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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路可可 -【誘捕小白兔(草食女vs.肉食男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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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9 00:00:0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誘捕小白兔(草食女vs.肉食男1)作者:路可可

林依依是個小小公務員,為了省錢還受托打理一間房子,
她沒見過屋主,只知道他規定冰箱一定要有養樂多,
條件怪卻很簡單,她也住得很開心,直到屋主回來了──一
個渾身散發費洛蒙的男人,個性古怪暴躁,說話又專斷,
不只愛教訓她,還愛惡言惡語地關心她,搞得她心慌亂……
安欽群沒想到這個膽子比兔子小、說話像貓叫的女人,
竟然能幫他把家打理得這麼好,宜家宜室到快挑不出毛病,
不過她品味差、毫無藝術眼光,說他費心的創作是垃圾,
他氣得想趕她出去,這女人不教訓不行!更該教訓的是──
當他動心吻她時,她竟然想逃跑!非得抓她來問問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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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9 00:00: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二十六歲的林依依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結婚。但她曉得如果沒結婚,又不想落得晚年孤苦無依的下場,就一定要趁早為自己做打算。畢竟,在育幼院長大的她,沒有什麼親人背景可以依靠。

  所以,在大學還沒畢業前,她便開始苦思未來的出路。

  就讀公立學校財稅系的她,成績優秀,可以輕易地找到銀行櫃員工作,只是,銀行櫃員退休之後的福利不符合她的需求,若轉行當老師,又不適合她的小貓嗓音及容易受驚嚇的個性,因此,她在多方研究之後,決定!

  公務員對她來說,會是此生最好的選擇。

  不用拚死拚活地陞遷、沒有業績壓力、不必擔心企業裁員。重點是,擁有足夠退休金後,她若單身一人便可住到贍養院,不必擔心沒有家人照顧她的後半生。況且,她向來勤儉,也許還能拿退休金幫忙別人。立定了志向,畢業後的林依依一邊在南部銀行工作,其餘的時間除了睡覺吃飯之外,每天腦子想的就只有「高普考」和「讀書」這兩件事。

  因為務求一舉中試,個性謹慎的她選擇了錄取名額較多的北部考試。

  考試發榜的那天,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一天。她整天都在傻笑,走路像在飄。

  不過,她沒開心太久。

  因為她很快地發現北部居大不易,她的薪水每個月都捉襟見肘。

  一間擺了床、書桌、電視櫃、衣櫃之後,行走空間就很有限的小套房,索價一萬元。

  生活費要一萬、保險費要一萬,還要寄五千一兀回去給育幼院的院長高老師,然後還要不時地應付一些「意外狀況」。

  林依依坐在套房地板上,手拿著聽筒,清秀小臉上滿是無奈。

  「……那家蔥油餅生意那麼好,我在他旁邊擺個泡沬紅茶,生意也一定會很好。」電話那頭和她一起在育幼院長大的汪定國,語氣興奮地說道。

  「半年前你借了三萬去繳補習費時,也說一定會專心讀書的。」林依依翻開記帳本,努力地想從有限的生活費,再擠出一點盈餘來。「我就不是讀書的料嘛……」汪定國耍賴地說道。

  「那你報名前,就應該想清楚。」她現在要縮衣節食才能存到那麼多錢啊。

  「不想借就算了!」汪定國氣呼呼地掛斷電話。

  林依依看著賬本十分鐘之後,還是無法可施。因為她不是魔法師,沒法子把五位數變成六位數。

  只是,她怎麼可能對他的困境置之不理,就算不吃不喝也是要幫忙的- 從小在學校,只要有人欺負育幼院的孩子,第一個跳出來保護大家的,一定是汪定國。

  也許這一回,他會真的定下來。畢竟泡沬紅茶店不用整天待在辦公室裡,似乎還滿適合他喜歡結交五湖四海朋友的個性。

  開個泡沬紅茶攤,五萬塊錢一定跑不掉。看來這個星期天,她不能去摩斯漢堡小坐,點份五十五塊早餐,再回衝一次紅茶了。因為她這一日的餐費兩百塊,要拿去買下周晚餐!糙米、麵條和幾把青菜。

  「下個月,你辛苦了。」林依依拍拍放在桌上的大同電飯鍋,認為發明它的人應該獲得諾貝爾經濟獎。離開育幼院一年多以來,她已經能用大同電飯鍋做出三菜一湯,偶爾還能蒸個蛋糕來解饞,否則每天要啃掉兩個八十塊的素食便當,總是吃得她心疼。

  林依依換掉身上的高中運動服,從櫃子裡的五件白襯衫裡隨便挑了一件,折起袖子後,再套上牛仔褲,就是她假日的裝扮了。
  她站在鏡子前,梳著及肩短髮。頭髮該剪了,不知道公園裡剪髮八十塊的阿姨,今天有沒有出來。如果剪短一點,可以撐上三個月。

  幹麼要這麼辛苦?林依依看著鏡子裡那張只塗了層薄薄凡士林當護唇膏的小臉,腦海裡閃過同事們穿著繽紛新裝的身影,她輕咬了下唇。

  算了,她憑什麼喊苦!院長一生奉獻在育幼院,從沒喊過一聲苦。

  林依依寫好購物清單,提起購物袋,離開她位於四樓的小套房。

  當她離開公寓大門,陽光暖暖地曬在臉上時,她伸了個懶腰、露出一個微笑,總會有好事發生的。一定會有的!

  嗶嗶嗶……林依依的手機簡訊聲響起,她一看簡訊,眉眼立刻笑彎成一抹美麗新月。

  一同在育幼院長大的關姊,說明天要請她喝下午茶呢!

  她就知道會有好事發生的!


  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對嗎?

  安欽群衝入第三間7-11,發現他必喝的養樂多又缺貨時,當下臉色一沈,怒不可抑地大吼一聲。

  「厚!」

  旁邊小孩嚇得掉了手裡的布丁。

  布丁啪地一聲砸碎在地上,鮮黃凍狀物正好噴上安欽群手邊的PRADA黑色行李箱。安欽群瞪著那團黃,頰邊肌肉抽動兩下,合身恤衫下肌壘分明的肩臂像是隨時要出手痛揍肇事者一樣。他磨了兩下牙,強壓下怒氣,從口袋裡掏出兩百塊,塞到小孩手裡。

  「拿去付三個布丁,找的零錢捐到零錢捐,聽到沒有!」他瞪著小孩,睡醒未梳理的蓬髮、配合上一雙怒目火眸,怎麼看都像頭狂獅。

  小孩嚇得臉色發白,怕被砍成十八段,哪敢不點頭。

  安欽群看了一眼手錶,邊詛咒邊拖著行李箱走出神江,揮手招來出租車。

  「機場。」他坐進後座,拿起手機撥號。「小關,幫我找一個人把那間房子搞定。我回國的時候,冰箱一定要有養樂多!」

  他十歲隨家人移民至美國,每年卻一定回到台灣。事業有成之後,甚至還在這裡設了一個工作室,每年都會在這裡待上一季不等的時間,因為他喜歡台灣人旺盛的生命力,以及對於所有事物都不排斥的高接受度。

  只是,久久才回來一次,就是免不了一些麻煩,而他最討厭麻煩。

  「妳管我多久回來一次!過期就給我換新的,我一回到家,就是要喝養樂多……什麼……隨便啦!妳想找什麼人都可以,我回來時不要礙到我的眼就好了。」安欽群切斷電話,板著一張臉,決定搖下車窗。

  「先生,冷氣有在開喔。」出租車司機客氣地提醒道。

  「我一分鐘後就關起來。」

  安欽群呼吸了一口帶有混合著太陽日曬、盆地悶窒及車輛排放廢氣的台灣空氣,當成一次無聲告別。

  台灣,下回見。


  三個月後!

  林依依走進摩斯漢堡,排隊等候點餐。

  她的眼眸含笑,就連她整齊到很呆板的短髮都無法掩飾她臉上的光采。

  她真不敢想像,不過是三個月的時間,她的人生就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變化。她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事情就是- 佔地百坪的日據時代老房子,實在不適合她容易心驚膽跳的個性。雖然屋子設有保全系統,但是夜深人靜時,隨便一聲蛙鳴,還是會把她嚇到頭皮發麻。

  三個月前,當她和關姊一起喝下午茶的當下,關姊接了通電話,說是她的男友兼老闆要她找個人幫忙顧房子,條件簡單得很奇怪,就是冰箱一定要有沒過期的養樂多。

  於是,林依依就這樣住了進去,然後連喝了三個月過期一天的養樂多!因為關姊的男友兼老闆從沒回來過。

  上個月,因為負責清潔屋子的歐巴桑要退休,辭退了工作。她也就順理成章地包下了一週一次的清潔工作,每個星期四千元的外快又輕鬆地入帳。

  世界真是美好啊!

  「早安,請問妳需要什麼?」服務員笑著說道。

  「培根雞蛋堡,只要擺青菜就好了。飲料要冰紅茶、不要冰塊。」林依依輕聲地說道,對於自己的茹素所帶來的輕微不便,已經很能接受。「妳吃蚵仔煎也不要蚵仔嗎?」一個大嗓門嘩地殺到她耳邊。林依依回頭一看,被身後男人的高大魁梧嚇得後退一大步。他超過一百八的身高像巨人,肌肉有力得像游泳選手,大墨鏡遮去半張麥色臉龐,不過還是看得出來絕非慈眉善目之人。

  「喂,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安欽群彎身看著她,很想知道答案。

  「我不認識你。」林依依說完馬上回頭,抵擋他非法入侵她口鼻的麝香古龍水。

  「小姐,這是您的號碼牌,稍候幫您送餐。」服務生有禮地說道,卻忍不住偷瞄著她後面很有明星樣的性感型男。

  林依依端起餐盤走向靠窗位置,聽到身後那個男人用一種獅子吼音量點餐。

  「蜜汁烤雞堡、兩塊炸雞、一杯冰可樂、一份炸蝦。」

  吃這樣的早餐,不怕中風嗎?林依依坐定之後,又朝那個男人瞄去一眼。

  他正大跨步朝她的方向而來,所到之處都會引起一陣注目。

  林依依連忙低頭假裝喝紅茶,心臟不小心坪坪亂跳了起來。他……他不會來跟她搭訕吧?她素著一張臉,穿著襯衫、牛仔褲,分明一副小辦事員模樣,毫無吸引力可言。

  「我可以坐妳的位子嗎?」安欽群問道。

  林依依看著他的大墨鏡,在上頭看見愣頭愣腦的自己。

  「這個位子可以看到斜對面的菜市場。」安欽群皺起眉,耐著性子說道。「可以麻煩妳讓個位子給我嗎?」

  「喔。」林依依往旁邊移動了一個位子。

  安欽群看了她一眼,深吸了一口氣。「謝謝,但是我不習慣旁邊有人。」他露出白牙,盡可能笑得很有禮貌。

  林依依驀地打了個冷顫,很怕他會撲上來咬她一口。她跳起身,左右張望了一會兒。

  「這裡沒有其它位子了。」她悲慘地宣佈道。

  「那就隨便妳坐哪。」安欽群扯動了下嘴角,在她原來的位子上大刺刺地坐了下來。

  沒禮貌!林依依看他拔下大墨鏡,露出一對濃眉大眼,果然一副霸氣凌人的模樣。「看夠了沒?」安欽群用最後一絲耐性,和氣地說道。

  林依依倒抽一口氣,連忙低頭看著玻璃杯。

  只是,眼睛雖然沒瞧他,可是右邊身子的溫度卻還是因為他而上升兩度。這個男人就連別人的空氣也要干擾,真的完全不容人忽視。

  安欽群沒空理會旁邊那個小白點,他雙肘撐在桌面上,興致盎然地看著菜市場賣菜小販及來往穿梭的主婦們。

  還是傳統市場最有生命力,攤販上陳設的日常生活物品,個個色彩繽紛,爭奇鬥艷地吸引著人的注意。更別提那些五花八門,他認也認不完的蔬果魚肉種類……

  「小姐,您的特製培根雞蛋堡,不要……呃……培根和雞蛋。」服務生送來早餐,奇怪地復誦了一次。「請慢用。」

  「謝謝。」林依依低著頭,拿起她的漢堡,咬了一口。

  「培根雞蛋堡不要培根雞蛋小姐,妳是來找碴的嗎?」安欽群把注意力轉回她身上,很想知道她的漢堡裡是不是真的只夾了幾片青菜。林依依嚇一跳,漢堡卡在喉嚨裡,白皙小臉脹成通紅。她連忙抓起飲料,喝了一大口。

  「妳是兔子嗎?膽子那麼小。」安欽群打量著她驚惶大眼,還有那身簡樸白襯衫,不自覺地脫口說道。

  「你怎麼知道兔子膽子小?」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我五歲時養過一隻兔子,只要有陌生人靠近,牠就緊張得一動也不動,一副隨時要暈厥、口吐白沬的樣子。」

  「你看起來不像會養兔子的人。」她小聲地說道。
  「沒錯。」他給她一個識貨的眼神,開始覺得她有點上道。「其實我本來是想養蛇或鱷魚,但是我媽不允許。」

  「您的餐點來了。蜜汁烤雞堡、兩塊炸雞、一杯冰可樂、一份炸蝦。」服務生說完,離開動作慢吞吞,眼睛根本捨不得從這名渾身散發費洛蒙的男人身上移開。

  安欽群狠狠瞪服務生一眼,嫌人擋在旁邊妨礙他的呼吸空間。服務生連忙退開,偏偏他的殺人眼神還沒褪盡,直接對上白兔小姐的眼。白兔小姐又嚇了一跳,這回差點把飲料噴出口。

  「我又嚇到妳了?妳要不要去收驚?我陪妳去,幫妳出收驚費。」安欽群黑眸一亮,熱絡地朝她俯近。

  他早就想看人收驚了,偏偏他身邊的人都被他練到膽子奇大無比,嚇都嚇不住。

  「我沒事了。」林依依拍拍胸口,用微笑謝謝他的關心。

  安欽群失望地看著她唇邊怯怯的笑容,強壓下想暴吼出聲,把她嚇到半死,再抓她去收驚的衝動。

  「妳拐了半天彎,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妳幹麼來快餐店點蔬菜漢堡?」他不喜歡問題沒有答案。

  「我只是喜歡坐在這裡。」她說。

  「這個答案可以接受,因為我也是,所以才隨便點了些食物。」安欽群又轉頭回去用餐。

  「喔。」真的是隨便地多啊。林依依看他啃得津津有味,也低頭繼續進食她的早餐。如果這個月可以多存一萬的話,她下回早餐就改點單價較高的錡箬珍珠堡,再不然來個更貴一點的七十塊微辣牛勞珍珠堡,也很可口。

  林依依愈想愈開心,覺得嘴裡的漢堡愈來愈好滋味。

  「我走了。」安欽群掃光所有食物後,決定到對面菜市場一遊。

  「再見。」她禮貌地說道。

  安欽群走了兩步後,又回頭交代道:「妳太瘦了,多吃一點。」

  林依依還沒回過神,他就已經轉身走出快餐店。她捧著杯子,無聲地輕笑起來。
  這個說話很強盜的男人,人似乎還不壞呢!

  同一晚,林依依窩在房間裡,看著從圖書館借來的《購物狂的異想世界》,正在為女主角無所不用其極地找理由買東西的癖好感到瞠目結舌時,突然聽到外頭傳來一陣輕微但規律的馬達聲。鼻鼻、鼻轟……

  這間屋子裡,原本就安靜到她有時會被自己的腳步聲嚇到,何況現在又是夜晚,任何一點聲響,自然都讓人無法忽略。

  林依依放下書,走出房間。

  喀!

  物品被移動的聲音,嚇得她背貼著牆,頭皮發麻。

  有小偷嗎?她該按下保全按鈕嗎?林依依一手拿起保全按鈕遙控器、一手抓起掃把,邊發抖邊挨著牆壁慢慢朝著聲音來源處前進。

  聲音似乎是從右側工作室傳來的……

  關姊交代過,這整楝房子有兩個禁地不能去,一間是主臥房,一間則是角落的工作室。

  可是,她既然住在人家家裡,就要善盡保護的責任,愈朝工作室前進,搬動東西的聲音就愈加清楚。林依依打亮工作室前廊的燈,工作室的門也在同時拉開。

  「啊!」林依依大叫出聲,掃把往前一揮,手指同時按下保全警示。

  嗶嗶嗶-

  尖銳的警報聲響起。

  安欽群手裡的一根鐵棍被她的掃把打飛了出去,他搶過她手裡的遙控器,按下停止警報開關。

  「妳搞什麼鬼!」他發出驚天動地一聲大吼,怒目一瞪。

  林依依臉色發白地望著他,手壓著胸口,心臟差一點麻痺。

  怎麼會是摩斯男人?莫非他跟蹤她?林依依後退一步,驀地打了個冷顫。

  白兔小姐站在他家搞什麼鬼?安欽群瞪大眼,一看她全身抖到不像話,怒氣馬上又變成好奇了。

  「我改變主意了,妳繼續叫下去好了,我想知道房子會不會真的被妳叫垮?」

  安欽群揀起那根被她打落在地上的鐵棍,不耐煩地催促道:「快叫啊!」

  她防備地看著他,覺得他目露凶光,精神異常,有可能會撲上來咬她。

  「我……沒有聲音了。」她後退一步,不動聲色地往大門方向退去。「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我家,妳這個鳩佔鵲巢的傢伙,莫非還懷疑我非法入侵?」安欽群粗哼一聲,把玩著手裡的鐵棍。

  「你叫什麼名字?」她看著那根鐵棍,後背冒出一陣冷汗。

  「安欽群啦!」難道他長得一臉說謊相嗎?安欽群兇惡地瞪她一眼。

  天,真的是屋主!林依依因為錯把主人當成賊,尷尬地後退一步。

  「請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工作室有另一扇門,可以從外頭直接進來。」安欽群打量著這個穿著學生運動服,看起來很像大學生的白兔小姐。「妳不會就是小關找來顧房子的傢伙吧?」

  「我叫林依依。」

  「小關找妳這種膽小如鼠的傢伙,幫別人顧房子,還不如在門外貼張紙條寫著『歡迎小偷光臨』好了。」安欽群不客氣地嘲笑著她。

  林依依不喜歡被誤會,蹙著眉,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該做的處理都做好了,保全也按了,掃把也帶了。」只是打錯人而已。

  叮咚叮咚-

  「馬的,吵死人,我晚上的靈感都被你們這些人給打散了。」安欽群用下巴指揮人。「八成是保全,快去解決他們。」

  林依依連忙跑到大門前,說明完情況,又讓保全進來瞭解狀況後,最後在一連迭的「對不起」聲中送走保全。
  等她回到客廳時,安欽群手裡的鐵棍放在地上,嘴裡正叼著一瓶養樂多朝著主臥室走去。對於白兔女把屋子整理得一塵不染、冰箱還有六瓶養樂多存貨一事,感到相當滿意。

  況且,一天連見兩次面,還算有緣。所以,他決定原諒她剛才把他當成小偷的不識貨行徑。

  「我要回房間睡覺,妳別又跟過來尖叫。」安欽群回頭瞄她一眼。

  「我才不會。」安欽群推開房間大門,一陣久未見人的灰塵快樂地朝著他的臉面飛揚而起。

  「咳……咳……咳……」他搗著口鼻,猛烈咳嗽起來。三十六小時沒睡,精神體力接近崩潰邊緣,現在還讓他看到房間沒法子住人,

  他如果不發火,他就不是人!

  「你沒事吧?」林依依小跑步走到他身邊。

  「妳搞什麼鬼!整楝屋子乾淨到可以讓嬰兒在地板上滾來滾去,為什麼只有我的房間又是蛛蜘網、又是灰塵堆?妳跟我有仇嗎?還是希望我從此不要回來?」

  安欽群僻哩啪啦吼一串,叫到林依依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要跪下認罪,還是到警察局投案。

  「因為……因為關姊說,哪裡都可以動,就是不可以動你的房間。」她互絞著雙手,不許自己嚇得逃走。

  安欽群表情凝結,依稀彷彿記得他確實是說過那些話。但他現在有房間歸不得,有氣無處發,只好放聲大吼:「見鬼了,妳那麼聽話,怎麼不去馬戲團表演跳火圈?」

  林依依被他的話螫刺了一下,她低頭咬住唇,很想收拾行李走人。但她不能。為了每個月可以省一萬房租,為了可以賺每星期四千元的打掃外快。為了住在這裡還可以烹煮晚餐、帶中午便當,餐費又省三千,她忍忍忍……

  「客房很乾淨。」她說。

  「妳在邀請我一起睡?」安欽群目瞪口呆地說道,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果真世風日下!就連這個看起來很像小古板的傢伙,都不介意和初次見面的人上床。

  「我沒有!」林依依的臉龐轟地辣紅起來。「我睡的不是客房!我睡的是角落那間房間。」

  「妳沒事跑去睡傭人房做什麼?腦子有問題嗎?還是客房有鬼,擋著不讓妳進去?妳明天就給我搬進去客房住。」安欽群翻了個白眼,大步走向客房。「今晚,我先睡,妳明天找人來打掃主臥。」

  「這裡都是我在掃的。」她說。

  「有沒有領錢?」安欽群逼問道。

  「有。」

  「好,那妳明天掃乾淨一點。」他拉開客房的門,準備睡上三天三夜。林依依看著他高壯背影,發現他只是嗓門大,人其實滿好的- 不佔人便宜、不讓別人吃虧,這些都是很難能可貴的特質。

  她微笑地彎身撿起他放在地上的那根鐵棍,免得有人不小心被絆倒。

  「等等,我忘了拿……」安欽群一回頭,神色大變地搶回他未完成的作品。

  「妳拿著『 這個』 想做什麼?」

  「我……我是想把它拿去丟……」

  「拿去丟!拿去丟!」安欽群手抓作品,關公耍大刀似地發出呼呼風聲,氣到沒空去管白兔小姐被嚇紅了眼眶。「妳居然要把我想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製作出來的蝴蝶彎拿去丟!有沒有眼睛!懂不懂得欣賞藝術!」

  林依依被罵到傻眼,用力睜大眼瞪著他手裡的「蝴蝶彎」?

  哪來的蝴蝶彎?不就是打結的鐵管嗎?林依依揉揉眼睛,懷疑自己眼花。

  她的舉動徹底惹惱安欽群,他氣得一手抓著作品、一手趕蒼蠅似地胡亂揮舞著。

  「妳明天就給我搬出去住!」他咆哮出聲,氣到臉紅脖子粗。「可是我沒有地方……」

  「我管妳可是不可是,妳找到房子之前,去住飯店,飯店的錢我付,這樣總可以了吧!」安欽群轉身走進客房,非常用力地關上房門。

  砰!
  林依依嚇得跳起身,無助地望著那扇還在晃動的房門。

  他叫她明天就走人,要她走到哪裡?她不可能真的去住飯店,然後跟他收錢啊。

  重點是,她捨不得這楝老房子。捨不得後面那座可以曬到太陽的木製陽台、捨不得那些斑駁得很有味道的木製陳列櫃。

  她更捨不得她在庭院裡種下的薄荷、迷迭香,還有屋子原生的果樹- 快成熟的香蕉、結了果子的老檬番石榴、還有那一片香噴噴的檸檬樹花,以及明年才能收成的新栽桃樹,都是她的心頭寶啊。差一點,她就要以為自己可以擁有一個家了。差一點啊……林依依用力閉上眼睛,壓下想哭泣的感覺。她從國小三年級之後就沒哭過了,現在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哭的。

  畢竟,她對人生原本就不敢奢望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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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你先繳完這筆印花稅費用,我才能替你辦理夫妻共同持有的手續。然後,等正式證明文件寄到你家後,你再把文件拿到戶政機關去辦理登記。」林依依坐在辦公室裡,用緩慢語調對一個六十歲老先生說道。

  「這麼麻煩喔,我不知道還要繳錢,我沒帶錢。」老先生一臉不滿地說道。

  「不好意思,這是政府規定的手續費,可能要麻煩你明天再跑一趟。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先打電話來詢問,我的分機是286 。」林依依仍然維持著笑臉。

  「謝謝,妳服務很不錯。」老先生臉色略和緩地說道。

  「這是我應該做的。再見。」

  最後一個洽公民眾離開後,正好是公家機關五點的下班時間。

  林依依沒急著離開,而是按照慣例,先把桌上文件、小雜物全都收拾整齊。然後再把主任交代要打的會議記錄擺到明天工作的第一順位後,才開始收拾背包。

  「我們要去唱卡拉OK,要不要一起去?」她旁邊同事趙偉哲湊過來問她。

  「不好意思,我晚上要整理行李,可能又要搬家了。」林依依回以一記歉意笑容,心裡卻很高興他的善意詢問,因為辦公室的多數人都當她是隱形人。

  「妳不是才剛搬家嗎?」趙偉哲關心地問道。

  「屋主臨時想要回房子,我應該還會再跟他溝通一下吧。」林依依苦笑地說道,實在料想不到她的生命裡會突然闖進一頭肉食動物。「你們好好玩吧!」

  「好吧,再見嘍。」趙偉哲朝她揮揮手,走到另一窩正在補妝的同事們那裡。

  林依依背起用了五年的運動背包,往外走時,聽到同事江惠文在她身後嘀咕著-

  「你幹麼邀她,又不是不知道她是鐵公雞,一年四季都穿長袖白襯衫,以為自己很脫俗耍性格喔。」

  林依依的心被狠刺了一下,但她強迫自己佯裝無事地繼續往前走,只是受傷的心卻不住地大喊著!「我穿著長袖襯衫不是因為耍性格,而是因為一年四季都可以穿,比較省錢。夏天在冷氣房只要放下袖子,說不需要薄外套,冬天也只要加上大外套就可以保暖了。」

  「小聲一點,她一個人孤身在外亂可憐的。」趙偉哲說道。

  「她吃素,每次都要配合她,我們也很麻煩。而且,你以為她吃素就是好人喔,上次小黃家火災,她不是一塊錢都沒捐嗎?」

  她不是不捐,而是怕捐的金額太大,引來同事的揶揄及嘲諷,所以才選擇了匿名捐款的!林依依的心裡吶喊著,卻一如往常地選擇了悶不吭聲。

  如果她口才好一點,或者再善交際一些,她碰到的人會不會對她友善一些?

  至少,她不會得罪安欽群,落得一切都要重新開始的命運吧。

  林依依走出辦公室,在公園裡撥了電話給關姊,告知安欽群要她搬出去的消息。

  「安欽群一定是因為沒睡飽,才發脾氣的。妳把妳的難處告訴他,他會讓妳繼續住下去的。」關曉鈴在電話那頭說道。

  「可是他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他隨便獅吼一聲,她就嚇到想找地洞往下鑽。

  「他的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妳待會兒先去買一些牛角麵包,烤得香噴噴,再加上一壺咖啡,他醒來吃飽之後,龍心大悅就什麼事都沒問題了。」

  「妳不過來看他嗎?」關姊在的話,氣氛會好一點吧。

  「他的個性怪,見面次數多了,會嫌我煩。所以,我才沒去住他那楝房子的。況且,他這次回來也沒通知我,我才不要表現出一副沒他不行的樣子呢!」

  林依依一聽,只覺得很佩服關姊。她沒談過戀愛,還以為談戀愛的人都該迫不及待地想見面才是。

  「他是在做什麼的?」林依依把她昨天差點扔掉那根鐵棍而讓安欽群大發雷霆的事,提了一提。

  「他是在國外很有名的傢俱設計師。他和時下的設計師不同,他不用計算機,喜歡用手繪圖,習慣先製作原型模型。妳說的東西,應該是他的實驗作品。」

  「所以那根鐵棍完成之後會變得很貴?」藝術的事,她是完全一竅不通。

  「如果是大型傢俱的話,價格應該很驚人。」關曉鈴說了一個數字,林依依嚇得差點心臟麻痺,幸好她沒真的把鐵棍拿去扔掉,否則她拿什麼賠人家。

  「關姊,無論如何都謝謝妳為我做的一切。」林依依真誠地說道,真的很佩服身為秘書,事事都能做得周全的關姊。

  「這是我應該做的,有空再出來一起吃飯。」

  「我請客。」

  「好好好。」

  林依依掛上電話後,望著蔚藍天空,不安的心情至此才緩緩平靜下來。其實,她身邊還是有很多值得她微笑的事情。

  她身體沒有病痛,有一份可以自食其力的穩定工作,還有關心她的育幼院家人們,即便外在環境不能事事如意,但也已經夠美妙了。

  加油吧!林依依深吸一口公園的芬多精空氣,起身走向公車站牌,準備開始為她的居住權而奮戰。

  咕嚕咕嚕……

  安欽群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裡。

  咕嚕咕嚕……
  他一腳踢開棉被,身子卻還萬分不願意地賴在床上,無奈鼻子已經醒來,聞到了奶油和咖啡的香氣。

  咕嚕咕嚕。

  安欽群衝進浴室,三分鐘內梳洗完畢,套上一條褲子就衝出房間,直奔向廚房。

  廚房裡的林依依,正在猶豫著要不要把牛角麵包端到他房間時,一回頭卻看到他像頭狩獵獅子一樣地疾衝而來。

  她嚇得緊貼著流理台,一動也不敢動地站在原地。

  「上菜。」安欽群在餐桌前坐下,桌子一拍就要用餐。林依依連忙送上食物,卻突然發現他的上半身什麼都沒穿,麥色結實肌肉的線條,性感得讓人轉不開目光。她倒抽一口氣,連忙在臉頰發燙之前移開目光。她改盯著他的眼睛,可他的眼神太張狂,她也不敢盯太久。

  「其它的東西呢?」安欽群瞪著那四個牛角麵包,左右皆遍尋不著主食。

  「不夠嗎?」她吃兩個便可抵足一餐之飽了啊。

  「塞牙縫都不夠。培根呢?雞蛋呢?火腿呢?」他兩口解決一個牛角,再吞下半杯咖啡。

  「那些都沒有。」她小聲地說道。

  安欽群眼冒凶光,最恨有吃沒有飽,當下指著冰箱大聲問道:「會不會做菜?」

  「會。」

  「那還不快點去做菜。」

  林依依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馬上衝到冰箱前尋覓食材。鍋子盛水,水滾下面的同時,紅蘿蔔和小黃瓜絲也在一旁等待,並用梅子、醬油及檬檸調好一碗開胃的涼面醬汁。

  「快一點!」安欽群開始喝第二杯咖啡。

  林依依送上一盤冰鎮在冰塊裡的冷面及裝在小碟裡的醬汁。

  「這是什麼?」安欽群瞪著他的死對頭!紅蘿蔔。

  「紅蘿蔔。有豐富的胡蘿蔔素和維他命A 。」她很喜歡。
  「這是給兔子吃的。不對,兔子最愛的是牧草,愛吃紅蘿蔔是卡通片亂演的!我才不要吃這種連兔子都不屑的東西!肉呢?魚呢?有生命的東西呢?」他把冷面推到一旁,很不高興地說道。

  「我吃素。」所以冰箱沒有葷食。

  「我管妳吃樹吃花,我就是要吃肉。妳當我跟妳一樣是吃草兔子嗎?」

  他不高興地張大嘴,林依依這才發現他的犬齒很明顯,完全符合肉食性動物的特徵。

  「我明天再買屍體……買肉回來。」她很快地瞄他一眼,希望他沒聽見她的口誤。

  「對,買一些屍體回來,要新鮮剛宰好的。」他不以為意地說道,拿起筷子挑掉紅蘿蔔。「對了,哪來的明天?妳怎麼還在這裡?我不是叫妳去住飯店嗎?」

  「我怕你肚子餓。」她用了關姊剛才又打來交代的一招。

  安欽群聞言,臉上神情和緩了一點,低頭吃了一口面。

  出乎意外的美味讓他一挑眉,繼續吃了第二口、第三口,然後一盤子的面就唏哩呼嚕地全吃光了。

  「雖然剛才的面不錯吃,但是我幹麼要讓一個認為我的作品是破銅爛鐵的傢伙住下來?」安欽群老實地說道。

  「我可能缺乏欣賞藝術的目光,但是我真的很喜歡這裡。」她急忙地說道。

  「妳喜歡這裡的什麼?」看在美味涼面的分上,他再給她一次機會。

  「這裡很有生命力。」

  「是啦。」他一聳肩,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老房子的鬼魂多,靈界朋友多,生命力確實很強啦。妳如果八字太輕,我建議妳不要在這裡住太久。」

  林依依一聽,連打了好幾個冷顫。可她左看右看,就是覺得屋子很安全,至少比她面前這個露出一口陰森白牙的男人安全。「這裡白天陽光普照,整間屋子都暖烘烘,才沒有你說的那種現象。」她說。

  「就算沒那些現象,老房子灰塵多、挑高低、隨便跺個腳都有可能踏破地板,跌個狗吃屎,這種破地方……」
  「你不要說它的壞話。」林依依脫口說道。

  「現在妳知道妳昨晚打算扔掉我的作品時,我的感覺了吧!」安欽群雙臂交握在胸前,好整以暇地說道。

  「懂。我被趕出去的感覺,就像你的作品要被扔掉一樣。」她恍然大悟地點頭。

  「嘖嘖嘖,這招殺人不見血,強迫我一定要留人嘍。」白兔小姐原來是有爪子的嘛。

  林依依無辜地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讓他如此開心。

  安欽群起身倒咖啡,看了一下廚房窗台上的白色盆栽,瞄了一眼她掛在廚房入口處的紅色小燈籠,發現她確實是把這個地方弄得溫馨有人氣。這樣很好。因為他從來就不喜歡住飯店,可他又沒空把這間一年只住幾次的房子弄得比較有家的感覺。

  「那個金魚燈籠不錯,哪買的?」他問。

  「辦公室辦完活動不用了,我覺得很適合這裡,就拿回來擺。」

  「那幾個裝水果的草編提籃還不錯。」她穿衣品味很糟,但擺設品味還不錯,讓這間屋子不僅有著東方色彩,卻又不失輕鬆家居氣氛。

  「關姊從荅裡島買回來送我的。」

  林依依不知道他此時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膏藥,不過有問必答總是沒錯的吧。

  安欽群看著她絞著雙手乖乖站在他面前,一副言聽計從的小媳婦樣子,內心發噱,覺得挺有新鮮感。

  「我這次會在台灣住三個月,每個月兩萬塊,包我的早晚餐,夠不夠?」他問。

  「太多了,多餘的菜錢我退給你。」她連忙搖頭。

  「多餘的錢算是妳的廚師費,妳不想拿就捐給公益團體。然後,我吃肉不吃菜。」他再度對桌上的紅蘿蔔絲露出嫌惡表情。

  「那樣不健康。」

  「妳管我,我喜歡心肌梗塞、高血壓,不行嗎?」他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吃飽喝足之後,精神便來了。
  他看著她明顯不以為然的表情,朝她逼近了一步。「妳敢對我的吃法有意見?」

  「沒有沒有……」林依依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結實胸膛,完全忘了自己原本想說什麼。

  她屏住呼吸,卻擋不住鼻腔裡混合著麝香古龍水與他身上肌膚的熱空氣。她的腦中瞬間閃過「費洛蒙」三個字,臉頰則辣紅了起來,整個人往後大退三步。

  她從不曾這麼清楚地意識到對方是一個「異性」!

  「喂,妳神遊到外層空間了嗎?」安欽群低頭看著她- 她睜著大眼看著他的傻不愣登模樣,很妙。

  「我這人只是嗓門大,說話像吵架,習慣就好了。」他雙手插腰,教誨地說道。

  「喔。」她乖乖點頭。

  「放心,跟我住久了,保證妳牙尖嘴利、戰無不勝。」安欽群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膀,灌完剩下的咖啡。「我吃飽了,要出門去晃晃了。」

  林依依看了一眼時鐘!八點了,他還要出去啊?

  「小朋友,成年人的精采時間從現在才開始。懂嗎?」他好笑地發現她的反應全寫在臉上了。

  林依依點點頭,老實地回答:「不懂。」

  安欽群被她的單純逗得大笑出聲,猜想自己這輩子或者都不曾如此天真過。

  「誠實是種美德,乖孩子。」他揉揉她的頭髮,唇邊浮起一抹淺笑。

  林依依仰頭看著他含笑的眼,胸口不期然地襲上一股悶窒。她用力地大口呼吸,想讓呼吸正常,偏偏在吸進更多他的味道之後,整個人更暈了。

  幸好,安欽群很快地便吹著口哨離開了。而她一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之後,都仍捧著發燙的臉頰,好半天還回不過神來。好奇怪,這種反應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因為各取所需,安欽群和林依依這兩個南轅北轍的人,就這麼同居了下來。

  一個月過去!
  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是標準夜貓子,有時回家的時候,正好是她起床做早操的時間。

  最經常出現的狀況就是,他工作到天亮,洗了個澡之後,就爬到院子裡跟她要早餐吃。

  那時,她通常正在替她心愛的果樹們澆水,跟果樹們說話問安。

  「我要吃早餐。」一早,安欽群戳戳她的肩膀,黑眸只能勉強睜開一條線。

  「先穿衣服。」她目不斜視地看著果樹,已經「快要」習慣他一大早衣不蔽體的模樣了。

  「裸身是人體最自然的狀態,而且我穿了一條褲子。」他賴進一張薄荷綠的大籐椅裡,打了個大哈欠。

  「你讓我覺得不自然。」她摘下一片枯葉,再替檸檬樹擦去葉子上的灰塵。

  「哪裡不自然了!我這種體格結實卻不魁武,有型卻沒壓迫感。妳看習慣我這種極品後,挑選男人的目光才會提升,至少會比妳穿衣服的品味好一點。」他不客氣地說道。

  林依依咬了下唇,佯裝不在意地說道:「衣服只是用來保暖用的。」

  「原始人才會說衣服只是用來保暖。衣著代表了一個人,妳成天穿著這種像老餐廳服務員的白襯衫,無趣到顯然對自己都不用心,誰想要對妳用心啊。」他打量著她,忍不住又爬出籐椅,走到她面前搖頭歎氣了起來。

  「瞧瞧妳自己,眉清目秀、巴掌小臉、皮膚白誓。如果只看頸部以上,不去看妳的小呆瓜髮型,妳其實是個小美女……」長指挑起她的小臉,愈看愈覺得她像顆白玉丸子,白白軟軟的,很好吃的模樣。安欽群嚥了一口口水,發現自己應該是真的餓了。

  林依依被他那對火眸給盯住,雙膝發軟,心兒坪坪亂跳了起來。那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又來了,他真的讓她好緊張。

  「我認為外在不重要。」她拉開他的手,急忙後退一步。

  「不重要才怪!本人的作品當然具備一定水平,但是如果我不是型男,媒體效應可能還會再打個九折。」他目光死盯著她的臉,覺得她粉粉臉頰美麗得讓他想用唇去掬取。

  「你不怕別人把焦點都放在你的外貌上?」她努力裝鎮定,好像他不是一副打算把人吞下的侵略表情。
  「我對自己的能力有自信。而且外貌還可以幫我的事業加分,何樂而不為?」安欽群肚子咕嚕了一聲,他濃眉一皺,拉起她的手就往屋子裡走。「我要吃早餐。」

  「我自己會走。」她的手陷入一片火熱之間。

  「我喜歡拉著妳。」他回頭對她一笑,緊掐了下她柔軟的小手。

  可是你是關姊的男朋友啊!林依依望著他的背影,脫口想說話時,又想起關姊說過安欽群不喜歡別人提到他們的感情,只好又閉上嘴。

  這人不拘小節,個性其實像個小朋友。像這種拉拉手的小事,她如果煞有其事地提出來,可能反倒會被他嘲笑到無地自容吧。

  兩人才走進廚房,她衝到冰箱前,拿出培根到微波爐解凍,下一刻則已按下咖啡機、吐司機按鈕、打好兩顆蛋、倒了一杯牛奶給他。因為以前經常準備育幼院小朋友的餐點,她早已練就了一身快手本領。

  送上蛋卷,她只敢偷瞄一眼他開心的臉,免得自己心臟又坪坪亂跳。

  她轉過身,將幾片培根送入鍋裡,輕微的油爆聲讓她緊張地拿著鍋鏟,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都煮這麼久了,妳怎麼還是有障礙?」安欽群湊到她身邊,一臉不解地問道。

  他怎麼老是喜歡和人靠得這麼近?林依依往右移動一步,她用筷子挾起培根肉,用餐巾濾油之後又放到他的盤裡。「我小時候就不大敢吃肉,一想到故事書裡那些可愛的小動物,就要被我吃進肚子,我就沒法子。」她說。

  「一般人都會把食物和動物分得很清楚。」安欽群繼續吃他的培根,完全沒受到任何影響。

  「我小時候養過一隻小黃狗……」她送上吐司時,猶豫地看了他一眼。

  「請繼續說,完全不用擔心我的食慾。」他解決完培根,開始朝吐司進攻。

  「有一年冬天,小黃不見了,我到處找牠。幾個流漢浪跟我說,他們吃掉了小黃,之後,我就不知道食物和動物有什麼差別了。保育類的、和人類感情好的,就是動物,所以我們就不吃牠們?其它的,就可以吃得心安理得嗎?我不懂。」她搖頭,因為到現在還是不懂。

  「植物也有生命。」他不服氣地說道。
  「我覺得植物像土地一樣,是天生天養的,不像動物一樣會有恐懼被殺害的知覺。」

  「人類為了口腹之慾,根本不會想那麼多。」安欽群看著她一本正經的小臉,失笑地說道:「妳這個惜字如金的傢伙,一遇到這種事,話倒是挺多的嘛。」

  「我……」她眨眨眼,也不大清楚為什麼在他面前就是比較放得開。「可能是平常沒人聽我說。」

  「因為妳穿著像個小古板,一般人才看到妳的臉,就什麼也不想說了。」安欽群看著她的一百零一件白襯衫,再度搖頭歎息一番。

  「可是你剛才對我說了很多話。」

  「我是個怪胎。」他咧嘴一笑,把所有食物一掃而空。「還要一顆蛋。」

  「你已經吃兩顆了。」

  「我工作量大,可以消耗多餘的膽固……」安欽群的話還沒說完,一盒切好的水果就已經送到他面前。

  「木瓜營養高熱量低,可以幫助消化。蘋果能排除廢物、增加免疫力。草莓有維他命C 和纖維,對腸道很好。」她熱切地解釋功效,希望今天可以遊說成功。

  「我吞一顆維他命就好了。」他嗤之以鼻地說道。

  「蘋果香脆清甜,草莓的口感很好,好吃得像剛摘下來一樣,你只要拿起叉子!」林依依叉了一塊蘋果,放到他手裡。「幹麼這麼堅持?」他抿了下嘴角,勉強塞進蘋果。

  嗯,味道不壞。他咬咬咬,吞下肚,再來一塊木瓜,久違的口感和味道讓他覺得想起小時候,很疼他的外婆經常弄給他喝的木瓜牛奶。

  「草莓加煉乳。」她遞過一小碟煉乳,微笑地看著他。

  他把草莓在小碟裡滾了一圈,放進嘴裡,眼睛馬上亮了起來。「這個好吃!我還以為草莓只能拿來配香檳。」

  他抬頭望向林依依,她正開心看著他,表情很溫柔、笑容很可愛,模樣就像他剛才吞進肚子裡的草莓一樣新鮮可口。

  「現在知道水果的美味了吧。」林依依開心地瞇著眼笑,覺得找到了知音。
  「你以前為什麼不吃水果?」

  「剝皮很麻煩。」安欽群一口一顆去蒂草莓,吃得不亦樂乎,目光卻仍膠著在她純淨小臉上。怪了,他現在唾液過度分泌、牙根發癢想咬人是為哪樁?眼前又沒有任何讓他眼睛一亮的美食。

  「你啊……真是個被寵愛的孩子。」她搖頭,好笑又好氣的睨他一眼。在愛裡長大的人,自信就是多人一倍,這點在他身上還真得到了證實。

  「因為總是有很多人等著寵壞我。」安欽群深幽黑眸鎖住她,若有所思地說道。

  「那個……那個……我沒有寵你……你拿錢給我……我本來就應該要照顧你的……早餐晚餐……」她慌亂地垂下眸,不自覺地結巴了起來。

  「傻瓜,拿錢做事也有分用心和不用心。」安欽群走到她面前,挑起她的下顎,笑著對她眨了眨眼。「對嗎?」

  「我拿了錢就會認真辦事。」一道火紅從他碰觸的地方開始蔓延開來,熱得她額冒細汗。

  「所以,隨便一個人給妳兩萬元,妳就幫他切好水果盤,還配上親切笑容?」安欽群咬牙切齒地說道,覺得不爽了起來。瞧這隻小傢伙每天那麼樂在其中地替他準備吃食,他還以為他有點特別,所以他對她說話時也就特別地「輕聲細語」!林依依腦中一片空白,因為真的不會回答這題。

  他是關姊的男朋友啊!她不可以對他太特別,也不可以對他不特別啊。

  鈴鈴鈴……

  「我的手機響了。」她像發現救世主一樣地衝向她的手機。

  安欽群瞪著她縮到角落的背影,心情變得很差,只好猛吃水果以洩忿。

  一盒吃不過癮,只好從冰箱再撈一盒,一臉不痛快地等著她講完電話。

  「你不能因為生意不好就要放棄。」林依依此時根本忘了身後還有一個人,她正被電話那方傳來的訊息,氣得直跺腳。

  「我知道攤子賣掉可以拿回一些錢,但是你才擺了兩個多月,根本沒嘗試過改善就想放棄。如果這麼不堅定,當初就不該一頭熱地什麼東西都要選好的……」

  安欽群在後頭聽得瞠目結舌,因為不知道白兔小姐居然也會教訓人,而且氣到連聲音都在顫抖。

  「錢財對你來說是身外物,但我有壓力啊……我不是你的萬靈丹……那些錢我要省吃儉用多久,那些錢可以讓育幼院多一個月的開銷……」林依依握緊拳頭,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安欽群大步走到她面前,塞了兩張面紙給她,直接搶過電話。

  「有本事就靠自己,不要打來這邊跟她哀哀叫!」說完,他啪地一聲掛上電話。

  林依依抓著面紙,呆呆地看著他。

  「解決了,不用太感謝。」安欽群笑著跟她邀功,一副不居功的謙虛模樣。

  「你幹麼說得那麼直?這樣他自尊會受傷的!」她急得抓起手機,又想撥號。

  「厚!妳這種姑息養奸的態度有問題!」他濃眉一瞪,搶過手機,嗓門一扯就大吼起來。「挫折容忍度那麼低,怎麼在社會生存?妳能陪在他身邊一輩子嗎?妳能拿錢供應他一輩子嗎?」

  「可是……」

  「沒有可是!妳如果再幫他的話,他就永遠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安欽群握住她的肩膀,大聲地說道:「不要把照顧別人變成負擔!妳做得已經夠多了,聽到了嗎?」林依依看著他臉上正氣凜然,看著他為她著想的眼神,她的目光沒法子從他臉上移開,她的心跳無法控制地加快著,耳朵也不由自主地辣紅了。

  她……是不是有點喜歡上他了?

  他是關姊的男朋友,她怎麼可以有這種念頭!林依依臉色變得青白,用力咬住唇,命令自己腦中一片空白。

  「妳有沒有聽懂我的話?」安欽群急性子,悶葫蘆沒點頭,他就是不放心。

  「懂。」她點頭,目光只敢看著他的肩膀。

  「乖。」他拍拍她的頭,覺得大事底定,轉身就要回房補眠,走了兩步後又突然回頭。「對了,妳待會兒幫我打個電話給小關,叫她下午一點來接我。」

  「你為什麼不自己打?」
  「我要去睡覺了,而她現在鐵定還在睡。這個時間起床的人,只有妳這只等著被吃掉的笨蟲。」他對她扮了個鬼臉。林依依擠出一抹苦笑,想甩自己兩巴掌,好甩去那些不該有的念頭。瞧,他很關心關姊的,連捨不得吵醒她這點都考慮到了。所以,她絕對不可以有任何的動心起念,連一點點都不可以有,她只能把他當成大哥看待!

  「等一下,我忘了喝養樂多。」安欽群突然又轉身大步走回廚房。

  但見她像尊石像一樣地定在廚房門口,兩眼發直地瞪著他。

  「妳幹麼對著我發呆?突然注意到我的男人味,發現我魅力無窮了?」他邪邪一笑,一手倚牆一手插腰,擺出雜誌封面照POSE 。

  「才……不是。」她急忙否認,轉身從冰箱拿出養樂多塞到他懷裡。

  「如果不是,為什麼臉紅?」而且還紅得讓人想染指。

  安欽群向前跨一步,沒拿養樂多的左手直接按到她身後的冰箱,攔住她的去路,就是不想讓她輕易過關。

  天知道,他真的還滿想咬她一口的……

  「我……不知道……」她愈急愈說不出話,目光只敢看地板。「可能天氣熱……」

  他低頭望著只及他胸口的小人兒,放柔聲音在她耳邊低語道:「不是因為我?」

  「我對天發誓,我只會把你當成大哥。」否則她會瞧不起自己。

  「大哥!」安欽群的表情扭曲,嘴角抽措兩下後,還翻了個白眼。「拜託妳不要把我當成大哥,大哥聽起來很乏味。妳不如叫我當大野狼,我還比較稱職一點。」

  他打開養樂多,一口氣地全灌下去。

  林依依看著大野狼喝完養樂多,露出心滿意足的童話表情,她噗地笑了出來。

  笑容在她臉上淡淡漾開來,襯得她眉宇之間儘是春陽般溫柔。

  安欽群移不開視線,血液開始沸騰,某個不該有反應的地方突然有了反應。

  他立刻皺起眉頭,深呼了一口氣,強壓下慾望。他承認他早上確實是比較容易「精力旺盛」,但是對像不該是一隻小白兔!
  他偏好身材婀娜多姿、性感美艷型的妖姬;至於白兔小姐純情過度,搞不好他才碰到她的手,她就已經要準備結婚禮服。安欽群一想到婚姻家庭小孩,滿腔熱血頓時都被澆熄。

  「小白兔,我去睡覺了。」他決定還是在夢中與妖姬相見比較安全。

  「晚安……早安……」林依依失笑地咬住舌尖,瞇著眼輕笑著。「你好好睡吧。」

  安欽群再看了她一眼,大步轉身走回房間,咚地一聲倒頭就睡。

  沒想到-

  他當天的夢裡全是她方纔那個笑顏,嚇得他只睡了幾個小時就衝到浴室洗冷水澡。那天晚上,他直奔夜店找了敢玩的女性朋友通霄達旦,直到他徹底證明骨子裡的他還是愛玩愛鬧不愛定下來的野性子之後,他才敢放心地回家。

  像他這種男人是不會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片樹林的。這件事,他不曾為任何女人破過例,當然也不會因為一隻小白兔而有所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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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9 00:00: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林依依的個性實心眼,一旦認定對方該在自己生命裡佔什麼角色,便很難改變。所以就在她努力地把安欽群當成大哥之後,雖然偶爾還是會有心跳失序的狀況,但是多數時候她的自制力都很好。

  撇去安欽群男性荷爾蒙過剩的那個部分,他是個好人。他或者嗓門大、脾氣也不好,但是絕不佔人便宜,是那種吃人一口飯,還人一斤肉的大器個性。

  只是,對安欽群的印象愈來愈好,她就會忍不住想到,他再過不久就要回美國了,然後心情便會為之低落。

  真不知道關姊是如何度過長長的分離時間哪?

  畢竟,安欽群真的是個讓人難忘的……好人啊!

  就像今天早上,她看著報紙上一則育幼院因為地主要收地,而不得不撒院的新聞,感同身受地紅了眼眶,卻不小心被他看到之後,他馬上大叫著他會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直到她破涕為笑為止。

  「依依,妳在發呆嗎?」

  中午午休時間,林依依旁邊的同事趙偉哲好奇地喚了一聲像在沈思的她。

  「沒有。」林依依連忙搖頭,並拿出一盒水果和他分享。

  「妳真的很細心,連水果都處理成一口大小。」趙偉哲邊吃邊稱讚她,憨厚臉上帶著欣賞的笑容。「如果有妳這樣的女朋友,一定會很幸福。」

  「沒有,我很悶的。」她輕聲說道。

  「妳晚上都在做……」

  「偉哲,我們晚上不是要去看恐怖片嗎?過來討論時間。」江惠文跑到趙偉哲身邊拉過他的手臂。

  「喔。」趙偉哲愣愣地點頭,給了林依依抱歉的一笑。「我們晚點再聊。」

  林依依點頭,禮貌性地對江惠文一笑,不料卻換來對方一個得意眼神。她不解地嚥下最後一口蔬菜炒飯,桌上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連忙接起電話,以免吵到已經趴在桌上午休的同事。

  「依依……」

  林依依咬了下唇,知道該來的還是逃不掉。她已經十天拒接汪定國的電話,總不能一輩子不聯絡吧。

  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家人,雖然他年紀長她五歲,可是她一直把他當弟弟照顧,不可能對他撒手不管,只希望他這次是真的學到教訓了。

  「妳不要掛我電話,我知道是我不好、不爭氣、丟妳的臉、讓妳失望……」汪定國在電話那頭急忙地說道。

  「你只是需要更有耐心一點、更腳踏實地一點,因為這世界沒有什麼一步登天的事情。」她搖頭歎了口氣,覺得應該叫安欽群來說這些話會比較有說服力。

  「那天接電話的那個男人是誰?」汪定國語氣強硬地問道。

  「他是我的房東,關姊的男朋友。」她不懂他為什麼要用這種質詢語氣說話。

  「妳不會變心吧?」

  林依依心一驚,神色開始慌亂!是她聽錯意思,還是汪定國會錯意?

  「我知道妳不會變心的,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了,沒人比我們更瞭解彼此……」

  「我們是家人。」林依依打斷他的話,緊張到手心冒出汗來。

  汪定國沈吟了一會兒之後,用一種篤定的語氣說道:「我知道妳一直在等我開口。」

  林依依頭皮發麻,緊抓著話筒,慌亂地一抬頭,正好迎上趙偉哲關心的視線。

  她很快別開眼,急促地說道:「我們休息時間結束了。」

  「我長話短說,妳這次一定要幫我,我朋友需要一萬塊繳房租。」

  那關她什麼事?林依依茫然地睜大了眼,安欽群的話在她腦子裡迥響著!

  「妳如果再幫他的話,他就永遠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不要把照顧別人變成負擔!妳做得已經夠多了,聽到了嗎?」

  「依依,妳聽到我的話了嗎?我朋友需要一萬塊。」

  「那他該去找他的朋友幫忙,再見。」林依依沒給自己思考時間,掛斷了電話。她拒絕了!那個不會說「不」的林依依,拒絕汪定國了!林依依不可思議地看著電話,激動到全身都在顫抖,高興到想跳起來歡呼,她好想打電話給安欽群,告訴他- 她真的做到了!

  噹噹噹……

  一點半休息結束的鈴聲響起,同事們紛紛起身伸懶腰,洗臉,喝茶。

  林依依低頭收拾便當盒,唇邊笑意卻始終沒停過。

  鈴鈴……

  坐在林依依右手邊的江惠文,桌上的電話響起。

  林依依打開計算機,按下號碼鈕,開始處理公事,完全沒注意到江惠文正開始用一種詭異的目光看著她。

  等到林依依處理完手上case 之後,江惠文走到趙偉哲旁邊,大聲地說道:「林依依接一線電話,妳青梅竹馬的男友汪定國打來的。」

  「我……不知道妳有男朋友了。」趙偉哲一怔,勉強對林依依擠出一個微笑。

  「他不是我男友。」她小聲地說道。

  「你看!林依依真的就像她男朋友說的,嫌他落魄,就翻臉不認人了,害他只好隨便撥一個分機訴苦。」江惠文連忙對趙偉哲說道。

  「不是那樣。」林依依搖頭,指尖已經全陷入手掌裡。

  「不然妳為什麼不接他的電話?」江惠文咄咄逼人地問道。

  「因為他打來的目的……只是……」要借錢。

  林依依的話梗在喉嚨裡,即便這些人不認識汪定國,她還是沒法子說他的壞話。

  「沒空聽妳結巴了,快接電話。」江惠文冷哼一聲,一副等著看好戲的姿態。

  林依依接起電話,聲音還在顫抖。「你為什麼要對我的同事亂說話?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我沒說錯,我們應該會是那種關係的。」

  「我現在要上班,我晚點請關姊跟你談。你如果再打來干擾我的工作,我不會再當你是我的親人。」她要堅定、她要堅持,不可再姑息養奸。「反正,你們都有班可以上,只有我是個沒用的人……」

  林依依掛斷電話,低頭閉眼一分鐘之後,擠出一抹笑容對同事說道:「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

  「那個真的是妳男朋友?」趙偉哲迫不及待地問道。

  「只是一起長大的朋友。」林依依輕聲地說道。

  「關係撇得還真清啊。」江惠文瞪著趙偉哲開心的表情,口氣更加陰沈。

  「我不說謊。」林依依心裡委屈,可她不想在這裡大吵大鬧。

  如果安欽群在就好了,他雖然愛大吼大叫,可是總是三兩下就能把話說清楚、講明白。

  「對啊,妳不說謊,是我們愛誤會。」江惠文冷嘲熱諷地說道。

  林依依不想和她爭辯,只低頭默默整理著文件,按下一個民眾洽公號碼。

  「她那副老實頭模樣,認為她會說謊的人,應該去檢查腦子。」一道洪亮嗓音打破了公務空間的平靜。

  林依依驀地抬頭,看到穿著黑色POLO 衫的安欽群,正趴在她的櫃檯上,一口白牙笑得很燦爛。她以為自己眼花,連眨了幾下眼,眨到他也對她眨了下眼,她才回過神。「你來這裡做什麼?」她心裡好激動,卻努力裝出鎮定模樣,怕他看出異樣,為她抱不平。

  「辦過戶啊。」安欽群揚揚手裡的號碼牌,利眼對上剛才那個講話刻薄的長臉女人。

  「過戶?」林依依奇怪地說道。

  「我早上不是答應過妳,要幫忙那家土地要被收回的育幼院嗎?我查了一下,發現我在附近正好有一塊空地,想說剛好可以捐給他們。我記得小關說妳在這上班,才想說順便殺過來找妳。」

  他捐地的大手筆讓林依依及現場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氣。

  「你……你怎麼這麼好心啊。」林依依霍然起身,臉蛋激動地大紅。

  「因為我錢多,還有那塊地空著也是空著,能做點有用的事情也不賴。」他一聳肩,把地契、身份證件、印章全都推了出去。

  江惠文關心的是另一件事,馬上追問道:「你們住在一起嗎?」

  「對啊。」安欽群點頭。同事們一聽,七嘴八舌地竊竊私語了起來,內容不外乎是簡樸的林依依,居然會和男人同居等等等八卦。

  「我是幫他顧房子的。」林依依連忙聲明。

  「沒錯,還兼廚子跟打掃。」安欽群好心地補充道。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誰相信你們的清白。」江惠文把這個穿著名牌上衣的男人,斜背LV背包的男人,從頭到腳打量一次。

  MAN得很帥氣,怎麼會看上林依依這種小土包?八成只是玩一玩吧。

  「他只在台灣待三個月。」林依依說。

  「妳究竟會不會解釋啊!如果會天雷勾動地火,三天就燒得如火如荼了啦。只在台灣待三個月,哪是什麼重點?」安欽群敲了下她的腦袋,注意到她身邊那個黑框眼鏡男,一臉想上前護花的模樣。

  他心裡一陣不痛快,瞪了對方一眼,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對著林依依繼續燦笑。

  「你不要愈描愈黑。」林依依脹紅臉,卻又拿他的嘻皮笑臉無可奈何。

  「我是要幫妳端正視聽。」安欽群看她臉紅紅,眼眶也有點紅,馬上擺出嚴肅姿態。「正常人一瞧妳這副小古板的樣子,就知道妳做不出什麼婚前性行為、亂搞男女關係的事情。而且我們兩個清清白白,幹麼要讓那種心裡有鬼的惡婆娘說閒話。」

  「你說誰惡婆娘?」江惠文一拍桌子,就衝到前面要跟他理論。

  「誰心裡有鬼,就寫在臉上。」安欽群眉毛都沒挑一下,連瞄都懶得瞄她。

  「誰聽到你們孤男寡女住在一起,都嘛會認為你們有問題。」江惠文轉頭問著趙偉哲,尋求著認同。「對不對?」

  「我相信依依是個好女孩,不會亂來的。」趙偉哲認真地說道。

  「哈!吃癟了吧!」安欽群指著她的臉,不客氣地大笑出聲。

  江惠文氣得滿臉通紅,轉身往回走。她絕對會讓林依依好看的!

  「你不要再說了。」林依依扯扯他的手臂,不安地看了江惠文一眼。

  安欽群嗓門一揚,大聲地說道:「這種等級的戰役就讓妳嚇到臉色發白?妳沒被母暴龍吃掉,算是妳運氣好。」幾名來洽公的民眾聽到這裡,忍不住笑出聲來。

  「媽媽,我要看暴龍。」小孩子大聲地說道。

  江惠文把桌上文件往地上用力一摔,怒沖沖地走出辦公室。

  林依依歎了口氣,知道安欽群這下子真的把事情鬧大了。江惠文原本就不喜歡她,這下子更有理由借題發揮了。

  偏偏安欽群吹著口哨,一副天下太平模樣,讓她不知道該不該對他動怒。畢竟,他也是為了她著想啊。

  「你不是要來辦過戶的嗎?」林依依接過他的證件。

  「對啊。」安欽群仗著身高之便,故意把半邊身子探到櫃檯裡,壓低聲音說道:「我晚上要吃糖醋排骨。」

  這樣的音量,黑框眼鏡男應該聽得到吧。

  「今天辦公室有壽星慶生會,我不回家吃飯。」她壓低聲音說道。

  安欽群垮下臉,抿著唇,一副小男孩得不到心愛玩具的失望表情。「那妳幾點回來?」他近來愈來愈喜歡待在家裡,就算只是扯著她瞎聊,他也覺得很開心、很自在。

  「不知道,你可以叫關姊過來陪你。」林依依頭也不抬地說道。

  「我待會兒進辦公室就看得到小關了,幹麼下班還要找她?」他奇怪地瞥她一眼。

  那你每天晚上都看得到我,幹麼我不回家,你就一臉失望表情?難道我做的糖醋排骨真有那麼美味?

  林依依看著他,有一肚子不適合在辦公室發問的問題,只好強壓下疑惑,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你的證件不齊全,請先到旁邊坐,等對方來了,再辦手續。」

  「他們說兩點會到,不知道為什麼到現在還沒來。我站在這裡和妳聊天,等他們。」要他看著她,又不能招惹她,他的牙齒會不舒服。

  「我現在在上班。」林依依警告地看他一眼。

  白兔小姐現在愈來愈不怕他了喔。安欽群被瞪得頗樂,一派自在地說道:「那妳跟我解釋一下,我辦這個過戶需要哪些手續、要繳多少費用?能不能抵稅啊?」

  林依依望著他頑童神情,還能怎麼辦?只好搬出手續流程圖擺在桌面上,準備來場正式開講。

  「妳的洗髮精好香。」安欽群低聲說道,聲音吹拂過她頰邊髮絲。

  「關姊送我的。」她說,想知道是他居心叵測,還是她心裡有鬼。

  「喔。」安欽群目不轉睛地回望著她,不明白她幹麼一副等著他舉手認錯的表情。「然後呢?妳不是要開始長篇大論了嗎?」

  林依依從他黑白分明的眼裡,看不到一絲心虛,只好安慰自己說,一切都是她想太多、反應過度了。她深吸了口氣,開始用最公事公辦的口吻一項一項地解釋起流程。

  「首先,我們要先辦理贈與手續……」

  從林依依辦公室離開之後,安欽群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他進辦公室。這一天,辦公室要開新品會議,是一個國內傢俱的扶手椅案子。安欽群晃到最前方,一屁股坐上桌子,抓著幾張紙在手上甩啊甩地。

  「設計圖我完成了,依照慣例傳下去給每個人,請大家把意見及新想法加在上頭,破壞我的原創無所謂。外型、內在材料也都不限,鐵絲、椰子纖維、線團,你們喜歡什麼就做什麼!」

  設計師們正襟危坐,沒有一個因為安欽群的雲淡風輕而放鬆心情。安欽群喜歡腦力激盪,所以才給他們機會一起設計。要是搞砸了、提不出新創意了,就沒機會待下來在他身邊學習,誰敢隨便。

  安欽群可是少數能在國際傢俱界站穩腳步的東方人啊。

  「還有,我希望支腳可以拆卸,這樣方便包裝、運送。如果有人能想出更經濟的包裝方式,歡迎下一季到我美國的公司實習。」

  安欽群跳下桌子,從關曉鈴手裡接過幾件要求合作的台灣新案子,準備挑個幾件來讓大家試試身手。

  等到會議完畢之後,已是晚餐時間。安欽群因為回家沒人理,因此囑咐小關現場辦上一場有吃有喝的辦公室台式聚餐,餐費無上限。辦公室沒一個人先離開,每個人巴望的無非都是能和安欽群多說些話,多聽聽他這些時間的創作歷程,好汲取一些大師的思考方向。

  各方發問不停湧來之際,安欽群手拿之前依依幫他準備在辦公室用餐的漆器筷子,就連吃碗姜母鴨也不得清靜。

  他捺著性子應付了半小時後,仰頭喝光一碗辣舌頭的薑湯,嘴巴一張就直接噴火。

  「厚- 吵死了!我不想再說我上次得獎的作品了,這一題已經被問過一百次,想知道就自己去看雜誌專訪!還有,靈感從哪裡來,旅行時專心旅行,吃東西時專心吃東西,靈感自然就會出來!」

  安欽群吼完,左右尋找著新的食物。關曉鈴及時遞上一杯愛玉檸檬,他臉色才變得和緩一點。

  「大家先給安先生一些時間吃東西吧。」關曉鈴對大家使了個眼色。

  「吃東西還問東問西,不怕消化不良。」安欽群大聲地吸著愛玉凍,嘴巴還一徑地嘀咕著。

  「大家只是好奇。」關曉鈴柔聲說道,閒聊似地問道:「你最近有沒有想去哪個傳統市場走一走?」

  「想去台南的東市看看,好像有好吃的涼面、現做鳳梨酥,還有古早味牛奶紅茶。」安欽群一提到吃的玩的,精神就突然好起來。

  「想哪天去?需要當地領隊嗎?我大學讀的是台南的學校。」關曉鈴笑著說道。

  「不用了,我星期六、日再找林依依陪我去,那傢伙根本是小老太婆一個,什麼時尚流行都不懂,不過,菜市場小吃哪種美味,她倒是如數家珍。她上回帶我去一間圓環的杏仁茶攤,老闆跟客人都坐小板凳,拿著鋼杯喝杏仁茶,再配根油條。嘖嘖……痛快到不行。」他眉飛色舞地說道。

  關曉鈴推了下時髦的膠框大眼鏡,唇邊笑意黯淡了些。

  「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傢伙居然吃素,叫她介紹一下好吃的排骨酥,她一問三不知。」安欽群嘴一抿,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我還以為依依很內向,不會和不熟的人一起出去。」如果她早知道他們交情會變得這麼好的話,她早就自己搬進去那楝老房子住了。

  「什麼內向,她根本是老古板,整天叨念哪種食物有什麼營養,每天一早就種樹、澆花做早操,二十幾歲已經在過退休生活,真搞不懂那傢伙腦子在想什麼。」

  安欽群拿過一盤鴨舌頭,邊啃邊閒嗑牙,完全自得其樂模樣。

  「看來你們相處得不錯。」

  「當然不錯,我可從沒養過會把家裡照顧得很好的白兔!」安欽群大笑了起來,愈想愈覺得開心,笑到連眼角邊的紋路都跑了出來。

  「你會對純潔白兔出手嗎?」一名在公司待了兩年的助理妹妹,湊過來問道。
  安欽群的花邊不斷是公認的事情,但他從沒一段戀情能超過三個月的!

  「不會啦,這隻兔子每天把我餵得飽飽的,我撐到根本不想動手。」

  「藥膳排骨外送到。」另一名職員捧著食物進貢。

  「贊贊贊,慶祝就是要用這一味啦!」安欽群迫不及待地坐到會議桌上,大開殺戒,一次解決兩碗。

  「關姊特別交代的。」職員說道。安欽群朝關曉鈴豎起大拇指,吃得心滿意足、眉開眼笑。

  「依依男朋友最近有來找她嗎?」關曉鈴端著一杯仙草坐到他對面,不經心地問道。

  「她有男朋友?」安欽群皺起眉,突然覺得排骨燉得太老,有點咬不下去。

  「是那個打電話來鬼吼鬼叫說不得志、沒出息的傢伙嗎?感覺不像吧。就算是,那種只會自暴自棄的傢伙,早點甩開,她早點自在一點。」

  「你喜歡……」關曉鈴的問句被安欽群的手機鈴聲給打斷。

  那魯灣咿啊那魯灣那魯灣咿啊那魯灣那魯灣咿啊那魯灣……

  原住民豪邁的歌聲不停地從安欽群桌上手機傳來。

  「誰打來的?」吃飯皇帝大,安欽群才不管。

  「依依。」關曉鈴拿起手機,很自然地說道:「我跟她說你正在吃飯。」

  「我自己接。」安欽群嚥下湯,拿過電話,聲音洪亮地說道:「突然良心發現,決定要煮糖醋排骨給我吃了嗎?不稀罕了,我現在在吃小關買來的……」安欽群聲音中斷一秒,他霍然起身,咬牙切齒地說道:「妳怎麼在哭?誰欺負妳!」

  現場馬上噤聲,眾人皆面帶恐懼地看著他額爆青筋,一副要找人單挑的兇惡模樣。

  「妳晚上一個人跑到那種地方做什麼!」安欽群用力拍桌的下一秒,就衝回辦公室,背上斜背包,臉色鐵青地往外走。「妳等著,我馬上到!」

  「依依怎麼了?」關曉鈴上前關心地問道。

  「那只沒膽兔子現在一個人在殯儀館前面!」安欽群一想到她害怕的模樣,忍不住磨著牙,說了些咒罵的話。

  「我和你一起去接她。」關曉鈴緊跟在他身邊,走出辦公室大門。

  「我那輛車只能坐兩個人,妳去了她坐哪裡?」安欽群奇怪地瞄她一眼,揮揮手要她回辦公室。「妳去陪大家吃飯、聊天,續攤的錢通通都算我的。」

  安欽群說完,大跨步走進電梯裡。

  關曉鈴看著他的背影,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從沒看過安欽群為任何女人露出那麼焦急的神色。她以為像依依那種內向安靜到惹不起人注意的個性,絕對不會吸引到安欽群,才放心地把依依安排到那裡住,誰知道……

  他一定是把依依當成妹妹!否則,她陪伴安欽群這麼多年,依依怎麼可能比她還重要呢?

  關曉鈴擠出一抹笑容,轉身走進辦公室裡,大聲宣佈道:「各位同事,老闆先走了,我幫大家爭取到續攤免費的福利。」

  「耶!關姊最棒!」

  「關姊,那通電話是那只白兔打來的嗎?他們現在是男女朋友嗎?」員工們八卦地一擁而上,把關曉鈴包圍在人群中央。

  關曉鈴一聳肩,表情自在地說道:「你們也知道老大的保護欲向來過人,他說只是把對方當成妹妹而已,大家別想太多。」

  「說得也是,老大那種個性,如果想定下來,也只有曉鈴姊最適合了。」關曉鈴的頭號支持者總機小美,馬上跳出來說道。

  「別亂說話。」關曉鈴拍拍小美的頭,笑容這才放鬆了一些。她對自己要有信心,安欽群和依依不會發生什麼事的,畢竟那兩人根本就是風牛馬不相及的個性嘛。


  黑夜裡,殯儀館內的白熾燈光慘亮地灑在路邊,誦經聲及家屬的哭泣聲被風吹散,斷斷續續得像不知名的哀鳴,引人頭皮發麻。

  林依依目不斜視地站在殯儀館大門口,環抱著雙臂,努力抗拒著那股滲入骨子裡的寒意。

  今晚辦公室聚餐結束後,江惠文突然說要載她回家,而她正想著要找時間跟江惠文為安欽群的事情道歉,自然也就上了車。

  誰曉得她才上車,江惠文就拚命指責她只會做表面功夫,說什麼她心機重,就只會扮無辜、心腸歹毒,辦公室有什麼捐款,總不見她這個鐵公雞拔出一毛,還說她整個晚上都纏著趙偉哲不放。江惠文氣得那麼厲害,她根本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然後,江惠文就把車停在殯儀館前,趕她下車。空曠大路上,她斕不到一輛出租車。想進去殯儀館辦公處詢問是否能代客叫車,誰知一進門就先面對了好幾張亡者的照片,嚇得她連走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她知道人都會死,她也非有意對死者不敬,可是在冷風陣陣的夜裡,那些棺木和幡旗、紙錢都讓她感到害怕。

  林依依牙齒直打顫,整個人蜷成一團慢慢地蹲下來。

  「林依依!妳在哪裡!」

  一個大嗓門讓她驚跳起身,可她像突然找回了力氣,一下子就站起身。

  「我……我在這裡!」林依依用盡全力大聲喊道,一抬頭看見一輛紅色雙門跑車在路邊停下,而安欽群正下車朝著她奔來。

  她鼻尖一酸,朝著他的方向跑去。

  「妳沒事吧?怎麼會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安欽群二話不說就把她整個抱入懷裡。「妳冷得像殭屍!」

  「亂……亂說……」林依依看著他,牙齒仍然拚命地打顫。安欽群看著這個在他懷裡顫抖的小傢伙,忍不住將她攬得更緊。要命了,這小傢伙抱起來的感覺怎麼這麼柔軟美妙?一股熱氣衝入他的血脈,完全就是他靈感乍現的瞬間,血液澎湃的感覺。

  他聽從心裡直覺,將她擁得更近,而她可憐兮兮發抖的身子,讓他不禁將下顎靠在她的髮梢呵護,用一種他覺得肉麻兮兮的聲音說道:「乖、沒事了喔。」

  「我……本來想叫車……但是… 沒有出租車停下來……」她哽咽地說道。

  「妳晚上穿著白衣、一臉蒼白地站在路邊,誰都以為妳是鬼,誰敢載妳啊!」

  安欽群翻了個白眼,不以為然地說道。

  林依依低笑出聲,眼淚卻同時掉了下來。

  「對不起……」她揪著他的衣服小聲地說道。

  「妳跟我對不起個鬼啊!」他擦去她的眼淚,心不期然抽痛了一下。

  「不要在這裡提到那個字。」她的臉變得慘白,抖得更厲害了。

  「哪個字?『鬼』喔?」

  林依依搗住他的唇,又急又氣地瞥他一眼。安欽群笑出聲,憐愛地將她臉上髮絲拂到耳後,不自覺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個吻。

  林依依一怔,一股暖流直衝上她的臉頰。這樣的舉動,會不會太親密?

  她的鼻尖開始意識到他身上帶點野性的麝香男性味道,身子也因為兩人的肌膚相親姿態而不住輕顫著。

  安欽群看著這只因為一個額吻就傻住的小白兔,內心裡閃過一百個不該擁她入懷的理由,但是!

  他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

  反正,他向來就不是以理性著稱。

  「我們回家。」安欽群攬住她的肩膀,黑灼目光緊盯著她。

  「好。」林依依乖乖點頭,站在他灼熱身軀旁邊,突然間什麼也不怕了。

  她不可以想入非非,因為如果有任何一丁點那樣的念頭,她就不該由著他用這種保護姿態擁著她。所以,他只是個能夠保護她的大哥哥、他只是個能夠保護她的大哥哥、他只是個能夠保護她的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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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9 00:01: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那傢伙為什麼把妳扔在那裡?」一上車,安欽群馬上追問。林依依咬住唇,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她低著頭,小聲地敘說著江惠文今天在車上所說的事情。

  「原來如此。她喜歡趙偉哲,趙偉哲喜歡妳嘛。」安欽群的大嗓門在車子裡轟轟迴響著。

  「不可能,他只當我是同事。」她搖頭,不相信他的話。

  「他喜歡妳,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哼。

  「他就是個友善的同事啊。」

  「好同事是對每個人都好,趙偉哲應該是對妳特別好。」那個老實頭該來跟他,他安欽群喜歡一個人,就一定會讓對方印象深刻。他轉頭瞄她一眼,確定她的目光正在他臉上。「趙偉哲雖然很常跟我說話,但是他也會和江惠文他們一起出去。」

  「是不是因為他約妳,妳都沒答應過。」他自己挺喜歡這個假設的。

  「我不是很習慣跟大家一起看電影、吃飯,那些事很花錢。」

  安欽群看著她無辜小臉,內心保護欲頓時泉湧而出,可嘴裡卻沒忘記要教訓人。

  「我還以為搞設計的,是最弄不清楚社交狀況的人,沒想到妳的EQ比我還低,幸好妳是在公務部門,沒有什麼陞遷壓力。」他非得想個方法幫她擺平一切不可。

  「沒關係,我很習慣一個人。」唉。

  「屁啦!我不信妳會習慣被人丟在殯儀館前面。」安欽群不客氣地說道。

  林依依瑟縮了下身子,用外套把自己包攏得更緊。

  安欽群看著她,心裡閃過不捨,嘴裡說得更認真了。「我不管江惠文把妳扔在那裡,是不是因為嫉妒,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妳剛說過之前因為怕慈善捐款太多造成大家壓力,所以選擇用無名氏的方式捐款,那妳為什麼不在私底下把錢交給當事者,請他們不要聲張呢?這樣他們聽到不利於妳的流言時,也會替妳辯駁的。」他是很想替她開個澄清大會,但她鐵定不會同意。

  「我不知道要怎麼樣把捐款拿給別人,那樣很尷尬。」她小聲地說道。

  「幫助別人還會不好意思?像妳這種遲鈍的軟心腸笨蛋是怎麼長大的?」安欽群不可思議地揚高聲音,嘖嘖稱奇地說道。

  「育幼院裡的朋友,就是上次你掛人家電話的那個汪定國會保護我。然後,關姊也很照顧我。」她一本正經地看著他,眼也不眨地說道。「所以,你要對關姊好一點。」

  安欽群奇怪地瞄她一眼,不知道為什麼結論會跳到那裡。

  不管啦,反正他現在只想著要跟她獨處,好確定他心中那頭亂撞小鹿,究竟和男女情愛相不相關,其它的事全滾到一邊。「我們到家了。」他停好雙人座跑車,跳了出去。三十秒後,林依依仍然坐在車子裡。安欽群走到她那邊,拉開車門。「妳幹麼不下車,要轎子來扛人喔?」

  「我腿軟。」林依依低頭看著十指,用一種想鑽地洞的聲音說道。

  「沒用的傢伙,這樣就腿軟,萬一哪天真的見鬼了,妳不是嚇到昏倒……」安欽群傾身揉著她的髮絲,聲音裡儘是寵溺笑意。

  「你不要一直提那些事。」她啾他一眼,不自覺地打了下他的手臂。

  安欽群望著她又氣又怕的嬌怯表情,一道心悸閃過他胸口,熱氣再度瞬間上升。這次,他很肯定他真的是對這隻小白免有FU了。

  難怪他最近只能把其它異性當成動物,因為她們全都是虛有其表的鶯鶯燕燕。

  因為她們不像這隻小傢伙,社會能力雖差,卻又固執地想讓社會變更好。他甚至沒聽她抱怨過誰的不是、她只是認真地做著她的工作,她的心善良得像個天使。

  一個讓他想一親芳澤的天使!

  安欽群眼眸微低,斂去眸裡的狩獵光芒,以免嚇壞人。

  「我抱妳。」他不由分說地彎下身,大掌探到她的膝蓋下方。

  「不可以!」在她的驚呼聲中,她被攬到他的胸前,只差一步就要被高高抱起。

  「妳該不會是要跟我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他揶揄著她,仍然將她往他的懷裡摟。

  她噗地一聲笑出來,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啊……我還真的是要說那句耶。」

  她吐舌頭的模樣超可愛,笑意讓她身上純淨且誘人的矛盾氣質整個直撲向他。

  他不行了!

  安欽群的腦中一片空白,抗拒不了本能地低頭,吻住她的唇。

  林依依睜大眼,一時還沒法子理解發生了什麼事。

  「閉上眼。」他在她唇上低語。
  她心慌意亂地聽從命令,沒想到他卻開始用舌尖撥開她的唇。

  她倒抽一口氣,伸手去推他的肩,可他的大掌牢牢地扣住她的後頸,舌尖綿密地逗弄著她的舌。身子輕顫著,雙膝在發軟,她已經無力推開他的手,只能任由他的唇舌開始用一種親密的方式讓她忘記今夕是何夕。

  唇齒糾纏間,一股不曾體會過的快感滲入她的血脈裡,林依依聽見自己不自禁的低喘,感到每一次肌膚都敏感得在顫抖。

  親密譴蜷間,她與他親密相貼的面頰邊,感到有一股熱流滑過,然後……然後……她聞到血的淡淡腥味。

  血?林依依擰著眉,疑惑地睜開眼。

  他的鼻下一片血紅!

  「你……流鼻血了……」她驚呼出聲,連忙彎身找面紙。

  他- 流鼻血!

  安欽群瞪著她頰邊那片血痕,瞪著她從他鼻尖抹過的血漬衛生紙,表情像看到了外星人入侵。

  他怎麼可能流鼻血,他又不是十五歲血氣方剛的青少年!

  「我沒流鼻血……」安欽群不承認,硬是接過衛生紙往鼻下一拂。一片紅!他真的在流鼻血,而且還流得不少。

  安欽群瞪著那片紅,覺得自己開始暈眩!他對血一向沒好感。

  「頭快點往前傾。」她推他在車子副座坐下,捧著他臉龐往前壓。

  「流鼻血不是應該要頭往上仰嗎?」他瞪她一眼,覺得她有可能害自己流血過多。

  「往上仰不能止血,只會讓血流到咽喉、進入食道。你的頭要稍微往前傾,才可以讓鼻血流出。」她用手壓住他的鼻孔右側,一本正經地說道。「育幼院的小朋友經常流鼻血,我處理過很多次,相信我。」

  「一定是晚上吃的姜母鴨加藥膳排骨太補了。」他的情場老手之名,可不能毀在這一場。

  她點頭,專心地壓著他的鼻子。

  「等一下回家,我泡杯菊花茶給你喝,去燥熱。」

  安欽群偷瞄她一眼,發現她臉上毫無嘲笑之意,只是用關心的眼神注視著他,他心頭的擔憂頓時化成泡沬。好吧,他現在願意承認,不是姜母鴨加藥膳讓他流鼻血,是她讓他熱血沸騰的。

  「血停了。」她鬆開手,小心翼翼地側著臉,察看他是否還有出血狀況。

  「太好了。」他捧住她的臉孔,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不可以!」林依依驚喘出聲,理智完全回到她的腦子裡。

  他怎麼可以吻她!他是有女朋友的人啊!

  「可以。」安欽群吮住她的唇,感覺到她身子輕顫了下,他勾唇一笑,有自信能夠很快地安撫她的慌亂情緒。

  「不可以!」她用力抬頭,頭頂撞到他的鼻子。

  安欽群悶哼出聲,痛到搗著鼻子彎下身來。接著,一股血腥熱氣再度從鼻孔裡泉湧而出。

  「對不起……」林依依想碰他,但又怕他突然再吻她一次,於是飛快地後退三大步。「你自己壓著鼻子旁邊的穴道、五到十分鐘就可以止血了。」她一邊說話,一邊仍在持續後退。

  「給我過來!」安欽群對她大吼一聲。

  「冰箱有冰塊,你可以冰敷你的鼻子。」她頭也不回地衝回屋子。

  安欽群瞪著她的背影,濃眉一皺,沒好氣地用一種壓著鼻子的悶聲怪叫罵道:「見鬼了,我現在需要冰敷的部位不是鼻子!」

  想他安欽群憑借直覺,闖蕩江湖數十載,如今竟栽在一隻不解風情的笨白兔手上,還落得流鼻血的下場,他這是招誰惹誰啊!

  不過,她保守到連襯衫扣子都扣到最上頭一顆,這樣的反應也算在預料之中吧。天知道,她接下來還會使出什麼獨門絕招來對付他。

  安欽群咧著嘴笑,發現自己竟然!
  還滿期待的。

  林依依衝回房裡,羞愧得想去撞壁。她怎麼可以和他接吻,雖然不是她主動的,可是她竟然有片刻時間沈浸在那個吻中,忘了他和關姊的關係。

  她真的太差勁了!

  鈴鈴鈴……

  林依依嚇得從床上驚跳起身,急急忙抓起手機,是關姊打來的!

  鈴鈴鈴……

  手機聲催促地響著,她深吸一口氣,有種作賊當場被抓的感覺。

  「關姊……」她強迫自己壓下接聽鍵。

  「欽群說他去接妳,你們到家了嗎?妳沒事吧?」

  聽到關姊關心的問候,淚水頓時盈滿林依依的眼眶。

  「我沒事。」她哽咽地說道。

  「發生什麼事了?」林依依又把事情說一次,卻心虛地省略掉許多細節。

  「妳的同事真的很壞,明天關姊帶妳去收驚。」

  「謝謝關姊。」牙齒深陷入貝齒之間,真相梗在咽喉裡,催促著她跟關姊坦白。

  「關姊一直忘了問妳,妳和欽群相處得還好吧?」

  「我……」她汗顏地低下頭,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欽群對妳出手了嗎?」

  林依依聽著關姊習以為常的鎮定詢問,整個人天旋地轉了起來。難道安欽群花名在外,親吻女人只是家常便飯嗎?

  「關姊,對不起。」她低聲說道,眼眶更紅了。

  「不關妳的事,都是安欽群的問題。他每次都是這樣,一遇到沒接觸過的類型,就忍不住手癢想招惹。」

  林依依面無血色地看著她還染著一丁點血漬的手指,她抽過一張面紙,用力地擦拭著,直到皮膚都被摩紅了為止。

  「我會當這事沒發生過,但妳要答應我,離他遠一點,關姊不想妳受到傷害。」關姊的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的眼淚滑出眼眶,但仍堅定地說道:「我會離他遠一點的。」

  「別跟他說我和妳談過這些事,他如果知道我告訴過妳他拈花惹草的毛病,一定會痛罵我一頓……」

  「因為愛他而忍受其它女人,不苦嗎?」她脫口問道。

  「愛上了有什麼辦法呢?我只希望他最終會知道我的用心良苦。」

  林依依聽著關姊無奈的聲音,生平第一次,她想要給人一巴掌。就因為好奇貪鮮,安欽群可以傷害關姊的嗎?

  「我決定今晚就搬出去。」林依依握緊拳頭,語氣堅決地說道。

  「那……妳先過來我這裡住吧。」

  「妳那裡也是和朋友合租,我不好意思打擾。」況且,她怎麼有法子看到關姊,而不想到那個惡魔,而不感到內疚呢?

  「那妳答應我,還沒找到住處前,旅館費用就由我出。畢竟,是我要求……」

  「妳不用要求,我也會和他保持距離的。我現在就收拾行李,在他還沒發現之前就離開。」快刀斬亂麻,才是最好方式。

  「我幫妳叫出租車,四點可以嗎?他那時候通常工作得最有靈感,不會發現。」

  「謝謝。」

  掛上電話,林依依看著桌上安欽群昨天送給她的那個啄木鳥椅子原型。

  原來他待她的好、他給她的吻,都是他貪玩的行為。他只是覺得她有意思,所以才會想招惹她。

  想到他看到她備受驚嚇時,所露出的壞心眼笑容;想到他吃掉青菜得到她誇獎時,那種孩子般得意模樣;想到他遇到好吃的食物時,那種瞇著眼笑的滿足模樣;想到他衝到殯儀館前緊緊抱住她時的關心神態……

  他怎麼可以虛假得那麼真實!

  林依依壓著疼痛的胸口,用力地喘氣。聽見大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她很快地關上電燈,把自己縮在被窩裡,怔怔地看著黑夜。聽見他的腳步聲在門前逗留了一下,又大步離開後,她不許自己再有思考的時間,打開浴室的燈,就著微弱的燈光,開始收拾起行李。

  無所謂了,反正她這個沒有家的人早就習慣流浪了。


  安欽群回到屋裡時,小白兔房間的燈光已熄。

  他猜想她一定是因為那個吻而害羞到不敢出來見人,只好強忍著想見她的衝動轉而走進廚房。

  她臉皮那麼薄,萬一把她給嚇走了,他還有什麼樂趣可言?一想到她嬌羞的模樣,他心情大好地從冰箱裡舀出一碗她昨天煮的綠豆湯。

  他邊吹口哨邊喝,感覺精力旺盛,可以和工作大戰到天亮。

  拎起一瓶啤酒,他走進工作室,連設計圖都沒畫,直接就拿起電鋸動手,依昭一他腦子裡的想法,嘗試做出他腦中一組與花卉有關的圓椅。半夜四點,他因為太認真而忘了休息,導致肌肉酸痛。他趴倒在桌子上,眼睛盯著半成品,肚子咕嚕咕嚕叫。

  幅度不對、木頭表現不出層層花瓣的柔軟,或者他該改用皮革……

  咕嚕咕嚕……

  安欽群放棄思考,他壓著肚子,推開工作室的門時,突然聽見前廊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腳步聲踩在年代久遠的地板上,發出輕微的軋軋聲。

  有小偷!

  安欽群馬上按下警報鈕,無聲地走回工作室,拎起他的電鋸。

  他繞過幾塊容易發出聲音的地板,成功地在黑暗中無聲地前進。
  「誰在那裡!」他啪地打亮前廊的燈,同時按下電鋸的開關。

  「啊!」林依依驚叫出聲,手裡行李啪地落至地上,接著!換她雙腿發軟地蹲向牆角。她看著赤裸著上半身、手裡拿著電鋸的安欽群,頭皮整個發麻。

  嘎嘎嘎嘎嘎嘎……電鋸吵雜引擎聲屠殺著黑夜的寧靜。

  「馬的,吵死人。」安欽群關掉電鋸電源,往旁邊一扔後,他打了通電話給保全公司,目光卻緊盯在林依依一身整齊裝扮及那袋行李上頭。「抱歉,半夜睡覺誤觸警鈴,你們不用派人過來了。」

  林依依看著他那雙停在她面前的腳,視線始終沒抬高過。

  「妳現在是在做什麼?」安欽群怒眼一瞠,抬腳就把行李踢到電鋸旁邊。

  她聽出他聲音裡的怒氣,全身不由自主地發抖著。

  「我……我……我……」她結巴半天,卻說不出其它的字來。

  「妳要去買菜做早餐、公園做早操,還是要離家出走?」

  安欽群的臉孔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灼熱氣息直噴到她的臉上。

  林依依嚇得沒法思考,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我要搬離這裡。」

  「妳的膽量還真是一日千里,前一刻還在殯儀館嚇得半死,現在就敢半夜出門了?」他黑眸冒火,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

  「關……我朋友幫我找到了認識的出租車。」她呼吸不穩地說道。

  「然後呢?出租車要把妳載到哪裡?花卉市場搶批發?還是再到殯儀館去找好朋友?」他氣她一聲不吭地想走人,口不擇言地說道。

  林依依被他的話狠甩了一巴掌,她咬住唇,拚命強忍著淚水。

  「我有那麼可怕,逼得妳一定要連夜逃離嗎?還是妳認為我會在半夜獸性大發,直接去敲妳的房門,上演惡虎撲羊。」安欽群愈說愈火,一把扯過她的手腕,把她揪到沙發裡坐下。

  而他居高臨下地站在她的面前,像一座巨塔擋住她的去路。

  「不是那樣。」言畢,她緊閉著唇,怎麼樣也不肯說出真正原因。

  「不然是怎樣?我才吻了妳,妳就像我得了新流感一樣地想逃走!我的嘴有那麼臭嗎?我- 」安欽群彎身而下,氣焰直接燒到她的面前。「我最氣別人一聲不吭地逃走,妳至少應該把話說清楚講明白!」

  林依依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怎麼有法子這麼理直氣壯。明明有女朋友又吻了別的女人的人是他,怎麼他話說到最後,所有的錯全都歸到她身上?怒氣讓林依依挺直腰身,她推開他的肩膀,盡可能大聲地說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強。」

  「我哪裡勉強妳了?妳討厭我嗎?我們之間的一切不是很自然而然嗎?」

  他的嗓門大她兩倍,虎背雄腰的恫嚇姿態也很嚇人,加上一連串的問句,逼得她無處可躲,只能被迫縮在沙發裡,看他進行著一場為情所困,卻仍執意追求她的表演。

  只是……林依依看著他,愈看愈疑惑,愈看愈動搖,他現在的情緒有沒有可能是真的?畢竟,他是個性情中人,不是嗎?

  可是,關姊是不會騙她的啊……當關姊委曲求全的模樣閃入林依依腦海時,她心中怒火頓生,突然極端討厭起安欽群這個說謊不眨眼的大騙子!

  「我搬出去,是因為我把你當大哥,我不想你有所誤會。」她面無表情地說道。

  安欽群看著她一副撇清關係的姿態,嘴巴一張就噴火。

  「屁啦!如果把我當大哥,妳今天晚上被吻時不會是那種反應。」

  「我戀愛經驗少……」

  「那妳怎麼知道妳是把我當大哥,而不是當成戀愛對像?」他眼睛一亮,找到了關鍵點。

  「而且,妳以為這個世界那麼多乾哥哥、乾妹妹真的是為了什麼親情喔,全都是男女曖昧啦,傻丫頭。」

  他唇邊笑容頓時化為寵溺,捏捏她的腮幫子。

  林依依看著他赤裸胸膛不停地往自己逼近,她的臉瞬間脹紅,想起他結實臂膀捆住自己的感覺,全身肌膚也開始發燙。
  不要臉!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還胡思亂想?自我厭惡的感覺讓林依依的臉色頓時又變回了青白,她慌亂地說道:「反正……反正……我不要談戀愛。」

  「為什麼?」

  她的臉又紅又白,會不會受不了他表白的刺激而昏倒?安欽群指尖探到她頸間動脈,兩人卻都因為肌膚相觸的麻觸而一震。

  林依依抓住他的手,發現她只有一個方法能推開這個說謊大野狼。「不要碰我!除非你想和我結婚。」

  「妳是開玩笑的吧?」安欽群雙手立刻高舉形成投降姿態,他不可思議地瞪著她一本正經的小臉。

  「不是。」林依依抬起下顎,因為說話太大聲而不停地顫抖著。

  他跌進沙發裡,滿臉詫異地看著她。

  「太厲害,妳只用一句話就打敗我了。」

  「我要結婚。」她緊抓著這句護身符,知道自己說對了話。

  「妳以為結婚就是天長地久了嗎?結婚還是會離婚的。」他表情怪異地說道。

  「結婚至少代表了對方肯對我負責。」

  「負責!我才吻了妳一次,妳就跟我談到負責。我就知道妳這種正經牌,碰都碰不得,我不該一時失去理智。」安欽群仰天長嘯一聲,雙腿往前一伸,像灘泥一樣地軟倒在沙發裡。

  「我更不該失去理智。」她不知道自己以後還敢不敢跟關姊碰面。

  「喂,小白兔,我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就是我的直覺究竟有沒有出問題。畢竟,我就是靠這個過日子的。」安欽群突然間正經地盤起腿,不苟言笑地看著她。「妳對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她低頭,不語。

  「喂!」他戳她肩膀,堅持一定要有答案。

  「我不該對你有感覺的。」她緊閉著雙眼,小聲說道。
  安欽群看著她一副彷彿作奸犯科被捕的懊悔表情,差點把她抓起來搖晃。

  喜歡他是那麼痛苦的事情嗎?他只不過是-

  不結婚,而且下個月就要回美國了而已嘛。

  「厚!」安欽群洩氣地低吼一聲,煩躁地將頭髮抓得亂糟糟。

  也罷,她這麼一板一眼的個性,確實也沒法子適應他這種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個性,是他不該太衝動的……

  「我懂了,一切到此為止吧。」他不情願地說道。

  「那……再見。」林依依起身走向她的行李箱。

  「喂喂喂- 妳要去哪裡?我保證不對妳有男女之情,妳大可以放心地留下來。我這裡包吃包住包水電,妳去哪裡找這種便宜好事啊。」

  「可是……」她詫異地看著他,心動搖了一下。

  「我不是那種精蟲沖腦的人,而且妳既然只想結婚,那我們之間也沒什麼發展了。反正,我下個月就要回美國了。」他一聳肩,直接點明了他們沒有未來的事實。

  「你明知道,幹麼還在車子裡……」吻人。她小聲地說道,還瞪他一眼。

  「如果不是妳堅持要結婚,我們原本可以談一場遠距離戀愛。」他理直氣壯地說道。

  大騙子!林依依瞪著他,咬緊了牙關。

  「總之,以後就如妳所願,上演哥哥妹妹相親相愛劇目吧。」他阻止她發言,拍拍她的肩膀,馬上興奮地開始以兄長自居。「我個人認為妳的生活態度有大問題,妳不能一遇到事情就選擇逃走,妳在辦公室的人際關係也該有所轉變。我既然當妳是妹妹,就應該要想辦法改變妳的生活。」

  「我不要改變我的生活。」她虛弱地抗議,對於他此時的興致勃勃感到一陣不安。安欽群是家中獨子,沒當過大哥,這下子可有興致了。他握著她的雙肩,努力擺出嚴肅神態,演得很投入。

  「我問妳,以後大哥不在妳身邊,誰幫妳出頭?」

  「你不是說過你不要當大哥?」她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身子拚命往後仰。

  「難道妳希望我當大野狼嗎?」他一挑眉,朝她俯低臉龐。

  「不要!」她馬上搖頭,右手直接擋住他的唇。

  可是她現在知道她對他的感覺不單純了,怎麼有可能再繼續回到哥哥妹妹那種無性別意識的狀況?

  「我看我還是搬出去好了。」她說。

  「好啊,那我就每天到妳的辦公室找妳敘舊。」他白牙一咧,笑得很陰謀。

  「你為什麼不放過我?」她忍無可忍地又瞪他一眼。

  「我只剩一個月就要走了,妳宜室宜家,把這裡打理那麼好,我是傻子才會放妳走。」安欽群想也不想地便說道。

  林依依心一涼,腦子卻開始冷靜了,原來是她還有利用價值,他才這樣竭盡所能地想留她下來。

  「想想我回美國後,妳一個人可以待在這裡,是多麼愜意的事。想想妳住這裡每個月可以省下多少錢。」安欽群拋出她沒法子拒絕的餌,一臉無辜地說道。

  林依依牙根一咬,最終還是決定向現實妥協,她的經濟好不容易才好轉了一點,實在沒必要跟錢過不去。

  「隨便你。」只剩一個月的時間,應該發生不了什麼大事吧。

  「說得好!從這一刻開始,本人要徹底改變妳的人生,絕不讓妳在我出國之後,還在外人面前受到一丁點委屈。」他認為這是他的使命。

  「我不需要改變我的生活。」她看著他眼裡的熱切,故意別開了眼不看他。可惡,明明就不是個好心人,幹麼要拚命做一些讓人感動的事來擾亂人心?

  「我們不談那一題了。被妳這麼一鬧,我都忘記我快餓扁了。」安欽群拉著她的手,直接扯進廚房。「我現在要吃早餐!」

  世事難料,也許林依依在經過他的大改造之後,會變得不那麼堅持戀愛一定要結婚這回事,那麼他們不就又有希望了?當這個念頭閃過安欽群的腦子時,他才終於明白他為何一定要她繼續住在這裡、為何一定要她改變生活方式了,因為!

  他對她終究是不懷好心眼啊!

  安欽群看著她在廚房忙碌的身影,不自覺地笑了起來。想他這匹野狼長這麼大,還沒談過遠距離戀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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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9 00:01: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林依依一度認為安欽群說要改造她的生活,只是一時心血來潮,並不是認真地想實現。因為幾天過去了,他們兩人的生活仍然沒有任何改變。

  安欽群還是一副無賴模樣,畫伏夜出地工作,而她依舊在辦公室默默做事。

  她生活中唯一的改變是江惠文,因為怕她跟趙偉哲告狀,近來對她客氣了一些。不過,只要趙偉哲開始找她說話,江惠文還是會出場攔截。

  這星期六早上,林依依站在廚房想著要如何把蔬菜混進肉裡,不讓他發現。

  這男人或者對關姊糟糕,但他付了錢請她煮飯,總是不爭的事實。

  林依依走到冰箱前,看到他留了張字條,要她十點「一定」要叫他起床。

  她吃完早餐,整理完客廳和房子,打開手機。手機響起一聲「嗶」的簡訊音!

  我痛定思痛,再也不會是以前的那個汪定國了。妳等著瞧,我一定會有好表現。

  林依依歎了口氣,已經算不清楚過去幾年接過多少次這樣的簡訊了。然後,過了一個星期或一個月,汪定國便會打電話來繼續說他天馬行空的想法。接著,他又會要她拿錢出來幫忙。

  愛之適足以害之。林依依強迫自己關上手機,不准回復簡訊。

  其實,安欽群真的改變了她,以前的她絕對是沒法子對汪定國硬下心腸的。林依依對著他寫的字條,呆呆地發起愣來。

  直到她在義賣二手市場買來的咕咕鐘開始報時,她才驚跳起身,衝到安欽群門前。

  「起床了,十點了。」她用力敲門。門內一點動靜都沒有。林依依再用力敲一次門,然後認命地推開房門。
  「起床……」她的話卡在喉嚨裡。

  安欽群裸著上身,趴在白色床單裡,露出完美的背部線條。英挺側臉臥在白色枕頭裡,像塊惹人垂涎的巧克力。

  林依依嚥了口口水,心狂跳臉狂紅,心神不寧傻看著美男入睡圖。

  老天怎麼會讓一個壞男人擁有這麼得天獨厚的條件?就連她這種不諳男女之事的新手,都不免要動心。

  「起床起床起床起床起床。」林依依站在床邊,始終不肯伸手搖他。

  「妳叫人的聲音像唸經,愈聽愈想睡。」安欽群閉著眼,眼角唇角幸福地微勾,在他的性感上又淋了一層蜂蜜。

  林依依咬住唇,卻還是不願碰觸他,怕緊閉的心門又要動搖。

  「起床,十點十分了!」她大聲地說道。

  「妳要想法子把我從床上拉起來啊。」他耍賴,眼皮連掀都不掀一下。

  林依依看著他光溜溜的上半身,不知道從哪裡下手。雖然她真的很想碰觸一下他的身子是不是如視覺上的彈性十足。

  她重重咬住唇,不許自己再胡思亂想,小手往前一伸。

  「啊!」安欽群大叫一聲,因為他的頭髮被人往上拉起。他瞪大眼,馬上清醒。

  「對不起……」她急忙鬆開手,後退一步。「是你要我『一定』要叫你起床的……」

  安欽群揉著發痛的頭皮,看著她目不斜視的辣紅臉龐。

  他突然一躍起身,嚇得她直接眼一閉。

  「放心啦,我有穿衣服。」安欽群雙手插腰,哈哈大笑地看著她一臉想找地洞鑽的窘樣。

  「給我十分鐘沖個澡,妳去換衣服,我們等一下要出門。」

  「我為什麼也要出去?」她慢慢睜開眼,依然只看著他的眼。「妳該不會以為我已經放棄改造妳這件事吧?」
  「一個星期六能改造什麼?」

  「我們走著瞧吧!妳快點去換衣服。」安欽群揮手要她快走,轉身走向浴室,邊走邊將身上短褲往下拉,露出他結實的半邊臀部。林依依倒抽一口氣,砰地一聲用力關上門。

  暴露狂!

  安欽群回頭看著消失無蹤的小傢伙,笑呵呵地走進浴室。

  他可不是隨時都這麼調皮的,要不是她反應這麼激烈,他又怎麼會這麼愛逗弄她呢?都怪她不解風情哪!

  或者,該怪他吃飽撐著吧。明知道那顆小老實頭突然開竅,不管什麼婚姻責任和他大談戀愛的機會不高,他卻還是沒法子不想去改變她。

  因為他從來不曾這麼想要一個女人!


  林依依再怎樣也沒想到他們接下來的行程,會是一連串推拉扯的組合動作。

  「我不需要到這種工作室剪頭髮,我的髮型很好。」林依依站在那間看起來就很昂貴的髮型工作室前,堅持不入門。

  「對,好得不得了,我沒看過這種整齊到像把尺的頭髮。妳的髮型只比西瓜皮多了四公分,大家沒當著妳的面笑出來,純粹是因為妳那張臉加了很多分。」安欽群拉住她的手,扯她往裡頭走。

  她站在原地,死命不移動。

  「妳不走,我就在這裡吻妳。」

  於是,林依依比他還快地走進髮型工作室。

  一個小時後,一個頭髮輕柔如天使,額上覆著些許劉海、模樣清新、氣質出眾的林依依誕生了。

  設計師很快樂、安欽群很得意,林依依則是不敢相信光是洗加剪,就居然要花掉三千兩百塊,害她差點口吐白沬,昏厥在原地。

  她更沒想到的是,他們的抗爭才開始第一回合。
  半個小時後,他的車子開進另一間看起來仍然很昂貴的服飾店。

  「我的白襯衫有什麼不好!」假日、上班兩相宜,而且還很便宜。

  「當然不好,妳看起來臉色慘白,一派古板,讓人不想跟妳親近,這樣怎麼改善妳的人際關係?而且,髮型變美,衣服怎麼可以不變?」

  「安欽群!真是稀客啊!」女老闆走出來,親切地微笑著。「這位小美女是……」

  「我乾妹妹啦!」安欽群朝林依依眨著眼,笑得很曖昧。

  「快點進來坐啊。皮膚這麼白細,太陽曬傷就不好了。」女老闆溫柔地拉起她的手,一起往裡頭走。

  裡頭有茶可喝、有餅可吃,氣氛舒適如同咖啡廳。

  一切很好,直到林依依試穿衣服時,因為偷看到標價而差點下巴脫臼。

  一件簡單的素面T 恤居然要五千塊!就算她穿起來好看得像廣告女明星,她也不會買的。

  結果,她確實一件都沒買。

  但是,他買單付了十件衣服的錢!

  他說他是為了促進社會經濟,還告訴她老闆娘婚變、被家暴、兩個小孩的扶養官司還在打,總是要有朋友挺身而出,幫她做一點業績。等他們離開服飾店之後,已經是下午四點。林依依穿著新裝,累倒在車子副座,發現試穿衣服原來比打掃屋子還累。

  安欽群吹著口哨,神采奕奕的模樣與她恰成反比。

  「你現在心滿意足了,可以回家工作了吧?」她問。

  「星期六、日怎麼可以回家工作!」他誇張地嚷嚷著,現在怎麼看她怎麼順眼。「對了,妳剛才換衣服時,我不是叫妳順便想想寫給之前收到妳捐款同事的e-mail內容,妳想好了嗎?」

  「沒有。」因為她根本不打算寫。他要她主動出擊,改變大家對她的觀感。但是,她的個性怎麼可能做出那種舉動?

  「我幫妳想好了。」安欽群清了下喉嚨,大聲地說道:「聽聞你家中有巨變,匿名捐了兩萬元,想知道情況是否已好轉,還有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嗎?PS:抱歉,因為我個性害羞,不喜歡受到矚目,請務必替我保密。」

  「個性害羞的人才不會寫這種信,而且人家如果真的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才剛把上個月存的錢寄回育幼院,我怎麼幫人家?」林依依看他一眼,覺得他怎麼會想出這麼怪的點子。

  「妳的意思是,妳不寫?」正合他意,他只是禮貌地詢問而已。

  「不寫。」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很好。」他點頭,按下音響開關。

  「你想做什麼?」她心頭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

  「什麼也不做,現在先去吃飯。」

  「我吃素,道不同不相為謀。」她盡可能地板起臉。

  「厚厚!凶得還滿有架勢的,可惜對我沒用,妳誤上賊車了……」他咧著嘴笑,一看到她現在美美的模樣,連口哨都吹了起來!

  頭髮飄逸,素顏美麗,加上水藍色上衣及靛藍花絲巾及米色七分褲的裝扮,怎麼看都賞心悅目到極點。

  他真的是天才,而她則是他最新的藝術創作!

  「那你找關姊一起出來吃飯。」林依依忍不住想戳破他得逞笑容。關姊知道她不搬出來之後,語氣一直顯得很奇怪。

  「幹麼找她,白天看得還不夠嗎?」

  「你晚上和早晨也都看得到我。」

  「我看不膩妳啊。」他嘻皮笑臉地說道,因為開車而沒發現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怒氣。

  林依依不接話,轉頭看向窗外,已經完全不想跟他說話了。

  他真是好差勁,究竟是把關姊置於何地?關姊對他的包容早已遠超過一般女朋友該有的限制了。太在乎一個人,就會變得這樣委曲求全嗎?真的好可怕……
  車子在一家法式烘焙坊前停了下來,安欽群看了她明顯在生悶氣的小臉,他拍拍她的肩膀,認為她不開心的原因顯然只有一個。

  「不要擔心我在妳身上花太多錢,那些錢我花得心甘情願。」他對她眨眨眼,下車去取已預定好的餐點。

  林依依看著他的背影,不自覺地揪起了眉心,歎了口氣。他應該要用心的對象是關姊才對啊。只是,他一派瀟灑的模樣看起來實在不像有女友之人。況且,相處愈久,她就愈知道他不是個會說謊的人。那他與關姊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林依依絞著手指,直到手掌被扭得紅通通,才急忙地鬆開手。

  罷了,不管他們之間如何,總之她都不能當第三者傷害關姊。這事總是沒錯的!


  結果,安欽群再一次跌破她的眼鏡!

  他帶她到他捐給育幼院的土地上野餐。

  林依依站在佔地百坪的土地上,聽他和建築師討論如何用最便宜的價格,蓋出最安全的建築。

  她可能會精神分裂!因為每次當她認定他極差勁的時候,他就是會有法子扭轉乾坤。

  深吸一口濃濃的草味,她彎身與一朵小黃花面對面,想起童年的家家酒遊戲,食材就是野花野草。她和汪定國還曾經傻傻地吃下肚,關姊則在一旁笑到肚子痛。回憶的童年真美好,美好得像是她不曾經歷過熬夜苦讀好拿到獎學金的辛苦,美好得像是她不曾被同學們嘲笑是沒有爸媽的孩子。

  或者,隱約還留著一些陰影吧。她至今仍然怯懦地不容易融入人群,便是因為那樣的過往吧。

  「對於要蓋育幼院,有沒有什麼建議?」安欽群站到她面前。

  她抬頭看他,偏西的太陽在他肩後閃爍,刺得她睜不開眼。

  伸手遮住前額,她輕聲說道:「我希望孩子們能有很好的遊樂設施,或者有一個很棒的籃球架,讓附近的小朋友也會想進來一起玩,不要讓院內院外是兩個世界。」

  安欽群看著她,感覺像是看到年幼的她,正站在別人圍牆外,羨慕地看著別人所擁有的一切。
  他伸手給她。

  她咬了下唇,終究伸手讓他拉起她。安欽群拉著她的手,走到建築師旁邊。「老黃,聽到她剛才的話了嗎?」

  「沒問題。」建築師笑著說道,繼續低著頭沿著圍牆走路找靈感。

  「這裡蓋一楝五層樓建築,旁邊就是遊戲區,還會設一座小花圃讓大家種花種草。」安欽群指著土地,跟她說著未來規劃。

  「周圍要種很多樹,天熱時就可以在樹下乘涼。」她微笑地看著前方。

  「還有什麼想法,快點告訴建築師,逾時不候喔。」安欽群笑著揉揉她的頭髮。

  她搖搖頭,輕聲說道:「你應該問育幼院那邊有什麼需求才對。」

  「我只想跟妳打交道。」他一聳肩,標準我行我素姿態。

  「你捐地已經很發心了,為什麼還想到找建築師來幫忙?」

  「我這是拋磚引玉。有了地,蓋房子當然也需要錢,我這個朋友設計了一款可以快速興建的安全結構屋,一來可以幫忙,二來可以當成宣傳。接著,我會請公關公司來幫忙,也會捐作品讓他們義賣,這樣才能把募款力量發揮到極限。」安欽群輕鬆地說道,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她。

  林依依仰頭看著他專注的神態,突然覺得自己和他相較之下,視野真的好渺小。

  「我只會捐錢,根本沒想過這麼多。」她低聲說道。

  「默不吭聲的捐款方式,沒法子讓更多人共襄盛舉。同理可證,我希望妳改變生活方式和大家打成一片,不是更好嗎?」安欽群撫著她的頭髮,微笑地凝視著她的眼。

  他的善意像風一樣地湧入她的心頭,她激動得喉頭有些哽咽。她沒法子否認他對她的好,就像她知道他對關姊其實不公平一樣。

  但是,她又沒法子不接受他對她的好,因為他對她的付出,是利益了一間育幼院哪。

  情感的壓力逼得她喘不過氣來,她不知所措,甚至沒法子正視他的眼。「不是說要野餐嗎?」她低下頭,只好這樣問。

  「對啊,我肚子已經抗議很久了。」安欽群笑著攤開野餐布,打開野餐盒。

  「我來吧。」林依依接過餐盒,跪坐在地上。安欽群盤腿坐著,看著她很自然地就把他要的凱薩色拉、愛吃的天使冷面、法國乾酪火腿麵包和冰檸檬茶放到他面前。

  然後,她又幫建築師也準備了一份食物。最後,才把她自己的東西拿到面前。

  小傢伙總把別人的需求放在自己之前,他又怎麼有法子不想多疼愛她一些呢?「幫我們拍張照片。」安欽群把手機交給建築師,還故意裝可愛地把頭側向她的肩膀。

  「沒問題,保證美到可以上報。」建築師對他們眨眨眼,笑著說道。

  「笑一個!」安欽群攬過她的肩膀,對她猛笑著。

  林依依啾著他,感覺他的體溫從兩人相觸之處傳來,是一種讓人捨不得推開的溫度。

  「要拍了。」建築師說道。

  林依依揚起雙唇,對著鏡頭笑了。

  她不敢要多,就讓她貪這一刻快門下的依偎吧。因為,他不屬於她。很快地,他就要離開了。

  毫無意外,林依依的新造型在辦公室引發一陣騷動,甚至有其它辦公室的同事,特別衝過來看她一眼。

  乍見她的改變,趙偉哲一開始的前幾天還經常臉紅到說不出話來。江惠文開始對她冷言冷語,但卻完全沒法子阻擋同事們對林依依的好奇邀約。

  林依依發現外貌確實會影響到人際關係,只不過因為外在改變,大家就比較願意聽她的意見了,也比較不會忽略她的存在。就連來洽公的人,也比較願意正視她的臉,而不是瞄她一眼虛應故事。

  只是,辦公室的一切容易處理,但生活上的她,其實每天都在天人交戰。

  原因無它- 當然是因為安欽群。

  近來,他喜歡待在家裡。她早上澆花時,他就坐在一旁看著她,東拉西扯地閒聊,直到她拉著他回廚房吃早餐,催他快點上床睡覺。她回家後,習慣性先進廚房,他就光著腳丫賴在餐桌前畫圖、看書、找她聊天。不然,就是拉著她一起看影集,和她討論心得。
  每一天,都沒什麼大事,但是,每一天回家時,知道有人在等待她的感覺,卻比什麼都牽動她的心。她珍惜每個片刻- 雖然有些心虛與不安。

  所以,她不敢跟關姊說太久的電話。所以,她會盡量避開與他四目交接的機會。所以,一切都還好,直到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她聽到安欽群接了一通電話,他用英文交談,她只聽懂他說後天的飛機。

  她當時突然好想哭,連忙揮揮手跟他說再見,就衝出了家門。

  兩天後,就要分開了。

  他甚至沒跟她說一聲,而她也沒勇氣再問,怕一開口就哭出聲來,讓他懂了她藏了好久的心情。

  此時,林依依坐在辦公桌前,正在做工作前的準備,擺好慣用文具用品、補齊各類收據、說明,將計算機開機,轉到工作頁面,但心思卻一直不受控制地飄開來。時間為什麼過得這麼快,他要離開了……下回再見又是何時呢?

  「依依,報紙上的這個人是不是妳?」正在看報紙的課長,突然衝到她身邊,激動地揮著地方新聞版。

  林依依看著報紙裡那個笑得開心的她和安欽群,眼前突然一陣暈眩……

  「國際知名設計師安欽群表示,他之所以會捐地給育幼院,是因為他在公家機關上班的好友林依依。他表示她為善總是不欲人知,省吃儉用地以無名氏捐款救助身邊同事及需要幫助的人。他被她的情操感動,捐贈了這塊土地,之後亦將拿出一款設計及手稿義賣……」

  「依依,這個是妳對吧?連領巾都是同一條!」擠過來的同事,大聲嚷嚷道。

  「內部捐款那幾個無名氏,是不是妳?」趙偉哲恍然大悟地說道,看著她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欣賞。

  林依依紅了臉,點頭或不點頭都覺得不對。

  「了不起!」課長樂得不得了,拿起報紙到處去炫耀。同事們擠到她身邊,拚命追問著她及報紙上的一切,他們想知道她的全部,想知道她身邊的男子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他只是我的房東,他人很好……」林依依只能這樣說道。

  「上班了!要閒聊,待會兒再聊,你們擋在這裡,我怎麼做事!」江惠文大聲命令,不客氣地趕走那些同事。

  林依依感激地朝江惠文一笑,對方卻是冷冷看她一眼,走到離她最遠的地方倒茶。

  「今天是我生日。」趙偉哲趁著江惠文還沒回來前,低聲說道。

  「生日快樂。」林依依笑著說道。

  他望著她清雅笑顏,一時間怔愣地說不出話。

  「妳……晚上有空嗎?」他脫口說道。

  林依依看著他,腦中突然一片空白!他不會是想要約她出去吧?

  鈴鈴……

  林依依的分機響起,她急忙接起電話。「抱歉,我接個電話!您好。」

  「今天受到英雄式的歡迎了吧?」安欽群在電話那頭笑呵呵地問道。

  「我就知道是你!」林依依壓低聲音,假裝不知道趙偉哲正癡癡地看著她。

  「我這是拋磚引玉,育幼院說他們早上接到了很多詢問如何捐款的電話。」

  「真的嗎?那實在是太好了!」她高興地笑出聲來,覺得照片曝光、同事注目的這些犧牲都有代價了。

  「下班我去接妳。」

  「去哪?」他快要離開了,她只希望能和他一起待在家裡。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後,才慢慢地說道:「我後天離開台灣,有朋友要幫我餞行,我希望妳也可以到。妳來嗎?」

  「好。」她輕聲說道,心頭卻瞬間盤桓著一股想哭的衝動,逼得她只好快快掛上電話。「再見。」

  她看著微顫抖的手,用力地深呼吸,平穩情緒。

  「妳晚上有空嗎?」趙偉哲又問。

  此時,江惠文已經回到座位上,一聽到這話,冒火眼眸立刻瞪向林依依。林依依直覺想別開眼,但她想到安欽群為了她而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要改變她的生活,於是她定定地注視著江惠文,直到對方轉頭為止。

  「吃飽撐著不做事,只會講電話、打情罵俏……」江惠文板著臉,大聲地說道。

  「依依的電話講得又沒妳多。」趙偉哲低聲說道。

  江惠文忿然起身,高跟鞋健嘰嗟地走向茶水間。

  「以為自己是千金小姐嗎?不順己意就大動肝火,大家都忍耐她很久了。」同事裡有人咕噥一聲。

  林依依不想落井下石,假裝桌上有文件要整理,低聲對趙偉哲說道:「抱歉,我晚上有事。」

  「真的嗎?」趙偉哲滿臉失望地看著她。

  「真的。」林依依用力地點頭,很開心自己不用說謊。「朋友會來接我去吃飯。」

  「好吧,那就下回有空再去看電影。」

  「好啊,再約大家一起去。」她輕聲說道,假裝沒看到他臉上的失望。她對他感到很抱歉,但她現在哪有心思去接受新感情呢?光是安欽群就已經佔據了她的所有想法,讓她夜夢不安樂了啊。

  接下來的一天,林依依忙到沒空再去想安欽群。

  她忙著處理公事,忙著接受道謝- 因為之前接受過她捐款的人都打了電話,或是親自上來致意。不過,最讓林依依鳳到開心的是,因為媒體報導的緣故,辦公室開始發起一場為育幼院募款的小型捐款。

  因此,無論林依依情感上對安欽群有多麼百感交集,但她對他總是充滿了感激。因為安欽群,讓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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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晚上,當林依依站在這家名叫「夜店」的墨黑色店面之前時,她蹙著眉,站在原地不肯再前進。她這輩子還沒去過夜店,而想像中的夜店和她內向的個性完全不合。況且,她不喜歡震耳欲聾的音樂,也不覺得她在人群中會戚到自在。

  「我……」林依依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不要沒有嘗試過,就宣佈放棄。」安欽群長指挑起她的臉龐,兄長般地告誡著。

  「如果不習慣,我可以提早走嗎?」她不等他回答,馬上擠出一抹笑容說道:「你不用送我,你的朋友要幫你餞行,你千萬不要掃了他們的興。」

  安欽群看著她善解人意的小臉,指尖從她柔軟下顎撫至她的唇邊。一股無形電流在他們之間流動著,可誰都沒有戳破,就怕電傷彼此。林依依垂眸不與他對望,卻也沒推開他的手。

  「妳會喜歡這裡的。我回美國之後,妳晚上如果無聊,就可以來這裡走走。」

  安欽群俯低身子,執意要與她四目交接。

  這段相處的時間快到他還來不及計數,就已經要結束了。他後天就要離開,也不再去妄想她會在這兩天性情大變,突然對他投懷送抱。畢竟她這段時間裡對他的閃躲,他全都看在眼裡。

  因為不想強迫她,所以他強迫自己雲淡風輕、強迫自己不去擾亂一池春水,即便他經常被自己的反覆心情弄到快瘋狂、雖然他敢打賭她一定也對他有千百般不捨,但他還是要放手。

  安欽群假裝沒注意到她眼眶裡可疑的水氣,對她眨眨眼,笑著說道:「以後妳來,我會叫老闆算妳八折。」

  「不要對我那麼好。」她鼻尖酸酸的,聲音很小聲,怕自己會哭出來。

  「想那麼多做什麼,好好享受吧!」安欽群一聳肩,攬住她走進夜店。他現在只想把握時間,疼愛這個不知道該如何愛護自己的小女人。林依依緊靠在他身邊,在走進「夜店」裡的那一刻就錯愕了。她以為夜店氣氛要更紙醉金迷一點,但眼前這個以大量漂流木當成裝飾的原木

  色空問,打著夕陽色燈光,卻顯得相當溫暖。

  她以為夜店全放著電子舞曲,沒想到這裡播放的卻是國語歌曲,男歌手中性高音正哼唱著!

  「無私的天真在煙雲中消失盡、夢境的逝去在蘆笛中蔓延起、美好是因為克服美好的恐懼、美好是因為無視美好的逝去……」(詞/吳青峰)

  「很好聽的歌。」因為一首中文歌,她對夜店的不安開始褪去一些。

  「蘇打綠的新歌〈日光〉,有歐洲小城鎮的味道,主唱的唱法會讓我想起流行化的京劇,很舒服的一張專輯。」他把她拉到一處角落長沙發裡坐下。

  「很像坐在蘇杭老鎮裡,聽流行音樂的感覺。」她輕聲說道。

  「唉唷,難得妳這個實際派居然也有FU了。」安欽群戲譫地捏捏她的臉頰。

  「我之前看過蘇杭的報導,一直想到那裡走走。」

  「明年我回國時,如果妳還沒把自己嫁掉,我帶妳去那裡旅行。」他凝望著她,眼裡有著沒說出口的心情。

  「好。」她立刻點頭。

  「不考慮旅費?」

  「你總是需要隨行僕人吧。」她忍不住學起他的調調,和他開起玩笑來。

  「什麼!我心目中的最後一塊淨土也淪陷了,妳居然也懂得算計我了。」他睜大眼搗住胸口,一臉中槍身亡的震驚表情。

  「我開玩笑的。」她扯扯他的手臂,緊張地解釋道。「我不會佔你便宜的,我會自己付旅費……」

  他把她拉進懷裡,下顎頂著她的髮絲,低聲地說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妳呢。」

  她整個人被納在他懷裡,吐納之間儘是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她的心揪成一團,痛得喘不過氣,卻毅然伸手推開了他。

  他不是她的!

  「安欽群,你躲在這裡做什麼!忙到快回美國了,才跑來報到,算不算朋友啊?」老闆兼酒保官嚴,走到他們面前,不客氣地敲了下安欽群肩膀。

  「誰叫你長得不夠性感美艷,吸引不了我夜夜來狂歡?」

  官嚴和安欽群的大嗓門引來了幾名熟客的注意,他們紛紛過來打招呼。

  安欽群握著她的肩膀,和他們閒聊了幾句後,便領著她走到他最喜歡、位在吧檯後的一處紅沙發。

  林依依坐進一把深紅色凹形大椅裡,卻意外地發現整個背在陷入其間後,就完全不想爬起來了。

  她滿足地揚起唇角,發現小店裡分了四區,每一區都有不同特色,她還看到幾把像是懸空的椅子。

  「那椅子飄在空中嗎?」她好奇地問道。

  「下面是用透明壓克力,遠看就像是坐在半空中,是天才才想得出來的贊點子!」安欽群對自己得意洋洋地豎起大拇指。「喜歡這裡嗎?」

  「椅子好舒服,而且很漂亮。」

  「這裡的椅子都是這傢伙的作品。」官嚴拿著兩瓶氣泡水放到他們面前。「要吃點什麼?」

  「給她蔬菜全餐,和一杯奶昔。」

  「滿十八歲了嗎?」官嚴又拿來一個圓盅,裡頭有兩顆手工巧克力。

  「當然滿了,我沒那麼禽獸好不好。」安欽群先給她一顆,自己才吞了一顆。

  「天下紅雨了,安欽群居然捨得把巧克力分別人了。」官嚴一臉驚嚇地看著他。

  「在我下回到台灣前,我的巧克力都交給這個瘦巴巴的妹妹吃。」安欽群幫她打開礦泉水瓶蓋。

  「沒問題,保證喂胖她。」官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的舉動一眼,淡淡一笑後轉身走開。

  他有預感,不久之後,這個小女人就會被安欽群這個海盜擄到美國去。安欽群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人,怎麼可能放她一個人獨自在台灣呢?

  林依依嚥下那顆入口即化的巧克力後,抬頭對上安欽群始終沒離開過的視線。

  「感覺不像餞行會。」她定定地看著他,輕聲地問出一個讓她心痛的問題。「關姊呢?」

  「有妳幫我餞行,這樣就夠了。」他不想多談,往後斜躺入紅色貴妃椅裡,黑灼目光不肯放過她任何的表情變化。

  林依依咬住唇,她懂他的用心,是要介紹她和這裡的老闆認識,讓她在想起他時,還有個人可以談談他的近況。

  「你不用做到這麼多,我們只是朋友。」再多的,她連想都不敢想。

  「我想做就做。」他固執地說道,那句「朋友」讓他臉色一沈。

  林依依低著頭,不敢再與他四目交接。如果她不是道德感那麼強,如果不是關姊那麼照顧她,她知道自己會失守的。

  官嚴端了蔬菜棒和一球檸檬冰砂過來。「開胃菜,檸檬冰砂可以清口中異味。」

  「好漂亮,一定很好吃。」林依依看著五顏六色的蔬菜棒,發現裡頭至少有五種蔬果。她把蔬菜棒遞到安欽群面前。他別開頭,假裝沒看見。她拿起一根小黃瓜,固執地放到他唇邊。

  安欽群不情願地張開嘴,勉強咬完一根。

  官嚴第一次看到他吃青菜,嘖嘖稱奇地說道:「你的五分熟牛肉漢堡待會兒就來,要不要加青菜或蘋果啊?」

  「你別鬧了,我現在也只剩食慾可以得到滿足了。」安欽群苦皺著眉,一臉吃癟地神態。

  「我很樂於滿足你的性慾。」

  林依依被這話嚇到,她驀抬頭,看見一個美艷、高眺如模特兒的女子,直接跨坐到安欽群的腿上,短褲下一雙長腿直接攀在他腰間。

  那樣大膽而放浪的坐姿,嚇壞林依依,她甚至不知道該把眼睛往哪放,只好低頭猛吃蔬菜棒。

  「壞孩子,來這裡也不通知我一聲。你一、兩個月前在我身上放的那把火,還沒燒完呢!」女人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什麼時候有空陪我?」林依依想起有一陣子,他猛跑夜店,原來都是在招惹這些風風雨雨。她不想生氣,不想表現得在乎,但她還是板起了臉。

  「妳嚇壞小朋友了。」安欽群拉下女人的手,把她往旁邊一推。

  「你女朋友?」女人再度偎了過來,胸部緊貼著他的身側。

  「我沒女朋友。」他沒好氣地說道。

  沒有女朋友?林依依皺著眉頭,黑白分明澄眸直瞪著他的眼,不明白他怎麼能眉也不皺地說謊。

  「是啊,安欽群怎麼會有女朋友呢,你根本就像一陣風!而且,鄰家小妹一看就不是你的菜。」女人貼著他的臉龐,勾著他的脖子,熱情地與他耳鬢廝磨著。

  林依依看著女子熱情模樣,胸口痛得像是有人正擠壓她的心臟一樣。她臉色蒼白,脆弱得像一塊薄冰,任何一點太大的風吹草動都會擊碎她。

  安欽群看林依依不自在的表情,野眸裡閃過一抹試探。

  真要命!太在乎她,就連一丁點火星渣子,他都不放棄要把它們燃成燎原大火。安欽群的目光鎖著林依依,卻側過頭輕咬了下女人的耳垂,吹了一口氣。女人格格笑,再次坐上他的大腿,臀部不住地往他的敏感處扭動著。

  「稍安勿躁,不怕我上火嗎?」大掌熟練地扣住女人的腰,不讓她再蹦矩。

  「我幫你滅火。」女人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直接鑽入他的襯衫裡。

  「我要走了。」林依依霍然起身,忍無可忍地怒瞪著他。

  安欽群驀地扣住林依依的手腕,同時推開了身上的女人。他看了官嚴一眼,對方馬上又推又拉地請走那個對安欽群顯然很渴望的女人。

  「放手,該離開的人是我。」林依依掙扎著想抽回手,但他握得死緊。

  「吃醋了?」他將她拉到面前,將她臉上的狼狽、痛苦全都盡收眼底。

  太好了,她的面具總算有所鬆動了。他要她承認他們對彼此的悸動,絕對超過那些結婚之類的無聊承諾。

  「有資格吃醋的人不是我。」林依依看入他的眼裡,忍耐已經到達了臨界點。

  「什麼意思?」

  「你這樣怎麼對得起關姊!」林依依大叫出聲,眼淚霎時奪眶而出。安欽群瞪著她的淚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但她卻心虛地別開眼,因為不知道這眼淚是為自己還是為關姊而流的。

  「關姊為了你委曲求全,連正牌女友的身份都不敢大聲說,只懂得要一味地包容你,結果你卻在外頭……」

  「慢著,妳說的關姊是我的秘書小關?關曉鈴?」他打斷她的話,用一種可疑的眼神看著她。

  「對。」

  「她什麼時候變成我的正牌女友了?」

  「你到現在還想否認,你們明明就是男女朋友。」林依依氣到握緊拳頭,差一點就要出手給他一拳。

  「我們不是!」安欽群大吼一聲,黑眸直冒火。

  「如果不是,關姊為什麼要騙我?」她用力搖頭,不能相信他至今還想騙她。

  「馬的!我連她突然變成我女朋友這件事,我都不知道了,我怎麼知道她為什麼要騙妳!」他抓住她的肩膀,怒眸直逼到她面前。她看著他的眼,卻只在其間看到怒氣,而不是不安。

  「她說你們私底下在交往,你不喜歡她說出……」她看著地板,嘴裡不住地喃喃自語著,緊張地揪著寬鬆長版上衣。

  她弄錯了嗎?

  安欽群看著她的侷促不安,他內心升起一陣希望。

  「妳以為我是她的男朋友,所以妳才推開我?不是什麼談戀愛就是為了結婚的斕原因?」他興奮地顫抖的呼吸,直逼到她面前。

  「對,但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很差勁,有了女朋友,還在外面花心……」她只瞪著他,不許自己動搖。

  「閉嘴,我馬上證明給妳看!」安欽群拿起手機,直接撥給關曉鈴。

  嘟嘟嘟-

  他按下免持聽筒功能,證明他不會有任何隱瞞。

  「怎麼想到打電話給我?」關曉鈴聲音聽起來像只雀躍小鳥。

  林依依心一沈,於心不忍地別開頭。

  「我現在是用擴音器跟妳說話,依依就在旁邊。」他冷冷地說道。對方沉默了一秒鐘。

  「發生什麼事了?口氣這麼沉重?」關曉鈴笑著問道。

  「妳為什麼跟她說我們是男女朋友?」他不顧林依依的掙扎,緊握住她的手,發現它們冷得像冰塊。

  「我沒有說啊。」關曉鈴說道。

  安欽群看著林依依,勝利地挑起右眉。

  「妳有說……」她站起身,臉不自覺地逼近手機。「妳說他是妳男朋友,還說他不喜歡- 」

  關曉鈴打斷她的話。「妳是不是誤會了?是不是因為我幫他處理房子的事,還經常因為工作跟他聯絡,所以妳直覺就認為我們是男女朋友?」

  「那妳……為什麼還要我離他遠……」林依依急到連說話都結巴了起來。

  「我不可能跟妳說我是他的女朋友,因為那不是事實。」關曉鈴斬釘截鐵地說道。「安先生,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依依在說什麼。」

  「所以,一切是依依的誤會。我們之間除了公事和一般朋友之外,沒有更進一步的交情了,對吧?」安欽群再一次確定,雙唇已經上揚,望著林依依的黑眸早已滿是佔有笑意。

  「當然。」關曉鈴說道。

  「謝謝,再見。」安欽群切斷電話。

  林依依呆呆地站在原地,傻傻看著他。

  「這種誤會,也只有妳會當真。」安欽群攬過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拉到雙腿之間,與他面對面。

  她驚嚇過度,揪著他肩頭襯衫,真的被弄混了。「會不會是她怕你生氣,所以不肯承認你們是男女朋友?」

  「搞清楚!我的個性會是那種偷偷摸摸的人嗎?」他擰著眉問道,聲音倏地惱怒地一沈。

  「不是。」她木然地搖頭,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她一直覺得他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就算真的交了女朋友,也會大聲地宣告天下。畢竟,他從不怕誰的批評指教。那麼真的是她弄錯了嗎?畢竟,關姊欺騙她也得不到什麼好處啊……

  問題是,她閃躲了這麼久,兩人之間危險的平衡,好不容易維持到他要回美國了,現在命運卻又殺出這麼一記回馬槍,算什麼?

  「現在要怎麼辦?」林依依聽見自己說道。

  她搗住嘴,卻再也藏不回她腦裡的念頭。

  她後退一步,可他的手斕住她的腰,倏地將她整個人往前一拉,讓她貼在他灼熱身軀上。

  「除了把握時間,我們還能怎麼樣。」

  聲未落地,安欽群已經吻住了她的唇。

  安欽群在夜店的那個吻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之前色誘他的女人在離開前,拿起包包打他的頭洩忿。他吻人還被打擾,氣得他橫眉豎目地衝到女人面前,張牙舞爪地咆哮著,嚇得對方落荒而逃。

  然後,安欽群轉身拉起林依依的手走人,跳上車,一路飆車回到家。

  一進家門,安欽群黑眸直接鎖住她,火眸要吞噬人的意圖非常明顯。

  林依依驚跳一下,像只驚慌的兔子遇見獵獸,油然而生一股保護自己的本能,她轉身就跑。

  但是,她怎麼有法子逃得過存心想吞掉她的獵豹。

  「啊!」她才跑了一步,整個人便被旋過身。

  她整個人貼在牆壁與他之間,他的唇覆住她的,用一種存心讓人喘不過氣的吻法,綿綿密密地探索著她唇間每一處秘密。

  「妳知道我想這樣做,想多久了嗎?」安欽群舌尖滑過她的唇,手指自然地探入她腰間衣服,探上她柔軟皮膚。

  她被吻得虛脫無力,隨著他的唇在她頸間肌膚滑動的接觸,她連雙膝都在發抖。

  「可以嗎?」他的舌尖撩過她的鎖骨,大掌撫著她腰間的柔軟肌膚。

  「可以什麼?」她水眸氤氳地看著他,不住輕喘著。

  「做一切我想做的事……」他壓低身子,腰間一挺,讓她感受到他身體的灼熱。

  林依依先是一愣,繼而滿臉通紅地雙手推著他的肩膀,硬是在兩人之間拉出一臂的距離。

  就算她再單純,也知道他此時的堅硬是為何因。

  「不可以。」她說。

  「為什麼?」他驚恐地睜大眼,以為自己耳朵有問題。「妳剛才不是承認說妳不戀愛只要結婚是騙人的,現在為什麼又突然退縮了?」

  「可是可是……我的戀愛沒有包括這個。」她用手編著發燙臉頰,希望自己不會整個人都燃燒起來。

  「喜歡了就會想擁抱,這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他理直氣壯地說道,不認為慾望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可是……那樣太親密……我……我不能想像婚姻之外、丈夫之外的人對我做出那麼親密的舉動……」她把臉埋入雙掌之間,羞到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那就什麼也別想,我會讓妳什麼都沒法子想。」他再次吻住她的唇,鼓動著她的舌尖與他一同輕戲,大掌也悄然地覆住她胸前柔軟。

  她的呻吟吐在他唇間,感覺自己正在融化。

  「不行。」她喘了口氣,用最後一絲理智推開他。

  安欽群雙手撐在她臉頰兩側,黑眸如炬地緊盯著她。

  「為什麼不行!妳又不見得會喜歡妳將來嫁的那個人比我還多!」他怒瞪著她,才說完就忍不住生起氣來,抓著她肩膀,凶巴巴地說道:「妳沒事幹麼想去嫁別人!」

  一想到別的男人可以合理地把她這顆可口的牛奶糖含在嘴裡,慢慢享受著融化她的樂趣,他就想拿起電鋸對人不客氣。

  他不喜歡有任何男人靠近她方圓百里內!

  「我一直想有一個家。」她撫住他僵硬臉頰,輕聲地說道。安欽群突然想起她辦公室那個戴眼鏡的古板男,一看就是個會乖乖結婚生子的老實人,野性臉龐於是變得更臭。

  太好了,他接下來遠在天邊,而她身邊卻還守著另一隻等著要跟她表白的綿羊。

  「不結婚也可以有一個家。」他板著臉說道。

  「那對我來說不夠完整。」她說不過他,只能祈求地看著他。

  安欽群看著她小臉上的認真,知道這只古板小白兔某些觀念太過根深柢固、完全改變不了。況且,她的生長背景異於常人,比常人更想擁有一個家,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太好了,妳真是懂得如何澆熄一個男人的熱情。」他想表現得瀟灑,偏偏說話口氣酸溜溜。

  「厚!」下一刻,安欽群失控地低吼出聲,獰然將臉龐埋入她的髮絲裡。「我討厭這樣!」

  「沒關係的,反正你後天就要回美國了。」她雙臂環著他,努力擠出一抹微笑,眼眶卻又飄上淺淺淚光。

  「我後天回美國,不代表我們從此不聯絡!我處理完事情,會很快回來找妳。」安欽群驀抬頭,火眸直看入她的眼底深處。

  「我知道,但是……離得那麼遠……」她把臉頰靠在他的肩上,貪心地呼吸著他的味道。

  「沒關係,我們還有一天!一天可以發生很多事,搞不好妳會突然決定跟我去美國!」安欽群突然眼睛一亮,興高采烈地拉著她的手,在屋裡一起轉圈圈。

  「好,妳跟我一起去美國,我可以帶妳去我最喜歡的博物館、還有我的私人工廠、鄉間農場,妳一定會喜歡的。我馬上叫人訂機票……」

  她被他轉到頭昏,抱住他的身子要他停止這個舉動。

  「我沒有護照,也沒有什麼美簽。」她小聲地說道。

  「有沒有搞錯!這年頭怎麼還有人沒有護照、美簽!」安欽群頭頂冒煙地哇哇大叫,氣到直跳腳。

  「沒關係,我不強求。」她望著他剛硬臉龐,連眼都捨不得眨。

  「算了,我們現在沒有時間可以浪費。走,我們出去約會。」他說。「可是很晚了……」

  「妳敢跟我說妳等一下要上床睡覺?」他眼冒煙,吐出的烈焰直逼到她眼前。

  「我是想說,出去也要花車程時間。我們待在家,我做東西給你吃,這樣好不好?」她撫著他的臉龐,溫柔地凝望著他。

  「好,我們留在家。但是,我現在想吃的東西只有……」他低下頭,鼻尖與她輕觸著,拇指撫著她被吻成嬌紅的雙唇,再度不敵誘惑地吻住她。「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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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9 00:02: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相聚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更何況安欽群和林依依只有一天多的時間。安欽群想盡辦法要延後班機,但事實就是他如果不是那天走,他就等著美國那邊兵荒馬亂,而且全都會報應在他身上!

  因為他回到美國的隔天,有一場傢俱發表會要出席。幾家電視台,都安排了時段要專訪。他再怎麼樣想留在她身邊,也得要看時機。

  他有藝術家的脾氣,但也很清楚如果要繼續維持這種大牌脾氣,他就得適度配合商業宣傳。所以,他得回美國。

  幸好,他只要幾天沒睡就可以先處理完一些事情,然後就能馬上回到她的身邊,保證快到她甚至還來不及給別的男人機會。

  這一日,是安欽群要回美國的日子。晨光中,安欽群躺在他的大床邊,看著她的睡容。他真不敢相信他居然和一個他渴望得要命的女人蓋棉被純聊天過了一夜!金氏世界紀錄應該把他列入其中。

  他撫著她柔軟髮絲,覺得她窩在他懷裡的模樣像是她天生屬於那裡。而她睡覺的樣子像個純潔天使,或者更像一道令人無法抗拒的甜品。

  她果凍般粉紅雙唇微張,細滑如牛奶般臉頰偎在他胸口,可口地讓人食慾大開。

  安欽群閉上眼,很認命地起身,準備去沖第N 次的冷水澡。

  他不想壓抑身體的慾望,可他尊重她的意願。現階段而言,只要能摟著她,感受她在身邊的完整感,其它的-

  他忍忍忍!

  安欽群一關上浴室的門,林依依便醒來了。她靜悄悄地踏著腳尖,下了床。

  經過他放在門邊的那隻大行李箱時,眼淚差點流下來,只好快步離開。

  因為從小被迫堅強,她其實很少哭,可是,每次一被他結實雙臂擁著,一想起就要見不著面了,心就開始痛,眼淚就開始凝聚。她絕對不哭!林依依打開水龍頭,掬起大量冷水鎮定自己。

  她一定得表現得很瀟灑,因為她能感覺到他有多不捨離開她。

  哪有人戀愛只談兩天就要分開的!她真氣自己太遲鈍,如果早知道他跟關姊之間沒什麼的話,他們應該早就在一起了。

  會不會他一回美國就不跟她聯絡?會不會關姊沒說謊,她才是他的正牌女友?

  林依依把臉埋入毛巾裡,用力地搖頭。

  她也全心全意相信著這個雖然熱血沸騰,卻仍然尊重她的安欽群。他或者不馴,但絕對不是個壞蛋,所以,她昨晚才會允許自己偎在他懷裡入睡。

  林依依盥洗完畢,對著鏡中的愁眉苦臉歎了口氣。

  「依依!」一聲氣急敗壞的叫聲從臥房裡響遍整楝屋子。

  「我在房間。」

  林依依才走出房間,他就已經衝到她的面前,狂風一樣地將她掃進他的懷裡。「起床為什麼不叫我一聲?」他擰著眉問道。

  「你去刷牙洗臉,我也需要啊。」小手貼著他的臉頰,輕聲安撫著他。

  「我們可以一起刷牙洗臉。」每一秒他都不想放過。

  「也許我下個月可以申請到長假,就能見面了。」她用力地眨眼,不許任何水氣成形。

  安欽群額頭抵住她的,黑眸癡癡地望著她。「不一樣!分開會像是剝了我一層皮一樣。」

  她摟著他的頸子,眼淚終於還是不聽使喚地滑出眼眶。

  「對不起,我不該為這種事哭的……」

  「妳如果不難過、不哭,我才要哭。」他憐愛地吻著她的淚,心也揪成一團。

  她的低泣讓他心一酸,更加抱緊她,即將分離的焦躁開始化成一聲聲火怒抱怨。

  「護照容易解決,不過那該死的美國幹麼還要簽證,不是景氣蕭條了,不是需要觀光來增加收入嗎?幹麼還要簽證!」

  「就算我到了美國,我們還是一樣會面臨分離的問題。你的工作在美國,而我住在台灣。」她抬頭看著他怒不可抑的神情,卻不得不指出事實。

  「拜託妳現在不要搞實際,快跟我一起痛罵美國!」他氣呼呼地說道。

  「我現在只想抱著你。」林依依的唇貼著他的頸子,雙臂將他摟得更緊。

  安欽群呼吸著她身上乾淨的肌膚味道,認真地考慮起把她挾帶到行李箱的可能性。他怎麼可能以為他可以拋下她,坐上飛機呢?

  叮咚、叮咚!

  門鈴響了兩聲,她慢慢地抬起頭。

  「不要管它,我們沒有時間跟他瞎耗。」他把她的頭壓回他的肩上。

  「可是,也許是鄰居婆婆來借東西,她腳不方便,沒法子走到超商。」她往大門方向看了一眼。

  「妳不是說妳只想抱著我?」安欽群怒瞠著眼,秤斤論兩計較著。

  「可是……婆婆可能需要幫忙。我只去一下下,不然你跟我去?」她問。

  「我去只會把人吼出門,我給妳三分鐘。」他把她往門口方向推,雙唇不爽一扁,嘴裡喃喃自語著。「反正妳在乎別人永遠比我多。」

  林依依一轉身,突然衝回他懷裡。「我最在乎你。」她路起腳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在他還沒來得及抓住她之前,她已經溜向門口。

  安欽群傻笑地走進廚房,按下咖啡機按鈕。

  他坐在餐桌上,看著廚房裡的拼布坐墊、看著她的圍裙、他的白色馬克杯,一想到這是離開前的最後一個早晨,內心百感交集。

  該死的,他已經開始想她了。

  安欽群走出廚房,準備去抓人,管它到底三分鐘了沒!

  「……依依,我真的已經洗心革面了。這是我第一個月的薪水,扣掉房租、生活費後,還可以存個幾千塊,我以後還會有更好的發展。」

  慷慨激昂的男聲傳入安欽群的耳朵裡,他臉色馬上一沈,無聲地走向前廊。

  哪裡殺出來的程咬金!他要宰了那傢伙!

  「定國……」站在庭院裡的林依依,欲言又止地看著汪定國。「妳不接我電話,就是希望我振作。我真的改變了,可以給妳一個安定的家了。」汪定國方形臉寫滿了希望。

  「我們不是男女朋友。」林依依搖頭,希望他可以聽進她的話。

  「妳還在生我的氣嗎?妳一直在等我,不是嗎?」

  等你個大頭鬼!安欽群跨出前廊,橫眉豎目地往前走。

  「我把你當哥哥。」林依依避開汪定國朝她伸出的手。

  「沒有人會為哥哥收拾那麼多爛攤子、犧牲奉獻那麼多。」汪定國固執地說道。

  「她這個笨蛋就會!」安欽群站在林依依身後,直接將她往後一扯,拉進他的懷裡。

  汪定國看著這個烏髮凌亂、臉龐剛稜、黑眸兇惡、滿臉佔有慾的高大男子。

  「你是誰?」汪定國大聲問道,挺起粗壯身軀以對。

  「他是這裡的房東……」她說。

  「我是房東?」安欽群咆哮出聲,低頭瞪著這個不要命的小傢伙。

  「他是我男朋友。」她小聲地說道,卻因為不熟悉這個詞而紅了耳根。

  汪定國瞪著她在對方懷裡羞澀的樣子,不快地粗聲問道:「妳不是說這裡的房東是關姊的男朋友?」

  「那是一場誤會,關姊已經否認了。」她的手擱在安欽群手上,用最平穩的口氣說話,只希望氣氛不要太尷尬。

  「你們在一起很久了?」汪定國不快地板著臉。

  林依依猶豫地抬起頭看安欽群。

  「沒錯!」安欽群馬上點頭。他和她在一起的每一秒都算永恆,所以已經在一起幾輩子了。

  「我們多年的感情,就這麼……」汪定國黝黑臉龐痛苦地扭曲著。

  「我一直當你是哥哥,看到你認真地工作,我比誰都開心。」林依依想上前安慰人,但安欽群不放手。

  她無奈地回頭睨他一眼,他才翻白眼放人。

  「你要堅持下去。」林依依走到汪定國面前,帶著鼓勵的笑容說道。

  「你自己的人生,還要讓她來替你擔心,你不覺得慚愧嗎?」安欽群在一旁冷冷幫腔。

  「不關你的事。」汪定國頸間青筋暴露,咬牙切齒地說道。

  「太好了,我們走。」安欽群拐了依依就往屋內走。

  「依依,我們再聊一會兒。」汪定國在她身後大喊。

  「她沒有時間跟你聊。」安欽群頭也不回地說道。

  「我再找你好嗎?因為他下午的飛機要回美國了。」林依依回頭抱歉地說道。

  安欽群狠狠一回頭,正好看到對方五百燭光般的發亮眼珠,他真想捶胸放聲狂吼,把對方吼出他的地盤。

  以為他天高皇帝遠,就可以將依依手到擒來嗎?

  「好,那我再和妳聯絡。」汪定國微笑了,馬上合作地走人。

  安欽群像個原始人一樣,氣呼呼地把她拖進屋裡,重重的走路步伐把地板踏得砰砰作響。

  「妳幹麼跟他說我要回美國了?妳這樣根本就是引狼入室。我出國之後,妳不准跟他出去。」他說。

  「他是我的家人,我怎麼可能不跟他出去?」林依依拉住他的手臂,止住他又重又沈的腳步。

  安欽群氣炸了,眼睛眉毛全憤怒地皺成一團。偏偏一低頭看見她無辜小臉,他的一腔怒氣又不知道該往哪裡發。

  「你擔心什麼,我如果會愛上他,早就愛上了,何必等到現在呢?」

  「妳的心腸特別軟,天知道同情會不會變成愛。」他板著臉,不放心就是不放心。

  「我不會。」她輕柔地說道,被他孩子般固執的表情給逗笑了。

  「誰知道!」她的本質良善,這種柔和光輝很容易吸引那些曾與她相處的男人。

  「你要我發誓嗎?」

  「我只要妳跟我一起去美國。」他捧住她的臉,任性地說道。

  「等我下個月放長假,就可以碰面了。不然,從計算機也可以看到彼此啊。」她擠出一抹笑容,卻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誰。

  「計算機聞不到妳的味道、吃不到妳做的早餐、感覺不到妳照顧我的溫柔……」他聲音戛然而止,黑眸沈痛地望著她。

  她搗住他的嘴,不讓他再說了,因為她不想再流淚了。

  「我們不要再提這些事情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又不是不能相見了。」她故意輕鬆地說道,把他拉進廚房,推著他在椅子裡坐下。

  她開始做早餐給他吃,和他說著一些尋常小事,就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就像他們不是正要分別一樣……

  下午,安欽群獨自一人上了出租車。

  她不去送機,怕自己哭得太傷心。

  他也不敢要她到機場,一來怕自己走不了,更怕他哭得比她還厲害。

  安欽群決定要在飛機上喝酒,強迫自己醉了才好睡。而林依依躲在他的房間裡,哭到連出租車離開的聲音都沒聽見。

  在安欽群離開八天後的傍晚時分,林依依帶著摩斯漢堡回到家裡。打亮庭院裡,安欽群不久前為她裝設的一盞照明立燈- 薄銅被手工捶造成水滴形狀,在傍晚耀出一種古老的溫暖光芒,像一盞等人回家的燈,像一顆溫熱的淚水……

  她轉身洗手,摘下一片薄荷放到唇間,讓清涼口感振作精神,而後便拿起長柄剪刀,不停修整著果樹的老枝極和壞枝。在植物們的包圍下,她至少能安心一點。

  否則,她一個分神就會打出兩杯薄荷檸檬汁、烘烤兩份蜂蜜熏衣草吐司,就連迷迭香炒飯都煮了兩盤。所以,她不敢再做菜,怕自己看著另一份餐點會傷情。

  可是,好難啊!就像她已經習慣在冰箱擺著養樂多,結果一開冰箱就會想起他咬著養樂多罐子的痞子模樣。就連去摩斯覓食,也會想起第一次在摩斯碰面時,他那副不以為然的神氣姿態。

  事實上,她就連他買給她的那張蘇打綠「春•日光」專輯都不敢多聽。

  那天,一首〈早點回家〉,讓她差點訂下機票衝到他身邊。

  「心款款、影恍恍、牽手的步履成雙。天茫茫、月蒼蒼,你們的流域迴盪。笑吟吟、聲緩緩,盡頭前的路暖暖……」(詞/吳青峰〉 只是,她終究還是想得太多,所以沒真的成行。

  林依依撫摸著外殼被捶成黑綠色的銅燈,心口因為想念他而痛得不得了。

  他昨晚去參加宴會,沒能上線和她說話。幸好,今晚就可以看到他的樣子,聽他眉飛色舞地形容這次的新作品得到了多大迴響,哪張作品又被傢俱公司看上,準備進入量產階段。

  「妳要振作啊,下個月就有長假可以去找他了啊!」她放下長柄剪刀,一邊收拾老廢枝極,一邊輕聲對自己說道。「而且妳不是查過人事規章了,搞不好妳有機會留職……」

  叮咚叮咚-

  門鈴聲讓林依依驚跳起身,她咬住唇,不安地看向門口。

  汪定國又來了嗎?

  安欽群離開後,汪定國每天傍晚都來找她,她昨天才又義正詞嚴地拒絕他一次。而他不也說過,會等到她和安欽群分手後,再來追求她嗎?那不是「暫時」死心的意思嗎?一想起汪定國那麼斬釘截鐵地認為她會和安欽群分手,她就忍不住想歎氣。

  她不怪汪定國,因為就連她自己都不看好這段遠距離的愛情能持續多久。

  畢竟,她和安欽群之間不是那種深厚的十年情感。雖然他們在一起時相屬的感覺,自然地像是交往多年一般。就算他們住在一起,相處時間好像比很多交往許久的情侶還長,但他們還是只認識了幾個月。

  激情是容易消褪的,況且對一個生氣勃勃,凡事都有熱烈興趣的男人而言。

  但她不會後悔!林依依挺起胸膛,在心裡告訴自己。失去過,總比不曾擁有過來得不遺憾吧,而且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被他熱烈愛著的感覺!

  叮咚叮咚-

  林依依搗著胸口,這才驚覺她居然離譜地在發呆,急忙走到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哪一位?」

  「關曉鈴。」林依依驚訝地雙唇微張,馬上打開門。

  關曉鈴看著林依依,有幾秒鐘的時間說不出話來。不再是清湯掛面死板短髮的林依依,穿著公主袖短袖襯衫,搭著七分牛仔褲的林依依,眉宇間多了分自在,原本就秀氣的小臉整個漂亮了起來。

  「換造型了?」關曉鈴走進來,佯若無事地說道。

  「安欽群帶我去的。」林依依點頭,忐忑地站在她的身邊。

  關姊不會還介意著那場意外吧?

  「他的作品嗎?」關曉鈴指著那盞立燈,唇角笑意有些勉強。

  「對,他說這樣我晚上工作時,會看得比較清楚。」她輕撫著那盞燈,一提到他時,胸口便要窒悶一下。

  「如果拿到外頭賣,十幾萬塊跑不掉。」關曉鈴說道。

  「他的用心是無價的。」

  關曉鈴一聽,馬上睜大眼。「妳以前是最實際的人,戀愛果然改變了妳的性格。就像戀愛也讓我從一個太浪漫的人變得實際,知道身邊的小妹妹原來才是最應該要防範的人。」

  林依依看著關姊,臉色愈變愈蒼白。「我不懂關姊的意思。」她聲音顫抖地說道。

  「妳搶走了安欽群。」關曉鈴咄咄逼人地說道。

  「可是,妳不是說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林依依緊張得將指尖全刺入掌心裡。

  「那天,安欽群也在,妳要我怎麼說?我說過,他不喜歡我在外人面前提起我們的關係。」

  林依依看著關姊時髦長型鏡框下的固執神態,她揪起眉心,又被弄疑惑了。

  「妳的意思是,你們是男女朋友?」她輕聲問道。

  「沒錯。所以,我不知道妳為什麼還要接近他,為什麼還要任由他打電話來質問我,妳知道我接到那通電話的心情嗎?」

  「可是……我不覺得他在說謊。」林依依搖著頭,愈想愈覺得不對勁。他當時那種暴跳如雷的樣子,怎麼可能是裝出來的?!

  「他不喜歡別人黏著他,妳看他也沒因為和妳談戀愛,就決定不回美國。」關曉鈴雙臂交握在胸前,用一副自信口吻說道。

  「那是因為他那裡有展覽,一定要去。但是,他每天都會打電話給我。」

  關曉鈴一愣,雙手緊握成拳放至身側。不可能的!安欽群怎麼可能會是那種每天報訊的人?

  「那只是剛開始,之後他會開始到別的地方找靈感。然後,他會告訴妳,不要聲張你們的關係,因為他不喜歡他的女人管太多。」

  「我不相信他會做出那種事,他個性那麼直率、坦蕩蕩,他不在乎得罪誰,連說謊都嫌懶。」看見關姊的臉慢慢脹紅,林依依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說謊的人是- 關姊。

  「如果他不喜歡拘束感,他就不會主動找人談戀愛。就像他不想結婚,他也已經直截了當地告訴我了。」她輕聲說道、目光毫不閃躲地看著關姊。

  「那就是他的手法,他總之不會在別人面前承認……」

  「妳口中的安欽群,不是我認識的他。」林依依心痛地看著關姊,不想逼她承認說謊,卻也不允許她再破壞安欽群的名聲。「他還要我在汪定國面前表明我們是男女朋友。」

  「那只是男人為了佔領地盤而做出的……」

  「馬的,妳再說謊,我就扭斷妳的脖子!」

  安欽群的暴吼從屋內傳來。

  林依依驚跳起身,以為自己在作夢,一回頭卻看到安欽群站在前廊。她驚呼一聲,馬上朝著他的方向狂奔而去,直到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為止。

  「你回來了!」她用盡全力摟著他的頸子,連毛細孔都在微笑。

  安欽群的怒容在望著她粉紅小臉時,漸漸地軟化。他用雙唇輕掃著她的唇瓣,索求了一回他渴望了許久的唇,但他沒有放縱,因為眼前還有個礙眼傢伙要處理。

  「你從工作室進來的嗎?」林依依眼也不眨地看著他,還是覺得好不真實。

  「對,我在大門外聽到妳們的對話,所以我故意從工作室繞進來,想聽聽小關還可以說出什麼樣的謊。」安欽群說話的同時,黑眸野蠻地瞪著關曉鈴。「沒想到妳倒是臨危不亂,無論她說出什麼話,妳都有法子反駁。」

  關曉鈴面色如土地站在原地,連看都不敢看安欽群。

  「怎麼說不出話了?怎麼不跟依依說,她有妄想症,我現在站在這裡只是她的幻覺。妳腦子有問題嗎?怎麼說得出那些謊,要不要我直接幫妳到精神科掛號……」

  林依依扯扯安欽群的手臂,要他收斂一些。

  安欽群不情願地抿著唇,狠狠瞪了關曉鈴一眼,然後就專注地看著能讓他心情愉快的人!

  依依。

  「妳瘦了。」他皺著眉,撫著她微尖下顎。

  「待會兒再說這些……」林依依很快看了關姊一眼,怕她被他的話刺激太深。

  關曉鈴根本沒看依依,她心碎地望著他臉上對依依毫無保留的眷戀。

  「反正,我根本沒和妳交往過,這事隨便找個公司裡的員工來問,他們都很清楚,妳可以滾了。」安欽群大掌胡亂一揮,雖然想跟關曉鈴大吵三百回合,他卻很清楚身邊有這個小人兒在,他能發揮的戰力極有限。況且他此行停留時間有限,只想著關曉鈴快點認錯,快點滾蛋,好讓他抱依依。

  「看什麼看!快走!」安欽群怒目一瞠,再度上前趕人。

  「你為什麼不喜歡我?我在意你那麼久了!」關曉鈴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出聲。

  林依依驚跳了一下,尷尬地想避開,但安欽群牢牢地捆著她的身子不放。

  「照妳這麼說,清潔公司的歐巴桑,比妳在公司待得更久,我早就應該娶她為妻了!」安欽群吼得比關曉鈴還大聲,一臉想殺人放火的凶狠樣。

  林依依搗住耳朵,卻還是被震得耳朵隆隆作響。

  「那不一樣!我盡心盡力地為你打理好台灣的每一件案子,什麼細節都考慮再三,沒人像我付出那麼多。」

  「那是妳的工作。」

  「沒有人會為工作付出那麼多,我加班建檔案,尋找每個可能合作的廠商……」關曉鈴激動地說道,氣到在發抖。

  「所以,妳的加薪幅度是全公司最大的,我也最信任妳。而妳累積的工作經更是讓妳到哪裡都能無往不利。」安欽群橫眉豎目地瞪著她,覺得她根本不可理喻。

  「我要的不是這些。」關曉鈴洩氣地頹下肩。

  林依依咬住唇,低頭不忍再看。

  安欽群見狀,深吸了一口氣,不想再延長這場戰火了。

  「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就算妳今天用謊言拆散了我們,我還是不會跟妳在一起。」安欽群面無表情地說道,不想給人任何希望。

  「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計較,如果妳還存有一絲我可能會喜歡上妳的念頭,那我勸妳快點辭職。」

  「為什麼是她?她只是個登不上檯面的內向丫頭。」關曉鈴不服氣地說道。

  林依依低頭不語,甚至不敢看安欽群一眼,因為就連她也覺得自己不夠資格被他在乎。只是,她既然喜歡他了,而他也在乎她了,那她便覺得自己更應該加倍專心地待他才對。

  安欽群挑起林依依的小臉,清楚而大聲地對她宣佈道- 「妳登不登得上檯面,對我來說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歡妳付出不求回報的善良、喜歡在妳眼裡每個人都是沒有惡意的天真、喜歡妳口不吐惡言,總是盡量要求自己的努力。喜歡妳關心我的方式、喜歡妳看著我就像擁有全世界一樣的快樂,喜歡到不可以一天沒有妳……」

  安欽群瞄了關曉鈴一眼。「還要我繼續往下說嗎?」

  搖頭的人是林依依,她從耳朵到頸子全都一片飛紅,因為她沒他說的那麼好!

  安欽群看著林依依發燙的耳郭,低笑地在她紅透的額間印下一吻。

  「我會離開的。」關曉鈴看著安欽群說道。

  「我會給妳推薦函,外加半年薪水,也希望妳可以做好分內工作,完整地交接。」

  「你會後悔的,沒人像我對你那麼……」

  「夠了,我只要她對我好。」安欽群冷冷打斷了她的話,不想再談。

  關曉鈴離開前望了林依依一眼,那憤怒的眸光,讓林依依難過地咬住唇,因為她知道她們之後不會再有更多的交集。砰!大門被重重關上。「總算走了。」安欽群把她拉進客廳裡,馬上將她抱到腿間,撫著她憂心仲仲的小臉。「想我嗎?」

  「關姊很可憐,她也只是希望你多注意她一點……」她眉頭愈擰愈緊,還是沒法子跳脫難過情緒。

  「她可以希望、她可以活在我是她男友的夢想裡,但是她不該用一連串謊話來搞破壞。尤其是在她明知我們已經在一起之後,她的謊言更不可原諒。這樣品德可議之人,妳要我以後如何放心把重要公事交給她?」安欽群嚴肅地說道。

  「但是,你說話也不用那麼直接……」

  「讓她恨我,總比讓她陷入幻想,到時候精神出問題來得好一點。」他實際地說道,對於這個竟不懂得要發怒的小傢伙,只感到不可思議。

  「那我能幫她什麼嗎?」她問。

  「妳要記得一件事- 」他捧住她的腦袋,真想知道裡頭到底有沒有負面想法啊。「妳不是神,沒法子替每個人的情緒負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功課要做。」

  「我答應你,不會再為我做不到的事情責備自己了。然後,我現在要做我的人生功課了!」她在他雙腿間坐起,一本正經地捧住他的臉龐說道:「安欽群,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你。」

  安欽群的唇角微勾,黑眸閃爍誘惑光芒。

  「我有沒有說過,我最愛妳的聰明……」安欽群一手扣住她的後頸,覆唇擋住她說話的機會。

  之後,所有的言詞都化為烏有。畢竟相愛的時候,言詞是傳遞心意最不達意的方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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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9 00:02: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接下來的時間灼熱而纏綿,他們完全沒法子離開彼此。他吻著她,從前廊到客廳、從客廳到臥室,從臥室到中央的大床。林依依躺在他的身下,已經不曉得他的唇是在何時滑到她的胸前,而她也忘了自己為什麼沒有馬上阻止。

  「好癢……」林依依氤氳著眸,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全身蟻咬般的感受,只好扯著他的發,扭身想推開他在她胸前的放肆。

  安欽群不但沒放開,唇齒反而多用了些力道汲取著她的美好。

  快感洪水般地淹沒她的感官,她拱起身,貝齒陷入紅唇間,發出啜泣般的喘息。

  「可憐的寶貝,妳會習慣的……」麥色大掌在她的白哲胸前,誘惑地滑動著。精健大腿探入她的雙腿間,在她還來不及知道發生什麼事之前,他已經找到她最脆弱的一處,以一種規律的壓力將她逼到了邊緣。

  針般快感持續地在她體內累積著,她全身發燙,額頭上甚至冒出了輕汗。

  「嗚……」她發出難受的聲音,掙扎著想推開他。

  但他不允許,執意用情場老手般的勾引速度折磨著人。

  她慌亂地睜開眼,看著他愛戀的眼神,心頭一陣悸動,認為他即將要佔有她。

  她的身體渴望地發疼,但她的理性卻在抗拒。

  這段時間的分別如果教會她什麼事,那就是她若和他發生關係,她會更加不可自拔地想念他。況且,沒有百分百的避孕方式,她就是會忍不住擔心。

  「不要……」林依依翻過身,被解開的襯衫大敞,露出泰半玉背。

  「妳想要的。」安欽群吻著她頸邊肌膚,指尖順著她的後背慢慢滑下。

  她身子一陣痙攣,很快地往旁邊一滾。

  「小心……」他的叫聲沒能阻止她掉下床鋪,而且還很不幸地撞到了床頭櫃,撞出額頭上的一丸紅腫。安欽群跳下床,把她撈回懷裡,一寸寸地檢查她。

  「有沒有撞到眼睛?頭昏不昏?會不會痛?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他皺著眉頭,心疼地在她的傷處吹著氣。

  「沒事,只有一點點痛。」

  安欽群把她抱回床上,擰了條冷毛巾敷在她發紅的前額。

  「笨死了!誰叫妳在這種時候還試圖要掙扎,放心享受就好了。」他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

  林依依攬住他的頸子,把臉貼在他的胸前。「我沒辦法控制自己……如果我們做了之後……我以後想到你會更難受的。」

  「我也難過啊!好不容易看到妳,可以安撫心頭的想念了,另一種慾望卻又逼上來,搞得我裡外不是人。」安欽群整個人趴在她身上,還忿忿地捶了下枕頭。

  「對不起……」他的重量讓她喘不過氣,但她完全不想推開他。「不是妳的錯,對不起什麼?」他瞥她一眼,連忙坐起身把她撈回懷裡摟著。「護照、簽證都辦出來了嗎?」

  「都辦出來了,好快、好神奇喔。」

  「當然,否則我付那麼多錢找專業人士做什麼。」他理所當然地說道。

  「其實也不用那麼急。」

  安欽群撫著她柔嫩小臉,他鎖住她的眼。「我搭後天的飛機離開,妳跟我一起到美國。」

  「可是我要下個月才有長假。」

  「辭掉工作。」他斬釘截鐵地說道,再也忍不下去了。

  林依依驚慌地看著他認真的眼,不顧他眉頭皺成死緊,仍然用力地搖頭。

  「我不能辭掉這份工作,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的。」

  「這份工作有什麼好,每天處理事務性的事情,不無聊嗎?」和他在一起比較重要吧。

  「不無聊。因為我可以自給自足,還可以有一筆安穩的退休金。」她無親無戚,這是她安全感的來源。

  「退休金多少,我給妳。」安欽群沈聲說道,打定主意就要她一塊同行。她倒抽一口氣,搖頭又搖頭。

  「我不可以拿你的錢。」

  「那妳就忍心讓我一個人在那邊,想妳想到沒法子好好睡覺?」他看到她眼裡的心疼,馬上決定加碼演出。「還是妳希望我三天兩頭跑台灣,落得過勞死下場?還是要我因為沒靈感而淪落街頭,從此一蹶不振?」

  「你是大人,本來就應該獨立過日子啊。」她不捨地撫著他的額頭,被這個孩子氣的大男人弄得心緒大亂。

  「我只知道我一想到妳就沒法子工作,妳知道那損失有多大嗎?我工作一個月的所得,支付妳的退休金絕對綽綽有餘。無論是用投資報酬的理性層面和我沒法子離開妳的感情面來考慮,都知道妳到美國絕對是最好的選擇。」他努力地說之以理、動之以情,再配合上如假包換的癡情眼神,就等著她點頭說「YES 」

  她不是沒看見他眼裡的在乎,但是-

  「我不能平白無故地拿你的錢,這跟我們互相想念是兩碼子事,我在這邊也很想你,但是要談遠距離戀愛不就是要有這樣的忍耐嗎?」

  「我不要忍耐,我最討厭忍耐。」他氣呼呼地跳下床,雙手插腰開始耍任性。

  「妳之前不是也拿過錢給汪定國,為什麼就不能拿我的錢?」

  「那是因為他有困難,我要幫助他。」

  「我也是因為我們兩個有困難,所以才要想法子幫助我們啊!」他的大嗓門吼得整個房間都是他的聲音。

  「我的退休金要好幾百萬,和我拿給汪定國幾萬塊那種數目不一樣。」她也走下床,明知道他是善意,但她就是沒法子接受他的金援。

  「以我的收入而言,幾百萬就像妳的幾萬元或幾千塊。」他不達目的絕不甘休。

  「但對我來說,還是幾百萬,而且我才二十幾歲,我不可能不工作。」林依依小臉上寫滿難得的固執。

  安欽群看著她這副模樣,也只能改變策略,畢竟這只務實又獨立的小白兔,肯定不會願意拿他的錢。啊!他有法子了!「那妳到美國當我的管家,不就得了。」他興奮地朝著她猛笑,認為萬事都已解決。

  「那是你硬安插給我的職位。」況且,管家沒有退休金。

  「我們本來就有管家。」他皺起眉,沒想到她居然還要反對。

  「那你還辭退人家?」她不贊同地皺起眉頭,實在不知道該拿他這種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個性怎麼辦。

  「我們的管家本來就是一年一聘。」

  「『我們』?」

  「我跟家人住。不過,那房子大得很,我們經常一個星期都看不到彼此。」

  「有家人還不好好珍惜。」她低喃一聲,看到他眼裡閃過一陣心虛。「還有,我如果和你同居,你的家人會怎麼想……」

  「他們會感謝妳讓我停下流浪的腳步!拜託妳不要再顧慮那麼多了,不然,妳直接把我閹成太監好了!」安欽群慘叫一聲,像八爪章魚一樣地緊巴著她,可憐兮兮地說道:「我想要妳,想用各種方式愛妳。如果再沒有法子得到妳,我會爆炸……」

  「怎麼辦?沒有其它方法了嗎?」林依依撫著他的臉,也不忍心看他痛苦難耐。

  「做半套?」安欽群期待地問道。

  她小臉茫然地望著他,黑白分明的水眸不解地眨啊眨地。

  「當我沒說。」他仰天長歎一番,不知道他還要過多久這種不能開機的日子。

  「我去洗冷水澡。」

  她紅了臉,這個意思倒是懂了。

  「我煮降火氣的青草茶給你喝。」她小聲地說道。

  「我不要喝青草茶!」他突然轉身把她撲倒在枕被間,耍賴地親吻著他入目所及的每一處肌膚。「如果不能得到妳,妳至少該待在我身邊。跟我到美國、跟我在一起、讓我照顧妳……」

  他啃吮著她的鎖骨,因著她柔軟水肌而傾倒,卻更為他不能得到她而洩氣呻吟。「我……其實……」她咬了下唇,腦中那個轉了一陣子的念頭,卻自有意志地脫口而出。「我查詢過如果再繼續讀書的話,可以申請留職停薪一到兩年。」

  「那妳還在等什麼?」他一躍而起,垂頭喪氣的神態瞬間不見,眼神閃亮得像頭剛佔領草原的公獅子。

  林依依看著他臉上的狂喜,發現自己真的沒法子拒絕他。

  「我還得先申請你那附近的學校,成功了才能留職停薪啊!」她握著他的手,盡可能平靜地說道:「讀書的時間,我可以在你家當管家。但是因為我要上課,沒法子擔任全職,所以你只要付我兼職的薪水就好了。」

  「不用管那些雞毛蒜皮小事,妳來就好了。」他摟著她呵呵笑,雜事通通不想聽。

  「你不答應我的要求,我就再去找其它的打工。」

  「我保證給妳合理待遇,這樣總行了吧。」他馬上拍胸脯保證,反正她也不知道正常行情是多少。

  「那妳下個月辦完所有手續後,馬上過來讀書,我盡量忍到那個時候。」

  「我不知道來不來得及,申請學校需要一些時間。」

  「那些都不是問題,我找人幫妳辦。妳想念什麼?」看著她眼裡專注的自己,連他都訝異起自己對她的在乎。

  他從來不是那種黏人的個性,偏偏這只吃素的兔子卻破了他的禁忌。她不礙空間,工作累時還可以抱起來把玩;脾氣火爆時看著她平靜面容,還可以怡情養性。

  她的關心沒有壓力,對他的好沒有所求。在她身邊,他所有不耐煩的脾氣,好像也被感染得溫馴了一些。

  習慣了這樣的平靜,他一天沒看到她,就渾身不對勁……

  「我想先把語言學好,然後選讀一些可以留職停薪的相關財稅科目。」

  「我這幾天會把學校的事處理好,然後妳下個月直接到美國找我,我們可以有兩年的時間。」他哼著華爾茲旋律,雀躍地將她轉了個圈圈後,又洩氣地把臉埋入她的頸間。「不過,這次還是只有三天。」

  「你不該突然跑回來的,你那邊工作不是正忙嗎?」她撫摸著他的發,輕聲說道。

  「沒法子抱著妳,才是最要命的事。」低頭咬著她的唇,忍不住又得意地笑了起來。「況且,要不是我跑回來,用我的黑眼圈相逼,妳哪會這麼快決定要留職停薪?」

  「是,你說的都對。」她拍拍他的頭,哄孩子一樣地說道。

  「當然,所以妳從現在開始就要聽我的。」他故意嘿嘿地笑著,把她壓平在床榻間。「給我乖乖躺在床上。」

  「我我……以為我們不會發生關係……」她面紅耳赤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他。

  「我要妳乖乖陪我睡覺,因為我已經睡不好很久了!」安欽群在她身邊躺平,大掌一攬將她撈到身邊,靠在最適合她的位置-

  他的胸膛上。

  一分鐘後,他沉沉入睡,作了一百個跟她有關的美夢。

  呵呵呵……

  安欽群回去之後的一個月間,林依依因為留學的大小諸事,忙到沒有力氣思念,她甚至沒時間去擔心自己離鄉背井,會不會有適應上的問題。同事們送了她一個新的大同電飯鍋,說是留學生一定要有一個。

  趙偉哲很失望,江惠文的開心則很明顯。林依依這回辦理出國手續,還多虧了江惠文在人事主任那邊頻催進度,幫了大忙。

  之後,林依依帶著同事們的購物清單,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抵達了紐約。

  安欽群說要回台灣來陪她一塊過來,可是他最近因為接了不同領域的設計案,累到眼睛都快睜不開來,她哪忍心再讓他台灣美國兩地奔波呢?

  下了飛機,她在同機的台灣學生幫助下,走出這座對她而言像是個迷宮的機場。

  拖著行李箱,走出最後的檢查匣門,她站在入境大廳裡,引領而望尋找著安欽群的身影。

  沒有!各式人種混雜的機場大廳裡,完全沒有他的蹤影。林依依咬住唇,緊張得手心有些出汗,她低頭在皮包裡找著他的電話……

  「林依依小姐?」一個舉著她名字牌子的中年男人,手裡拿著她的照片上前問道。

  「我是。」林依依赫然抬頭,看到一位年紀約莫六十,相貌堂堂的東方男人。

  「我是安欽……安先生派來接妳的司機,旁邊這位是管家。」男人說道。

  女管家皮膚白皙,看來約莫五十歲,盤了個簡單發髦口,穿著立領白襯衫,配了條珍珠項鏈,一臉貴婦風範。

  「你們好。」林依依看著眼前這一對散發著貴氣的司機和女管家,慶幸自己在下飛機前整理過儀容,換了件長版襯衫,還繫了條他親手做的流蘇皮帶。

  「安欽……安先生吩咐妳一到,就打電話給他。」男人遞過手機,按了幾個號碼。

  「謝謝。」林依依接過電話,因為他們一瞬不瞬的打量而不好意思地背過身,但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她還是忍不住高興地大聲說道:「我到了。」

  「寶貝,妳到了!妳到了!」安欽群興高采烈的聲音幾乎快震破她的耳膜,可她笑著笑著,興奮得臉都脹紅了。

  「第一次搭飛機,累嗎?」他問。

  「不累。你在哪裡?」

  「我現在已經要從公司這裡回去了。抱歉,臨時有狀況,我沒法子去接妳,妳乖乖讓司機載回家,好不好?」

  「你不用趕。」

  「妳快到我身邊了,我怎麼可能不趕?」他在聽筒上用力親吻的聲音,讓她忍不住握緊話筒,笑得好開心。「我們管家人很好,妳有什麼不懂的事,可以問她。現在快點坐上車,我等著回家抱妳。」

  「好。」林依依切斷通話,遞還手機的同時,唇邊笑意仍然濃得散不去。

  「麻煩你們了。」她笑著說道。

  三人坐進一台加長型的大禮車後,林依依這才突然想起自己居然忘了要先問過安欽群的家世背景。

  有管家、司機和名貴車子接送,他是原本就家大業大,還是靠著雙手打造出這片成就?

  「妳是安先生的女朋友嗎?」管家遞給她一瓶礦泉水,自己也拿了一瓶。

  「是。」林依依點頭,迫不及待地喝光了一瓶水。

  「他沒帶女朋友回家住過。」管家說道。

  「他擔心我一個人住外面。」

  「他是捨不得妳不在他身邊吧?妳該瞧瞧他對著計算機看妳的樣子,肉麻得嚇死人。」管家睜大眼,一臉驚恐地說道。

  林依依笑出聲來,覺得這個管家的快人快語,跟安欽群其實頗相似。

  「冒昧請問,我住在那裡,會不會打擾到他的家人?」她問。

  「不會,他的家人巴不得妳可以把他多留在家裡。」管家馬上搖頭。

  「妳喜歡他哪一點?有才華?會賺錢?」司機先生在前座問道。

  「他很真。」

  「是喔,很真。他脾氣壞、沒耐性,生氣時像噴火龍。」管家不以為然地說道。

  「但是那些都是他。況且,我也有很多缺點,沒資格說他。」光是提到他,就足以讓林依依唇邊一直掛著滿足的笑意。管家和司機從後視鏡互看了一眼。

  「他說妳打算在這裡讀兩年書,那之後呢?」司機問道。

  「之後,感情穩定了,應該可以更清楚地找出最適合我們的方式。」林依依很有信心地說道。

  「他說他不結婚,妳不怕他喜新厭舊,瞎耗著妳的青春?」管家拉拉她的手,要求著她的注意。

  「我很認真在談這段感情,這樣就不算虛度啊。而且我喜歡和他在一起,我相信就算分手……」林依依咬了下唇,卻笑得很勇敢。「他也絕對不會傷害我的。」

  「妳比安欽群成熟,因為如果是妳愛上別人,那傢伙一定會氣到毀滅地球。」

  管家說道。

  「我不會愛上別人的。」她認真地說道。

  「總之,妳不要被他吃得死死的。那傢伙霸王習慣了,學生時代,玩個藝術也被傢俱公司看上,挑了張椅子去賣,賣得還不差,從此平步青雲,沒吃過苦……」在管家的敘述裡,車子駛進一座白色的大宅院裡。

  「這裡不會是他住的地方吧?!好美的花園!」她的手掌不自覺地貼上窗玻璃,像走進仙境的艾麗斯,不由自主地驚呼出聲。

  「他找人在後院種了一堆果樹,然後還幫妳整理好了小木屋!啊!」管家突然搗住嘴,一臉懊惱地大叫著。「妳千萬別告訴安欽群說妳已經知道,不然我會倒大楣的!」

  「我會假裝不知情的。」林依依笑著說道。

  車子在白色大門前停了下來,林依依隨著他們走進屋內。

  才進門,她就聽到安欽群用一種要拆掉房子的惡聲惡氣大聲吼著!

  「你們都在家裡,那究竟是誰去接她?還知道打電話給我?她人生地不熟的,萬一被壞人接走了怎麼辦?打電話報警!連這種事都要我去盯,難道是想逼瘋我嗎?我已經三天沒睡了!」

  他的聲音隨著狂亂跑步聲逐漸靠近前廳。

  「我到了。」林依依望著蓬亂著髮絲、滿眼血絲的他,一個箭步上前投入他的懷裡。

  「謝天謝地,妳沒事。」安欽群用力抱住她,氣息低喘地說道:「究竟是誰去接……」

  「是我和你媽。」安慶仁說道。

  「你們搞什麼鬼!」安欽群蒼白的臉色,此時已慢慢地恢復過來。

  林依依嚇到,連忙彎身一鞠躬。「伯父、伯母,對不起,我不知道……」

  「萬一你們把她嚇走,我到哪裡找人啊?」安欽群打斷她的話,開始發飆。

  「我們急著想和依依打好關係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嚇她?」舒夢蘭雙手插腰,嗓門跟兒子一樣大。「我們想知道讓你茶不思飯不想的女人是什麼樣子,也是人之常情啊,所以才會強迫大野和福媽在家休息,讓我們兩老代勞。」

  「我喜歡她就好,我管你們怎麼樣。」安欽群望著這個從小到大就愛探他隱私的老媽,沒好氣地說道。

  林依依扯扯他的手臂,用眼神指責著他的不禮貌。

  「就知道妳一定會站在他們那邊……」安欽群咕噥一聲,一手提起她的行李,一邊拉著她的手,轉身快步奔上白色螺旋樓梯。「伯父、伯母我們先上去……」林依依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拖著消失在二樓。

  「你們去哪裡?來客廳喝茶啊。」舒夢蘭喊著。

  「我們小別勝新婚,沒空理你們……」安欽群的話又停頓,顯然是又被教訓了。

  「看來兒子找到了一個能治他的女人了。」安慶仁笑著說道。

  「最好這個可以交往很久,最好可以直接走進結婚禮堂,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舒夢蘭一臉期望地說道。

  「我有預感,沒問題的。」安慶仁摟摟老婆的肩。

  「最好是。」只生了一個兒子,想抱孫子想了很久的舒夢蘭也只能這麼說嘍。

  誰要她生出一個跟她年輕時一樣不愛被限制的兒子呢?

  安欽群房間關門聲還沒落地,他已經扔下行李箱,把她抱進懷裡,一同滾進大床裡頭。他輕吻著她,像品嚐著心愛的美食,不忍心一口氣吃掉。

  她仰起臉迎接他的吻,在他舌尖激烈地品嚐她之時,她揪緊他胸前的衣服,也努力地用她生澀的技巧碰觸著他。她以為自己不曾思念那麼多,現在才知道原來她只是將之全都壓抑在心裡最深層。

  他低吼一聲,壓住她的後頸更加深了這個吻,直到連他都喘不過氣來為止。

  「一個多月沒有妳的日子,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的。」他撫著她發紅的臉龐,還是沒有真實感。

  「以前沒有我,你還不是一樣過。」她摟著他的肩,手臂仍微微顫抖著。

  「有了妳之後,我就不是從前的我了。」他理直氣壯地說道。

  「你怎麼三天沒睡?會把身體弄壞的。」她望著他疲憊的眼,心疼地揪起眉,小手已經伸到他頸後,輕輕地按壓著。安欽群滿足地長歎一聲,把臉埋在她的肩頸處。果然是他的依依啊,他什麼也不用說,她就知道他需要什麼。

  「我不想妳一來,我就沒時間陪妳,所以,當然要快點把公事做完。」他說。

  「以後有那麼多時間可以在一起,不用急於一時,身體健康比較重要。」她拍拍枕頭,要他趴在枕頭上。

  她什麼按摩技巧也不懂,不過捶捶背總是沒問題的。

  「妳最重要。妳剛來這裡,不熟悉環境,比較容易慌。」安欽群轉身親吻了下她按摩的手。「好了,我可捨不得妳才到就做苦工。妳先去洗個澡,再來陪我。」

  「你先休息。」她拉過被子,像照顧孩子一樣地安置著他。

  「妳可以順便把妳的盥洗用具擺進去。」他說。

  「好,你快睡覺。」她用唇蓋在他的眼皮上,笑著說道。

  她拿起換洗衣服,走進純黑的浴室裡,從圓形浴缸邊那片可以看到一望無際草皮的窗戶,打量到液晶屏幕、乾濕分離空間,還有牆壁上那組很像空調的裝置。

  這間浴室就像他居住的大房子一樣,貴氣得超乎她的想像。人家會怎麼看她這個外來者?從他爸媽還特別跑到機場想看她一事,就知道這事其實沒有那麼雲淡風輕,只是安欽群向來認為天下事沒哈大不了,不在意罷了。但是,若不是他的這種個性,她今天也不會站在這裡了。

  林依依笑著走進淋浴間,發現自己沒有想像中的恐懼,因為她對安欽群的背景資產全無所求,她在乎的只是這種與他在一起時相屬的感覺。

  如果她連嘗試都不嘗試,有的只會是遺憾。而她努力過,那麼她至少擁有過這麼一段美好。

  林依依到房間時,發現他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

  她坐在床邊,靜靜凝視著他。

  「依依。」他嘴裡喃喃地喚著。

  「我在。」她躺在他身邊。

  安欽群馬上倒進她懷裡,鑽到她胸前,唇角一揚,又陷入睡夢間。

  她抱著這個大孩子,忍不住低頭在他額間印下一個吻。

  無論他們日後的結果會是什麼,這個男人改變了她的生命,總是不爭的事實。因為他,她變得自信。因為他,她這個沒出過國的人,跨出了生命裡的第一步。她不是不要婚姻,她也不是不信什麼天長地久。但是,她信任他,所以她什麼也不要求。該屬於她的幸福,就會屬於她。

  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盡本分做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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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9 00:03:0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六個月後!

  「他們還在睡?」安慶仁問道。

  「依依很少睡這麼晚。」舒夢蘭說。

  「應該是昨晚玩太晚了。」

  「安欽群真不像話,又不是不知道依依早睡……」

  「昨天依依語言學校畢業,情況不同當然要好好慶祝嘛……」

  躺在大床上的林依依迷迷糊糊睜開眼,尋找聲音的來源-

  房門半敞,門邊湊著兩張臉孔!

  「安爸、安媽!」她驚跳起身,一手仍壓在胸口。

  「嚇到妳了喔,抱歉。我們不是要偷窺,是門沒關喔。」舒夢蘭宣佈道。

  「我知道你們不會那樣。」林依依想下床,偏偏一雙鐵臂還捆著她的腰。

  「連睡覺都這麼黏人,是小BABY啊。」舒夢蘭恥笑著兒子。林依依看了一眼時鐘。

  「十點!」她用力拉開他的手,慌慌張張地下床。「我遲到了,要去上課。」

  「傻孩子,妳語言學校畢業了啊。」舒夢蘭寵愛地看著這個小女生。

  林依依看著安媽,這才恍然大悟地想起每天讀書超過十小時的日子已經結束,她畢業了。測驗成績不錯,甚至不用再念第二期。

  林依依不好意思地笑著拉著睡衣,慶幸自己的衣著還算整齊。

  「安爸、安媽,不好意思,我忘了做早餐。」她說。

  「我們早吃飽了,不用客氣!而且安欽群一開始就說,妳這個管家只要負責他,是我們兩個老的貪吃妳的健康早餐,才死皮賴臉一起用餐的。」舒夢蘭笑著說道,愈看依依愈是滿意。

  「安媽,妳千萬不要這麼說,你們待我就像一家人,而且我一直很喜歡和你們一起用餐。」林依依真誠地說道。

  「女孩子果然比較貼心。」安慶仁滿意地點頭。林依依一笑,知道他們都是個性熱絡的好人,只是剛好養出一個不喜歡人家問東問西的兒子。

  所以,他們開始轉向她,把她當成自家小孩一樣地噓寒問暖。她從小沒有家人,這樣的溫暖讓她受寵若驚。而安媽尤其熱衷於打扮她,拉她逛街時都說她是女兒,讓她好生感動。

  「不好意思,我睡糊塗了,你們要不要進來坐?」林依依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連忙側身讓路。

  「好啊!」二老不客氣地走進來,卻馬上倒抽一口氣。

  黑色竹節扶手沙發前的那張透明大桌,擺滿一堆情趣按摩器!

  各式各樣的尺寸、形狀和顏色都應有盡有,配備之齊全,讓見著的人一時之間都要傻眼。

  舒夢蘭和安慶仁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目光馬上轉向林依依同樣尷尬的臉上。

  「你們不覺得……這樣玩太凶了嗎?」舒夢蘭拚命用手褊著臉頰。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林依依用力搖頭,臉孔比他們還紅。「有一間情趣公司要製造十週年特殊紀念款,他覺得好玩,所以就接下委託。你們也知道他在開工前,一定要把所有功能材質都理解過一次……」

  「對嘛,我還想說他口碑向來還不錯,應該還用不著。」舒夢蘭瞭然地說道。

  「我們……沒有啦……」林依依羞到下顎埋在胸前,連話都說不好了。

  舒夢蘭蹙了下眉,從依依發紅的耳根,看著她扣到鎖骨下方的標準睡衣。

  「難不成你們還沒……」舒夢蘭突然頭昏眼花地扶著丈夫。

  林依依微乎其微地點頭,整個人羞到快焚燒起來。

  「天啊!」舒夢蘭用力戳著丈夫的肩膀,保養得宜的臉龐面露驚惶。「你快點帶安欽群去檢查,一定是之前耗損得太厲害,現在零件故障,所以不舉……」

  「你們吵什麼吵啊!我好得很,一點問題也沒有!」原本還想裝死睡到底的安欽群,此時終於忍不住跳起來幫自己辯駁。

  「沒有問題,你們幹麼不做!明明愛得難分難捨,何必蓋棉被純聊天?」舒夢蘭一臉不置信地看著他。

  「誰說沒發生關係,就只能蓋棉被純聊天。」安欽群把林依依拉到懷裡,沒法子忍受她在眼前,卻沒碰觸她。林依依臉上紅暈一路辣紅到耳根,因為她現在已經知道何謂他之前說過的「半套」。她甚至開始覺得自己的堅持很可笑,因為她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事情就是沒有百分百的避孕方式。

  但是,如果真的有孩子了,她也確定他會負責的。只不過,她的個性不會主動要求一定要他做到最後,而他因為尊重她,也不曾再勉強過她,情況就這樣膠著在原點。

  「騙鬼,瞧你一副想把人吞進肚子的樣子。」舒夢蘭用手肘撞撞丈夫的肚子,尋求著認同。

  安慶仁不自在地輕咳了兩聲,卻還是點點頭。

  「我這叫做尊重,因為她說要等到結婚後。」安欽群隨便抓起一本放在床頭櫃上的按摩器說明書,幫她發紅的臉褊風去熱。

  「那你幹麼不娶她?」舒夢蘭眼睛一亮,彷彿看見世界救星。

  「結婚很麻煩。」安欽群咕噥一聲,故意打了一個大呵欠。咦……台詞變了!從「我不結婚」變成「結婚很麻煩」。

  安家夫妻對看一眼,笑呵呵了起來。

  「笑什麼!我有說我要結婚嗎?」安欽群看出爸媽眼底的得意,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你們如果太閒,可以去當義工、領養小孩,不要老把重心放在我的結婚……」

  「安爸安媽沒有逼你的意思,我也沒有。」林依依拉拉他的手臂,不想氣氛變得不愉快。

  「好了,我們只是來送個小禮物,恭喜依依畢業。」安慶仁看出她的尷尬,讓妻子上前送過禮物。

  舒夢蘭招手讓依依過來,拿出一條鑽石手煉,掛在她的手腕上。

  「這條手煉是我媽送給我的二十歲生日禮物,適合年輕人,妳瞧妳戴起來多好看。」舒夢蘭開心地說道。

  林依依知道安家因為早年經營房地產,家境極好,而她即便不懂得精品物價行情,但是那幾顆鑽石太閃亮,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這太貴重了。」她拚命搖頭,想取下手煉。

  「不許!妳來了之後,我多了個比兒子還貼心的女兒,什麼事都有人關心,這傢伙也不再像脫韁野馬到處跑,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時間變多了,我巴不得打塊金牌給妳。」舒夢蘭抱著她,親吻了下她的臉頰,小聲地附耳說道:「我等著妳有一天叫我媽。」

  林依依紅了眼眶,緊緊抓著安媽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安媽是真的把她當女兒看待,什麼委屈都捨不得她受。她生理痛時,安媽還下廚熬黑糖姜茶給她喝。她哪裡值得他們待她這麼好呢?她只是做覺得應做的事而已。

  「我這輩子都夢想著要有個女兒,現在遇到妳也是有緣。就算你們以後分手,我也要收妳當乾女兒,一輩子保持聯絡。」舒夢蘭抱著她,堅定地說道。

  林依依點頭,也認真地回抱著安媽。

  「臭媽,妳幹麼一大早觸我霉頭!」安欽群很不爽,跳下床搶人,馬上對依依告狀。「妳幹麼點頭?那麼想跟我分手嗎?」

  「不結婚,分手也是早晚的事情。你不結婚,但她可能另有打算啊,等她明年回台灣,我馬上幫她相親。」舒夢蘭滿意地看著兒子臉色愈變愈鐵青。

  依依什麼都好,就是太為別人著想這點不好,總要有人出來替她嗆聲發言吧!

  「告訴我媽,妳不會去相親。」安欽群望著林依依,才不想讓老媽稱心如意。

  林依依咬了下唇,沒有回答這一題。

  安欽群腦中一片空白,被她的沉默甩了一巴掌。

  「我不想騙你,如果我們分手了,我確實有可能會去相親……」她輕聲說道,小手緊張地握成拳置於身側。

  「你知道依依的老師在追她嗎?」安慶仁站到妻子身邊,補充一句。

  安欽群頭一昏,直接在床上躺下,因為他發現自己四肢無力。

  「真的假的?」他看著明顯侷促不安的她,頭皮也開始發麻。

  「他只是約我出去喝咖啡而已,不算追求。」她輕聲說道。

  「那樣不算追,什麼才算追?」他用盡沒吃早餐前的力氣,嘶吼出聲。

  林依依睜大眼,被他的怒吼嚇了一大跳。

  安家夫妻靜悄悄地溜出去,門當然還是維持原樣,沒關好。安欽群瞄到老媽偷看的眼睛,他火冒三丈地衝過去,一把關上門,還閂上兩道拴。

  回頭大步走到她面前,他雙手插腰,像只惡獸,怒火全逼到她面前。「還有誰追妳?」

  「有幾個男同學跟我要過電話。」她搗住耳朵,表示他嗓音太大。

  「幾個?八個、九個?」他放輕語調,只剩下眼神很狠。

  「只有一、兩個。」

  「妳為什麼不告訴我?」怕嚇壞她,一腔怒火無處吼,他只好拿枕頭用力捶床。

  林依依歎了口氣,把他拉到身邊坐下,倒了杯水遞到他唇邊。他一口氣喝完,眼也沒眨地繼續盯著她。

  「我沒說,是因為他們不重要。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火?」林依依一手擱在他的胸前,柔聲地說道。因為他怕她會消失在他的生命裡。當這個念頭閃過安欽群的腦中時,他才真正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從來沒想過什麼天長地久的問題,因為他認為她就是會陪著他一輩子。

  「妳現在不覺得他們重要,但妳有可能會改變想法,像是……像是……」他困難地吞嚥了口口水。「像是如果他們想娶妳呢?」

  「如果我們還在交往,我怎麼可能去考慮他們要不要娶我。」她不解地眨著眼。

  「妳不怕我耗掉妳幾年青春後,又突然要求分手把妳撇到一旁?」

  「如果你要分手,一定是因為我們感情淡了……」她的心擰痛了下,但她仍然還以一個微笑。「那樣的話,我一定可以感受到,會有心理準備,不會為難你的。

  而你也不會因為喜新厭舊或突如其來的情緒,就突然要求分手的,不是嗎?」

  他看著她溫柔、充滿信任的臉龐,一股哽咽鎖住他的喉頭,讓他連發聲都覺得痛苦。他這人真是太糟,糟到連替她提鞋子都不夠資格!「不要把我想得那麼好,我現在貪求妳在身邊,卻什麼承諾保障都不給妳,我這樣對妳還不夠糟糕嗎?」安欽群覺得面目可僧,霍然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愛我,怎麼會糟糕呢?」她不解地緊跟在他身邊,不安地拉住他的手。

  安欽群驀打了侈嗦,完全沒有法子面對她清朗的眼神。

  「我需要想一想。」

  他轉過身,在她來不及阻止前就衝出房門,衝過目瞪口呆的爸媽,一路跑下樓、跑出大門。

  如果他真的愛她,他又怎麼會完全沒考慮到她的處境呢?

  除非他是個混蛋!

  可是- 該死的他,還真的是沒考慮到。

  安欽群跑到離主屋最遠的小木屋,一個人躲上小閣樓,瞪著旁邊木窗。小木屋原本是他奶奶看書的地方,奶奶過世後便沒人使用。直到她要來,他才特別找人清潔整理了小屋,好讓她放置園藝用具。而這間木屋裡的桌子、椅子、櫃子,也全是他親手為她做的。

  他永遠不會忘記當她第一眼看到小屋的情形。

  她先是說不出話,繼而對著小木屋門前那個他用木頭鑿出的「依依的家」,一聲不吭地掉下淚。

  他被她嚇壞了,又抱又哄地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要一個家已經很久了。」她那時這樣說道。

  他記得當時他也鼻酸了,因為對他而言尋常的「家」,對她來說,卻是最深的企望。

  「我會照顧妳的。」他彼時抱著她這樣說道。

  後來,他又陸續為她做了一張書桌、一盞立燈和一把躺椅,關於她的生活問題,他從來不疏忽,卻忘了她最需要的!

  是一個心靈的家。他習慣了她的陪伴,把她當成生命裡的一部分。除了還不能和她融為一體之外,他什麼事都與她分享。更不可思議的是,他明明想要她想要到身體發痛,卻不曾堅持要和她發生關係。

  除了尊重她意願的這個原因之外,他也無法否認他不想負責,懶得改變現狀的事實。安欽群一忖及此,忍不住用力地捶了下自己的頭。

  他覺得婚姻無聊,根本不想花心思在上頭。只是,向來仰賴直覺過活的他,卻早已不知不覺地喜歡了她太多,以至於現在不論從直覺或現實層面哪個角度來說,她對他都早已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他怎麼還不跟她求婚?

  反正,麻煩的婚禮大事,他老爸老媽會處理妥當啊。

  安欽群像被閃電擊中似地彈跳起身,急著想去拖人進禮堂。

  門上傳來敲門聲,還有她輕聲的詢問。「你在這裡嗎?」

  「對。」他說。她推開門,把托盤放在桌上,直接抬頭看向閣樓問:「我做了個三明治和水果盤,要不要吃?」

  他撫著咕嚕叫的肚子,雙唇笑咧到臉頰兩邊,耍賴地說道:「妳端上來給我,我才吃。」

  林依依拿著食物走上閣樓,餐盤才被拿走,整個人就被他高高抱起來。

  她不知道他怎麼會笑得這麼開心,明明剛才離開大屋前,還苦皺著眉頭啊?這樣代表他已經想清楚了嗎?

  想擠出微笑,但是不成功。林依依才發現自己很緊張,根本沒有她之前說的那麼瀟灑。

  「妳不該這樣寵我。」他把她抱進他最喜歡的皮沙發裡,他跪在地上,和她四目交接著。

  林依依身子一顫,心情沈到谷底-

  他的意思是不要再繼續了?要她去找其它適合結婚的對象?

  「我沒寵你,我只是端東西上來。」她無力地說道,臉色更慘白了。

  「妳太順著我,什麼事都由著我,妳不為自己著想,只把我放在最前頭。妳是個傻瓜!」他嚴肅地看著她,一本正經地說道。

  她怔怔地看著他,被他弄混了。

  「可是,我覺得你才是傻瓜。為了希望我在身邊,特地找人幫我處理所有事情,還要付管家的薪水給我讓我做喜歡的事情。況且,你為了陪我,現在已經很少去夜店或宴會,就連出國,都還要帶著我。你向來是最怕麻煩的人……」

  安欽群搗住她的唇,鎖住著她的眼。

  「少去夜店,因為那裡已經沒有吸引我的東西了。我一出門,就想著要早點回家陪妳。帶妳出國,也是因為不想一天沒看到妳。」他撫著她柔軟臉頰,知道自己可以看著她一輩子都不厭倦。「妳認為我付出那麼多是為了什麼?」

  「因為你在乎我。」她投入他的懷裡,緊攬著他的頸子,快樂的笑聲不住地逸出唇邊。幸好,他不是要說為了她日後的幸福,所以要她離開……「比在乎更多。」他將她壓進沙發裡,吻住她唇邊幸福的笑意。「我愛妳。」

  她深情地凝望著他,低聲說道:「我也愛你。」熱吻從唇間開始蔓延,燃向她的四肢百骸。

  「我要全部的妳。」他俯低身子,讓兩人最親密的地方緊緊相依。

  她被他的灼熱所驚,自己也因為想要他的慾望而發疼著。

  「好。」她低語,更加抱緊了他。

  可安欽群卻雙臂撐起自己,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妳為什麼不問我什麼時候要娶妳?」他皺著眉,努力不讓自己因為她此時純真又性感的模樣而忘了大事。

  她睜大眼,心臟坪坪坪地撞擊著胸口。

  「你不是不結婚嗎?」她緊張地喘了一口氣,心臟劇烈地撞擊著胸口。

  「我不想和別人結婚。」

  「所以……」她握緊拳頭,聲音顫抖到連一句話都說不完。

  「所以,我們要結婚。」他笑著說道,對她張開雙臂。

  林依依呆住了,她看著他微笑的眼睛眉毛鼻子,完全不敢呼吸,生怕隨便一動,就會戳破這個玫瑰色夢境。

  「高興到說不出話?」安欽群擁她入懷,她無法置信的表情,讓他心疼又自責。

  林依依揪住他胸前的衣服,用一種自己都沒聽過的音量,大聲地說道:「我快樂得要爆炸了!我從來不敢妄想會有這麼一天,能夠一直愛你、被你愛著就已經夠讓我開心了……怎麼會這樣!」

  她窩進他的肩膀,激動地流下眼淚。

  安欽群緊摟著這個從來不曾為自己著想的小傻子,只想將她藏進心裡好生保護著。她從來就不曾想過要和他結婚,卻不曾因此而少在乎過他一點,他究竟是何德何能才能有她相伴?

  「你……確定嗎?」她哽咽地問道。

  「如果婚姻是妳想要的,那麼我就想要。」他停頓一下,柔情密意語氣突然一變而為慷慨激昂。「而且我還要設計一顆所有人一眼就可以看到的婚戒,這樣那些對妳有企圖的閒雜人等,就知道要滾到一邊了,我們馬上結婚!」

  她捧住他的臉,輕吻了下他的唇,小聲地說道:「我們先訂婚,等到我畢業後再結婚,好不好?」她不要他只是因為一時衝動。

  「不好,我幹麼要讓外頭那些色鬼有機會!」他很不爽地說道。

  「我不會讓他們有機會的。我只是怕你突然後悔,不想要結婚,卻又怕我難過,不敢取消!」

  「停!」安欽群握住她的肩膀,凜著濃眉粗聲地說道:「從這一刻開始,我只接受妳用對妳有利的觀點來說服我。」

  她咬住唇,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兒後,小聲地說道:「你是名人,我不習慣受到矚目,而學校是團體生活,我避不開他們……」

  「我們這種設計師,大部分的臉孔只在業界知名,客戶們多半只清楚我們的作品。妳看我一天到晚拋頭露面,也沒什麼人認得我,不是嗎?」他打回她的理由,舉起她的手指,想著該用什麼材質為她打造戒指。

  或者,不要戒指。她喜歡做家事,項鏈才是最適合她的訂情物。

  「可是……」林依依抽回自己的手,認真地說道:「我想要一個溫馨的小婚禮,那需要時間籌劃,我如果還在讀書,就不能全心準備。」「嗯,這個倒是有點道理,所求允許。」他也可以慢慢想著最適合她的一切。

  林依依鬆了口氣,慶幸他們之間總算有一回可以慢慢醞釀情緒了。

  「現在,我們該辦正事了!」安欽群直接將她壓平在閣樓地板上,長指已經迫不及待地解開了她的上衣鈕扣。

  「你是不是該準備保險套?」她紅著臉說道。

  安欽群馬上用力點頭。沒錯!他可不想家裡有一群孩子狂奔。

  但是,他已經很久沒在外頭招蜂惹蝶,家裡哪來的保險套?況且,依照他對她的熱情,至少需要好幾盒才有法子解決問題。

  「妳在這裡等我,不許離開!」他衝到樓梯口對她命令道,一看她胸前的鈕扣微敞,若隱若現地露出雪白肌膚,他差點走不了人。

  「我去買一箱保險套回來,妳維持這個姿勢不許動!」安欽群聲未落地,人已經在瞬間飛下樓梯,離開木屋。林依依趴上窗邊,看著他火速衝進車子裡的高大背影,秀唇邊的笑意愈來愈濃。她想要一個家,而這個夢在她來到他的家裡時,就已經實現了。

  只是,她那時候還不知道,家代表的不只是一個形體,而是一種無形的愛。如今,她懂了,也別無所求了。

  況且,能與她愛的人相愛,人間天堂也不過是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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