女朋友,這樣迷倒眾生的妖孽樣,實在令人很難抗拒。

    “你記得你那晚一直說你討厭我嗎?”想起令他心傷的話語,他的神情也覆上了哀愁。

    白蘋覺得他看起來好可憐,眉心跟著打結,腦袋開始運轉,試著回想那晚的情境,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又說了什麼,最後只能抱歉一笑。“我忘記了欸,我只記得自己好像有跟你說話,但我以為那只是夢。”

    “嗯,你那時一直說很討厭我,還叫我小舅。”她的字字句句全都刻劃在他的心版上,想忘也忘不了。

    “有嗎……”她仔細認真的回想,真的想不起來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但她依稀記得她那時的心情。“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很受傷……你突然對我很冷淡,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所以只好假裝自己也很討厭你,這樣我才不會覺得老是拿熱臉去貼你的冷屁股,覺得自己很難堪。”

    “你現在還討厭我嗎?”

    喔,這個男人,怎麼可以裝可憐裝到讓她覺得非常過意不去的地步?分明就是他先開始疏遠她的!

    白蘋覷了眼他失落的神情,明白他是因為沒有安全感,明白他需要她的一再保證,於是她抬起雙臂繞上他的頸項,即使心跳在他的溫柔凝視下失控得快要爆炸,她還是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我討厭你。”她吻他的額頭。

    “好討厭你。”她吻他的鼻尖。“好討厭你。”她吻他的臉頰。“真的——好討厭你。”最後一句落下,她吻上了他的唇。

    嚴讀的雙陣燦亮,直勾勾盯著她,雙臂攬著她的腰,不想放手也不願再放手。

    “現在是這樣好討厭你的方式,可以嗎?”她皺了皺鼻子,嗔道。

    他直接將她撲倒在床上,用溫柔繾綣的吻當作回答。

    男人坐在靠窗的位子流覽窗外景色,量身訂制的窄版西裝將他向來優雅的氣質襯托得十足迷人,那傭懶姿態中有著無可挑剔的魅力,男人以指撐額,沉思中的神韻帶了點憂鬱,自然形成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勢,只是這並不影響她想要接近他的心情。

    她踮起腳尖,提起裙擺,小心翼翼不發出一絲聲響,直到靠近他,在他注意力投注過來前,搶先坐上他的大腿。“哇!你在想什麼?”

    男人沉鬱的神情因為她的出現綻露光彩,他摟住她纖細的腰身以免她摔下去,擁緊的力道卻充滿了佔有意味。“在想有什麼好藉口可以不用去參加我爸的壽宴。”

    她瞋了他一眼,“這麼不想去參加?”

    “嗯,因為你媽說要介紹物件給你。”他凝視著她精緻的妝容,歎了口氣,“你打扮得太漂亮了。”

    白蘋被他垂頭喪氣的模樣逗笑了,“嚴讀,我打扮得漂亮是因為你,又不是因為那個什麼對象。”她雙手捧著他的雙頰,一臉認真的道:“就算媽媽介紹再好的物件給我,我也不要,沒有人比得上你,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我對自己很有信心,我是對別人沒信心。”嚴讀就是不喜歡別人覬覦她。“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你去看一場電影,沒有任何人打擾,就我和你而已。”他縮緊擁抱,將臉埋在她散發香氣的頸窩。

    “好哇,壽宴結束後我們就一起去看電影吧!最近有一部電影正好上映,我一直想找你去看呢!”她笑彎了眉眼,甜蜜地回摟著他。“不要再拖了,我們該出發了,要是遲到了,會被長輩們碎碎念喔!”

    他扯開一抹苦笑,縱容她將自己拉站起身,拖著往門外走去。

    “不想去。”他使力又將她拉回懷中,耍賴地吻著她的頬、她的唇,滿足地聽著她在自己懷中發出清脆偷悅的笑聲。

    “走了啦,再不走電話就來了。”

    白蘋的話才剛說完,兩人的手機鈴聲分別響起,她睨了他一眼,牽著心不甘情不願的他出門。

    兩人坐上車,嚴讀思考良久才問道:“從你生日那天到現在快要一個月了,你想好要怎麼面對你爸媽了嗎?”

    “其實我有點緊張。”她的雙肩一垮。“不過等見了面再說吧,如果他們還在生我的氣,我就只好一直道歉,直到他們氣消為止……”

    “他們不會生你的氣,而且我已經和姊夫提過簡竹萍的事了,他看起來很難過。”

    他動作流暢的將車子駛入車潮中,霓虹燈在冬夜裡閃爍,往常他一個人駕駛,總覺得寂寥滿身,現在身邊多了一個她,心裡竟格外的溫暖平靜,趁著等紅燈之際,他忍不住又將視線投注在她身上,那眼神中盈滿濃濃寵愛,直到等到了她回應的凝望,他輕咳一聲,才收回目光。

    白蘋沒有回話,即使她深愛著父親,卻還是對他感到氣惱與不諒解,她無法想像母親在人生最後一段時光中身邊沒有她陪伴的畫面,每每想到這裡,她總是覺得特別揪心傷感。

    一路上兩人沉默,沒多久,嚴讀將車子駛入鑫品飯店的停車場。

    兩人下了車,他牽著她,熟稔地走向舉辦嚴家鴻壽宴的宴會廳。

    白蘋看著他堅定地牽著自己的手,嘴角勾起一彎弧度,心裡還在想著無論發生什麼事,至少她的身邊還有他陪伴。

    結果當她眼皮一抬,陳巧慧正好迎面走來,她心一驚,憶及他們母子倆的心結,心慌地掙脫了他溫暖厚實的大掌。

    嚴讀訝異低頭,掌心驀然少了屬於她的溫度,一股深深的失落攫奪了他的心神,讓他思緒陷入短暫的空白。

    “怎麼這麼晚才來,都快上菜了!”陳巧慧瞪著白蘋站在自家兒子身邊,神情添上一抹厭煩,她轉身勾住兒子的手臂,將有些出神的兒子帶往廳內,一邊嘀咕,“你怎麼和她一起來?你還沒死心嗎?前一陣子新聞鬧得沸沸揚揚的都是因為她,你最好還是少和她接觸,知道嗎?”

    嚴讀聽著母親的嘮叨,眉頭蹙起,壓下滿心煩躁,抽回了被她勾住的手臂,回首搜尋白蘋的身影,就見白雪早已牽住了白蘋,將她帶往白天成與嚴薇的身邊去。

    “還在看什麼?”陳巧慧撇了撇嘴角,將兒子推入座位。“死心吧,人家嚴薇可是準備了個好對象給白蘋,對方甚至不介意她前陣子鬧出來的新聞,該給祝福的時候就要給,知道嗎?”

    嚴讀正要回嘴,冷不防被身邊人打了個岔。

    他難掩驚訝,因為他身旁坐著的人正是他的前女友周若思。

    他不悅地挑眉,原來這場壽宴別有用心呐!

    陳巧慧在他身後笑得闔不攏嘴,“我先去忙了,待會兒就上菜了,你們年輕人慢聊啊。”

    嚴讀冷笑,眼神飄向白蘋所在的那一桌,就見她身邊出現了一名面生的年輕男子,他掄緊拳頭,強忍著滿心想帶著她離開的衝動,腦海裡全是她剛才放手的那一幕。

    周若思見嚴讀不予回應,不氣餒地繼續找話題,“你最近過得好嗎?我聽說你的律師事務所聲譽還不錯……”

    察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她好奇之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巧瞧見了白雪與白蘋。“嗄?那不是你的外甥女嗎?兩個都是?”

    他沒回話,目光仍舊緊盯著白蘋的一舉一動。

    “嚴讀,你似乎……很在意你的那個外甥女?我記得她是唐應理的前女友,是吧?”周若思刻意放緩了說話的速度。

    這個話題總算勾起了他的注意。

    她和唐應理是同班同學,也是嚴讀大學時期的學妹,之前在同學之間流傳的閒言閒語,就算她本來不知道,那消息仍是無法止歇地蔓延開來,一點一滴成功地勾起了她的興趣及關注。

    “我不知道你也是這麼喜歡八卦的人。”嚴讀冷淡回應,收回戀戀不捨的目光,更拚了命地試著不去在意與嫉妒此刻可以坐在白蘋身邊的那個男人,唯有如此,他才能繼續坐在這裡。

    周若思神情受傷,“前陣子我們同學都在談論這件事,聽說唐應理最後還是和他老婆達成共識不離婚了,只是他老婆似乎還是很氣你的外甥女。”

    他冷笑一聲,對於那兩人之間的愛恨情仇不予置評。

    “嚴讀,你對你的外甥女……好像很特別?”她的問話充滿試探,她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又溜向前方那桌,有些猜測漸漸在心底成形。“當年我去機場替你送機,你滿心只在意著白蘋,當時我就很好奇,到底她是什麼樣子的女孩。”

    “你好奇的事太多了。”嚴讀輕斥。

    周若思湊近他,竊竊私語,“你和她,實在太曖昧了。”

    白蘋正巧在這時望了過來,瞧見了這一幕十分鐘前。

    “姊!我們等你等好久了喔!”白雪從宴會廳奔出,一見到發愣中的白蘋,連忙牽起她的手走向廳內。“你今天打扮得好漂亮,等一下那個男生看到你,絕對會被你迷倒。”

    白蘋被白雪一路拉著走,她緊盯著嚴讀的身影,直到人群掩去了她目光的追隨,她才惆悵的收回視線。

    白雪將她帶往父母親身邊。

    近一個月不見,白蘋想起了自己生日那天所造成的尷尬場面,更想起了父親第一次打了自己一巴掌。

    “小蘋,你來啦!”率先打破僵局的是嚴薇,她眉眼含笑,是真的打從心底的開心。

    “你住在小舅那裡還適應嗎?瞧瞧,你痩了好多,有空回來家裡,讓媽媽幫你補一補身子,好嗎?”

    見嚴薇沒有絲毫芥蒂與隔閡,白蘋心裡更是愧疚,她抬眸,語氣硬咽地道:“媽媽,我……生日那天,我……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對你……”

    “沒關係,沒事的,都過去了。”嚴薇將她輕摟入懷。“你爸爸告訴我你工作上碰到了許多瓶頸,心裡壓力太大才會那樣,媽媽能理解的……你的生日願望不是希望能夠和媽媽住在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嗎?既然這樣,就趕快把你手邊的房子退租,搬回家裡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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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8 01:54:12
第8章(2)

    從二十四歲開始,也就是嚴讀三十歲從英國回來的那一年,白蘋的心境開始轉變。

    當時她與嚴讀的關係變得相當陌生,她的工作又剛剛起步,正在摸索,她常會想起以往他的溫暖支持,但每次與他見面,他總是像只刺蜻似的紮得她滿身疼,逼得她最後忍無可忍,只好往外逃,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家。

    當日期愈是接近她的二十五歲生日,她的急迫愈深,恨不得親生母親能夠出現,實現當年的諾言,讓她能重回母親的擁抱。

    白蘋眼眶紅了一圈,怔愣地盯著嚴薇慈愛的容顏。

    眼前這個女人,並沒有因為少了血緣關係而不愛她啊……

    “媽媽,謝謝你……一直對我這麼好……”

    “傻孩子,因為我是你媽媽啊!沒有媽媽不愛自己的孩子。”嚴薇為她拭去淚水。

    “好了、好了,今天要開開心心的,嗯?”

    白天成走了過來,身旁跟著一位年輕男人,模樣斯文白淨,年紀與白蘋相仿,他一雙眸子猶如一泓深潭,溫柔似水,這是白蘋乍見他時的評價,只是當她的眸子觸及父親的眼神時,依然下意識的撇開。

    父親當初的那一巴掌,在她心底留下了深刻傷痕,正如他帶給母親的傷害,即使母親能夠諒解,她卻無法輕易原諒。

    白天成的神情閃過一絲自責與傷痛,他無措地看向嚴薇。

    嚴薇勾起苦笑,立即上前為丈夫解圍。“小蘋,這位是藍先生,單名一個海字,藍家與你蓮奶奶家是世交,以前一直沒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這次藉著替爺爺慶祝七十大壽,總算有機會讓你們見見面了。”

    白蘋點了點頭,對於這場家長們心知肚明的相親宴提不起絲毫興趣,臉上掛著敷衍的笑容,客套地道:“你好,我姓白,單名一個蘋字。”

    對於她的虛應,藍海不以為意,俊秀白淨的臉龐上始終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你好,初次見面,很高興認識你。”接著他率先引導著白蘋以及白雪走向座位,相當紳士地為兩人拉好椅子,確定姊妹倆坐好之後,他才坐到白蘋身旁。

    “姊,風度翩翩呢!標準的王子類型,你不心動嗎?”白雪悄悄附在白蘋耳邊低問,但只接受到白蘋一記沒好氣的白眼,白雪扁嘴,開席之前,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眼神在觸及嚴讀那方時,難掩驚訝。“哇!慧奶奶和若思姊姊還真是不死心呢,小舅真是辛苦了。”

    白蘋聞言,立即順著妹妹的視線看去,就見周若思與嚴讀兩人湊得極近,狀似親昵地在談話,她心裡頓覺不舒服,還來不及細想,人便已經起身走了過去。

    “喂,姊,你去哪裡啊?”

    白雪急匆匆起身跟上,沒留意到同桌的藍海,眸光正追隨著自己。

    白蘋走得又急又快,深怕心愛的人在下一刻就要被奪走一般,直到她回神過來,人已站在嚴讀身後。

    “呼呼呼,姊,你穿高跟鞋怎麼有辦法走這麼快啊?實在是太厲害了。”白雪氣喘吁吁,抬眼就見姊姊怔愣在原地沒有動作。“姊,上菜了啦,我肚子好餓,先回去吃東西好不好?”

    嚴讀聽道白雪的聲音,驚訝回首,才發覺白賴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後,他起身,眸光透出旁人也能充分感受到的濃情。“白蘋,發生什麼事了?”

    白蘋咬著唇,盯著之前緊挨著嚴讀的周若思,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更強烈,“我覺得頭痛、噁心、想吐……”

    “剛才出發之前你不是還好好的?”嚴讀心慌意亂,被她蒼白的神色嚇得趕緊抬手撫上她的額頭,但掌心下的溫度是一片冰涼,他皺眉,乾脆以額碰額。“嗯?應該沒有發燒,不過還是帶你去看個醫生好了。”

    他果斷地牽起她的手,正要離席,卻被身後的周若思扯住了衣擺。

    “嚴讀,今天是你父親的七十大壽,就算要帶白蘋去看醫生也不該由你去。”周若思眼神看向的地方,正是陳巧慧的位子。

    陳巧慧正往這裡張望,她一臉緊繃,眼看是要起身過來確認情況。

    周若思尚未來得及阻止,嚴薇已先一步走了過來。“嚴讀,怎麼了?”

    “白蘋不舒服。”嚴讀的眼神透出的焦急,教她心裡一驚。“我先帶她去看醫生。”

    嚴薇不敢深思心底的猜測,卻還是將目光投向白蘋尋求答案。“白蘋,你真的不舒服嗎?要不要媽媽帶你……”

    白蘋拒絕了嚴薇的牽握,她瞟了眼周若思,眼神充滿著對敵人的火光,那是嫉妒,她攬著嚴讀的手臂明確地宣誓著獨佔權。“媽,嚴讀陪我去就可以了。”

    她坦率的態度令嚴薇震愕,張口好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字,這是嚴薇未曾猜想過的進展,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制止,或者該說,她有什麼資格去制止互相吸引的兩個人?嚴薇看見陳巧慧正起身往這裡走來,下意識地往前站了一步,將白蘋護在自己身後。

    “嚴讀,先帶白蘋去看醫生吧。”她的嗓音因為發掘的真相而克制不住的輕微顫抖。嚴讀明白嚴薇的用意,俯首在她耳畔道了聲謝,便攬著白蘋的腰直往廳外走去。他偉岸高大身軀呵護著懷中嬌弱的白蘋,嚴薇感覺得出來他用情至深,教她久久移不開目光,直到陳巧慧氣急敗壞地欲追上前,她這才猛然回神趕緊擋住她的去路。

    “小媽,這才剛上菜,你是要去哪裡呢?”

    陳巧慧氣得暗自跺腳,因為被嚴薇阻了去路,眼睜睜看著兒子頭也不回地離去,她只能在心裡乾著急。“小薇啊,我只是想問一下嚴讀要去哪裡,你也知道,等一下老爺要是問起他,我可要有個交代才是。”

    “他帶白蘋去看醫生,是我請他幫忙的,爸爸那邊我會替他說,小媽你就別操心了,趕快回座位用餐吧,今晚的菜色可是特別交代下去的,你可要用心品嚐才是。”嚴薇笑臉迎人,有些強勢地攬著陳巧慧重新入座。

    愣在原地的白雪呆若木雞,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小舅和姊姊之間……

    “若思姊,你這是要去哪裡?”白雪撩起裙擺,小跑步地追了上去。

    媽都替小舅擋下了慧奶奶,她也要替姊姊擋下周若思這個前女友才行!

    嚴讀心急如焚地牽著白蘋的手穿梭在飯店明亮的長廊間,沿路不時關切詢問她的狀況,只見她一路上始終低頭不語,這讓他忍不住停下焦慮的步伐,彎下身檢視她的狀態。

    “很不舒服嗎?還走得動嗎?”

    正當她一語不發,而他打算將她抱起奔向停車場之際,她忽地緊緊握了下他的手。

    “嚴讀,我沒事,”白蘋靦腆一笑,不好意思地瞅著他錯愕的神情。“不舒服只是個藉口,想帶你一起逃離那裡嘛。”

    “你真的沒事?”他仍舊不放心地再次確認,直到她鄭重頷首保證,他才放鬆地籲了口氣。“你嚇壞我了,下次不要這樣。”

    “對不起嘛……”她皺鼻,在他懷裡撒嬌地蹭著。“嚴讀,飯店裡不是有一座空中花園嗎?我聽小雪說蓋得挺漂亮的,可以看到很棒的夜景,你帶我去那裡好不好?”

    “原來你是想去那裡,下次直說就是了。”他用下顎蹭著她的發心,完全不在意飯店裡來來往往的人持續關注的目光。“那裡的夜景的確挺漂亮,不過有點冷,你穿這樣太少了……”

    “還有你保暖的大衣啊。”她摟著他,踮起腳尖在他耳邊道:“也還有你溫暖的擁抱。”說完,連她自己都忍不住臉紅了。

    嚴讀枰然心動,嘴角笑意深深。“走吧。”

    “嚴讀,你和誰一起來這裡看過夜景?”她享受著與他的並肩行走,更喜歡兩人手牽著手走向相同的目的地,能夠與他在一起的感覺真好。

    “我自己一個人來看過。”

    他帶著她穿過長長的廊道,步入電梯,拐彎行經幾個宴會廳,最後越過偌大室內中庭,那裡正在舉辦一場雞尾酒會,現場賓客如雲,而他緊緊攬住她的肩,將她護在懷裡,不讓任何人不小心撞到她。

    這裡有著許多人,卻沒有一個人認識他與她。

    她可以恣意妄為地依偎在他懷裡,接受他無止境的呵疼與愛護,她可以和他看起來像是一對心心相印的情人,在這裡,沒有人會質疑他們的關係,更沒有人別有目的地阻礙他們。

    白蘋嘴角翹起,偏頭凝視著他俊美的側臉。“我以為你是和周若思一起來看過呢。”她允許自己在心底萌發微小妒意,問話的語氣帶著醋勁,毫不留情地酸他。

    嚴讀聽見她自言自語的囁嚅,瞬間失笑,他推開通往空中花園的玻璃門,一陣寒風襲面而來,他隨即將她裹在大衣裡。

    “好冷喔!”她哆嗦著,理所當然地偎進他懷裡,感受著他的擁抱因為自己全心全意的依靠而更加密實。

    他領著她踏上空中花圜的石階。

    白蘋回首看著玻璃門內燈火通明的大廳滿滿都是人,而玻璃外的這片世界,卻因為冷冽冬季的刺骨寒風,根本沒有人願意出來,她不禁好笑地道:“我們真是兩個瘋子。”

    “熱戀中的人總是會做些愚蠢的事。”嚴讀認同她的說法。

    他摟著她走向花園盡頭,那裡擺放著一座高聳的戶外證婚亭,走入其中恰好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將繁華夜景一覽無遺,曾經他獨自佇立在這裡,夢想著有朝一日能與她相伴,共用這片美麗璀燦,現在他聽見她發出讚歎聲,嘴角不自禁跟著勾起幸福弧度,只覺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嚴讀。”白蘋輕喊一聲。

    “嗯?”嚴讀用雙臂圈擁著她,讓她的背可以完全躺靠在自己的胸懷。

    “對不起,我剛才放開了你的手。”

    他想起了剛才她放手的瞬間,下意識又將她圈緊了些,為她而患得患失的心情實在太磨人,就連他都產生了前所未有的畏懼,擔心自己將會因此而沉淪在不知名的黑暗中,從此萬劫不復。

    “我只是不想看見你為難。”沒聽見他的回話,她轉身面對他,卻將他毫不隱藏的脆弱看進了眼底,心跟著揪緊。“我……下次不會再放開手了,好嗎?下次,我們一起面對,可以嗎?”

    “好。”只要她不再放開手。“不要怕我為難。”

    “那……再跟你坦承一件事。”白蘋閉上雙眼,深呼吸一口氣,才睜開眼睛說道:“其實我剛才不舒服,是因為看見你和周若思靠得太近了,我吃醋。”

    “我和她沒什麼。”嚴讀一臉認真的回道,因為她的表情實在太可愛,他情不自禁俯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她的雙頰因為這個吻而酡紅,但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你有這樣吻過她嗎?”

    “沒有。”他誠實回道:“當初和她交往只是做給我媽看的,我的心裡除了你之外,再也住不下其他人了。”

    她再次因他的告白而感動,笑得眼兒彎彎。“你當初就不應該和她交往,我十八歲的時候正是最可口青春的年紀,你怎麼可以輕易放過我?”

    她放肆的言論把嚴讀逗笑了,過了一會兒他收斂笑意,正經地道:“我覺得這樣很好,如果在你十八歲那年我沒有放棄,也許情況只會更糟不會更好,那時的你和我,都還不夠成熟去面對。”

    “是嗎?”她不以為然。

    “是。”他以額頭頂著她冰涼的額頭,逗出了她一串銀鈴似的甜美笑聲。“不要再和我辯論了。”

    “好哇!那你得答應我,之後無論遇到什麼事,你都不可以放棄,絕對不可以!”

    她嬌俏的用額頭輕輕撞著他的額頭。

    “不要放棄什麼?”嚴讀的雙眸閃著比夜景還燦亮的細碎光華。

    “不要放棄我們的愛情。”她一字一字,說得鏗鏘有力。

    “如果我放棄了呢?”他以鼻尖蹭著她的鼻尖,唇瓣輕刷過她輕顫的唇。

    “如果你放棄了……”思緒短暫被他熱烈的吻打斷,在獲得自由後,她再接再厲的道:“我也不會放棄,因為你放棄過了嘛,這次換我來堅持一下吧,你覺得如何?”

    她的話暖熱了他的心,擁抱如果可以再加深,他恨不得將她嵌入自己的靈魂,從此他的生命便能因她的存在而完整。

    “白蘋,這話是你說的,千萬別忘了……”他俯首,以唇封住她的口,就著這座見證萬千幸福的證婚亭,牢記她與他的深情約定。

    “那個……若思姊,你在做什麼?”在人群中追丟周若思的白雪終於在空中花園前的中庭找到了人,但當她看見周若思面色鐵青正低頭操作著手機,她不知為何有種不妙的預感。

    周若思嚇得低呼一聲,一見是白雪,下意識將手機藏到身後,露出心虛的笑容,“沒有啊,沒什麼,你找我有事嗎?”

    “嗯……因為我看你突然跑了出來,想說你也許需要幫忙,就跟著出來了。”白雪狐疑的看著周若思手足無措的模樣。“若思姊,你幹麼把手機藏到背後,我又不會搶你的手機。

    “喔……沒什麼啦,這只是我的習慣動作。”周若思打著哈哈,心神不寧地往回走。

    “出來一陣子也該回去了,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嗎?”

    “沒關係,你先走吧,宴會開始了,我得去頂樓把我家大舅叫下來出席。”白雪皺著眉頭,她愈看周若思的反應愈覺得詭異,直到周若思向她揮揮手,神色慌張的離去,她仍舊在想著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她將目光挪至玻璃外的那片空中花園,即使花園的燈光微弱,但中庭燈火明亮,斜照而出的燈光便已足夠讓人看清盡頭的證婚亭,她頓時睜圓了眼,直瞪著那一雙熱情相擁的男女,再定睛一瞧他們的衣著打扮,立刻證實了是她的小舅與姊姊。

    她因為偷覷到兩人耳鬢廝磨的畫面而雙頰燙熱,又突然想到現在根本不是可以臉紅心跳的時刻而跳腳,“啊……若思姊剛才該不會是……”

    這件事只要多一個人知道,就可能會成為一個沸騰的大八卦啊!“大舅……為什麼你這時候還在忙著工作……嗚嗚嗚……快來救救小舅和我姊姊啊……”她哀怨地苦著一張臉,拔腿狂奔,直奔楚桐位於飯店頂樓的辦公室,慌張間她根本門也沒敲便闖入辦公室。“大舅!”

    這是白雪有生以來第一次懊悔自己如此莽撞。

    現在是怎樣,他們家風水出了問題嗎?為何一晚上發生這麼多八卦啊?嗚嗚嗚他家大舅的辦公室裡為什麼會出現一位不是大舅媽的女人?而且還衣杉不整?她不敢相信向來謙虛穩重又愛家愛妻的大舅竟然會搞外遇!都已經邁入中年了,怎麼還……

    心裡一堆嘀咕的白雪欲哭無淚,她轉身背對那對正狼狽穿衣的男女。

    “小雪。”楚桐低沉喚著,嗓音中有著不容忽視的威嚴。

    完蛋了……白雪轉身面對楚桐,儘量保持目不斜視,愁眉苦臉地道:“大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發誓我絕對保密,但是你這次絕對要幫幫小舅和我姊姊,拜託拜託。”

    房內的女人穿戴整齊後便低調地快步離開。

    “嚴讀和白蘋發生了什麼事?”楚桐清了清嗓子,問道。

    “就是……”唉,雖然大舅自己也是尊泥菩薩了,但她還是硬著頭皮老實說道:“小舅和姊姊相愛了,可是,慧奶奶不喜歡姊姊……而且、而且……大舅,你知道的,姊姊不是我的姊姊,啊,不對,姊姊不是媽媽的女兒,可是媽媽還不知道姊姊不是她女兒……”白雪說得語無倫次,一個晚上連續接受兩次衝擊,她的思路實在很難保持清楚。

    楚桐神情複雜,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會儘量幫嚴讀說情。”

    “大舅,那……剛才……”白雪支支吾吾。

    他深歎了口氣,擺擺手。“孩子,你就當作沒看見吧。”

    “喔。”她摸摸鼻子,看著大舅一瞬間蒼老的容顔。

    愛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居然可以把所有人弄得雞飛狗跳又狼狽不堪,白雪的身子抖了一下,不敢再胡思亂想下去,她還是開開心心地過自己的日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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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8 01:54:32
第9章(1)

    “白蘋,你最近是不是犯小人啊?趕快去廟裡拜一下,還有,今天——萬不要來上班,我看你還是再休息一個月,唉……我要去哪裡找拍得比你好的攝影師啊?好的攝影師到底在哪裡啊!”男人歇斯底里地在手機那頭咆哮,“這是什麼世界!哪裡來的這麼多八卦!”

    啪!男人憤怒的吼完之後,毫不客氣地結束通話。

    “副理!”白蘋無奈的低喊一聲,強自鎮定心神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拿過遙控器打開電視,頻道在各大新聞台之間換來換去,直到看到嚴讀與她相擁親吻的照片出現在電視螢幕上,她閉了閉眼,重重歎了口氣。

    耳邊傳來記者用清晰的口條再次播報著嚴家與楚家的背景,而這次的播報重點全放在嚴讀身上,她眉頭緊鎖,煩躁地摁下遙控器電源鍵,螢幕立即一黑,少了那惱人的播報新聞聲音。

    她想起嚴讀待會兒還要進法院開庭,不知在去的路上是否會碰到記者,她拿起手機正要撥出電話,他卻早一步打來了,她急忙接起,擔心地問道:“嚴讀,你那裡還好嗎?”

    “嗯,你呢?”他的嗓音較平常更為低沉,顯得有些煩躁。

    “我出門前副理打電話來,要我先在家裡待著,沒事。”怕他因為擔心自己而分心,耽誤了公事,白蘋盡可能地用輕快的語氣說道。

    “你先待在家裡,晚一點我這裡結束後回去接你,我們……得回嚴宅一趟。”

    她不自覺握緊手機,緊張地問道:“大家都會到場嗎?”

    “嗯,你先別擔心,我晚點去接你。”

    “好。”聽著他若無其事的口吻,白蘋心知肚明,兩人之間的關係毫無預警地被攤在陽光底下,後續要處理的事情必須要依靠家裡的長輩們來解決,而那牽扯出來的事情,將會如滾雪球一般,變得難以收拾及不堪。

    她上網査詢新聞來源,爆料出處是一家挺暢銷的八卦週刊,上頭刊登的照片是她與嚴讀兩人在鑫品飯店裡相擁的偷拍畫面,拍攝的畫質並不清晰,看得出來偷拍者與他們相隔一段距離,而且是用手機拍的。

    智慧型手機太方便,除了造成人與人之間的隔閡與冷漠之外,也殘酷地流傳著許多真實與不真實的尖銳言語。

    看著週刊上以鬥大的標題寫著——不倫戀,白蘋簡直不敢想像嚴家的長輩們看到這則新聞後會有多震怒。

    白蘋在家待了一天,直到傍晚嚴讀趕回來接她,當他從住家大樓地下室將車子開出外面的刹那,她才驚覺在嚴讀住家外駐守了眾多的八卦媒體記者。

    她低下頭,回避窗外不停閃爍的刺眼閃光燈,嚴讀則緊握住她發冷的手,面對外界的紛擾,她顯得無措,而他堅定的態度卻徹底安穩了她的心神,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必須要勇敢,她不允許自己脆弱,否則他該怎麼辦?

    她回握住他的大掌,透過雙手交疊的力量與溫度,篤定這次的風暴將會與他共同面對,一起度過。

    “咦?那人……”白蘋目露驚詫,由於車速稍快,連她都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怎麼了?”嚴讀用單手流暢地控制方向盤,將車子拐了個彎,把記者們遠遠甩在後頭。

    “我以為看到了春生舅……應該是我看錯了吧……”春生舅怎麼可能會在這時候北上呢?更何況春生舅來臺北,應該會先打個電話給她才是。“一定是我看錯了。”世上模樣相似的人如此多,她也沒多佘心思再思考,於是很快地便將之拋諸腦後,同時收拾心裡的紛亂。

    嚴家大宅。

    白蘋都快忘了上次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她看向一路上始終保持沉默的嚴讀,難掩緊張。

    他似乎也感受到她渾身緊繃,下車後,看見她呆站在車前,他不疾不徐地邁向她,將她的手握在他厚實的掌心中搓揉,輕聲安撫道:“別怕。”

    “我才不怕呢,你小看我了。”她回握住他的大掌,綻露笑容。

    嚴讀看得出她的笑容有多勉強,但他沒多說什麼,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發心。

    他本想著兩人低調一陣子,再另外找時間私下與姊姊商量看看該怎麼做才能獲得長輩們的認可,但多事者竟選擇了這種方式曝光了他們的戀情,這讓他一整天的情緒都非常糟糕,除了公事之外,還多了幾通電話的騷擾,其中甚至還有他的母親。

    本以為自己內心平穩,然而當嚴家大宅矗立眼前時,許多回憶浮現腦海,使得他變得有些煩躁,這座大宅曾是他成長時期的避風港,如今卻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牢籠。

    他領著白蘋步入大宅,管家一見他們到來,連忙告知所有長輩皆在交誼廳內等候,他感受到她的手顫抖了一下,他頓下步伐,俯首凝視她甜美可愛的容顏。“白蘋,沒事的。”

    她抬起手輕撫著他的臉龐,漾開令他心安的微笑。“我都說了我沒事,你一直這樣安撫我,會讓我覺得緊張的人其實是你。”

    她的眼神蘊含憐惜,令嚴讀徹底沉淪,他有些無奈地道:“對,緊張的人是我。”

    在管家的催促聲中,兩人加快腳步,來到交誼廳,他們的出現立即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廳內氣氛凝重,嚴家鴻坐在正中央的長形沙發上,左右各坐著楚意蓮與陳巧慧,而楚桐、嚴強則坐在左側沙發上,右側沙發上則是坐著白天成與嚴薇夫妻倆,輩分較小的白雪則坐在交誼廳的吧台前隔岸觀火。

    “你們來了啊。”嚴家鴻率先開口,他向嚴讀招了招手,“讀兒,你帶著白蘋坐在那裡,別站著。”

    他雖已年屆七十,但保養得宜,使得他看起來頂多六十歲,他聲如洪鐘,不怒自威,多年來因為早將事業交棒給嚴強而不再管事,這次倒是他首次介入晚輩的私事。

    嚴讀頷首,聽從父親的意思,和白蘋坐到嚴薇身邊的空位。

    “這次的新聞我都看仔細了,剛才也私底下找了天成和薇薇討論過了,薇薇,你要不要向大家說一下這次的事情該如何處理?”嚴家鴻目光溫煦,將發話權交給他最疼愛的女兒身上。

    嚴薇對毫不拖泥帶水的父親苦笑,她深吸了口氣,即使做了再多的心理準備,等到真正必須面對時還是需要相當大的勇氣。“我和天成等一下會請秘書室發一份新聞稿,對外說明白蘋和嚴讀並沒有血緣關係。”

    這話說得簡單明瞭,卻讓在場許多人震驚了,包括嚴強、白蘋及白雪,更包括了陳巧慧。

    白蘋不明所以地看向嚴薇。

    嚴薇卻直視著前方,繼續說明,“新聞稿上同時也會注明記者會的時間,這件事天成會好好處理,向社會大眾交代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由於實在接收到多雙不諒解甚至驚疑的眸光,她試著用輕鬆的態度回應,“我……車禍後其實沒有失去記憶,我只是假裝忘記一切,因為這樣,我才可以把白蘋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也可以和天成重新開始而沒有任何芥蒂……這是當初我自己一個人做出來的決定,至今不曾後悔過,也請你們尊重我的決定。”

    嚴薇的一番話徹底轟炸了所有人的思緒,率先發難的是臉色一直非常難看的陳巧慧。

    “小薇,你多年來為了白蘋而隱瞞我們大家,心裡一定很痛苦,現在還要為了這個孩子惹出來的麻煩開什麼記者會,我看啊,就直接對外發個新聞稿說是誤會就好了……”

    “小媽,這不是誤會。”嚴薇溫柔而堅定地反駁。

    嚴家鴻拍了拍陳巧慧的手背,安撫她略顯激動的情緒,接著他看向嚴讀,問道:“讀兒,你好好向大家說明I下,這情況到底是不是個誤會?”

    嚴讀直視著慈祥的父親,在眾人面前與白蘋執手相握,鄭重地道:“不是誤會,打從白蘋十六歲那年我就喜歡上她了,而現在的我,對她不只是喜歡,我愛她。”

    白蘋還震驚于嚴薇的話語無法回神,接著又聽見嚴讀真摯的告白,眼眶一紅,淚水撲簌簌地落下,一股溫暖的力量從兩人交握的掌心蔓延至心臟發燙著,她為自己始終被深深愛著而感動。

    “我反對!”陳巧慧氣急敗壞地斥道,“我就是反對!”

    嚴家鴻歎了口氣,問道:“巧慧啊,你現在是在反對哪一樁啊?”

    嚴讀壓抑著怒火,瞪著一直以來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母親。

    “人家周家千金和嚴讀登對多了。”陳巧慧說出了心裡屬意的媳婦人選。

    嚴家鴻無奈地長歎一□氣。“周千金那件事不是已經告吹了嗎?你怎麼還不死心?”

    “巧慧,這件事就讓小薇他們去處理吧,你就別管了。”沉默許久的楚意蓮終於開口,“楚桐,記者會地點就訂在鑫品吧,你好好為天成和小薇安排,知道嗎?”

    楚桐應了聲,卻被陳巧慧狠瞪了一眼,他聳聳肩,表示自己也是聽命行事,一副事不關已的態度,輕易地又將陳巧慧氣得七竅生煙。

    “這件事就這麼訂下來了,我累了,先去休息了,嚴讀啊,大媽等著喝你的喜酒喔!”楚意蓮打了個呵欠,低聲問丈夫是否也要一同去休息。

    嚴家鴻點了點頭,回房間之前不忘叮嚀陳巧慧,“別為難你兒子。”

    等兩人離去,陳巧慧咬牙切齒地走向兒子,厲聲質問:“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好的周家千金你不愛,偏偏要愛白蘋?”

    面對母親的指責,嚴讀冷笑回道:“媽,這次週刊刊登的照片就是你口中的周家千金拍的,我可不希望以後和她在一起,還會被她偷拍些什麼不堪入目的照片。”

    陳巧慧有些錯愕,卻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你堅持要愛白蘋,讓你姊和你姊夫非得要去開什麼記者會承認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你自己不覺得丟臉,我還替你覺得丟臉!”對於向來與自己唱反調的兒子,她氣到口不擇言,都忘了在場人尚未散盡。

    “哈哈哈……”嚴強在一旁拍手叫好,“我說小媽,你是在演哪一出啊,嚴讀不肯愛你心儀的媳婦就氣成這樣?好險我媽不像你,要不然依你這種強迫症的程度,我肯定會被追殺到天涯海角去了。”

    一聽被拿來和楚意蓮比較,陳巧慧氣得五官都扭曲了。“嚴讀,你現在決定,你要選擇白蘋,還是我這個媽!”

    “喂喂喂,現在連跳到水裡該先救誰的老梗都拿出來用了,我說小媽,你不去演鄉土劇真是可惜了。”嚴強搖頭歎道。

    “嚴強,你別在一旁幸災樂禍,小媽平常真是白疼你了。”陳巧慧怒火中燒的責備道。

    見嚴讀憤恨的瞪著陳巧慧,嚴薇趕緊跳出來解圍,“小媽,你就成全他們吧,愛情本來就沒有道理,也不是可以隨便放棄的。”

    陳巧慧對嚴薇的話充耳不聞,瞪著兒子不可理喻的追問道:“嚴讀,你是要選白蘋,還是選我?”

    嚴讀拉著白蘋直接起身走人,眼底對於母親的失望、痛恨以及多年來累積的埋怨已然沸騰,他的步伐踩得極快,但還是不夠快,因為身後依然不斷傳來母親的瘋狂咆哮,一字一句那麼地椎心又刺骨。

    “算我白養你了!當初我真不應該生下你!真不應該為了你而當了人家的二房委曲求全一輩子!”

    楚桐隱忍多時,眼見嚴讀甩頭離去,才諷刺地道:“小媽,當初不是你自己費盡心思懷上嚴讀,硬是讓我爸娶你的嗎?要憑藉兒子一再的鞏固自己在嚴家的地位,也不該是這種做法啊,小媽,我看你是忘了,你自己有一身絕活好手藝,已經足夠令我們敬重敬愛了。”

    陳巧慧臉色刷白,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再也說不出話來。

    今天聽說有霸王級寒流來襲,即使街上無風,冷空氣卻夾帶凍人的狠勁,將暴露在外的肌膚刮得隱隱作疼。

    “嚴讀……”

    白蘋被嚴讀從嚴家大宅一路拖著走出來,他們已經在街道上漫無目的走了快十分鐘,她的鼻子和耳朵凍得都痛了,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走在她前頭的嚴讀此刻看起來非常不對勁,再這樣走下去,明天他肯定會重感冒。

    “嚴讀!”她施力往後扯,阻止他繼續往前邁進的步伐,只見他步伐一頓,茫然回首,在她觸及他失去生氣的雙眸後,她鼻酸眼熱,放柔了嗓音道:“我們不要再走了,我開車載你回家,好嗎?”

    嚴讀盯著她的唇,有些恍神地問道:“什麼?”

    “跟著我走,好嗎?”白蘋知道他的心情肯定糟糕透頂,見他遭受母親打壓後便開始六神無主,她不禁為他感到難受心酸。

    他應了一聲,隨著她的步伐往回走。

    他腦海裡滿滿的都是母親歇斯底里的責備與反對,到了最後,他甚至連反抗都懶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將他整個人緊緊包圍,他的思緒墜落至無底深淵,在那裡漆黑一片,他不必再去猜想或考量母親的動機與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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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8 01:54:50
第9章(2)

    “嚴讀,我們到家了。”

    在他封閉的世界以外,始終有一道溫暖的嗓音,但此時此刻的他,不願再費神理會,沉重的疲憊隔絕了他所有的感官知覺,他只是點點頭,機械式地行動著。

    白蘋牽著他走向沙發坐下,但他依舊對她不理不睬,就連小壞躍上他雙腿磨蹭撒嬌,他也只是敷衍地抬手輕撫幾下便沒了動作,她挫敗的垮下雙肩,不知能為他做些什麼好提振他的精神。

    於是,她只能持續地和他說話。

    “嚴讀,你想喝水嗎?還是咖啡?”

    “咖啡。”

    他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囁飮著她為他泡的黑咖啡,她看著他俊美憂傷的側臉,對他的憐惜氾濫成災。

    “你要去睡一下嗎?”

    他起身,木然地走回臥室,拿了換洗衣物後去浴室沖澡。

    白蘋不放心地在房間裡等著,她本以為他洗完澡後會有精神一點,沒想到他直接躺上床準備入睡,就連她站在一旁都沒有察覺。

    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心裡慌亂極了,她跟著爬上床側躺在他身邊。“嚴讀,希望你能有個好夢。”

    希望明日,他能夠揮別今日陰影,不再悲傷。

    嚴讀閉上雙眼,對於耳畔的那一道熟悉嗓音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白蘋抬手輕撫著他刻劃孤單的眉眼,為他感到不舍,直到現在她才明白為什麼他長年以來總愛到白家蹭飯借住,畢竟在嚴家這個大家庭裡,必須面對母親的施壓和兄弟之間的競爭比較,太累了。

    “嚴讀,現在有我陪你啊,你不孤單。”她不知道他是否睡著了,傻氣地在他耳畔訴說著柔軟的話語,試圖溫暖他受凍的心。

    漫漫長夜,充斥著濃濃的孤寂黑暗,她相信只要堅定不移的陪伴,在他蘇醒的瞬間絕對能恢復精神,重新振作。

    白蘋凝視嚴讀的睡顏一整晚,直到天色泛白,手機鈴聲大響,見他依然沉睡,深怕吵醒他的她先接起手機,躡手躡腳地走出他的房間後才應聲,“喂?”

    “小蘋,你還在睡嗎?”同樣徹夜輾轉難眠的嚴薇聲嗓微啞。

    “媽媽……”聽見了嚴薇嗓音中蘊含著濃濃的關切,白蘋不由得哽咽,想起昨日嚴薇一番撼動人心的言論,她感到愧疚,更多的,是對於母親的敬佩與敬愛。

    “你小舅……”嚴薇頓了下,失笑道:“我都忘了你們倆的事了,現在不該讓你再喊他小舅了,嚴讀的情況還好嗎?”

    “不太好,昨天回來以後沒什麼說話。”白蘋喪氣地回道。

    “這樣啊……”嚴薇在電話另一頭歎道:“以前這樣的情況也發生過一次,那次小媽深深傷了嚴讀的心,我看這次也是。我剛才已經先打電話給嚴讀的秘書,請他代為處理事務所裡的公務,今天你就別讓他出門了,一切等下午記者會結束後再說吧。”

    “今天下午就要開記者會了嗎?”白蘋驚詫地問道。

    “這種事早點解決對你們比較好。”

    “媽……對不起,把事情鬧得這麼大……”對媽媽造成了如此多的麻煩,她深感歉疚。

    “說這是什麼話,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嚴、楚兩家聲望太大,要不就這麼點家務事,平常人哪需要開記者會去向社會大眾交代。”嚴薇自我揶揄,“更何況,這事的源頭還是從你爸開始的,當然要由你爸來解決,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待在家裡不要亂跑,知道嗎?”

    “好。”白蘋應了聲,在嚴薇溫柔的叮嚀下安了心,她將手機放置在客廳茶几上,步伐輕盈地走向嚴讀的臥室門口,透過半掩的門縫覷了眼還在沉睡中的他,她想他應該還會再睡好一會兒,便轉向走去廚房。

    她打開冰箱想要做早餐,卻發現裡頭空無一物,饑餓的肚子在此時發出抗議的哀鳴,她苦笑,來到大門前拿起對講機打給大樓管理室的保全,詢問是否仍有記者駐守在外,保全人員回答記者已全面撤訪後,她穿戴整齊準備出門採買。

    記者們現在應該都全跑去鑫品準備下午招開的記者會了……即便如此,白蘋依舊穿著低調,壓低了鴨舌帽才出門。

    一夜無眠,頭昏腦脹又饑腸轆轆,她想著該去買些什麼早餐才能為嚴讀與自己補充元氣。

    揮別昨日的低溫寒流,稍稍回暖的早晨空氣格外清新,白蘋眯起雙眼,抬頭望向微暖的冬季陽光,嘴角揚起一抹弧度,她知道過了今天之後,她的身分將會有所不同,也許,改變才能帶來嶄新的希望。

    而她的希望,才能給予嚴讀明亮的愛。

    那一年,嚴讀十四歲,剛好介於國二要升國三的年紀,班上有少數同學已經訂好了目標,國中畢業後究竟該念一般高中還是要選擇職校。

    嚴讀正是其中之一,他自幼跟在母親身旁看著她做烘焙,每當那天然迷人的香氣彌漫整座烘焙坊時,他看著母親嘴角啥著幸福的笑容,從容不迫地將烤好的麵包、甜點、餅乾——取出,用驕傲的神情巡視著成品,那份自信態度深深烙印在他心底,久而久之成為了他心之嚮往的夢想。

    後來他看著母親細心指導嚴強每一個烘焙的細節步驟與要領,他喜歡母親在烘焙方面的堅持,還有亦師亦母的角色,甚至,他有些嫉妒嚴強,總希望自己也能與嚴強一樣,向母親學習她生命中最為看重的手藝。

    “媽,我高中想要去就讀烘焙食品科……”

    某一天,嚴讀終於將自己的心聲告訴母親,本以為會獲得她全力的支援與鼓勵,卻沒想到母親居然極度反彈。

    “你念這個做什麼?你不要往烘焙這方面發展,嚴家有手藝的人只需要嚴強就好,你再去想想其他有什麼是你感興趣的。”陳巧慧皺眉,在這話題上顯得相當不耐煩。

    “媽,可是我很喜歡……”

    他尚未說完,她再度插話,獨斷地為他做出決定,“兒子,做烘焙有什麼好?你看看我一輩子只能窩在廚房裡忙東忙西,不像你大媽,總是能打扮得光鮮亮麗,你未來要選一條體面的路,好為你媽爭爭面子。”

    “媽,我的興趣是烘焙。”一再被母親否決,嚴讀神色黯然。

    “你這是在和我唱反調嗎?”陳巧慧氣急敗壞地站起身。“你現在走烘焙,是要和嚴強去爭奪嚴家餅鋪嗎?要你去走別條路就去走別條路,別讓老爺為了你們兄弟之間爭奪接班權而煩心,更不要讓別人認為我這個做小媽的不會教自己的兒子!”

    他啞口無言,不明白母親為何會扯這麼遠?他對家族事業一點野心也沒有,就只是單純地受到母親影響,也喜歡上烘焙而已。

    “媽,我真的想學,不行嗎?”

    “拜託你,我的好兒子,再看看其他更有趣的路吧。”陳巧慧敷衍地輕拍了兒子的臉頰幾下,轉身又再度忙碌,完全不在意兒子一臉失落與受傷的神情。

    青春期的嚴讀,因為母親的壓抑及忽視而憤世嫉俗,他旁徨無助,覺得全世界唯一的容身之處只有嚴薇那裡,於是他去了那兒,也在那裡遇見了八歲的白蘋。

    那天是他第一次見到白蘋,嬌小玲瓏又圓潤可愛的女孩兒,她身穿蘋果紅保暖毛呢大衣,俏生生臉蛋上鑲著一雙不服輸的倔強瞳眸,他看著她哭著求母親不要離去,那樣奮力呐喊與哭吼的模樣,幾乎扯出了他壓抑在心底深處的痛苦。

    “你媽媽不會再回來了,別再看了。”

    他其實想告訴她,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忍又最美麗的存在,但是他的這句話卻讓她號哭得更厲害,他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抱在懷中的小雪也因為感染了氛圍中的悲傷而放聲大哭。

    刹那間兩個女孩的哭聲二重奏震耳欲聾,讓他都耳鳴頭痛了。

    突地,蹲坐在地上的白蘋抬起了頭,他凝視她因為哭泣而漲紅的臉蛋,在她頰邊甚至還淌著晶瑩的淚珠,那讓她看起來非常嬌弱並且充滿了傷痛,但,她卻站起身朝他走了過來。

    “寶貝寶貝不要哭,眼淚是珍珠。”她的唇在顫抖,強忍著心裡的傷痛,柔聲安撫他懷中的白雪。“寶貝寶貝笑一笑,笑容很美妙。”她對著白雪咧嘴一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但她成功止住了白雪的哭聲,嚴讀不可思議地盯著她。

    “我媽媽常常在我哭的時候這麼對我說,她一定不希望我哭。”白蘋的鼻音很重,卻強顏歡笑,繼續安慰滿臉眼淚鼻涕的白雪。“妹妹,你媽媽也不會希望看到你哭,乖乖不哭喔。”

    白雪吸了吸鼻子,睜圓了一雙眼好奇地直盯著眼前的大姊姊。

    嚴讀默不作聲,隱隱覺得住在心房裡那位正在哭泣的小男孩,在白蘋堅強溫柔的凝視下,止住了淚水。

    眼淚是珍珠……

    嚴讀輾轉醒來,感覺眼角淌下淚水,他抬手輕拭,因為昨日與母親的爭執而想起了埋藏在心底的往事,他疲累地閉上酸澀雙眼,腦海乍現那一張心愛的蘋果臉蛋。

    “白蘋!”他驚跳起身,看著空蕩蕩的室內,突覺一陣空虛。

    他想起昨晚睡前她在他耳畔柔聲說著會一直在身邊陪著他……也是因為聽見她信誓旦旦的許諾,他才會放心地沉沉睡去,但……現在她人呢?

    他驚慌失措地起身,走出臥室。

    “白蘋!”客廳空蕩冷清,刹那間他徹底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他焦急邁開大步,迅速往她住的客房走去。“白蘋!”沒見著她的人影,他再轉去廚房、浴室、廁所……他找遍家裡的每一個角落,卻始終找不到她。

    “喵嗚——”白貓弓起身子伸展四肢,覷了眼六神無主的男主人,優雅地邁著靈巧步伐走到他腳邊蹭著,彷佛在給他安慰。

    “小壞……”他回神,俯身將小壞抱起,問道:“白蘋呢?你有看到她人嗎?她離家出走了嗎?”

    小壞張嘴打了個呵欠,沒有回應主人。

    他挫敗地將愛貓放回地板上去打滾,心亂如麻地套上拖鞋,匆匆出門要去尋人,他不耐煩的摁著電梯按鍵,當電梯門開啟時,他心心念念的人兒竟佇立在眼前。

    白蘋錯愕地瞪著嚴讀,見他一身不修邊幅的打扮,不禁訝異地問:“嚴讀,一大早你穿這樣是要去哪裡?”

    他沒有回應,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摟入懷中,深怕她再度消失或離去般不願放開。

    “怎麼了?我們先回家裡好嗎?我手上還提著早餐。”被他摟到快窒息的白蘋拍了拍他的背,抬頭想看清楚他的表情,但他卻深埋在自己的頸窩不肯起來,想起他昨日失神的模樣,她放柔了聲調輕哄道:“嚴讀,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嚴讀只肯稍稍鬆開擁抱,佔有似的摟著她的肩與她一同進屋,眼神更是離不開她似的緊盯著她不放。

    “昨晚睡得好嗎?”見他像個迷路的孩子露出迷惘的表情,白蘋心軟又心疼。“睡得不好嗎?我明明有祝你有個好夢的。”她抬手撩開他額前的髮絲,以指腹輕揉著他眉心的摺痕。

    “你去哪裡了?”他哀怨地問道。

    白蘋見他的眼神有了焦距,她雙眸錠亮,唇角微勾。“我昨天晚上失眠了,早上好餓,冰箱裡又都沒東西,只好出去外面幫我們買早餐啊。”

    聽到她刻意強調“我們”兩個字,嚴讀心一熱,情不自禁地又將她摟入懷裡。“我以為你不見了,正要出去找你。”

    她輕拍著他的背安撫道:“我不會不見。”

    眼前的嚴讀是她從未見過的,他的脆弱無助、他的失去自信、他的心慌意亂,所有他以往具備的強大氣勢,在今日竟全數消弭,而她也喜歡這樣的他,喜歡他毫無防備地在她面前呈現完整的自我。

    “白蘋……”他歎道。

    “在你說話前,有件事我要先跟你說清楚。”白蘋抬起頭凝視著他,一臉認真的對著他說出想了一整晚的話,“我們要感謝你母親,因為她生下了你,我才能夠遇見你、才能擁有你……嚴讀,你不是不該被生下來的那一個,你的存在對我而言具有非常大的意義。”

    嚴讀感覺喉嚨鯁著一塊灼燙的硬物,盯著她久久無法言語。

    “所以,請你不要妄自菲薄,不要看輕自己。”她捧著他的臉,輕聲道:“嚴讀,謝謝你喜歡我。”在他熾熱的凝視下,她的雙頰逐漸燙紅,心跳劇烈的跳動著。

    他動容地俯首吮吻她的耳珠,磁嗓滲蜜般溫煦柔軟,“你說錯了,”他親吻她的頰,感覺她頰畔猶如微燙的暖甜松餅,綿軟可口,令他想要一嚐再嚐。“要說,謝謝你愛我……”他一語雙關,間接對她深情告白。

    胸口中充盈著踏實的幸福感,他將她攔腰抱起,走往臥室。

    “嚴讀……我肚子餓了……”她埋在他的肩窩細聲抗議。

    “嗯……我也餓了……”他吻住了她的唇瓣,不允許任何空隙存在於兩人之間那般加深了擁抱的熱度。

    盤旋心底的風暴因為她溫柔甜美的安撫而逐漸平靜,他貪婪地與她繾綣纏綿,盡情地一口咬下夢寐以求的珍貴蘋果,真愛,也許不再虛無縹渺,而是最真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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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28 01:55:15
尾聲

    耶誕節的歡樂氣氛是冬季裡最美麗的盛事,即使明白並不會出現紅鼻子馴鹿魯道夫,家裡早已因現代化的建築設計而缺少了童話故事裡的煙囪,但期待收到禮物的喜悅就像是聖誕老人所施下的奇幻魔法,在每個人心裡點亮一簇喜悅火光,無限冀盼佳節到來時有可能會發生的任何美好事物。

    白蘋坐在咖啡廳的沙發椅上,在她身旁就是一大片的透明玻璃窗,上頭還有店家為了應景貼上的雪花玻璃貼紙,櫃檯內磨豆機的聲響伴著店內播放的聖誕歌曲,讓人置身其中身心舒暢,輕鬆自在。

    你到了嗎?

    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Line的提示音,她眉眼漾開溫柔,輕快地回覆訊息。

    到了,你別急,我等你。

    我恨不得生出翅膀飛過去找你,馬上到。

    白蘋因為嚴讀丟來一個眨眼扭屁股的動畫而噴笑。

    這圖案又是哪來的?她覺得嚴讀實在太可愛,一個人坐在角落靠窗的位子傻傻發笑到不能自己,直到一聲突兀的招呼聲侵擾了她悠閒自在的個人空間,她笑容僵硬,根本不想將視線對上前來招呼的那人。

    “蘋果。”唐應理在咖啡廳外便看到她的人,即使知道自己並不受歡迎,但他還是邁開腳步走到了她面前。“你在等人嗎?”

    “嗯。”她不自在的撇開臉,不願再與對方多交談。

    “他還沒到吧?我可以先坐下來嗎?我有些話想和你聊聊。”他禮貌地詢問,但她還沒回應,他便自顧自地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佯裝沒看見她不悅的神情。

    “我們實在沒什麼好聊的。”白蘋的眼神飄向咖啡廳的入口,深怕嚴讀到了瞧見兩人對話的畫面,心裡會不舒坦。

    “我知道,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他苦笑。“一年沒見了,你最近過得好嗎?”

    “滿好的。”她啜了口咖啡,盯著他落寞的神情。“聽說你和加莉複合了,怎麼平安夜只有你自己一個人?”

    他抿著唇,盯著她的容顏良久,歎道:“一年前,周若思在學系的Line群組裡發了好幾張你和學長的照片,那時大家都驚訝極了,我也是,後來那些照片被加莉看見了,她發神經似的說要向八卦週刊爆料,我和她大吵了一架要她別那麼做,結果……就這樣了。”他無奈灘手。

    白蘋沉默許久才道:“你這是何必呢?讓加莉誤會你是為了我,結果又和她鬧得不愉快。”

    “我只是覺得對不起你。”唐應理抹了把臉,神情看起來有些疲憊,俊秀的臉龐再也不復年少時的意氣風發。“一年前是我對不起你,那時我一時鬼迷心竅,才會……”

    “不提那件事了,我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過,你就別再放在心上了。”白蘋迅速截斷他的話,不讓他繼續將自己埋葬在無止境的罪惡感中。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今天是要和學長一起過平安夜嗎?”

    她嗯了一聲,笑得甜蜜幸福。

    “其實看到周若思上傳的那幾張照片,我不太意外。”唐應理的思緒墜入回憶裡。

    “當初因為對你一見鍾情,我才會死皮賴臉地纏著學長,想著能夠趁機接近你進而追求你,我本來以為我們的感情可以一直順利進行下去,但平安夜那天晚上,你的不挽留、不強求,讓我發現原來你根本一點也不愛我……白蘋,我其實一直很在意你和學長之間過於曖昧的氛圍°”

    白蘋怔忡,盯著唐應理笑容苦澀地話說當年,那些她不曾深入細想的感情,在以他的視角出發敘述中,忽然間也有某些被她遺忘的情愫在心底發酵。

    “學長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時,曾經很憤怒,他甚至不肯和我說話,平安夜那晚過後我一直請求他幫我讓你回心轉意,可是他都直接拒絕了……”

    他頓了一下,才又續道:“後來有一次我在你家門外等待,卻看到他和你一起出門,他一副守護者的姿態摟著你的肩,我那時候只覺得憤怒,還覺得你們兩個很噁心,明明是舅舅和外甥女的關係,為什麼可以那麼親密、那麼貼近,就在我崩潰憤恨的時候,加莉一直待在我身邊,我利用了她對我的愛填補心裡的空虛,直到後來學校裡流言傳了開來,而你看起來絲毫不受影響地祝福我們的戀情,我只好放棄認輸了。”

    她呼吸一滯,回道:“應理,聽你這麼說,我覺得自己好像很壞……”

    唐應理輕笑道:“現在想起一年前的新聞和你爸媽召開的記者會,知道你和學長根本沒有血緣關係之後,我釋懷許多了。”他想起當初愛上這個女孩的初衷,目光柔軟了許多。“白蘋,你和學長只是互相吸引而已,你並不壞,你當初只是因為還不夠愛我。”這件事,嚴讀在當年就仔細清楚地為她分析過了,所以他當時才能眼睜睜看著她與唐應理交往而沒有加以阻止嗎?她偏頭思付,好奇揣測起他的心態。

    白蘋與唐應理都陷入了沉默沒再說話,直到一聲輕咳打斷了兩人思緒,唐應理率先抬頭看向來人,只見嚴讀神情冷漠地佇立在他身後,他知道白蘋也許不在意一年前他所犯下的過錯,但眼前這男人卻未必。

    唐應理自動站起身,向嚴讀點了點頭。“學長,我正好有事要先走了,祝你們聖誕快樂。”他回眸,深深凝視著白蘋的容顏,接著不帶一絲留戀地離去,同時也揮別了他長年在心中未癒的情傷。

    嚴讀再度輕咳,面色淡漠看不出情緒,沉默地在白蘋身邊坐下。

    “嚴讀,你感冒了嗎?”白蘋的注意力全都擺在他身上,就連唐應理離去都未多加留意。

    嚴讀又乾咳一聲,鼻音濃濃地回道:“今早起床的時候就這樣了。”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是三天以前的事了,兩人各自忙碌手邊的工作,就連今日預訂好的約會,也因為他的事務所臨時有案件以及她拍攝工作進度落後而延岩。

    白蘋抿嘴,“你少來,依你的個性一定不是今天早上才這樣,你說,是不是前幾天去接我的時候淋到雨才感冒的?”

    他無奈笑歎,“幹麼和我計較什麼時候感冒這件事?”

    “那是因為你都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啊!你看,我工作一忙起來才三天沒跟你見面,你就感冒了,而且一定沒有去看醫生,對不對?”她沒好氣地戳著他的胸膛。

    他卻顧左右而言他,“你和唐應理什麼時候見到面的?”

    “幹麼和我計較什麼時候和他見面這件事?”白蘋為之氣結,直接拿他說過的話回嘴。

    嚴讀先是錯愕,隨即失笑,那笑容裡有著拿她沒轍的寵溺。“這麼氣,那我待會兒就去看醫生好了,只是把平安夜的約會時間拿去看醫生有點可惜……咳咳……”

    “反正明天我們都休假,一點也不可惜,現在就去吧。”聽見他鬆口,她直接勾起他的手臂,拖著他步出咖啡廳。“哇……好冷喔!”室外的冷空氣突襲,她縮著脖子,往他臂彎裡蹭去。

    他握著她冰涼的小手往他大衣口袋裡塞,“上次買給你的手套怎麼沒戴著?”

    “這樣才能牽到你的手啊。”她俏皮地吐了吐小舌,接著在她肆無忌憚的撒嬌下,看見他耳根燙紅的將臉撇開。“嚴讀,你怎麼會捨得看著我和唐應理談戀愛呢?那時你不是已經很喜歡我了嗎?”

    嚴讀挑眉,“臉皮真厚,你又知道我那時候已經很喜歡你了?”

    “唐應理說的啊。”她不過是藉著唐應理的言論大膽假設而已。

    她俏皮可愛的言論讓他的嘴角持續上揚,那是甜蜜熱戀的象徵,像傻子一般,因為情人的存在而倍感快樂。

    “唐應理說什麼你就相信什麼?”

    “喂!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問題啊?”

    惱羞成怒的白蘋想抽回被他緊握的手,但他卻不願放手,她乾脆任他為自己的手取暖,卻又任性地將頭撇開,一副沒給答案沒得商量的賭氣模樣。

    他低笑,捏了捏口袋中的小手。“我那時已經很喜歡你了,但是你當時……”思緒陷入惆悵回憶之中,令他不得不停頓話語,才能將曾經因為錯手失去的痛苦簡化為一聲歎息。

    她轉頭,凝望他看著夜空的側臉。

    “但是你當時看起來好喜歡他,我覺得,如果你和他在一起可以很幸福的話,那麼,我可以選擇以小舅的身分去守護你就好。”

    他不是放棄,而是不想掠奪她想要的愛情,多年來母親一再用身分恣意奪取他的所願、所愛,他能夠懂得當遭受阻礙時,心裡所承受的苦澀是何其的巨大可畏。

    白蘋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她顧不得兩人就站在人行道上,投入他的懷抱緊緊擁著他。嚴讀吻了下她的發頂,擁著她繼續往前走。

    不知不覺,兩人來到熱鬧繁華的街頭,在他們身處的街道兩旁,懸掛著滿滿的小燈泡,閃閃爍爍的昏黃燈光在凍人的冬夜裡搖搖晃晃,形成一道迷人光線,光線連接至盡頭一棵巨大美麗的聖誕樹,在聖誕樹廣場上,有許多過往行人佇足拍照或是欣賞。

    白蘋從他胸膛中抬眸,一時之間只想停留在此刻浪漫溫馨的氛圍中,貪戀著眼前人造的璀璨美景。

    “聖誕快樂,白蘋。”他親吻她的發心,從口袋中掏出一條純銀的蘋果項鍊為她系在頸項。“這是你十八歲那年的耶誕節就應該要送給你的禮物。”

    她盯著胸前那顆細緻簡約的蘋果墜飾,那小巧圓潤的工藝簡直令她愛不釋手,她踮起腳尖,雙手摟著他的後頸,問道:“你知道我一直期待在平安夜的約會做什麼事嗎?”

    嚴讀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在聖誕樹下和心愛的人接吻。”白蘋悄聲說道:“聖誕快……”

    她的祝福尚未說完,便已被他溫柔的唇盡數吻去,她忍不住笑出聲,在他熾熱的擁抱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s.”

    唇瓣與唇瓣稍離之時,她聽見他深情地對著她傾訴。

    “你是我的摯愛。”而她回應他的那句話,在美麗聖誕樹下、浪漫的平安夜裡,虜獲他完整的愛情與幸福。

    ***

    圓潤白嫩的小嬰兒被眾人圍繞著,四個月大的他還不明白周遭發生了什麼事,一雙眼兒晶晶發亮,紅通通的雙頰像可口蘋果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收涎收幹幹,乎你卡緊叫阿爸。”嚴家大老爺嚴家鴻拿著收涎餅逗著小嬰兒。

    “收涎收漓漓,乎你大漢好脾氣。”嚴大夫人楚意蓮笑容可掏地拿起吉祥話字條照著念。

    “收涎收幹幹,乎你卡緊叫媽媽。”楚桐神色溫柔,將餅乾順著嬰兒紅嫩唇瓣畫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收涎收漓漓,乎你大漢好搖七。”嚴強睨了抱著嬰兒的嚴讀一眼,撇撇嘴後俯身與嬰兒平視,眯眼盯著小嬰兒對他露出粲笑,然後心軟得一塌糊塗,心甘情願地按著吉祥話字條照念。

    “收涎收幹幹,乎你大事小事都不必怕。”白天成走了過來,看著佇立在一旁的女兒白蘋,綻露靦腆的笑,他對於金外孫寵愛非常,拿起收涎餅時萬分小心翼翼,也因為太緊張而結巴,吉祥話說了好幾次才說得完整順暢。

    “收涎收漓漓,乎你聽話懂代志。”嚴薇走向嚴讀及白蘋,先是給白蘋一個擁抱後,拿起收涎餅一字一字清晰地念著吉祥話,那模樣聖潔虔誠,賦予小嬰兒十分深切的祝福。

    “收涎收幹幹,乎你長大做大官。”白雪蹦蹦跳跳地在小嬰兒面前嘻笑逗玩,動作誇張又語氣飛揚,相當吸引小嬰兒的注意力,有好幾次甚至還逗出小嬰兒幾個燦爛的笑容,將現場氣氛變得更為溫馨和諧。

    收涎的儀式終於告一段落,嚴薇接手抱過嚴讀手中的嬰兒,叮嚀忙到昨晚一整晚沒闔眼的夫妻倆,“你們兩個不是沒什麼睡嗎?學學就先交給我們了,你們趕快上樓去睡吧。”

    嚴讀啼笑皆非地看著嚴薇對自己兒子愛不釋手的疼寵模樣。“想要玩小孩就說一聲,還趕我們去睡呢,怕自己搶不到小孩嗎?”

    嚴薇白他一眼,揮揮手趕他們走,轉身又抱著小嬰兒四處逗弄去。

    “嚴讀……媽呢?”白蘋憂心地問道。

    明知今日會在嚴家大宅舉行嚴學四個月的收涎儀式,陳巧慧卻刻意不現身,自從兩人結婚至今,嚴讀與母親之間每次碰面都像陌生人似的,兩人的心結愈是化不開,白蘋愈是覺得對嚴讀感到虧欠。

    畢竟她始終不是陳巧慧認同的媳婦。

    嚴讀看出了她的心思,將她攬進懷裡。“你別想太多,我們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她不出現也好,省得破壞氣氛。”

    “噯。”白蘋捶了他一拳,明明看陳巧慧沒現身他心裡也失落,偏偏說出口的話又是這般不中聽。

    他將她掄起的拳納入掌心。“姊說今天的收涎餅乾是媽親手做的。”

    “真的嗎?”白蘋難掩驚喜詫異,那一個個畫上精緻糖霜,可愛夢幻到令人捨不得吃的收涎餅乾是婆婆做的?

    “嗯,一開始我以為是姊準備的,結果姊說,媽知道了以後,說是要親自替孫子做收涎餅乾,還要姊別說出去。”嚴讀將她收緊的手指——

    掰開,與她十指緊扣。

    “你們母子倆也太像了。”愛得如此拐彎抹角。

    他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我愛兒子的方式可不像她。”

    白蘋垂首莞爾,自從嚴學出生之後,兩人為了照顧他手忙腳亂的,極少享有兩人世界,因此也不將時間浪費在睡覺上頭,相當有默契地手牽著手往大宅外的庭院走去,並肩散步著。

    她看見花園盡頭處連接廚房偏門的那一角,忽地憶及往事,問道:“嚴讀,那年如果我早一點開門進去解救你,你和媽的心結是不是就不會結得那麼深?”

    白蘋始終在想,要是她能夠早一步走入廚房,也許陳巧慧就不會說出那麼多讓嚴讀傷心的話,也許嚴讀對陳巧慧的怨慰也不會那麼深。

    嚴讀下意識將腳步邁向廚房偏門,“我和她的心結也不是那一天造成的了,你別想太多。”他動手揉揉她的發。

    此刻廚房窗戶正開,逸出些許食物香氣,下午時段,應該是廚房阿姨正在為晚餐備料,好奇心趨使,他拉著白蘋一同走了過去。

    “想不想知道晚餐吃什麼?”

    “好哇!”白蘋興致勃勃地大步邁開。

    兩人才正走過去,就聽見了一聲熟悉的聲嗓,那聲線過分溫柔動聽,與他們記憶中的迥然不同——

    “收涎收漓漓,乎你大漢勞賺錢。收涎收幹幹,乎你聽到打雷不必怕。收涎收漓漓,乎你身體真勇健。收涎收幹幹,乎你讀冊認真不懶惰。

    收涎收漓漓,乎你事事都如意。”

    窗內,陳巧慧將嚴學擁在懷裡輕晃,她目光慈愛,眼下心裡除了擁抱中的小娃兒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說完吉祥話後,開始在廚房來回走動,輕輕地哼唱起搖籃曲。

    嚴讀渾身僵直,簡直難以相信眼前的美好畫面。

    白蘋見他如此,拖著他暫時離開了這處天地,“看來我好像真的想太多了,媽其實真的很愛你,也很愛嚴學。”

    嚴讀沉默,耳畔卻不時響起方才母親輕柔哼唱的搖籃曲,裡頭隱約有聽見心肝寶貝這四個字,心頭仍舊震撼,久久無法回神,想起之前母親還兇狠地說出不該生下他的話……

    “嚴薇媽媽說,有些人不太擅長表達自己內心裡的愛。”白蘋踮起腳,雙臂圈攬著他的後頸,額頭抵著他的。“也許媽就是這樣。你剛才不是說收涎餅乾是媽親手做的,我想,那就是她表達愛的方式吧。”

    嚴讀將她圏入自己的懷抱,一顆心因為她的話漸漸熾熱。

    “她是愛嚴學的。”白蘋柔聲傾訴,“她也是愛你的,很愛、很愛……”

    她逐字逐句地在他耳邊念著,企圖消弭他埋藏在心底良久的怨慰憤滿。

    聽著聽著,漸漸地,嚴讀多年來對母親的不諒解,在此刻竟已有些釋懷。

    風兒輕吹,捎來廚房內那柔情萬千的搖籃曲調,他閉上陣,聆聽著那曲調詞意中所勾勒的至深親情,心底有一塊剛硬之處開始崩塌,變得柔軟,他擁緊懷中此生的摯愛,聽不膩她輕聲細語並相當確定地告訴他,這份愛其實真正存在。

    也許,愛來得沒有太遲。

    在收涎這一天,他也與兒子一般,因為母親藏匿太深的愛,獲得祝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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