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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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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 -【(荷包滿滿滿之)福晉攢錢不要命】《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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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9 10:24: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這日她看了額娘和弟弟,準備回王府時,聽見一名下人匆匆來報喪……「夫人、福晉,端瑞郡王福晉病逝了。」

  拂春驚愕又不知所措。「琬玉她病死了?這怎麼可能,是不是弄錯了?」

  那下人回道:「這消息是適才從端瑞郡王府傳來的,應是錯不了。」

  「我不相信她會就這樣死了!」她出嫁後曾去看過琬玉一次,琬玉在病中,氣色比出嫁前又更差了,她心裡雖然隱隱有著不祥的預感,但突然接到她病逝的噩耗,仍是難以置信。  

  離開娘家後,她匆忙趕往端瑞郡王府。

  琬玉的遺體已被打理好,殮入棺木裡,她神色安寧的躺在裡頭,安詳得宛如睡著了一般。

  她扶著棺木失聲痛哭,「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琬玉,你不是答應我會好好活下去的嗎?我們不是約好了,明年我陪著你回去看荷花,你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呢?」

  琬玉生前的侍婢上前,抬手輕輕拭去眼淚,福身說道:「我們福晉有一封信給您,她還交代,若您來看她,讓奴婢轉告您,請您不要為她的死太過悲傷,她說她已經走完了自個兒的一生,而您的未來還很長,莫以她為念。」說著,她取出一封信交給她。

  拂春淚流滿面的接過信,「我與琬玉情同姊妹,她就這樣離去,我的心又不是鐵打的,怎麼可能不悲傷?琬玉怎麼就這麼狠心,丟下我們自個兒就先去了。」

  那侍婢含淚道:「請您節哀,讓我們福晉能安心的離去。」

  拂春摀著嘴轉過身,不敢再當著琬玉的面哭泣,可是她的心裡難忍哀痛,實在無法多留,沒多久便離開了。

  回到王府,她才打開琬玉留給她的信……

  拂春,我的死與端瑞郡王無關,你切莫責怪他,是我命數已盡,無緣與你再做姊姝。

  自他去後,我相思成疾,累得親人朋友為我憂慮不已。

  我為情所困、為情所苦,終究是作繭自縛,愁郁難解,以致病入沉痾,難以救治。

  你莫要為我之死而哀傷,此去,也許我能與他再次相逢,你該為我歡喜。

  望你保重,莫以我為念。

  琬玉絕筆

  看完信,拂春淚流不止。

  琬玉去找她一直惦念的那個人了,她再也不用為情所苦了。

  也許這樣對琬玉才是最好的,可是她卻失去了最好的姊妹。

  她抹了抹淚,遙望著虛空,喃喃道:「琬玉……希望來生,你與他能如願以償,相守終生……」

  這時一名下人前來通傳,「稟福晉,太福晉請您過去一趟。」

  「太福晉找我有什麼事?」她正為琬玉的死而傷心,委實不想在這時候去見婆婆。

  「奴婢也不知道。」

  拂春擺擺手,「罷了,我待會兒就過去。」

  她洗了把臉,收拾好心情,才過去巴顏氏的院子。

  「不知額娘找我有什麼事?」

  「我聽說你在嫁給永玹前,永玹把一間鋪子租給了你,可有這事?」

  既然婆婆會這麼問,就表示已經知道了什麼,她若是再欺瞞可不好,於是她老實承認,「是有這事。」

  「既然如此,你已嫁進王府,那鋪子的營收也該歸入府庫,怎麼帳上都不見那些銀子?」巴顏氏厲色質問道。

  這是一個下人先前無意間聽到她與帳房和管事的談話,向她稟報的,否則她還被蒙在鼓裡。

  「那脂粉鋪子是我私人所有,為何營收該歸府庫?」拂春反問道。

  「但那店鋪是永玹所有。」

  「我有付他租金。」她反駁道。

  「你給的那點銀子哪裡夠付租金,那間鋪子的租金一個月少說也要幾十兩,你這是白用他的鋪子。」

  「那五兩的租金當初是他自個兒說的,何況我與他是夫妻,就算用他的鋪子又如何?」

  巴顏氏拿她的話駁斥道:「你們既已是夫妻,難道賺得的銀子不該歸入府庫嗎?」

  「那是我的嫁妝,憑什麼歸入府庫?」拂春不滿地道。

  「就憑你白用的是永玹的店鋪。」

  在她為琬玉的死哀痛時,婆婆還揪著這事來責難她,拂春再也忍不下去,朝她吼道:「我白用又如何,永玹他樂意讓我白用,你管得著嗎?你要是不滿,大可以讓你兒子別把鋪子租給我!」說完,她不想再多待,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對她這般大不敬,巴顏氏氣得跳腳,「這賤人竟敢如此頂撞我!來人,去給我把她抓回來,我非用家法治她不可!」

  她身邊的那些婆子和丫鬟奉命前去抓人,但沒在福晉的寢院裡找到人,找遍整個王府,才知道福晉又出門去了。

  拂春出了巴顏氏的院子後,一氣之下直接回了娘家。

  她想回來向額娘傾訴琬玉病逝她心裡的哀痛,卻沒想到娘家這邊竟也出了大事。

  就在她得知琬玉病逝的消息,前腳剛離開娘家,後腳就有人前來認親。

  此時廳堂裡,瓜爾佳常德神色嚴肅,白佳氏則沉著張臉,在兩人跟前,站著一名十五、六歲的姑娘。

  那姑娘淡淡地說道:「我額娘說七月初三那夜您酒醉錯認了她,但她傾心於您,遂將錯就錯,為了不使您為難,翌日她不告而別,沒想到珠胎暗結,在翌年生下了我。」她容貌淡雅,神色清冷,彷彿在說著別人的事,臉上面無表情。

  白佳氏擰眉怒瞪著丈夫,「你竟然背著我在外頭生下了一個女兒?!人家都千里迢迢前來認父,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這……」瓜爾佳常德尷尬的看著妻子,不知該說什麼,也無法反駁那姑娘所說的話。

  那年他奉皇命下江南調査一件案子,他記得很清楚,那一天正是七月初三,因為那日是他的生辰,幾個同僚宴請他喝酒,他喝多了,被一個姑娘扶進廂房裡,酒後誤將她看成了妻子,辱了那姑娘的清白。

  等他清醒時對方已經離開,他找了幾天,找不到人,遂也沒再找下去,等調査完案子回到京城,自然沒敢把這事告訴妻子,時間一久便也忘了,可他萬萬沒想到當年那個姑娘竟然替他生了一個女兒。

  那姑娘看了兩人一眼,神色冷淡的繼續說道:「我額娘病歿前將我的身世相告,並囑我前來京城與阿瑪相認,我不得不遵從母命,這才前來認親。」

  聽她說完原委,白佳氏也不好趕她走,她瞠著丈夫,怒道:「這事是你自個兒惹出來的,你自個兒看著辦!」說著,她拂袖站起身要離開,這才看見女兒站在廳前,不免有些錯愕。「拂春,你怎麼又回來了?」

  拂春沒有回答額娘,而是震驚的望著阿瑪,「阿瑪,這姑娘說的可都是真的?她是您與別人所生的女兒?!」

  她阿瑪與額娘素來恩愛,阿瑪自始至終只有額娘一個妻子,從未納妾,怎麼會搞出這樣的大事來?她簡直不敢置信。

  瓜爾佳常德瞅了女兒一眼,再看向站在他跟前的姑娘,一時間沉默不語。

  「這事讓你阿瑪自個兒去處理,你先別多問。」白佳氏拽著女兒離開前廳。

  她這是想讓丈夫與那姑娘把話說清楚,好教他確認那姑娘究竟是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她雖氣惱丈夫竟在外頭與別人生了個女兒,可如今人都找上門來了,總得弄清楚事情真相,若那姑娘真是丈夫的女兒,也不能讓她流落在外。

  拉著女兒回到院子裡,白佳氏見女兒神色有些不對,關切的問道:「你怎麼又跑回來了?可去看了琬玉?」

  拂春點點頭。

  白佳氏心知女兒這會兒心裡怕是難受得緊,拍了拍女兒的手,不舍地道:「琬玉這孩子素來聰慧,只可惜命太薄了。」

  提起已香消玉殞的摯友兼姊妹,拂春的眼眶又紅了,「對生死,琬玉她比誰都看得通透,唯獨對情之一字勘不破。」

  白佳氏搖頭嘆道:「這情字自古以來又有幾人能勘破?咱們都在這紅塵之中,被情所縛。」

  上門來認親的那個姑娘倘若沒撒謊,那麼她額娘也是為情所迷,才會生下了她。

  拂春靜默了一會兒,抬眸望著額娘問道:「額娘,那個姑娘是怎麼回事?她真是阿瑪的女兒嗎?」

  「我也不確定,所以才讓你阿瑪仔細問問她。」

  「倘若真的是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只能留她下來,如今她已舉目無親,才來投靠你阿瑪,咱們還能把她趕出去不成?」

  雖然對這事一時無法接受,但她不是個沒肚量的,她都能幫著丈夫養著他兄嫂那一大家子的人,不會連他的親生女兒也容不下。

  說到這兒,白佳氏不想女兒擔憂,催女兒回去,「大不了就是我和你阿瑪再多個女兒,而你多個妹妹罷了,快回去吧,時辰不早了。」

  拂春不想回去,她挽著額娘的手撒嬌道:「額娘,今晚讓我留下來陪您吧。」她想知道那個姑娘究竟是不是阿瑪的女兒,另一方面也不想在這時候回去見婆婆。  

        白佳氏看出異狀,追問道:「你這是怎麼了,為何不回去?可是同永玹鬧脾氣了?」

  「我沒同永玹鬧脾氣。」拂春微嘴搖搖頭。

  「難道是永玹的額娘又刁難你了?」白佳氏從女兒那裡得知巴顏氏不太待見女兒,王府里能給女兒臉色看的就只有她了,見女兒抿著嘴沒答腔,她催促道:「跟額娘還有什麼好隱瞞的,你快跟額娘說說是怎麼回事。」

  拂春心想,阿瑪惹出來的事已經夠讓額娘心煩了,她委實不該將自個兒的事同額娘說,讓額娘還要替她擔心,但額娘一再追問,她只好簡單的將事情說了。

  聽完,白佳氏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女兒了,「所以你在頂撞了你婆婆之後就跑回來了?」

  「嗯。」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你出嫁前,額娘不是一再交代你,嫁過去不同在咱們家裡,別同長輩頂嘴,要好好孝敬你婆婆,你這脾氣怎麼就忍不住呢?」白佳氏受不了地叨念道。

  「琬玉病逝,我心裡正難過,她又那般咄咄逼人,我一時沒能忍住嘛。」

  「這事你雖有錯,但那鋪子是永玹在你出嫁前就租給你的,堂堂郡王府難道還短少那些銀子不成,非要問著你要,你婆婆分明是想同你過不去。」

  白佳氏心疼女兒,也覺得愧對女兒,女兒出嫁時她沒能給她準備太豐富的嫁妝,那間鋪子還是她自個兒掙來的。

  想到女兒受的委屈,白佳氏妥協了,「好吧,你今晚就留在這兒過一宿,我差人到郡王府說一聲,就說我病了,讓你留下來照顧我。」

  這個理由夠光明正大,也不至於讓女兒被人說閒話。

  聞言,拂春終於開心的笑了。

*             *             *

  「福晉呢?」

  「稟王爺,福晉回了大學士府,不久前差人來說大學士夫人病了,今兒個要留在那裡照顧,不回來了。」院子里的一名侍婢稟告道。

  聽聞岳母病了,永玹正打算過去探望,此時一名下人前來稟報--「王爺,太福晉請您過去一趟。」他轉而走向額娘的院子,進去後,便見額娘沉著一張臉。

  巴顏氏一看見兒子,開口便罵道:「你瞧瞧你娶了個什麼樣的女人回來,我不過說了她幾句,竟然這般忤逆辱罵我,發了一頓脾氣後還跑回娘家去!」

  聽出拂春回娘家之事似乎另有隱情,永玹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還不是為了那間鋪子,以前的事我就不管了,如今她都嫁到咱們家來了,那鋪子的營收就該歸入府庫,我可有說錯?可她竟然頂撞我。」巴顏氏不滿的數落。

  雖然額娘沒說得太清楚,但他已約略聽出是怎麼回事,解釋道:「額娘,那鋪子是她的嫁妝,營收自該歸她私人所有。」

  見兒子還替她說話,巴顏氏更是不悅,「但她租的店鋪是你名下的。」

  「額娘也說是我名下的,我願意讓她用著,額娘就不要多管這件事了。」他沒想到當初租給拂春那間鋪子竟會鬧出這些事來,把她給氣回了娘家。

  「我全是為了你才管著,你卻為了別的女人怪我多管閒事,你心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額娘?」兒子一再維護媳婦,讓巴顏氏嫉妒難忍,又忍不住舊事重提,「當年你阿瑪過世,太后不顧我才剛死了丈夫,把你硬生生從我身邊搶走,你可知道那些年我是怎麼苦苦思念著你過來的,差點就要熬不住,好不容易終於把你接回身邊,你卻同我離了心,那是我心裡永遠的痛啊!」

  「額娘說的那女人不是別人,她是我的福晉,且當年的事也不是孩兒願意的。」每回他不順額娘的意,她總要將此事拿出來埋怨一番,他已經聽了無數次,不想再聽了,決定要趁著今日這個機會把話說清楚,「那時因為額娘思念阿瑪,悲傷過度以致心神失常,失手傷了孩兒好幾次,太后也是擔心孩兒,才會把孩兒暫時帶進宮裡去照顧,待額娘恢復後,便讓孩兒回來了,太后從未想過要同額娘搶孩兒,這件事都過去這麼多年,孩兒也早已回來您身邊,還請額娘莫要再怨怪別人。」

  「你人是回來了,可你的心卻沒有回來!」巴顏氏責備道:「這些年來你從不聽額娘的話,額娘讓你娶雪瑩你不肯,非要進宮去求皇上賜婚,把那賤人娶回來氣我。」她也是後來才聽說賜婚一事是兒子自個兒去向皇上求來的。

  永玹無法理解顏娘為何這麼不待見拂春,「額娘,無論如何孩兒已經娶了拂春,您就不能看在孩兒的面子上,好好待她,別再為難她嗎?咱們一家子和和睦睦的難道不好嗎?求您別再整日裡對她諸多挑剔,讓她不想回來。」

  聽兒子每句話都在維護拂春,巴顏氏怒道:「我挑剔她什麼了?她不想回來就不要回來了!」

  「她是我的福晉,她不回來,難道您是要讓孩兒住進大學士府嗎?」他忍不住說了重話。

  他這話宛如直接戳在巴顏氏的心上,她面色愀變,狠狠瞠著兒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這是在怪額娘趕她走嗎?是她自個兒要走的!」

  「拂春是我的福晉,而您是我的額娘,就當是為了我,您就不能好好善待她嗎?咱們一家就三個人,非要鬧得闔家不寧您才滿意嗎?」

  巴顏氏還是不認為自個兒有錯,「是她忤逆我,對我不老不敬,你卻只顧著袒護那個賤人,責怪我這個額娘,你這麼做對得起你死去的阿瑪嗎?」

  覺得無法與額娘再說下去,永玹轉身想離開。

  見狀,她有些驚慌的叫住兒子,「你給我站住!」

  他是停下了腳步,卻不想回過身看向額娘。

  不想因為拂春而毀了他們母子之間僅存的情份,巴顏氏只能咬牙退讓道:「我沒說不讓她回來,你要想她回來,差個人去接她就是了。」

  聞言,永玹這才回身向額娘行禮告退,並親自去了趟大學士府。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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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見到他,拂春便拉著他將先前發生的事全說了,「……所以呀,經過我阿瑪確認,隨茵竟然真是我妹妹。」

  對這件事她心情很複雜,要她接納這位妹妹,她心中難免有些芥蒂。

  「聽你這麼說,你又多了個妹妹。」他沒想到她才回了趟娘家,就遇上了這件事,此時心裡定然不好受,他將她摟進懷裡安慰道:「你既然多了一個妹妹,往後府裡有她幫忙照拂,你多少可以放心。」

  「還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呢,我哪裡能放得下心,而且你不知道她那張嘴巴可利著,說起話來又冷又毒。」

  不久前她那妹妹擺著一副冷淡的表情,對她說--

  「你雖是我姊姊,但我們並未一塊長大,彼此之間沒有情份也屬正常,既然這些年來你未曾對我盡過姊姊的責任,也請你勿支使我做任何事。我前來認親,是為了我額娘的遺願,等我額娘的喪期滿後,我自會離開。」

  聞言,她忍不住指責道:「你這是沒有把我們當成你的親人,那你還來認什麼親?」

  而她只回了一句,「這是我額娘的遺願。」

  一句遺願,就堵得她無話可說,這個白撿來的妹妹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你若是不放心,讓府裡頭的人多留意就是。」

  「嗯。」拂春點點頭。對這位妹妹,她說不上討厭,卻也算不上喜歡。

  說完這事,永玹提起另一件事,「額娘又給你氣受了?」

  「你知道啦?」她摸摸鼻子,訕訕的解釋,「琬玉今兒個病逝,我去看了她之後,心裡難受,回去又被你額娘拿鋪子的事為難,我一時氣不過就頂撞了她。」

  「那鋪子的事不是你的錯,我已同額娘說過了。」

  她以為他是來接她回去的,說道:「可我今兒個不想回去。」

  額娘這次對她確實太過了,他也沒打算勉強她今晚就隨他回去,「你若放心不下你妹姝的事,多留兩天無妨。」

  兩天的時間希望能讓她氣消,也能讓額娘能想明白一些事。

  拂春有些意外,也有些驚喜,「真的嗎,我可以過兩天再回去?」

  看她這麼欣喜,永炫反倒有些不是滋味了,「你就這麼不想回王府?」

  「我怕萬一哪一天我著實忍不住脾氣,不小心出手打了你額娘,那就不好了。」她能忍得了婆婆一時半刻,可她若繼續故意刁難她,她不敢保證自個兒能一直忍下去。  

  聞言,他不知該笑還是該罵她,「我回去後會再同額娘好好談談。」為了讓她能安心的住在王府,他決定再找機會好好與額娘深談,希望能化解額娘對她的成見。

  「哎,你說我同你額娘是不是八字犯沖相剋呀,要不然她怎麼老看我不順眼呢?」她覺得自個兒長得不美,就算不是人見人愛,也不討人嫌啊,怎麼婆婆就是不待見她?

  永玹將他幼時的事告訴她,「所以我額娘心中一直對太后心存怨氣,待人不免嚴苛了些。」

  兩人坐在一塊,拂春將下顎枕在他肩上,「原來是這樣呀,那以後我會盡量讓著她一點。」夾在她和額娘之間,她明白他也很為難,她不想讓他難做,願意為他退讓幾分。

  他溫柔的凝視著她,「謝謝你,拂春。」

  「你同我客氣什麼,咱們是夫妻啊!」這一天裡發生了太多事,琬玉的死、婆婆的責難,又莫名其妙多了個妹妹,她今天的心情十分煩亂,可與他談了這一番話,心情稍微好轉了些。

  至少她知道在面對婆婆的時候,她不是一個人,他也站在她這一邊。

  翌日一早,拂春過來看弟弟,見到隨茵站在弟弟的院子前,她快步走上前去,有些防備的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隨茵淡淡的回道:「我晨起散步,經過這裡。」她適才經過時,瞧見一個少年蹲在院子裡摸著貓,那少年應當就是她這位姊姊口中所說的弟弟。

  「這是我弟弟住的院子,既然你沒打算認咱們當親人,以後你少來這兒,他與常人不太一樣,你別驚到他。」

  「原本還有可能養好的孩子,卻被你們嬌養在宅子裡,都見不得人了。」面無表情的說完話,隨茵旋身離開。

  拂春不悅的攔住她,「你給我站住,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你是在說我們沒把常臨照顧好嗎?」

  「我沒說你們沒把他照顧好。」隨茵清冷的瞟了她一眼。

  「你方才分明就是這個意思,說我們把他嬌養在宅子裡,都見不得人了。」

  「我的意思是,你們把他照顧過頭了。」

  拂春一愣,「照顧過頭了,這是什麼意思?」

  「只因他有些異於常人,你們便不讓他見外人,讓他生活在這方寸之地,每日所見都是眼前這些人,你們給了他安逸的生活,卻使他失去了應變事情的能力,日後萬一發生什麼變故,他該如何面對?」

  她的嗓音宛如冬日霜雪,清清冷冷的一字一句敲進拂春的耳裡,落在她心頭,令她倏然一驚。

  她從未想過對常臨的保護會令他失去應對事情的能力,當年常臨被吉勝傷了之後,這些年來她和阿瑪、額娘所想所做,都是為了保護他,不讓他再遭人所傷。

  但沒再帶他出去,反倒是害了他嗎?下一瞬,拂春反斥道:「不可能,以常臨的情況,他根本學不來那些事。」

  「你們可曾嘗試過教他?」

  「自是教過。」

  「那教了多久?三年、五年還是十年?」

  「教了……」拂春被她問得答不出話來,她不記得教了多久,只知道在發現常臨的異常後,他們便沒再試著教他什麼了,因為不論怎麼同他說話,他都不搭理人,若真勉強他做他不願做的事,他便會尖叫個不停。最後她只能回道:「大夫說他這樣子是治不好的。」

  隨茵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似是覺得不值得再多言,繞過她離去。

  拂春瞪著她的背影,有些氣惱的想問她那一眼是什麼意思,下一瞬又想,適才那些話她八成是胡說,不值得聽信。

  只要她活著的一天,她定會護著常臨,不會讓他發生什麼難應付的變故,縱使發生了什麼事,有她在,她也會為弟弟解決
的。

*             *             *

  「永玹未成親前,這府裡的中饋都是由我替他主持,如今永玹既已成親,以後就由你來掌理,這幾日你就跟著總管和帳房學習看帳目、清點庫房。」

  剛回來就聽見巴顏氏這麼說,拂春一臉詫異,她原以為少不得要被婆婆責備,沒想到情況會是如此,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可是我才嫁進來沒多久。」

  「你是永玹的福晉,打理王府本就是你的責任,難不成還要我這老太婆繼續替你們管著這麼大一座府第嗎?」

  兩天前的晚上,兒子回來,與她懇談了一番,這些年來,他們母子倆從未能好好交過心,那是頭一回,他們說了很多話,最後兒子說道……「……拂春在古墓裡,放棄能夠逃走的機會,對我不離不棄,最後能逃出古墓,也是多虧了她,看在她救了孩兒一命的份上,您就不能好好待她嗎?那時若不是她,也許您早就見不到孩兒了。」

  看在她曾救過兒子一命,巴顏氏願意容忍這個媳婦,還把中饋的事交給她,不過她之所以這麼做,更大的原因是覺得這個媳婦平常太閒了,才會鎮日往外跑,府裡那些瑣碎的事交給她後,她就沒空老跑回娘家去。

  「好吧。」婆婆都這麼說了,拂春只能接下這個重責大任。

  在她離開前,巴顏氏又補充道:「你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拂春先是一愣,隨即連忙道謝,「多謝額娘。」但她心中不免好奇,不知道永玹是怎麼同婆婆說的,婆婆竟然真改變了對她的態度,沒再刁難她。

  這日永玹回來後,她忍不住問了他這件事。

  他笑著回道:「那晚我回來之後便去找額娘,與她說了許多事,從幼時的事,一路說到被太后接到宮裡發生的事,再提到我從宮裡回到她身邊這些年來的事情,還有我們在古墓裡被追殺的事,我與額娘一直說到天快亮。」最後額娘終於答應好好待她,「你這次回來,額娘沒再為難你吧?」

  拂春搖搖頭,「沒有,她還讓我主持府裡中饋。」

  永玹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額娘會這麼做,不過這樣的安排倒也不錯,「往後有什麼不懂,你可以問我,或是府裡的總管。」

  「可我最不耐煩管那些瑣碎的雜事了。」

  他抬手輕撫著她的臉頰,「你是我的福晉,這事你總要學著打理。」

  「我知道。」不過她總覺得婆婆讓她管理中饋似乎沒安好心。

  接下來幾日,拂春為了學會看賬目、確認庫房的財物,忙得焦頭爛額,真的沒空再回娘家。

  在清點庫房裡那些財物時,擺放在裡頭的各種珍寶、金銀首飾,多得讓她咋舌,與她娘家那空蕩蕩、沒擺幾樣物品的庫房簡直不能相比。

  想起她那點寒酸的嫁妝,她這才明白婆婆為何老是看她不順眼,對她諸多挑剔。

  出嫁前,額娘也教過她該如何掌管府裡的中饋,她娘家那裡包括隨茵也算在內,有五個主子,下人約莫只有一、二十人,而王府裡的主子,除了婆婆就只有永玹與她,比起她娘家來得更少,可永玹出身宗室,府裡的規制遠比她娘家來得更加複雜,下人和侍衛也多,上上下下和大大小小的瑣事,她這個當家主母都要管,譬如每日廚房的菜單要她過目,還有對外的往來酬酢,譬如哪位大人家裡頭娶親,還有哪位夫人的壽辰禮物,以及府裡要置辦的一應物品,全都要她來決定。

  先前她還未經手這些事,以為應當同娘家一樣不會太難,接手後,才知道這其中門道有多繁瑣,尤其牽涉到與其他府邸來往之事,得更加小心謹慎,以免哪裡有疏漏,招來非議。

  這陣子多虧總管細心的提點她,還有永玹也教導她不少事,不過她更佩服的是婆婆,在她先前主掌中饋期間,把這偌大的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移交時賬目也一清二楚,她才能只花大半個月的時間就逐漸上手。

  這日晌午時分,拂春坐在小廳裡,對總管交代道:「昨日我與王爺商量好了,怡親王福晉五十大壽的生辰賀禮就送那套刻了經文的珊瑚手汽輪機。」

  總管應道:「奴才這就去準備,不知福晉可還有其他吩咐?」

  「暫時沒有了。」

  「那奴才告退。」

  解決完今日要處理的事後,見時辰還早,想起已有多日未回娘家,拂春決定回去看看弟弟和額娘。

  朝院子裡的侍婢交代了聲,她便出門去了。

*             *             *

  回到大學士府,她沒在額娘的院子裡見到她,下人說她在常臨那裡。  

  她過去時瞥見額娘坐在小廳裡,蹙著眉頭,隨茵站在一旁,常臨坐在圓墩上,懷裡抱著那隻白貓,有個大夫正在為他敷藥。

  她快步走上前,心急的問道:「額娘,常臨這是怎麼了?」

  「他今兒個出去時撞傷了胳膊。」說話時,白佳氏看了隨茵一眼。

  「常臨怎麼會跑出去?是誰帶他出去的?」

  這些年來他們擔心常臨受傷,沒再帶他出去過,他自個兒應該不會亂跑,拂春正想問是哪個下人那麼大膽,竟敢帶他出去時,一道清冷的嗓音響起--「是我帶他出去的。」

  拂春不滿的看向隨茵,「你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帶常臨出去?」

  「是他自個兒想出去。」隨茵淡淡地道。

  「好端端的常臨怎麼會想出去?分明是你把他騙出去的,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許你接近常臨,你不但把他帶出去,還讓他帶傷回來,你這麼做究竟安什麼心?」拂春氣怒質問。

  隨茵淡雅的臉上仍是沒什麼表情,「前幾日我無意間看見常臨在院子裡作畫,便送了他一本畫冊,他看了之後指著其中一幅畫,表示想去看,而且帶他出去前,我稟告過夫人。」

  自從住進大學士府後,她一直稱呼白佳氏為夫人,白佳氏也由著她。

  拂春看向額娘求證,白佳氏朝女兒點點頭,證明確有此事。

  「常臨拿著那本畫冊,一直鬧著想去看,我這才讓隨茵帶他出去,沒想到他這一出去又帶著傷回來。」白佳氏很自責,當初不該輕率讓兒子出府,才會讓兒子又受了傷。

  拂春一臉懷疑的瞪著隨茵,「你沒事送他畫冊做什麼?你不是不認咱們是你的親人嗎,你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他有繪畫的天份,卻一直被困在這裡,他的眼界無法開闊,每日畫來畫去只有那些草木花鳥,我手裡恰好有一本畫冊,這才送給他,想讓他見識見識別人的畫作,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目的。」隨茵睇著拂春,那雙如冷月般的眼神裡沒有一絲喜怒,「而他看了那本畫冊,想出去見見世面,看看外頭的人物和景色,也是人之常情。」

  這時大夫已為常臨敷好了藥,囑咐了幾句話後,白佳氏命人送大夫出去。常臨這才發現姊姊來了,他抱著貓起身走向她,指著懷裡的貓對她說,「毛毛。」

  拂春望著他,發現他不像幼時被吉勝砸傷那次一臉驚嚇,眉眼間似是還隱隱帶著一抹歡喜之色,她抬手摸摸他受傷的手臂,問道:「疼不疼?」

  他卻回道:「畫好看。」說著,他寶貝似的將擱在桌上的那本畫冊拿到她面前,翻到其中一幅畫,指給她看。

  「常臨喜歡這幅畫嗎?」拂春認出那幅畫畫的是城中一處寺院,因為那座寺院她也去過,一眼就認出來了。

  「去看。」

  拂春微微一怔,這才明白弟弟的意思,他是說他去看了畫中的景點。

  常臨再翻到另一幅畫,吐出兩個字,「要去。」

  拂春認出那畫的是京城的一處湖泊,「你想去?」

  他重重點頭。

  拂春驚訝的看著弟弟,這些年來他從未要求過什麼,這是他第一次這般強烈的想去做一件事。

  白佳氏見狀,說道:「常臨先前就是這樣吵著要去,所以額娘才讓隨茵帶他出去。」

  隨茵的性子雖然冷淡,但她在府裡這陣子,她多少看得出來她對兒子是帶著一股善意。

  拂春略一思忖,瞅向隨茵問道:「常臨是怎麼受傷的?」問明白是弟弟自個兒想出去,此時她已斂去臉上的怒容,語氣也和緩了許多。

  「他被寺裡一棵老樹的樹根絆倒,摔了一跤。」

  常臨摔倒的經過,早由跟她和常臨一塊出去的那幾個下人向夫人稟明,也因此夫人並未責怪她。

  她接著又道:「愛之深足以害之,你們自以為保護他,實則是在養廢他,讓他失去承受風雨的能力。」

  她那幾句話宛如帶著尖刺,讓拂春冷不防被刺了幾下,她不豫的回道:「以前的事你不知道,憑什麼這麼說?我們保護他只是不想讓他再受到傷害。」

  「你若有腦子,自個兒好好想想我說的對不對。」說完這句話,隨茵轉身離去。

  拂春被她那冷漠的態度給氣得磨著牙,「她那張嘴怎麼就那麼討厭。」

  「可額娘覺得隨茵說的並沒有錯,咱們好似太過保護常臨了。」白任氏覷向坐在一旁,抱著白貓、專注翻看手中畫冊的兒子。

  瞧弟弟那麼喜愛那本畫冊,拂春也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才道:「可就算是這樣,她就不能好好說嗎,老是一臉冷冰冰的,活像咱們欠了她多少銀兩似的。」

  「她的性子就是那樣,那孩子心地不壞,興許是她自幼與她娘相依為命,所以性子才有些冷,而且你也知道常臨很難與人親近,可竟然願意親近她。」

  拂春有些意外,就連那些平日裡照顧常臨多年的下人,常臨都不太與他們親近,她想了想,說道:「既然這樣,要不以後讓她多陪陪常臨。」

  如今她接手王府的中饋,無法常常回來看弟弟,若是能有個人代替她陪著弟弟,她也能放心。

  「這事得問問她,看她願不願意。」隨茵畢竟不是親生女兒,白佳氏不好勉強她,「不過她似乎也頗喜歡常臨。」

  「額娘怎麼看出來她喜歡常臨?」拂春好奇追問,她可沒從隨茵那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什麼來。

  「她不是送了畫冊給常臨嗎?還有啊,她對常臨很有耐性,一句話能反反覆復的為他解釋許多遍。」她是虛情還是假意,白佳氏自問看得出來。

  「那我去同她說說,讓她以後有空多來陪常臨。」

  拂春馬上去找隨茵表明自個兒的意思,卻在她那裡碰了釘子。

  「我記得我先前說過,你既未曾對我盡到做姊姊的責任,也別支使我做任何事。」

  「我沒要支使你,我這是在請託你。」瞅見她那一張冷臉,拂春覺得自個兒是在自討沒趣,訕訕地道:「算了,你不想做就當我沒說。」

  可就在她要離開時,卻聽見隨茵說道……「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不希望常臨被你們埋沒了。」

  拂春沒好氣的瞪著她,「你這個人怎麼就這麼不討人喜歡。」

  「為何要討人喜歡?別人喜不喜歡我又如何,我不是為別人而活。」隨茵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一本書冊,淡然的看著站在她面前的拂春。

  「那你為何又要為了你額娘的遺願,跑來認我阿瑪?」

  「我答應她了,既然承諾了,我便會做到。若你沒其他的事,可以別擋著我的光嗎?」她站在她身前,擋住了外頭照進來的陽光,妨礙她看書。

  拂春深吸口氣,轉身離開,若再待下去,她怕會被她氣得肝疼。

  這天夜裡,拂春與永玹躺在床榻上,對他指了弟弟的事。

  聽完她所說,他回道:「隨茵這麼說倒也有些道理,興許該讓你弟弟多多接觸外頭的人事物,也許能對他有所幫助。」

  「可她怎麼就不能好好說人話,非要冷言冷語,整個人好像是從冰山裡出來的一樣。」

  永玹忍不住笑道:「怎麼聽你的語氣,你似是開始喜歡這個妹妹了?」

  拂春難以置信的瞠大眼,「你從哪裡聽出來我喜歡她?」

  「你雖然一直在埋怨她,可你在埋怨她的時候,表情和語氣沒有一絲厭惡。」

  「是嗎?可那也不能說是我喜歡她呀。」

  「你若是不喜歡一個人,連提都不想多提,但你今晚一直在說她的事。」

  「說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拂春側過身將臉貼著他的胸口。

  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低笑道:「我覺得你可以再深入了解了解。」

  不久,寢房裡傳來喘息聲和呻吟聲,透出一室的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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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9 10:24: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見永玹進門時,帶回一隻精緻的雕花木盒子,拂春隨口問了句,「你手上拿著什麼?」

  「你過來瞧瞧。」他將木盒子擱到桌子上,掀起盒蓋,從裡頭取出一隻鎏金銅胎藍底琺琅八音盒。

  「噫,這琺琅盒子瞧著挺細緻的。」她打開藍色的琺琅蓋,隨即瞠大眼,裡頭有隻同樣材質的藍色琺琅鳥兒,竟隨著不知打哪兒發出來的鳥鳴聲旋轉起來,她驚奇的問道:「這鳥怎麼又會叫又能動?」 

  「額娘先前在宮裡見過這種八音盒,就一直惦記著,過陣子是額娘的壽辰,今兒恰好有個人送我這隻琺琅八音盒,我想著正好可以送給額娘。」

  「原來這是要送給額娘的呀。」拂春有些失望,她原以為是要送給她的。瞧她愛不釋手,他哄道:「你若喜歡,下次我給你也找一個。」

  「嗯。對了,在額娘壽辰前,我可以把這琺琅八音盒帶回去給我額娘他們也瞧瞧嗎?」她想著額娘他們怕是沒見過這種玩意,想帶回去給他們開開眼界。

  「你帶回去無妨,別弄壞就成。」看她這般喜歡,永玹盤算著過兩日想辦法再託人給她找一個回來。

  翌日,拂春得了個空,準備回娘家看看弟弟,回去前,不忘讓英兒將永玹昨日帶回來的那隻琺琅八音盒給帶上。

  英兒應了聲,小心捧著那隻裝著八音盒的雕花木箱子,一塊回了大學士府。

  進了娘家,問了下人,得知額娘在常臨那兒,拂春直接去了弟弟的院子。

  「這畫得真好,可一點都不輸給宮裡頭的畫師。」

  聽出是三舅的聲音,拂春欣喜的提步跨過門坎,「三舅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拂春回來啦,我今兒個送些補藥過來給你阿瑪和額娘,順道過來看看常臨,這才多久不見,常臨的氣色好了許多,還有呀,他這畫工可真是絕了,你瞧他畫的這湖,靈性十足,那湖面上泛起的漣漪宛如真的在動,還有那條蹦出水面的魚,簡直像活了似的。」對外甥的畫,白佳裕德讚不絕口。

  拂春看向三舅拿在手裡的那幅畫,一片湖光山色,朝霞映著湖面,波光粼粼,彷佛有晨風吹過,揚起一圈圈的漣漪,一條游魚忽然從湖裡躍出水面,魚口微張,身上鱗片反射著旭日的霞光,同時濺起了一串水珠,讓人有種身歷其境之感。

  她一直知道常臨善於作畫,但沒想到他能畫得這般好。

  「這畫畫得真好。」她也忍不住讚歎道。

  「是吧,若是那些文人雅士見了這幅畫,怕都要愛不釋手了。這常臨真是越發了得,往後憑著他這一手畫技,不愁沒飯吃。」

  見三舅對常臨的畫作評價如此高,拂春也忍不住為弟弟高興,可是她左右看了看,沒見到弟弟在小廳裡,問道:「常臨呢?」

  白佳氏笑盈盈地說道:「他在書房裡作畫呢。前幾天隨茵又帶他出去幾趟,回來後他就埋頭作畫,這是其中一幅,連你阿瑪看了都讚不絕口。」

  拂春再瞄向三舅手裡那幅畫,「看來讓他多出去走走對他確實有幫助。」常臨能有這番進步,隨茵算是最大功臣,她對隨茵十分感激。

  白佳裕德也頷首道:「是該讓他多出去走走,見見世面。」

  聞言,拂春想起帶來的東西,「對了,我這趟回來,帶了一樣希罕的東西要給你們開開眼界。」她吩咐英兒把那隻八音盒拿出來。

  英兒打開雕花木盒子,小心翼翼取出裡頭那隻八音盒擺在桌案上。

  拂春掀起蓋子,裡頭頓時出現一隻鳥,隨著鳥兒轉動,發出一陣清脆啁啾的鳥鳴聲。

  「噫,這鳥竟會叫,還會轉動。」白佳氏看得嘖嘖稱奇。

  白佳裕德常在外頭走動,見多識廣,說道:「這是那些洋人的八音盒。」

  「這是永玹帶回來的,說是過陣子他額娘壽辰,要送給她,我瞅著稀奇,便先帶過來給你們瞧瞧。」說完,拂春抬眸四處看了眼,問道:「怎麼沒瞧見隨茵呢?」

  白佳氏回道:「她應該是在她屋裡看書,這孩子這陣子都快把你阿瑪收藏的那些書給看完了。」

  「要是阿瑪的書她看不夠,可以來王府借,永玹也有一屋子的書。」佛春說完,吩咐一名丫鬟去請隨茵過來,想讓她也瞧瞧這八音盒。

  片刻後,隨茵過來,瞥見擱在桌案上那發出鳥鳴聲的琺琅八音盒,是多看了幾眼,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怎麼樣,是不是很有趣?」拂春笑看著她,看在她待常臨不錯的份上,她心裡已經認了她這個妹妹。

  隨茵淡淡的回道:「不過就是一隻八音盒,只是做工精緻了些。」

  她好意找她來欣賞這難得的八音盒,被她這麼一說,宛如當著她的臉潑了盆冷水,拂春的笑容瞬間垮了,「你這人是不是不會說人話?」

  隨茵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難道你聽不懂我說的人話?」

  「你……」

  白佳氏連忙緩頰,「好了好了,隨茵就是這性子,拂春你別同她計較,她沒有惡意。」

  白佳裕德卻笑道:「難得有人能把咱們拂春給噎得說不出話來。」

  「三舅,你是我親舅,還替她說話。」

  「隨茵說的沒錯呀,這八音盒做工確實十分精緻。」

  「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適才那本書她還沒看完。

  見隨茵不冷不熱地說完轉身便走,拂春惱得一股氣哽在胸口,「額娘,你看看她,我好意找她來說說話,她竟然這麼不耐煩。」

  白佳氏笑道:「你別怪她,這孩子沒事的話不愛多說閒話,你還沒去看常臨吧,去看看他。」

  拂春點點頭,走進書房,見常臨專注的埋首在桌案後方作畫,她悄悄走到一旁看了一會兒,發現他在畫一幅街景圖,畫上有各種各樣的店鋪、攤子,有吆喝的小販和貨郎,還有形形色色的百姓穿梭其間,意趣盎然,十分生動。

  見到弟弟的畫變得如此鮮活靈動,她原還有些氣惱隨茵,此時全都化為了對她的感謝。

  若非當初她堅持不該將常臨鎖在深宅裡,帶著他出去,常臨的畫不會變得如此豐富多彩。

  先前以保護常臨為由,將他關在宅院裡,不讓他出去,果然錯了,還好隨茵來了,否則常臨還不知要被他們這般關在府裡多久。

  她沒驚擾常臨,悄悄離開書房。

  來到外頭時,就見三舅在等著她。

  「拂春,要不要陪三舅練練手?」

  已經有一陣子沒與人交手的拂春樂得一口答應,兩人來到院子外頭過招。

  她的武功是跟著三舅學的,路數一樣,兩人比的是巧勁和對敵時的應變。

  拆了幾十招後,兩人開懷的停下手。

  「看來你嫁人後也沒偷懶,很好。」白佳裕德欣慰地道。

  「嫁給永玹後,我仍是每日都練一個時辰的武。」

  兩人再敘了幾句話,拂春回了王府。

*             *             *

  剛回寢院,巴顏氏便派人過來叫她。

  自她接手府裡的中饋之後,巴顏氏待她雖然稱不上和顏悅色,但這陣子也沒怎麼再刁難她。

  她過去,福了個身,問道:「不知額娘找我來有什麼事?」

  「我聽說永玹帶了個琺琅鳥鳴八音盒回來,要給我當壽辰的禮物,可有這事?」提起這件事,巴顏氏難得露出慈眉善目的模樣。

  那八音盒的事她先前同兒子提過一次,沒想到他一直惦記著,還幫她找來了,今兒個從他們房裡的下人那裡得知這消息,可把她髙興壞了。

  「是有這事。」拂春心裡有些納悶,不知這事怎麼會傳到婆婆這兒,昨日永玹還交代過暫時別告訴婆婆,要在她壽辰時給她一個驚喜,所以這事應不會是永玹告訴她的。

  巴顏氏吩咐道:「你讓人先拿過來給我瞧瞧。」

  「可那是永玹要在您壽辰那天送給您的。」

  「我想先瞧瞧這八音盒,你別讓他知道就是了,還不快讓人去拿過來。」

  見她這般迫不及待,拂春只好讓英兒回屋裡去把那隻八音盒給拿過來。

  過了好一會兒,英兒神色慌張的回來稟告,「福晉,那八音盒不見了!」

  「怎麼會不見了?該不會是落在常臨那兒沒帶回來吧?」

  「那時您給夫人和三老爺看過後,奴婢有收進木盒子裡,可方才要帶過來時,這才發現木盒子裡竟是空的。」因為察覺捧在手裡的重量不太對,故而她打開外頭的雕花木盒子察看,這一看,發現裡頭的八音盒竟然消失無蹤,可把她嚇壞了。

  「怎會如此,那是被誰給拿走了?」

  聽著兩人的話,巴顏氏震怒的質問,「拂春,你這是把那永玹給我準備的壽辰賀禮給帶回娘家去,還弄丟了嗎?」

  「這……額娘莫急,我再回去仔細找找。」說著,拂春匆忙跑回寢院,裡裡外外都翻找了一遍,也把院子裡的下人全都找來仔細盤問,可是都沒有人見過那隻音樂盒。  

  「怎麼會好端端的不見了呢?」找不到八音盒,拂春無法對婆婆交代,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巴顏氏則是等不及了,親自過來,「找到了沒有?」

  「沒有。」拂春吶吶地回道。

  巴顏氏陰沉著一張臉,命令道:「來人,給我把這院子裡的下人全都抓起來,每人打三十個板子,還有,把英兒那丫頭杖斃。」

  英兒嚇得面無血色,馬上跪在地上。「太福晉,奴婢做錯了什麼,您要讓人仗斃奴婢?」

  「你這賤丫頭弄丟了永玹要給我的壽辰賀禮,還不罪該萬死?你這賤命死一千次也不足以彌補你所犯下的過失!」

  她今兒個盼了一整天,就是想看看兒子幫她準備的壽辰禮物,豈知那禮物竟然弄丟了,她先前有多期盼,此刻便有多震怒。

  她更加惱怒的是拂春將她的壽禮帶回娘家去,但她再怎麼樣都是永玹的福晉,她打不得她,只能拿她身邊的丫鬟洩憤。

  拂春急忙攔住那兩個要上前將英兒拖下去的婆子,「額娘,即使如此,英兒也罪不致死,就這樣打死她,未免太草菅人命。」

  「奴才犯下如此大錯,我這主子杖斃她何錯之有?」

  「我才是她的主子,誰也不許動英兒!」拂春護在英兒身前。

  巴顏氏看向拂春的眼神,怨毒得彷彿想從她身上咬下一塊肉,「我還沒追究你擅自把永玹要供我的壽禮帶回你娘家的事,你還有臉替她出頭?!」為了兒子,她這陣子已經盡量在容忍拂春,卻沒想到拂春這麼不知好歹。

  「我問了永玹,他說可以帶回去給我額娘他們瞧瞧。」八音盒弄丟了,拂春自知難以推卸責任,但她仍試著替英兒求情,「我會把八音盒找回來,求額娘饒了英兒一命。」

  「好,莫說我不講情面,我就給你一個時辰,倘若一個時辰後你還找不到那隻八音盒,就休怪我執行家法!」巴顏氏說完,狠狠剜她一眼,拂袖離去。

  拂春將在寢院裡侍院的下人全都叫過來,肅著臉道:「你們究竟誰拿了那音樂盒,老實交出來,我可以不追究,否則要是再找不到那東西,就全部去太福晉那兒挨扳子吧。」

  跪在地上的眾人全都驚惶的搖著腦袋,表示自個兒沒拿。

  「從我娘家帶回來後,英兒就擺在屋裡,若是沒人拿那東西,難不成它還能插翅自個兒飛走了?」

  「福晉,奴婢沒拿。」

  「奴婢也沒拿。」

  「奴婢也沒有。」

  跪在地上的一干下人紛紛出聲以示清白。

  見他們無人承認,拂春氣惱的瞋瞪他們,最後讓英兒去他們住的屋裡仔細搜了一遍。

  半晌,英兒回來,朝她搖搖頭。

  眼瞅著巴顏氏給她一個時辰已快到,拂春心中焦急,來來回回踱著步子,情急之下,她想到了一個辦法,她讓英兒拿來二十兩銀子,擱在一張桌子上,朝他們說道:「我在這桌上放了二十兩銀子,一刻鐘內,拿走東西的人只要交回來,就可以拿走那二十兩銀子。我這人素來說一不二,只要將八音盒還回來,我說不追究就是不追究。還有,倘若有人知曉是誰拿走的,私下裡告訴我,也可以拿走這二十兩銀子。」說完,她的目光在那些下人臉上一一掠過,然後抬手讓他們退下。下人們一一離開。

  事關生死,英兒滿臉擔憂的問道:「福晉,您看拿走的人真的會還回來嗎?」拂春也沒什麼把握,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現在沒有其他的辦法,也只能試試了。」

  主僕倆在屋裡等了一刻鐘,遲遲沒人進來。

  而這時巴顏氏給她的時辰也到了,兩個婆子帶著十幾個丫鬟和家丁過來。

  「太福晉差奴婢來問問,不知福晉可把那八音盒給找到了?」一名婆子上前問。

  「還沒有。」看著眼前這陣仗,拂春心頭一凜,巴顏氏這回怕是不會饒過她和英兒了。

  另一名婆子抬手點了十來個人,交代道:「太福晉吩咐,讓你們去把在這院子裡伺候的那些下人全都押下去,重打三十個扳子。」

  上來個人應了一聲,抓人去了。

  原先問話的那婆子朝著拂春說道:「勞煩福晉同奴婢走一趟,去向太福晉稟明這事。」

  英兒面色如土,嚇得兩條腿抖如篩糠。「福晉,英兒不想死,英兒還想在使身邊伺候您!」

  拂春緊握住英兒的手,安撫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就這麼被打死的。」

  兩人跟著那婆子進了巴顏氏的寢院,即刻有兩個丫鬟上前押住英兒。

  「福晉救我!」英兒驚恐的哭喊著。

  拂春快步走到巴顏氏跟前,雙膝一曲跪了下來,哀求道:「額娘,這事是我的錯,求您饒了英兒這一回,弄丟的八音盒我定會想辦法給您找回來。」

  巴顏氏暴怒的罵道:「這事當然是你的錯!自打你嫁給永玹後,便目中無人、膽大妄為,一再頂撞忤逆我,現下連永炫特地尋來要送我的壽辰禮物你也敢給我昧下送回娘家去,你眼裡可還有我這個婆婆?」

  「額娘,您要怎麼罵我都可以,可您不能這麼誣衊我,我沒有昧下那八音盒送回娘家去。」

  「難道你今兒個沒有把那東西拿回娘家去?」

  「我是帶回去一趟,可是有再帶回來。」

  巴顏氏厲聲質間,「你有再帶回來,如今那東西何在?」

  拂春一窒,答不出話來,東西確實不知所蹤。

  見她無話可說,巴顏氏怒喝身邊的婆子,「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給我把那丫頭拖下去杖斃!」

  拂春急忙回頭攔在英兒身前,不讓人帶走她。「額娘,這事是我的錯,您若真要罰就罰我吧,饒英兒一命。」

  「你真要替那丫頭受罰?」

  「沒錯。」英兒服侍她多年,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打死。

  以她的身分,她料想巴顏氏再生氣也不可能讓人杖斃她,最多罰她幾個板子,這樣總好過讓英兒被活活打死。

  巴顏氏嗓音陰冷地道:「你真以為我不敢讓人打你嗎?」

  「我沒這麼想。」拂春覺得婆婆現下恐怕連殺了她的心都有了。

  「你既然自願受罰,來人,福晉弄丟王爺要送給我的壽禮,將她帶下去杖責三十大板。」

  登時有兩個婆子上前,一左一右的按著她將她帶出去院子。

  拂春沒掙扎,被帶到外頭,趴在長凳上,兩個婆子站在兩邊,輪流將手裡的板子朝她的身上打下。

  礙於她的身分,婆子們有所顧忌,出手不敢太重,但她這輩子沒被人這樣打過,心裡又惱又委屈。

  她氣惱的不是巴顏氏,而是那偷走八音盒的人,讓她抓到,她非扒了對方一層皮不可。

  剛回府得了消息的永玹匆匆趕過來,正好瞧見拂春趴在長凳上挨板子,他臉色一變,怒喝道:「住手!是誰給你們的膽子,讓你們膽敢對福晉動手?!」

  兩個婆子連忙跪下,「是太福晉吩咐奴婢打的。」

  永玹上前扶起拂春,不等她開口,陰沉著臉走進廳裡。「額娘為何要命人杖打拂春?她做錯了什麼?」

  巴顏氏氣怒的馬上回道:「她將你要送我的鎏金琺琅八音盒給弄丟了。」

  永玹一怔,「額娘怎麼知道那隻八音盒是要送給您的?」

  「你不用管我是怎麼知道的,她今兒個私自將那八音盒帶回娘家去,那八音盒便不見了。」巴顏氏不願讓兒子知曉她在他房裡安排了人,將他們夫婦倆平日裡的動靜回報給她。

  「沒看好那八音盒是下人的錯,為何要對拂春用刑?」他不滿的質問。

  「我是要罰那下人,是她自個兒主動要替那下人受罰。」見兒子一回來便為了拂春的事來責問她,巴顏氏又恨又怒,在兒子心裡,她竟不如那個他才剛娶沒兩個月的女人。

  「孩兒先前以為您已經想通了,咱們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的過日子,別再為了點事計較,如今您卻因為這點小事,一點情面都不留給拂春,命人杖打她!」他的語氣透著掩不住的失望,說完,他不再看額娘一眼,來到院子,扶著還呆站著的拂春回到自個兒的寢房。

  「把衣裳脫了,我瞧瞧可有傷著。」

  「那兩個婆子下手不重,沒傷著。」拂春聽見了他對婆婆說的話,拉著他解釋道:「弄丟那鎏金八音盒是我的疏失,也是我自願要替英兒領罰,這事不能全怪額娘。」  

        婆婆錯在不該罰英兒那麼重,竟為此要杖斃她,一條人命難道還比不上一隻死物嗎?

  永玹略一沉吟道:「你把這事仔細說給我聽,那八音盒是怎麼丟的?」

  她將事情前因後果說了遍。

  聽完,他思忖道:「倘若不是這院子裡的下人拿的,興許那八音盒還在你娘家。」

  拂春有些錯愕,「可英兒說,我額娘他們看完后,她確實有把八音盒收回木盒子裡。」

  「但是離開前,她可有再檢査一諞,確認那八音盒還在裡頭?」永玹問道。

  拂春連忙叫來英兒詢問。

  英兒答道:「奴婢把東西收好後,離開前雖未再檢査,可那時在少爺的院子裡,應該不會有人敢拿走那八音盒。」

  不等永玹開口,拂春便吩咐道:「你即刻回去找找,說不得後來又有人拿出來看,而你沒發現。」

  「是,奴婢這就過去找找。」害主子替她挨了頓打,英兒愧疚自責得趕緊回了趟大學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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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9 10:24: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進了大學士府,稟明了白佳氏,英兒來到常臨住的院子前,便聽見裡頭一陣耳熟的鳥鳴聲傳來。

  她張著嘴,快步跑進屋裡,瞅見那隻他們遍尋不著的鎏金銅胎藍底琺琅八音盒就擱在桌子上,一隻白貓正抬著爪子,撓著那隻會轉動的琺琅鳥,常臨則站在一旁摸著貓兒。

  「天哪,少爺,這八音盒怎麼會在這兒?!」

  常臨抬頭望了她一眼,隨即便低下頭,繼續摸著貓的耳朵。

  英兒急忙上前想要重走那隻八音盒,常臨卻拍開了她的手,瞋瞪著她,說了三個字,「毛毛的。」

  英兒都要急壞了,清秀的圓臉緊緊皺著,「少爺,這八音盒不是這貓的,是先前福晉帶來的,為了這八音盒,福晉還挨了板子呢,您快讓奴婢帶回交差。」

  她不知道少爺是怎麼拿到八音盒的,估計著是那時福晉和三老爺到院子外頭去比試時,他們都出去瞧了,屋子裡沒人在,少爺興許是在那時出來,瞧見擱在桌上的木盒子,便自個兒打開來,拿走了八音盒,又走回了書房裡去。

  見她似是想搶走那八音盒,常臨將那八音盒和白貓一塊抱在懷裡,走進自個兒的書房去,還把門板給緊緊關上,不讓她進來。

  她急得拍著門板,「少爺,您不能這樣,求您快把那八音盒拿出來,讓奴婢帶回去。」

  那扇雕花門板紋絲不動,她聽見書房裡繼續傳來那鳥鳴聲,急得團團轉。

  一旁服侍常臨的侍婢見狀,給她出了個主意,「要不你去請夫人或是隨茵小姐過來,看看能不能勸得少爺把那八音盒交出來。」

  「我這就去找夫人。」英兒匆忙的要去搬救兵,走到半路,恰好瞧見隨茵,她想起除了自家福晉外,少爺似乎還願意親近隨茵,遂說明事情的原委,想請她相幫。

  聽完,隨茵並未答腔,只是提步走向常臨的院子。

  英兒連忙跟在她後頭,見她進了屋裡,直接來到書房前,抬手輕敲了下門板,那宛如清霜般淡然的嗓音徐徐出聲……「常臨,是我,隨茵,開門。」

  須臾,那緊閉的門板咿呀的開了,門後探出常臨的臉。

  「我可以進去嗎?」隨茵抬手指向裡頭。

  常臨眨了眨眼,回頭往自個兒的書房裡看了眼,便徑自走了回去,抱起在撓著鳥鳴八音盒的白貓,輕輕蹭了蹭他,見隨茵走過來,他像個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拿起那隻鳥鳴八音盒向她炫耀。

  「會叫。」

  隨茵輕點螓首,附和道:「嗯,它會叫。」她接著走到掛在牆面上,那幅他為拂春所畫的肖畫前,問道:「這是誰?」

  常臨看了過去,叫了聲,「姊姊。」她作勢朝畫上的人輕拍兩下,常臨有些生氣的走過去,一把推開她,護在畫前。「不許打姊姊。」

  她指著他拿在手上的八音盒,再比著牆上的拂春肖畫,放緩了語調,一字一字慢慢對他說道:「拂春因為丟弄這八音盒,挨了打,讓英兒帶回去還給她可好?」

  他睜著雙眼,呆愣的看著她。

  隨茵極有耐性的比著那八音盒,再指向牆上的拂春畫像,接著再做出拍打的手勢,如此重複了幾遍。

  半晌後,常臨似是看懂了,愣愣的問道:「壞人打姊姊?」

  隨茵點點頭。

  他低頭看了眼手裡的八音盒,須臾後遞到她面前,吐出了幾個字,「叫壞人不打姊姊。」

  隨茵接過八音盒,頷首道:「不打。」隨即她轉身走出書房,將八音盒遞給英兒。

  英兒如獲至寶的接過,迭聲道謝,「多謝隨茵小姐、多謝隨茵小姐。」

  「快送回去吧,順道轉告你家福晉,往後重要的物品別再隨便拿出來炫耀。」

  英兒答應了聲,趕緊帶著那隻八音盒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英兒將事情的經過說了遍,接著紅著眼圈、雙膝跑下,自責地道:「都是奴婢不好,回來前沒再仔細檢査一諞,不知那鳥鳴八音盒被少爺給拿走,招惹出了這些事,還讓福晉替奴婢受罰。」

  折騰了大半天,發現這一切全是常臨搞出來的,拂春一時間也不知該怪誰,「算了,找回來就好,以後做事小心些就是。」

  見主子沒有責怪她,英兒心中感戚激,暗自決定以後要盡心的服侍主子。

  「這次多虧了隨茵小姐,否則奴婢還不知該怎麼讓少爺把這八音盒還回來呢。」不過隨茵小姐讓她轉告主子的話,她沒膽子說。

  「改天回去我再謝謝她。」拂春有些歉疚地望向永玹,「這次的事,連累院裡的那些下人都挨了打,我想給他們些補償,你看可好?」

  「你想補償他們是可以,不過這些人不能再留下來。」

  「為什麼?」她納悶的間。

  「吃裡扒外的下人用不得。」

  「你這是什麼意思?」

  「額娘是如何得知我尋來這隻八音盒要送她的事?」永玹提示道。

  「你是說,是咱們院子裡的下人去同額娘說的?」拂春有些難以置信。

  先前不知道就罷了,如今既然知曉有人將他院子裡的動靜向額娘稟告,不管是誰,那些下人他一個都不會再留,且對於額娘竟把手伸到他這兒來,他心裡也很不悅。

  「晚點我再親自挑選幾個下人過來。」

  「那我把這鳥鳴八音盒送去額娘那兒。」為了這東西,害她挨了頓板子,她現下越看這東西越礙眼,只想著早早送走。

  「明日再送過去吧。」額娘現在八成還在氣頭上,她這時過去,免不了要挨冷臉。

  這整件事孰是孰非,也很難說個明白了,此事拂春雖有過失,但倘若額娘沒把手伸到他這兒,那麼今兒個也就不會鬧出這些事來。

*             *             *

  翌日,拂春帶著那隻鎏金銅胎琺琅八音盒去向巴顏氏請安,巴顏氏卻不見她。在巴顏氏身邊伺候的婆子滿臉擔憂的說道:「昨日王爺走後,太福晉便把自個兒關在房裡,昨兒個晚膳和今天早膳都沒吃,太福晉的身子骨本就不太好,如今又不肯進食,奴婢委實擔心太福晉的身子會受不了。」

  拂春詫異地問道:「太福晉為何不吃飯?」

  「怕是王爺昨日那些話,傷到太福晉的心了。」

  「要不我進去勸勸她。」拂春讓那婆子領她到巴顏氏的寢房。

  婆子略一猶豫,才領著她過去,進了宿房,婆子走到床榻旁,對著躺在榻上的主子說道:「太福晉,福晉來看您了。」

  巴顏氏怒道:「我不是說了不見她,讓她滾!」

  這事說來是因為常臨將八音盒拿走而引起的,錯在於她,拂春上前好聲好氣地說道:「額娘,那鳥鳴八音盒已經找回來了,我給您送來了。」

  巴顏氏坐起身,朝她咒罵道:「我不希罕了!拿回去!你這賤人,枉我這段日子對你一再容忍,你卻在我兒子面前挑撥是非,離間我們母子的感情,我真想剖開你的心腸看看是不是黑的!」

  拂春忍著脾氣解釋道:「這件事是陰錯陽差,我不是故意弄丟八音盒的。」

  「你還擺著那張無辜的嘴臉想矇騙誰!自打你嫁進來後,就沒一日安份,處處挑唆我與永玹的母子情,如今永玹被你蒙蔽,你很得意是不是?」巴顏氏怨毒的目光狠瞪著她。

  「我沒有挑撥您和永玹。」事實上是她容不下她,再三刁難挑剔她,她才是一再容忍的那個人好不好。 

  巴顏氏滿臉厲色,語氣尖銳的指責,「你還不承認,你昨日故意讓我打了你,然後再向永玹告狀,存心讓他誤會我,你的心怎麼就這麼毒!」

  「我沒有向他告狀,昨天的事……」

  不等她說完,巴顏氏抄起了枕頭朝她砸過去。「滾出去,我不想再聽你那滿口的謊言!」

  拂春的肩頭被那枕頭砸了個正著,無法再與不講理的婆婆說下去,她心頭憋了一把火,轉身走了出去。

  拂春原以為婆婆氣上幾個時辰也就過了,卻沒想到婆婆接下來兩天也都不肯進食,就連永玹想去勸她,她也不見。

  「額娘到底想怎麼樣?」婆婆若是罵她還好處理,可她卻是不肯進食,這要傳出去,說不得別人還以為她早怎麼苛待婆婆了,連飯都不給她吃。

  「我晚點再去勸勸她。」畢竟是自個兒的額娘,他也不希望她傷了身子。永玹去了額娘的院子,巴顏氏仍是不肯見兒子,還讓婆子傳話,說他既然有了媳婦不要額娘,以後也用不要再來看她,她是生是死都與他無關。

  「額娘一直不肯進食,那該怎麼辦?」拂春擔心婆婆萬一真餓出個好歹來,那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永玹親自去了趟廚房,回來後對她說道;「你放心吧,雖然送去的吃食額娘都沒動,不過額娘房裡的婆子這兩天都上廚房拿了些食材,多半是在額娘房裡開了小灶,另外做了吃食給額娘。」

  先前在額娘的寢房外頭,他聽見額娘吩咐下人的聲音依然洪亮,可不像兩天沒進食的人。

  「是嗎?那就好。」得知婆婆不是真的絕食,拂春這才略略放心,對婆婆這般心眼,她也是服了,拿她沒轍。

  「額娘這是在同我鬧脾氣,你不用管,過兩日她氣消了就沒事了。」

  額娘是想藉此來逼他服軟,且這事若傳出去,拂春把他額娘氣得吃不下飯的名聲也就落實了,往後她頭上就得頂著一個不孝敬婆婆的名聲。

  一家子只有三個人,卻如此不得安寧,讓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做,才能讓妻子與額娘都滿意。

  拂春從脂粉鋪子裡挑了幾件上好的胭脂水粉帶回娘家送給隨茵,多謝她那日哄勸了常臨,把八音盒還回來。

  「那日的事謝謝你了,對了,我聽說你愛看書,所以順道從永玹那裡借了幾本書過來給你。」

  「你無須向我道謝,我只做我想做的事。」隨茵一如既往,臉色冷淡如水,她對拂春送的那些胭脂水粉沒興趣,只對她遞過來的那幾本書有興趣。

  知道她那張嘴說不出什麼好話來,拂春這回聽了也沒惱。

  恰好額娘也在一旁,拂春忍不住把這幾日發生的事一股腦的說了出來,「……也不知永玹他額娘究竟在想什麼,非要同我過不去。」

  正在翻看其中一本書的隨茵抬起眼看向拂春,一針見血地道:「這事很簡單,就是一個守寡多年的女人,嫉妒兒子對妻子比對自己好,在與自己的媳婦爭風吃醋罷了。」

  拂春婆家的事,她先前已聽白佳氏對她提過,因著常臨的事,如今府裡頭有什麼事,白佳氏常會找她商量。

  「什麼?」拂春錯愕的瞪大眼,「你說我婆婆是在同我爭風吃醋?」

  「她守寡多年,身邊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日常裡的重心都圍繞著兒子打轉,忽然有一天,兒子的身邊多了別的女人,她覺得自個兒的兒子被人給搶走了,難以排遣這種失落和寂寞,才會處處看你不順眼。」

  白佳氏上頭沒有公婆,無法傳授女兒經驗,不過她有個兒子,她試著將心比心地想了想,點點頭附和道:「隨茵說的沒錯,你的婆婆早年守寡,只有永玹一個兒子,見永玹在成親後對你百般呵寵,心裡多半有些不平和嫉妒。」

  拂春愣愣的問:「那這事要怎麼做才能化解?」她怎麼也沒想到婆婆對她挑皇子挑眼睛,原來是在嫉妒她。

  隨茵簡單的道:「給她找個伴,她就沒心思再找你麻煩了。」

  白佳氏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這是讓她再二嫁嗎?以她的身分,那對象可不好找。」

  巴顏氏的丈夫出身宗室,是當今皇上的胞弟,身分尊貴,要再改嫁可不容易。

  讓她給婆婆找個對象?

  拂春努力想了想,然而把京裡那些她知道的人都給想了一圈,也找不到合適的人。

  回到王府後,她把隨茵說的話告訴永玹。

  「所以說呢,你額娘老是對我挑剔刁難,問題的根源是出在你身上。」

  永玹先前不明白額娘的心思,如今聽她這麼一說,也覺得有理,「額娘那兒我會再去同她說說。」

  「我額娘說,這女人哪,不管多大年紀都一樣,想要人寵著疼著關心著,所以往後你盡量多寵著她就是,她髙興了,自然就不會再找我麻煩。」拂春說得頭頭是道。

  他含笑著握住她的手,攬住她的腰,抱她坐在他腿上,在她唇上輕啄了一口。

  「娘子有命,為夫豈敢不遵。」

  她秀媚的臉上漾開笑靨,捧著他的臉也親了他的唇一下,「不過你先別忙著去見你額娘,我先去見她。」

  瞧見她笑得彷彿心中另有盤算,永玹好奇地問道:「你想做什麼?」

  「自然是一盡做媳婦的責任,勸她進食。」拂春神秘兮兮地道,她已經想到要用什麼方法來「勸」婆婆吃飯了。

*             *             *

  拂春不顧巴顏氏身邊那些婆子的阻攔,直接進了寢房。

  瞧見她竟闖了進來,巴顏氏怒道:「你進來做什麼,給我滾出去!」

  「額娘莫急,且先聽我說幾句話。」拂春搬來張凳子,大剌剌地坐在床榻前,也不給巴顏氏再罵她的機會,徑自又道:「額娘,您這幾日一直不吃喝,教我和永玹都要急壞了,不過這會兒瞧見額娘罵人還如此精神,倒教我放心了些。我昨兒個想了想,要是額娘您當真吃不下,那就別勉強了。」

  說到這兒,她頓了下,刻意抬眉朝她笑了笑。

  「同您說句心裡話,這幾日您都窩在房裡,不見我和永玹,我的耳根子可清凈不少,我就想著咱們這人呢,早晚有一死,年歲到了,自然就得走了,哪一天若是您不在了,您也別記掛著永玹,我會照顧好他的。」

  巴顏氏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你這是在詛咒我嗎?」

  拂春一臉無辜的舉起右手,「天地良心,我若是這麼想,就教我天打雷劈。我這不是擔心您老是不吃不喝,身子會消受不了嗎?我也是憂慮萬一您再不進食,真出了什麼事,您心裡定會無法放心永玹,所以才同您這麼說,好教您別擔心。」

  「你這是想我早點死對不對?」巴顏氏恨恨地瞪著她。

  拂春裝模作樣的說道:「媳婦豈敢這麼想,那可是大不孝,可要再不進食的話……唉,我也只能……」

  「只能怎樣?」

  「身為兒媳,我豈能忤逆您的意思,我也只能繼續由著您了。」

  「你這狠毒的女人,竟然想讓我餓死!」

  「冤枉吶額娘,您不吃,難道我能把飯食強塞進您嘴裡嗎?」

  「你滾,我絕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巴顏氏怒趕她出去,接著吩咐身邊的下人,「去命廚房燒一桌好菜送過來!」

  在寢房外頭聽見婆婆的話,拂春得意的揚眉而笑,憋屈了多日的心情,頓時舒朗起來。

  拂春的激將法成功奏效後,輪到永玹去安撫巴顏氏。

  他先送了些額娘喜愛的物事給她,接著握住她的手,溫言軟語的說著心裡話,「您是我的額娘,我孝敬您是應當的,倘若您和拂春落在水裡,孩兒一定先救您。」因為拂春會泅泳。

  聽見兒子這麼說,巴顏氏一直板著的臉總算緩和了幾分。

  「拂春是我的妻子,而您是我的額娘,你們是我此生最重要的女人。母慈子老,家庭和睦,這是人間一樁美事,也是我期盼的事。」他接著自責道:「若是額娘與拂春都無法兼容,夾在你們之間,我也不知該如何自處,連額娘和妻子都無法顧全,這表示我無能,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連區區一個家都治不好,日後還有何顏面替皇上辦事?」

  巴顏氏捨不得兒子這般自貶,連忙說道:「這怎麼是你的錯,千錯萬錯全都是拂春的錯。」可當她迎上兒子望過來的眼神,好似帶著一抹失望和不悅,連忙話鋒一轉,「額娘是說,以後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只要她不再挑事,額娘也沒什麼不能容忍的。」
  
       「拂春年輕不懂事,見識不如額娘,往後額娘不妨多教教她,別再與她置氣。」

  看在兒子的份上,隨氏勉為其難的應了聲。

  接下來拂春每天總會帶著一些吃食或是有趣的小玩意過去給婆婆。

  一開始巴顏氏還嫌棄不肯要。

  拂春便擺出喜孜孜的表情,「您不要嗎?這東西花了一百兩銀子買來的呢,既然您不要,那我自個兒留著。」她把三兩銀子買來的東西,隨口說成了一百兩。

  巴顏氏斥責道:「什麼,那麼個破玩意也要一百兩,你是怎麼管家的,那樣的東西也買?」

  「哎,我這不是瞅著額娘您可能會喜歡嗎,所以才掏銀子買下,想討您歡心,哪裡知道被您嫌棄成這樣,不過這銀子花都花了,您要是不喜歡,我只好自個兒拿回去把玩。」既然明白了婆婆的心結所在,她現下隱約摸清要怎麼同婆婆相處了。

  聽她這說麼,巴顏氏哪裡肯順她的意讓她帶走,「我沒讓你拿回去,給我放下,以後不許再浪費銀子買這些沒用的東西。」

  隨著拂春每日過來,兩人總會在口舌上做些爭鬥,鬥著鬥著,拂春便同她說起了永玹的事,也問了些永玹成親以前的事。

  巴顏氏原本不想同她說,但被她一激,便忍不住說了。

  雖然每次瞧見拂春,巴顏氏還是不怎麼肯給她好臉色,可與她說著兒子的事,同時也從她那裡得知一些兒子的事,說著說著,兩人的關係逐漸緩和。

  拂春一得空就過去陪著她,從永玹的事說到了巴顏氏年少時的事,說到她當年與丈夫的恩愛,再說到後來她痛失丈夫的悲痛,還有兒子一度被帶進宮裡的惶然和無助。

  隨著婆婆傾吐心事,拂春慢慢了解婆婆,明白她這些年來的寂寞,她認真的思忖著,是不是真要如隨茵所說替她找個伴,不過這種事也急不得。

  由於隨茵的話讓她與婆婆的關係改善了不少,這日她回娘家看望額娘和弟弟,準備要離開時,她特地去找了隨茵,冷不防一把抱住她。

  「你這個妹妹我認下了,以後我罩著你,誰要敢欺負你,都要問過我。」

  「你在說什麼?」隨茵推開她。

  見她完全沒有感動之意,拂春也不在意,朗笑著拍了拍她的肩,「你別害臊,你要真不好意思叫我姊姊也沒關係,叫我拂春就好。妹妹,我回去啦。」自顧自說完這番話,她笑咪咪地轉身就走。

  妹妹愛擺冷臉就讓她擺唄,她知道她是個面冷心熱的就夠了。

  「我這趟出城辦事要幾日才能回來,府裡的事就交給你了,我會盡量趕在額娘壽辰前回來。」臨出門前,永玹叮囑妻子,握著她的手,流露出一抹不捨之情。

  拂春拍拍胸脯,「你放心去吧,有我在,我會幫你把這個家看得好好的,我也會好好照顧額娘的。」

  「那就有勞你了。」兩人成親後這是他第一次出遠門,離開前,他眷戀的擁住妻子,吻了吻她。

  她摟著他的頸子,與他纏綿了好一會,才目送他離去。

  處理完府裡一些大小事情後,算算時間,婆婆也該午睡醒來,拂春正好閒著無事,便過去陪陪她。

  休憩醒來又瞧見媳婦,巴顏氏沒好氣地道:「你怎麼成天老往我這兒跑?」

  「我這不是怕額娘您寂寞,才特地來您說說話。」

  「我這兒有這麼多下人陪著說話,哪兒會寂寞。」巴顏氏嘴硬道。

  「她們能陪您說的話與我不一樣。」

  「你倒說說哪裡不一樣?」

  「我會同您說真話,可她們不敢。」

  「你說的哪是什麼真話,你只會頂撞我、氣我。」

  「好吧,是我覺得寂寞,永玹這一趟出遠門辦事,要好一陣子才能回來。」

  「他這才剛走,你就覺得寂寞了?」

  「額娘沒聽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我只要一想到要和永玹那麼多個秋不見,就憂愁得吃不下飯。」

  巴顏氏撇著嘴道:「誰都可能吃不下飯,就你每頓都要吃上三碗,哪兒會吃不下。」

  「真的,我今天中午只吃了兩碗。」

  「你要真一碗都沒吃再說,去去去,別來煩我。」巴顏氏不耐煩的擺擺手趕她走。

  走出婆婆的院子,拂春嘴角微微翹起,開始盼著永玹歸來的日子。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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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9 10:25: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巴顏氏壽辰這日,拂春替她操辦,由於不是整數大壽,所以沒有宴請外人。

  永玹趕不回來,只有婆媳倆坐在一塊吃飯,見拂春扒著白飯吃,巴顏氏替她夾了幾筷子的菜到她碗裡。

  「別老吃白飯,吃些菜。」

  「多謝額娘。」她抬起臉笑道。

  「永玹可有讓人帶話,什麼時候能回來?」

  「沒有,永玹離開前說會盡量趕回來替您祝壽,可能是什麼事耽擱了。」

  她話才剛說完,總管突然神色匆匆地走進來,也顧不得行禮,開口就稟道:「太福晉、福晉,王爺出事了!」

  「你說什麼,永玹出了什麼事?」巴顏氏急問。

  「回來報信的侍衛說,王爺為了儘快趕回京城,改乘船回來,卻在半途遇上山洪暴發,那船翻了。」

  「那永玹呢?」巴顏氏又驚又急的追問。

  「王爺如今下落不明,與王爺同去的幾名侍衛游上岸,聯絡了當地的官府,已沒著河岸在搜尋王爺的下落,只是遲遲還沒能找到人。」

  聽到這裡,拂春出聲道:「他在哪裡翻的船?讓回來報信的侍衛帶我過去。」

  總管驚訝地問道:「福晉要親自過去?」

  「我要去找他,你讓那侍衛準備準備,我收拾收拾,待會兒就出發。」得知永玹出事,拂春心急得一刻也等不了,打算親自過去找人。

  巴顏氏聽了她的話,斥責道:「你一個女人家去了能做什麼?給我留在這兒等消息,別去添亂。」

  拂春握住婆婆的手,語氣急切的懇求道:「額娘,如今永玹下落不明,我沒辦法留在府裡什麼都不做,我答應你,我絕不會去添亂,我一定會把永玹帶回來見您,求您讓我去!」

  巴顏氏一時之間猶豫著不知該不該答應她,她不認為媳婦去了能有什麼用處。

  拂春雙膝一曲,跪了下來,「額娘,求您了,我若不親自過去一趟,我一刻都沒辦法安心,求您讓我去,我保證一定會帶回永玹!」

  注視著她臉上那焦慮憂急的神情,最後巴顏氏點了點頭。

  為了儘快趕過去,拂春沒有乘坐馬車,而是騎著馬,快馬加鞭趕路。

  來到永玹出事的河道旁,那幾名侍衛迎上前,他們已先一步接到福晉親自過來的消息。

  「屬下見過福晉。」

  她擺擺手,直接問道:「不用多禮了,可有找到王爺?」

  「還未找到。」

  她凝目望向河道上那滾滾而流的河水,兩手緊掐著掌心。

  其中一名侍衛說道:「已派出不少人手沿岸尋找,也許很快就能找到王爺,您一路趕來,先歇會兒吧,一有消息屬下即刻通知!」

  拂春搖搖頭,如今永玹生死不明,她哪裡能靜下心來休息。

  她沿著河道策馬奔馳,一邊搜尋著永玹的身影。

  接下來兩日,仍舊沒有好消息傳來。

  拂春緊蹙著眉心,站在河岸邊眺看著河面,大聲呼喚道:「永玹,你在哪裡?你別嚇我,快回來好不好?我們才成親多久,你別想就這樣丟下我不管。你快回來!你一樣丟下我一個人先走了,阿瑪至少還給額娘留了個孩子,可你什麼都沒留給我!你若是敢不回來,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與你沒完!」

  那領著她過來的侍衛就站在她身後,見她這般失魂落魄的朝著河面嘶喊著,也不敢上前相勸。

  王爺失蹤這麼多日,只怕已經……但這種事,他們誰也沒敢當著她的面說出來,畢竟屍首還未找到,就還有一分希望在。

  就在他稍一分神之際,突然間瞅見她竟然縱身跳進河裡,他大吃一驚,找不到王爺,福晉竟然想跳河殉情!

  他情急之下也跟著跳下去,想救回她。

  拂春揮開他的手。「你別拉我,走開!」

  「福晉,王爺現下生死不明,您可不能尋死,否則若是找到王爺,屬下怎麼向王爺交代?」他急著想拽她上岸。

  她抹了抹臉上的河水,皺眉道:「誰跟你說我要尋死了?」

  那侍衛被她問得一愣,「可您這不是跳河了嗎?」  

  「你沒見到我會泅水嗎?淹不死的,我是想試著跟著這河水往下流,看看這河水會不會帶著我找到永玹。」

  對她這異想天開之舉,那侍衛瞪大眼。「那萬一……」

  「沒什麼萬一,你不要攔著我,要是不放心,你找條船跟著我就是。」說完,她仰躺著,讓整個身子順著河流往下飄,同時在心裡不停的祈求著河神,請祂帶她找到永玹。

  她寧願折壽,來換得永玹的平安。

  只要他回來。

  那侍衛見她是鐵了心要這麼做,震驚之後,連忙在岸邊找了艘船過來,讓船公撐著船跟在她後頭。多虧河水已不像出事那日那般洶湧湍急,河面水勢平緩,艄公撐著船不緊不慢的跟著她,一旦她體力不支,就要將她救上船來。

  那侍衛沒想到福晉一個女人為了尋找王爺,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不禁打從心裡佩服她。

  原來這世間真有這般不離不棄的真情摯愛。

  拂春在河面上從晌午一直飄到快日落時分,期間那侍衛一再想讓她上船,但她不肯,只飲了些水,吃了點東西,就在日頭快沒入山頭的另一邊,河道忽然之間轉了個彎,她被河水送到一處河灘。身子無法再往下飄,她坐起身,怔怔的看著前方映著落霞的河面,下一瞬間,想到什麼,她連忙站起身,在附近來來回回尋找著。

  「河神把我送到這兒來,說不得永玹就在這附近,你也快過來幫忙找找。」她揚聲朝坐在船上的侍衛喊著。

  那侍衛連忙跳下船,一塊過來幫忙尋找。

  可他們來來回回找遍了這處河灘,眼瞅著天光都要沒了,待衛不得不說道:「福晉,這天色已晩,瞧不清了,咱們還是先找處地方歇一晩,明兒個再找吧。」

  拂春渾身濕漉漉的,又在附近來回找了一趟,這才跟著那侍衛去找地方過夜休息。

  附近很偏僻,都是林子,他們走了好半晌,才瞧見有炊煙升起,連忙走了過去。

  來到一處茅屋前,那侍衛上前敲門,半晌,有個約莫六旬、背微駝的老婦提著燈籠前來應門。

  「誰呀?」

  「這位婆婆,我與我家主子錯過了客棧,想借您這地兒歇一晚,勞你行個方便。」

  「這樣呀,可我這兒沒多的房間可給你們住了。」

  「那這一帶可還有其他的人家?」要是只有他一人,他倒是可以將就將就,但福晉身分高貴又是個女子,可不能這麼隨便。

  「沒啦,這方圓數十里就只有咱這一戶。」那老婦答道。

  站在後頭的拂春出聲道:「不打緊,只要能讓咱們有個地方休息一晚就成。」

  「好吧,那你們進來吧。」那老婦提著燈籠,領他們走進茅屋裡。

  「婆婆,您這兒可有熱水和乾淨的衣物?我家主子落水,身上的衣物濕了,想同您借一套,讓她先換上。」那侍衛說著,掏出幾枚碎銀塞進她手裡。

  那老婦也沒拒絕,收下銀子點了點頭,說道:「小夥子,灶房在後頭,你先去燒水,我去給這姑娘找一套乾淨的衣裳過來。」

  「多謝您。」道了聲謝後,那侍衛回頭對拂春說道:「福晉,你先在這兒坐會兒,我去燒水給您淨個身。」

  拂春點點頭,在一條陳舊的長板凳上坐下。

  不久,那老婦拿了件衣裳出來給她,一邊說著,「我去熬藥,順道給姑娘煮碗薑茶過來。」

  「婆婆您病啦?」拂春順口問了句。

  「那藥不是我要喝的,前幾日我在這附近的河邊救了個小夥子,那會兒剛好我兒子還沒進城,幫著把他一塊扶了回來,否則憑我一個老太婆,也沒辦法把人給拖回來……」

  聽到這裡,拂春神色丕變,驀地站起身,一把扣住老婦的手腕,急切的問道:「婆婆,您說您在河邊曾救了個人回來,他現下在哪裡?」

  「就躺在我兒子的屋裡頭……」老婦話還未說完,就見她急著去找人,「哎,姑娘,那間房是我睡的,旁邊那間才是我兒子的。」

  拂春聞聲,連忙移動腳步,轉往旁邊那一間,快步掀起藏青色的布簾走進去。

  來到床榻前,即使房裡有些昏暗,可瞥見躺在床榻上頭的那個人影時,她一眼就認出了他,又驚又喜的撲到他身上。「永玹,我終於找到你了!」

*             *             *

  送走太醫,看著安靜躺在床榻上的丈夫,拂春坐在床邊,緊握著他的手。「永玹,你別再睡了,你也睡得夠久了,該醒來了。」

  自一個多月前,她在那名老婦的屋裡找到永玹,重重答謝了對方後,翌日,她和侍衛們帶著昏迷不醒的永玹到了附近的縣城找大夫。

  施針用藥後,他遲遲不醒。

  三日後,見他還沒轉醒,她帶著他返回京城。

  回到京城這一個月來,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太醫,都沒有人能喚醒永玹。「我很想你,你不想我嗎?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覺睡了多久?你若是把你這一輩子的覺給睡完了,以後等你醒來,可要夜夜失眠了……」

  巴顏氏過來,見到媳婦又絮絮叨叨的對著昏迷不醒的兒子說著話,頓感鼻頭發酸。

  原本她一直不待見媳婦,可這回在得知媳婦是用了什麼辦法才找回兒子後,她這心都疼得揪了起來,曾經對媳婦的諸多不滿,全都化為了感激。

  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做到她這般地步,為了尋找丈夫的下落,不惜任由自個兒順著河水飄流。

  兒子能得妻如此,是他的福份。

  駐足須臾,見拂春還在與昏迷不醒的兒子說個不停,她默默轉身離去。

  翌日,文碩、平康和吉勝前來探望永玹。

  「永玹還是沒醒來嗎?」平康關切的問道。

  拂春輕搖螓首。

  「想不到永玹這趟出門,竟會遭了這個劫。」文碩掏出一隻平安符掛在床頭,「這是我從喇嘛那兒幫他求來的平安符,希望能保佑他早點清醒過來。」

  「多謝。」拂春向他道了聲謝。以前她不信這些,但現下她希望這經過喇嘛加持過的平安符,真能庇佑永玹早點醒來。

  吉勝站在一旁,垂眸看著昏睡不醒的永玹,心中思潮起伏,永玹費盡心思娶到了拂春,可這才過了多久就遭了難,如今不醒人事,讓拂春獨自一人為他焦急擔憂,他怎麼捨得這麼對她?

  回頭覷見拂春憔悴消瘦的容顏,他一拳擊在床柱上,在永玹耳邊吼道:「永玹,你給我醒來,當初你答應了我什麼?你說你會好好待她,如今丟下她一個人不管,自個兒睡得昏天暗地,這算什麼?你若再不醒來,我就把她……」

  擔心吉勝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平康急忙插話道:「夠了,吉勝,永玹又不是存心這般。」

  「就是呀,永玹若是有知,定也想快點清醒過來。」

  吉勝抹了株臉,待心緒稍微平復後,他回頭看向拂春,吶吶地解釋道:「對不住,我失態了,我也是太擔心永玹了。」

  當年錯過她,他與她早已不可能,他還痴心妄想什麼?如今他身旁有多名嬌妻美妾相陪,而永玹的身邊由始至終只有她一人,他比不上永玹。

  拂春微微勾起唇,「我明白,你們都是他的好兄弟,多謝你們來看他。」

  三人又待了片刻才離去。

  過幾日,隨茵帶著常臨來了。

  似是感覺到姊姊的期盼和哀傷,常臨一見到她,便上前緊緊抱住她,對她說道:「姊姊,不哭。」

  見弟弟竟會安慰自己了,拂春一時之間又悲又喜,忍不住濕了眼眶。

  隨茵看她一眼,淡然道:「你所做的一切,定會有回報的。」

  拂春有些驚訝,這應該是到現在為止隨茵對她說過的唯一句好話吧,「你這算是在安慰我這個姊姊嗎?」

  隨茵沒與她爭辯,「你說是就是了。」

  她一手挽著弟弟的手,一手挽著隨茵,「我相信你們姊夫一定會醒過來的。」

  常臨不知是否明白她所說的話,用力點點頭。

  隨茵也輕應了聲,「嗯。」

  送他們離開後,拂春坐在床邊,拿著濕帕子輕柔地幫永玹擦著臉,一邊說著,「永玹,你睡了這麼久,可有作夢?那夢裡可有我?你還記得那時在古墓裡你曾說過,要與我生同衾、死同穴嗎?你可別拋下我自個兒先走了,否則……我可不會替你守寡的哦,我會另外再找個男人,你聽見沒有,還不快醒來……」

  她越想越傷心,話也說不下去了,只剩下眼淚仍落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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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9 10:25:15 |只看該作者
【尾聲】

  睡夢中有些冷,拂春下意識往睡在身側的人懷裡鑽去。

  即使永玹昏迷不醒,兩人也一直同榻而眠,她鑽進他懷裡後,摟抱著他,臉兒在他胸口上蹭了蹭,呢喃了聲,「……永玹。」

  「嗯。」

  隱約聽見耳畔有聲音傳來,她徐徐從睡夢中轉醒,一醒來,習慣性的抬起眼,望向身側的丈夫。

  下一瞬,她還帶著睏倦的迷濛雙眼倏然睜大,不敢置信的瞪著眼前那雙墨黑眼眸,她唇瓣輕顫,抖著喚音問道:「永玹,我這是在作夢嗎?你真的醒了?」

  「你不是在作夢,我醒了,對不住,讓你擔憂了。」

  他已經清醒好一會兒了,初醒時,他只記得他乘的船遇到山洪暴發,船翻了,他落進湍急的河水裡,而後他隱隱約約記得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中,在那段時間裡,彷彿一直有人在他耳邊說著話,催促著他快點醒。

  那嗓音飽含著濃烈的思念及殷切的期盼,一聲聲的呼喚著他,教他聽了一顆心又酸又疼,他試著想響應,可他整個人被束縛著,無法掙脫,連出聲都不能。

  就在今天早晨,他才終於破開了那困鎖著他的黑暗,睜開緊閉多日的雙眼,見到她就躺在他懷裡,他渾渾噩噩的思緒逐漸清明,隱約明白在他落水之後,定是昏迷了一段時間。

  發現他是真的清醒了,拂春激動又歡喜的輕捶著他的胸膛,「你把我嚇死了,你知道你昏迷多久了嗎,整整四個多月!」

  「這麼久!」永玹有些意外,他以為只有幾日。

  「你要是再不醒來,我就不要你了。」她緊抱著他,將從眼眶滾下的眼淚一股腦的全往他身上擦去。

  他沙啞的嗓子輕笑著,「我怕我的福晉跑了,所以便趕緊醒過來了。」他乾燥蒼白的唇,輕輕在她髮上落下一吻,「這段時日辛苦你了。」

  「以後不許你再這樣嚇我了!」拂春摟著他的頸子,抬起濡濕的雙眼凝望著他。

  永玹承諾道:「絕不會了。」

  當日翻船時,他腦海裡僅有一個念頭,他不能就這樣死了,他不能讓她年紀輕輕的就為他守了寡,他拚命的在波濤洶湧的河水裡掙扎,一心想回去見她。

  另一頭,巴顏氏在得知兒子清醒後,急忙過來。

  「額娘,孩兒不孝,這陣子讓您擔心了。」

  巴顏氏欣喜的抹了抹淚,「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這回能將你救回來,多虧了拂春,她呀,當初為了找你,縱身跳進你翻船的那條河裡,讓自個兒的身子順著河水飄,這才找到你,將你給帶回來。」說到這兒,她告誡兒子,「以後若是你敢做出對不起她的事,額娘可不饒你。」

  永玹動容的望著妻子,他沒想到為了找回他,她竟毫不顧惜自個兒的生命,他緊緊擁住她,「拂春,你這麼做,教我該如何報答你?」

  「夫妻之間何需什麼報答,只要你能醒過來,一切都是值得的。」能再感受他溫暖厚實的懷抱,這已比世上所有的一切都還珍貴。

  他一直以為是他先心悅於她,故而他對她的愛重,比她對他的深且濃,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她也用了滿腔的情意來回報他。

  傾其此生,他都不會再放開她的手。

  外頭下起了初雪,瑩白的雪花片片飄落,而屋裡的人,心卻是緊密的依靠在一塊,感受不到外頭的寒意,只有漫在心頭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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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9 10:25:36 |只看該作者
後記 有趣的姓名

  大家好,我是香彌。感謝在閱讀網閱讀我的作品。

  我寫的古代小說多半是架空的背景,有明確朝代的小說只有少少幾本,其中《嫁個古董夫》是唐朝,另外《笨福晉》、《不良格格》、《情纏桃花妃》、《楣福晉》和《鬼貝勒》則是清朝。

  隔了幾年再寫以清代為背景的小說,很多資料必須再重新搜集,因為以前存在電腦裡的資料全都不見了。

  雖然每次都會搜集不少資料,但實際用上的其實並不多,這次用到最多的就是滿族姓氏。

  滿族姓氏與漢族不一樣,漢族大多是單姓,而滿族幾乎多半都是複姓,單姓則比較少見,所以這次書裡出現的姓氏都是複姓。

  清朝率先提倡取漢人名字的是皇太極,就是順治皇帝的老爸,而後乾隆皇帝為了區分漢滿的姓氏,規定滿人不得取三字名,也就是含姓氏在內,不能只有三個字,但似乎不是每個滿族人都知道這個規定。

  這次在查資料的時候,看到一個小故事,有個貴州按察使進京面聖,卻惹得乾隆當面斥責了他一頓,不為別的,就只為了他的名字像是漢人,犯了三字名的規定。

  這位按察使大人感到很委屈,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姓名很吉祥討喜,怎麼也沒想到會因此觸怒皇帝,而這一切只因他恰好是滿族比較不多見的單姓,他姓喜,名字叫崇福。

  這次的故事裡涉及了比久多的情感層面,有拂春與弟弟之間的手足之情、有拂春與琬玉的朋友之情、拂春與父母之間的親情,以及拂春與婆婆之間的婆媳之情,當然最重要的是拂春與永玹之間的愛情,永玹在暗戀拂春多年後,終於得償所願地將他的小母獅給牽回家養了。

  最後,再分享一個朋友傳給我的短篇小故事--

  兒子有天帶了一群朋友回家,其中有幾個男孩、也有幾個女孩。

  做母親的到廚房準備茶水點心要招待兒子的朋友。

  兒子跟進了廚房,神秘兮兮的對媽媽說:「媽,我這次也帶了我女朋友一塊回來,你猜猜是誰?」

  他媽媽看了他一眼,回答兒子,「是不是那個穿白色T恤和牛仔褲的?」

  兒子驚訝的問:「啊,媽你怎麼知道?」

  他媽媽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因為我看那個女孩最不順眼。」

  下本書再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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