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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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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 -【萬兩小醫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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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0 00:21: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進侯府醫治長公主(1)

    皇上臉色不善地瞪著花世澤,而花世澤垂斂著長睫,等待著好消息。

    約莫一刻鐘後,瞧見裘化真繞出屏風,他還沒開口,皇上早一步問出口,“長公主狀況如何?”

    “回皇上的話,目前已經穩往,但長公主陰盛寒積之征,得先驅寒養氣,不知能否從宮裡帶些艾柱,還有幾道藥方?”

    “你儘管開口,動作快!”

    “來人,備紙筆。”花世澤喊道。

    一會,門外有人備妥文房四寶,裘化真寫下了藥方所需的藥材和艾柱。“艾柱的分量多多益善,依長公主目前狀況,至少要灸三百至五百壯,最好是多備點,以防不時之需。”寫妥後,她低聲交代著。

    “知道了。”花世澤將她寫下的藥方交給房門外的官人。

    “那麼,我先用我手邊的艾團替長公主灸穴,艾柱一送至,要馬上交給我。”

    花世澤輕點著頭,目送她進到屏風之後。

    “看來倒是挺像樣的,可千萬別騙朕,否則——”

    見皇上面露陰狠,花世澤眉頭一擰,“皇上,她可以的,她雖會騙人,卻從不拿人命玩笑,”

    “什麼意思?”

    花世澤苦澀的笑了笑。“微臣的意思是說她必定能救回母親。”她騙人騙已也騙過了他,而這一回,她依舊可以騙,但他絕不會放她走。

    兩刻鐘後,宮中送來所需的藥材,裘化真隨即派著藥方,交代下人如何煎藥,又拿著艾柱進屏風後。

    漫漫長夜裡,先後灌了兩次藥,裘化真施針加以灸術,手上沒停過,雙眼專注地看著華氏的氣色,時而拔針重下,時而撚針提升,手持艾柱點著任脈經上幾個穴位,絲毫不敢大意。

    就在天色初亮時,華氏幽然轉醒。

    “長公主?”裘化真輕喚著,以確定她的意識。

    “你是……”

    “奴家是侯爺帶回府診治長公主的大夫,不知長公主現在覺得如何?”

    華氏疲憊地閉了閉眼,想了下道:“燙。”

    裘化真隨即笑露編貝。“長公主,是燙了點,待會我會將艾柱拿遠些。”

    看著她的笑臉,華氏皺了皺眉,直覺得這笑意、這口吻像極了柳九……她這是病昏頭了嗎?

    “母親醒了嗎?”花世澤在屏風那頭問著。

    “世澤,你回來了?”

    “母親現在可好?”

    “我沒事,就是倦了點。”她說著,不住打量裘化真專注施針的神情。

    “來人,派人進宮通報,說長公主已經轉醒。”花世澤對著屋外道,隨即有人領命而去。

    “這麼點事,何必驚動皇上?”華氏低斥道。

    “母親,孩兒逾時未歸,母親舊疾發作時,是總管拿腰牌進宮請太醫,皇上知情便趕來探視母親,皇上一夜未眠,四更天才回宮的,囑咐我必得派人告知母親的病情好轉與否。”

    “唉,我這都老毛病了,怎能讓皇上離宮來探呢?”

    “長公主還請寬心,為了不讓皇上擔優,還請長公主靜心安養。”裘化真忍不住插了話。

    “皇上發話了,我要是救治無力,可是要砍我人頭的。”

    雖然狠話沒明講,但她可是清清楚楚聽見了皇上的威脅。

    華氏眨了眨眼,老覺得眼前的姑娘和柳九重疊在一塊,尤其是這打趣的口吻,那擠眉弄眼的扮可憐樣。

    “長公主,怎麼了?”她臉上沒沾上什麼吧。

    “沒事,覺得你像個故人。”像她那個無緣的兒媳。

    裘化真不以為意,低聲囑咐著。“長公主,一會兒還有一碗藥,喝完再睡一會吧,待你清醒後,必會覺得神清氣爽。我呢,會一直守在這裡,可別醒來一見我就嫌棄礙眼呢。”

    華氏嘴角微揚的笑著,淚水卻瞬間盈眶。

    太像了,兒子到底是上哪找了性子如此酷似柳九的姑娘?

    “長公主……”天啊、天啊,她到底說錯什麼了?“長公主,要平心靜氣,切忌大喜大天啊,別哭了,她的頸子發涼了。

    “好,好……”

    站在屏風外的花世澤垂著眼,聽著裡頭片段的交談,知曉母親必定是將她與柳九給重疊在塊。

    他曾想,也許他真的是瘋了,才會認為她必定是柳九,但有這種感覺的人並不只有他,是不。

    柳九的習性、口吻、眼神、喜好和厭惡,全能在她身上看到影子,所以他寧可相信柳九必定是用了什麼辦法,將魂魄附在其他身軀上回魂,也正因為如此,她的眼能觀陰陽,甚或她身邊就跟著鬼魂。

    也許,還陽的代價是喪了記憶,所以她壓根不識得自己。

    但不管如何,他要留下他,不計任何代價。

    哪怕必須塵封了柳九之名,要以裘化真之名重新來過。

    最後一次診脈,確定長公主的脈象已經確實穩下,已是兩個日夜後,裘化真這才真正松了口氣,倚在床柱,眼睛酸澀得幾乎快要張不開。

    這筆費用一定要另計,一會要是遇見花世澤,非要跟他說清楚不可。

    “裘姑娘要不要去歇一會?”要長公主的大丫鬟春喜端了湯藥入屋,見她雙眼都快要閉上了,不由輕聲問著。

    “等等吧,待會我收了針,你再讓長公主喝湯藥,要是長公主有食欲了,儘量弄點清淡的膳食,量不要過多。”

    “知道了。”春喜感激地朝她欠了欠身。“侯爺能覓得裘姑娘這樣盡心盡力的神醫,春喜感激不盡。”

    裘化真笑彎了唇角。“都是應該的,醫者仁心,誰都一樣。”唉,能被人真心感謝著,真好。

    她想,拿到一萬兩後,還是別當地主婆,依舊當個懸壺濟世的大夫好了。

    “都一樣嗎,柳九姑娘也這麼說過。”

    “欸,你也知曉柳九姑娘?”

    “嗯,柳九姑娘是太醫院柳院使大人的千金,行九,所以人稱柳九姑娘。”

    裘化真聞言,隨即打起精神。“柳九的醫術也很好?”

    “嗯,當初柳九姑娘待在侯府照料長公主時,就連皇上都誇說許久不曾見過長公主這般好氣色。”春喜回想著。“我從小就跟在長公主身邊,如今回想,那段時日確實是長公主氣色最好之時。”

    “可是,我前幾日替長公主診脈時,長公主除了原本的陰盛之征外,氣血虛耗,是長時間未調養才會如此。”

    春喜神色微黯。“這是因為兩年前柳九姑娘走後,長公主心痛所致。”

    “長公主極疼愛柳九姑娘?”

    “長公主原本是屬意柳九姑娘當兒媳的。”

    裘化真恍然大悟。換言之,花世澤一開始也有意迎娶柳九,可惜柳九香消玉殞,所以迎娶了柳九之姊為妻。

    “柳九姑娘不單單醫術了得,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你瞧,那幅畫正是柳九姑娘替長公主畫的。”

    裘化真順著春喜指的方向望向床的內牆,驀地瞪大了眼。

    那是……她的畫吧!

    她站起身,想再看清楚一點,可不管她怎麼看,小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難怪在悅來客棧時,花世澤在意的並非畫中人,的風格和喜好,有時相仿倒也不讓人意外,只是難道說……她是柳九?

    正忖著,聽見有人推門而入。

    “化真。”

    “侯爺。”裘化真回過神,走出屏風外。

    “母親狀況如何?”

    都覺得這畫是她的畫風,尤其是那朵牡丹和而是牡丹與小字……作畫者約莫有著自個兒這已經不是相不相仿,這根本是她的筆觸。

    “已經穩定了,一會可以收針了。”她說著,滿腦子卻想著那幅畫,想起他在夜市集時的弦外之音。

    難道,他也認為她是柳九,所以態度轉變這麼太?

    想起他的笑、他的溫柔,甚至是他的輕薄,全都是給柳九的,她的心頭就有種說不出的悶和厭惡。

    不管她到底是誰,他都不該藉著她做出一些不該給予的舉措。

    “怎麼了?”

    “沒事,有點倦了。”她淡聲回著。

    “我也沒想到你意會待在這兒兩個日夜。”

    “只要不砍我人頭,幾個日夜都成。”她沒好氣地道。

    花世澤低笑出聲。“一會我帶你到主屋歇著吧。”

    “主屋?”她愣住。“不妥吧,長公主這兒應該也有廂房才是。”

    她就不信威鎮侯府拿不出一間房供她住宿,哪裡需要讓她住到主屋去。

    “這裡水多,你不柏?”

    裘化真想了想,那日進府時,她沒多留意,但確實是聽見了水聲,於是她點了點頭。也好,換個地方她會比較心安。

    在華氏清醒後,兩人留下陪著她用過早膳後,花世澤帶著裘化真來到主屋,就讓她住在右次間旁的梢間。

    裘化真站在門口,總覺得他這安排太古怪。

    他住右次間,她住右梢間,兩間房又相通……他到底是把她當成什麼了?她要不要趁現在跟他說清楚?可,這要她怎麼說?一切不過是她的猜測,又沒憑沒據,真說出口,倒顯得她自作多情了。

    “開門吧,裡頭有你一定會喜歡的東西。”他催促著。

    “黃金床麼?”她很認真地問。

    依她現在的疲憊程度,大概只有黃金床能讓她笑著入夢。

    “開門吧。”他被她給逗笑。

    裘化真無奈地開了門。為什麼他覺得她在說笑,她明明就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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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0 00:22: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進侯府醫治長公主(2)

    踏進房內,就見裡頭擺設相當典雅,典雅到像是姑娘的寢屋,小花廳和寢房以花罩相隔,裡頭是四柱大床,床楣上還懸掛著兩盞小巧的琉璃燈……誰會在床楣上掛燈籠來著?這擺設也太新奇了些。

    犬吠聲教她呆了下,目光往下走,就見床前有只黃色的狗兒。

    “有狗兒呢。”她眼睛一亮,趨近想要撫摸它,豈料它齜牙咧嘴的示警著。

    “來福。”花世澤沉聲一喚,來福隨即乖順地趴伏在地。

    “叫來福啊,這名字取得真好,來福福來,叫你福就來,來福,來。”她蹲在地上,朝它招著手。

    說來也奇怪,本是無親近之意的狗兒,突然朝她飛奔而來,彷佛一開始認不出,如今認出是最親的人,一把撲進她懷裡又跳又叫,甚至不斷地鼓著嘴發出哀嗚聲,對她磨蹭著耍賴著。

    裘化真被它嚇得不知所措,只好摸著它的頭安撫。“怎麼了、怎麼了?來福,你可嚇著我了,乖點。侯爺,它這是怎麼了?”

    到最後,來福乾脆在地上打滾,四肢輕輕地朝她踢踹著,像是在不滿她什麼。

    花世澤笑意漸濃,蹲下身輕撫著來福。“怎麼,你一瞧見她,連病都好了?”

    “它病了?”看不出來呀。

    “年前就食欲減少,消瘦不少。”

    “這就麻煩了,人能診,這狗要怎麼診呢?”虧她一手好醫術,面對狗兒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對了,侯爺,讓人查查近來長公主食補與藥補的藥材,哪怕是殘渣也好,全都找來。”

    花世澤神色一凜。“你認為有人搞鬼?”

    “嗯……沒真憑實據話就不能亂說,只是我聽春喜說長公主的身子一直安養著,照理說一直養著的身子不會瞬間衰敗的那麼快,就我的看法,是認為不太尋常,總是要查清事證,日後下方子才會更準確。”

    “知道了,我會差人馬上去辦。”

    “要快,趕在證物被毀屍滅跡前。”不過說真的,她要有心害人的話,是絕對不會留下證據的,但這府裡的人膽敢對長公主下手,要不是太有把握,要不就是個沒腦袋只會聽令行事的蠢蛋,通常都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的。

    “我明白。”他眸色陰暗無光,輕搓著來福的下巴,轉了話題徐聲道:“往後來福伴著你,替你看房。”

    “好啊。”她對狗兒向來極度有好感,她是求之不得。

    裘化真隨即起身,喚了聲,“來福,來。”

    原本在地上打滾耍賴的來福,隨即拋下花世澤緊跟在她腳邊。

    “喏,你睡在這兒,我睡上頭。”她指著床踏。

    來福隨即趴在床踏上,一雙黑潤潤的眸子直睇著她。

    “喔,來福,你真聰明,我說什麼你都聽得懂。”忍不住用力地撫了撫它的頭,又聽它發出哀鳴般的聲音。“難不成你開心時都會發出這種聲音?”

    她沒養過狗兒,還真不知道狗兒的習性呢。

    “需要我從母親那裡調幾個丫鬟給你嗎?”被晾到一旁的花世澤徐步來到她面前,有意無意地看了來福一眼。

    “不用了,我也不是什麼嬌貴姑娘,不需要人伺候。”她往床畔一坐,見他不動,不禁道:“侯爺,我要歇息了。”

    他不是趕著她趕緊歇息嗎?她實在是倦得連說話都嫌累,有什麼話都等到她睡醒再說。況且,要是長公主那頭有個什麼狀況,她也得趕緊過去,所以,別吵她了。

    “睡吧。”花世澤撇了撇唇道。

    “侯爺有事儘管忙去。”她說得夠白了,移動尊腳吧。

    花世澤深深地看她一眼,隨即從兩間房相通的門走去。

    “啊……”那道門啊,她應該跟他說抱間房的,不過,等她睡醒再說吧。

    待她睡醒時,外頭天色灰濛濛的,一時分不清是什麼時辰了。

    “裘姑娘醒了嗎?”

    “醒了。”聽到顏奎的問話,她隨即掀被起身,一開門,就見顏奎替她備了熱水梳洗。“這怎麼好意思讓顏爺……”伺候兩個字她不好意思說,但這天底下有男人伺候小姑娘的麼?

    “不過舉手之勞,裘姑娘不熟悉侯府,總要有個人幫襯著。”顏奎將熱水給端進屋裡。“一會要用膳了嗎?”

    “好,是說長公主那頭狀況如何?”

    “長公主方才已經用膳了,氣色還不錯,真是多虧裘姑娘了。”

    裘化真這下子才放下心來,只是想到一件事,有些欲言又止。

    “裘姑娘有什麼事可以儘管吩咐,我會幫裘姑娘辦妥。”

    “也不是,就我……”裘化真垂著眼,掙扎了會,低聲地道:“我想沐浴。”

    倒不是她故意找碴,實在是她身為大夫,首重身淨,她已經連著三天沒沐浴,渾身都不對勁了。

    “這事好辦,待會就給裘姑娘辦妥。”說著,顏奎大步離去。

    “真是爽快的漢子啊。”裘化真搖頭失笑,一抬眼就見小清鬱悶的臉出現在面前,耳邊隨即聽見來福的低咆聲。“小清……來福,不可以,噓噓噓!”

    一連噓了三聲才教來福勉強地止住聲音,卻見它齜牙咧嘴地面對著……“書生?”她順著目光望去,就見書生不知何時窩在榻上。

    真不是她要說,這書生還具是對榻情有獨鍾啊。不過,看來狗兒的眼真能觀陰陽,只是來福也真是差別待遇,放過小清,只對著書生咆哮。

    “化真要待在這嗎?”小清悶聲問。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你別擔心,我不會待太久的,等我訛到那一萬兩,咱們就走人。”大抵等長公主的狀況完全穩定了,就是她準備離開的時候。“到時候,咱們就離開京城,我可以先買個莊子,弄個醫館,有田收又能救人,這主意聽起來不錯吧。”

    她邊說邊走到梳粧檯前,想找梳子,卻在抽屜裡找到一團油紙包,她攤開一瞧,嚇了一跳。

    “這……這不會是糖葫蘆吧,這發黴了吧。”她偏著頭打量著,瞧見抽屜裡還有其他物品,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忍不住——拿出來,然而裡頭放的全都是……“難不成侯爺有收集發黴物的習慣?”

    糖葫蘆、炸湯圓……其餘的,還真是面目全非到看不出原樣呢。

    真看不出花世澤是個念舊物的人,身為侯爺竟收藏這些……她只能說,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裘姑娘,熱水備妥了,在下擱在夾間了。”

    “多謝了,顏爺。”她回著,將物品放回抽屜裡,從包只裡取出換洗衣物,進了夾間梳洗完畢,看了眼通往右次間的門,不自禁偷偷推開一條縫,裡頭不著光,花世澤並不在房裡。

    稍稍打理了下,聽見外頭的腳步聲,原以為顏奎辦事真是神機妙算,連送膳食的時間都掐得這麼准,不過這腳步聲是不是多了點,而且……

    “夫人請留步。”

    她頓了下,這才發覺原來顏奎是守在她門外的。

    “怎麼,府裡來了貴客,我這主子想打聲招呼都不成嗎?”

    裘化真攏起了眉心,直覺得這嗓音極為熟悉,像是在哪聽過,隱隱約約之中,腦袋裡浮現一張清麗卻又愚蠢的笨臉,卻是模模糊糊,難見真面目。

    不過,她可以確定的是,在這侯府裡可以如此囂狂行事的,那就是侯爺夫人了,也就是柳九的姊妹……不知道為什麼,她實在是湊不出柳九的樣貌,長公主疼愛著,花世澤珍愛著,又得春喜一票丫鬟喜愛著,可是柳九的姊妹卻這般氣勢淩人,既是一家人,柳九難道就沒沾染上半點習性?

    還是說,柳九是個雙面人?

    “夫人,侯爺有令,裘姑娘不見外客。”顏奎耐著性子道。

    “顏護衛,你倒是說說,誰是外客?”那嗓音尖銳了起來。

    “夫人息怒,侯爺是指,除了長公主與侯爺之外的人,皆不得未經允許叨擾裘姑娘。”顏奎一步也不退地立在門前。

    剛將頭髮編好的裘化真打心底欣賞起顏奎來了。真是個漢子,不假思索地吐出這種得罪夫人的話,真不知道花世澤是喜歡這個隨從還是想害他。

    “放肆!”

    怒斥外加一記響亮的巴掌聲,教裘化真微眯起眼。太荒唐了,身為侯爺夫人竟敢動手打侯爺的隨從,到底有沒有一丁點的閨秀風範?花世澤的眼睛是不是壞了,怎會挑這種女人當妻子!

    “去人請自重。”顏奎的嗓音一沉。

    “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我早就瞧你和易水不順眼了,你們天天和侯爺窩在房裡,就連夜裡也伺候到四更天,天曉得你們到底是在裡頭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如今打你剛好而已!”

    裘化真不禁抽了口氣,垂睫思索著……對耶,他們回京的一路上,每每留宿一處,他們三人都是同處一室。

    啊,易水面貌較偏陰柔,顏奎濃眉大眼甚是俊美,再加上花世澤……他不是喜歡柳九嗎?還是柳九死後,他有了其他興趣?

    抑或者,他本就是男女通吃!

    “夫人請自重!”顏奎怒吼了聲。

    “讓開!”

    “屬下失禮了。”顏奎忍無可忍,不想再忍,正欲動手之際,身後的門被輕輕拉開,他隨即往後望去,就見裘化真同情地盯著自己的臉。

    裘化真忍不住搖了搖頭。太狠了,那巴掌印要也太明顯。

    “你就是裘姑娘?”

    裘化真收回視線,將目光落在眼前穿扮花技招展的姑娘上……她有種霧裡看花的模糊感,卻又有種莫名的躁動,既熟悉又陌生,這個女人是柳九的姊妹?

    “你在發什麼愣?!”柳芙低聲斥道。

    裘化真回神,朝她欠了欠身。“夫人面容清麗絕美,奴家一時不小入迷了,還請夫人恕罪。”

    柳芙一愣,沒想到她竟如此誇自己,輕咳了聲。“既是如此,自然是不會與你計較。”然而這寬恕的話剛說完,她隨即被身後的人輕推了一把。

    這一幕,自然沒從裘化真眼皮下溜過,不過後頭那人不是丫鬟吧,光是那滿頭釵,應該說她身後那十來個姑娘都不是丫鬟,那麼……是妾?

    她內心乾笑著,佩服起花世澤,不,是異常憤怒地佩服起花世澤!

    男人!天下烏鴉一般黑,原以為他心心念念柳九,倒也是個癡心人,結果……他早已妻妾成群,甚至還有兩個形影不離的俊美隨從……她猜,柳九應該是發現這一切後氣死的吧!

    “你,到底是誰,誰讓你住進主屋的?”柳芙口氣不善地問。

    裘化真被突來的現實炸得快吐血,更惱人的是,她寄人籬下卻還遭元配帶著小妾上門興師問罪,她這是什麼倒楣運氣?!

    可人家提問,她能當面甩門就走?天曉得她會不會半夜三更給拖出去埋在後院哪個坑裡?要知道,後宅的女人比邊境殺敵的將士還可怕。

    暗吸了口氣,再抬眼時,她嘴角噙著完差的柔和笑意。“回夫人的話,奴家只是侯爺帶回府醫詒長公主的大夫。”

    “區區一個大夫,安置在主居裡,還派了看門狗?”

    去問你相公,關我什麼事!裘化真內心咆哮著,卻擺了極其柔弱的可憐模樣說:“這事奴家不清楚,那日趕到侯府後,連著兩個日夜替長公主針灸,實是體力已透支,侯爺或許見我辛勞過度,隨意安排了間房罷了,夫人切勿誤解。”

    花世澤……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混蛋,妻妾成群就罷,竟挑了這種蠢到被當槍使的千金閨秀當正室,腦袋是殘的麼!

    家裡一票,身邊兩個,竟還企圖招惹她……一萬兩,消除不了她內心的憤怒啊。

    “你說這話是想騙誰,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讓你走!”

    裘化真無奈歎了口氣。原則上,要她走是沒問題,她也願意配合,但要是日後花世澤想再將她接回侯府,那價碼可要加倍了。

    “裘姑娘無需理睬,請移步水榭。”見柳芙向前一走,顏奎隨即擋在她面前,對身後的裘化真道。

    “你是什麼東西也敢擋著我?”

    眼前柳芙又要施展五爪功,為免遭池魚之駛,一步從顏奎身後閃過,打算一口氣祌到水榭。

    只是先前進主屋時,倦極的她連路都沒記,這下子到底是要往哪去?

    跳下長廊,她左右看了下,腦袋中像是出現了畫面,引導著她朝水榭而去。一路上她不禁嫌棄侯府裡到處都是水,雖說許多高門大戶喜歡引京城的平原江入府,但也沒必要弄出這麼大一個湖泊吧!

    瞥了眼一旁的湖泊,她加快了腳步,聽到後頭傳來腳步聲,她回頭望去,驚見一票娘子軍竟已追上。

    顏奎咧?!

    難道是猛虎難敵猴群,被制伏在地不成?

    是說,追著她做什麼?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通往水榭的路上怎麼不見半個下人,他怎麼會放任後院女子如此造次?

    “抓住她!”

    那抹淨獰下令的聲音,像是與記憶中的什麼重疊,裘化真莫名心跳加劇,彷佛追在後頭的是要緝魂的鬼差,她乾脆撩起裙擺往前跑,水榭就在面前,只要再幾步,她就能逃出生天。

    然,她的後膝一陣發疼,像是被什麼給打中,她失去平衡,整個人往前撲滾而去,撲通一聲,竟滾進湖泊裡。

    她滅頂,她不斷地張開雙手揮舞著,祈盼有個人可以救她,然而,沒有,就像上一回……那一雙雙歹毒的眼,眼睜睜地看著她沉屍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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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柳九回來了(1)

    她總算找出答案了!

    她欣喜欲狂地起身,抬眼看了下,確定四處無人,放輕腳步地沿著圍牆欲離開朝陽殿,然卻在經過西配殿時,瞥見柳葳和鞏貴妃正在低聲交談著。

    她緊張得雙手發汗,吸了口氣靜心聽兩人對話,隱約中聽見她們提到說動作得快,否則一旦起疑之後她們就無法行動。

    雖然說的不仔細,但她大抵猜到她們想做什麼,而現在她必須趕緊將第一手消息告訴他,如此一來就來得及阻止……

    “柳九姑娘?”

    一道喚聲教她的心幾乎停止跳動,回頭望去見是鞏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她幾乎沒有細想的拔腿就跑。

    “抓住她!”

    她聽見柳葳冷聲下令,她的心寒透了。不,不需要寒心,她早就知道柳葳一直視她為眼中釘,要不是她還有利用價值,她早就除去她了。

    可是,現在還不行,至少要等她把她剛查到的答案告訴花世澤!

    然而,她哪有本事跑得比宮人還要快,幾個太監動作飛快地將她壓倒在地,她抬臉欲語,一個巴掌火辣辣地落下,打得她頭暈腦脹,嘴裡滿是血腥味。

    “去哪呢,柳九?”柳葳絕豔的面容上噙著一絲冷冷的笑。

    “昭儀……”

    “要是你乖乖的,我還可以放過你,但你無故跑進朝陽殿,必定是察覺什麼了吧,要我怎能放你走。”柳葳一個眼色,一名太監隨即拿出手巾往她嘴裡一塞,剩餘兩名則綁縛住她的四肢並抬起她。

    “你怕水,對不,你以為沒人發現嗎?我發觀了喔。”柳葳笑嘻嘻地跟在她身旁。“姊姊捨不得你身上有傷,所以……沉塘,好不?”

    她瞠圓了眼,不住地搖著頭,恐懼的淚水噙在眸底,倔強地不肯滑落。

    “你不要?我偏要!就要你死在你最怕的水裡頭。”

    當她被拋進湖水裡時,她幾次掙扎著浮出水面,但站在湖畔邊那一雙雙帶著興味的歹毒目光只是冷冷的看著她。

    湖水冰寒刺骨,湖底闐暗無光,她的胸口像要脹開了一樣,她好怕、好怕!

    救我……救我……花世澤……

    “我在這裡、我就在這裡!”

    突然,她好像從冰冷的湖底浮起,張眼瞪著眼前的人。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一雙眼圓瞠得快要暴裂,恐懼還蟄伏在她心裡,她甚至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

    這是哪裡?腦袋混亂成一片,她頭痛欲裂,渾身發燙,身體掙扎著往內牆退,豆大的淚水噙在眸底打轉。

    面對她陌生的神情,花世澤愣怔得說不出話。

    為什麼……她像是不識得他?恐懼在他心裡盤旋著,他擔憂柳九只是暫時占住了一副軀體,要是受到驚嚇離開了,那他還能上哪去尋她?

    他寧可她騙他,她只是生氣了假裝不識得他,千萬別告訴他,她已經不存在。

    “侯爺,柳院使到了。”外頭響起易水的聲音。

    花世澤黑眸不動,啞聲道:“讓柳院使入內。”

    易水應了聲,請柳至衍入房。

    門板一開,她隨即戒備地瞪向進門的人,刹那間,原本飽受驚嚇恐懼折磨的神情安穩了下來。

    爹……她定定地看著徐步來到面前的柳至衍,看著他不知何時花白的髮鬢,看著他眉眼間的疲憊。

    花世澤專注地觀察她,直到柳至衍走到他身後,朝他喊了聲侯爺。

    她目光僵硬地移到花世澤臉上,與他對視著,他的眸裡有訴不盡的祈求,望不盡的期盼,終教她倔強的淚水大顆大顆地滑落。

    花世澤……繞了一圈,他倆還是相遇了。

    那一回,他沒救著她,這一回,倒是將她撈上岸了。

    “這位姑娘……”柳至衍低問著。

    “柳院使正是忙亂之時,照理我不該再讓你煩心,但她就是替家母診治的裘姑娘,是家母的救命恩人,然而幾日前卻教柳芙給推進湖裡,如今好不容易才清醒。”花世澤話是對著柳至衍說,但目光仍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她。“柳院使認為此事該如何處置?”

    想起他了嗎,柳九?

    他抬手欲抹去她的淚,她卻閃避開去,少了分戒備的神情多了憎很。

    為什麼?

    柳至衍聞言,掀袍欲跪下,卻被床上的姑娘給拉住了手,不禁疑惑地看著她。

    她氣息微亂,想喊爹,卻不知該如何喊出口,她已經不是柳九了,至少不是柳九的軀體,這一聲爹要她怎麼喊?

    花世澤直睇著她的舉措,心頭狠狠一刺,隱約明白了。

    “小事……柳院使大人不需愧疚。”半晌,她才啞著聲道。

    她的爹,他的岳丈,他怎能讓岳丈跪他?!

    “柳院使起身吧。”花世徑壓抑著嗓音。

    “小女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請讓下官將小女帶回管教吧。”柳至衍沉痛地道。

    花世澤沒應聲,只道:“先替裘姑娘診脈吧,她一直高燒不退。”見她對自己拒於千里之外,他心痛卻又歡喜著。

    柳至衍聞言隨即上前診脈。

    她直瞅著他,淚水不斷地滑落。

    怎麼才一眨眼,已是人事已非。

    “裘姑娘是風邪入體,引發高燒。”柳至衍說,“姑娘切記思慮勿過重,勿大喜大悲,如此湯藥才見成效。”

    她輕點著頭,身子再也支撐不住地滑落床褥間,意識飄離前,她隱約聽見花世澤的驚吼聲,她不禁笑了。

    他怕什麼呢?他有什麼好怕的。

    橫豎,沒了柳九,還有個柳十一呢。

    他可以妻妾成群,甚至養男寵也可以,但是他千不該萬不該就是迎娶了柳芙!不能原諒,無法原諒!

    幾次清醒幾次昏迷,蒙蒙朧朧中總見他守在床榻,她的心卻像是那年的湖底,冰冷得任誰也暖不了。

    她這一輩子被嫡母和柳葳、柳芙這對嫡姊妹整治得抬不起頭,偏偏他卻挑了柳芙為妻,他怎能如此待她!

    哪怕他尋找著她,哪怕他不忘到她墳前祭拜,哪怕他的情意不遮掩,哪怕他可以憑著蛛絲馬跡認出她又如何?

    男人薄幸,縱然有情,情愛轉眼就過,否則爹不會不睬後院女子爭鬥,她的姨娘死時,她沒有記憶,爹又何曾在意。

    不會在意的,女人如衣,誰會眷戀舊衣。

    就當她死了吧,她也不要柳九這個身分了,她永遠不會承認自己是柳九。

    “化真,起來喝藥了。”

    在她張開眼的瞬間,她騙著他騙著自己,把自己變成裘化真。

    “……我怎麼了?”

    花世澤怔愕的神情轉眼即逝,輕柔的將她袪起。“你掉進湖裡了,適巧我回府,將你救起。”

    騙他吧,只要她肯留下,他可以陪她演一輩子的戲。

    “這樣算來,我倒欠了侯爺一回。”她慮弱地說著,不著痕跡地離開他的臂彎,接過了湯藥喝下。

    “怕嗎?”

    裘化真瑟縮了下。“怕,很怕,非常怕。”她作夢也想不到,她一生可以兩次都死在水裡真的只差那麼一點,她這重來的命就要斷在柳芙手中了。

    花世澤一把將她樓進懷裡。“別怕,我會嚴懲她們,絕不會讓她們再進主屋一步。”

    她垂斂長睫,在他懷裡不安地動了兩下,他隨即鬆開她。

    “是說,侯爺,你好歹也稍稍整管一下後宅吧。”她將藥碗遞給他,隨即又躺在被褥間。

    “我會的。”

    “那就好,我困了。”她噙笑道。

    花世澤勾出淺淡笑意。“睡吧,柳院使說了,你睡得多恢復得快。”

    “是啊,我很快就會恢復。”她會忘記,她差那麼一點就愛上這個男人,差那麼一點就心甘情願為他而死。

    他起身走了兩步,像是想到什麼,回頭道:“對了,我幫你介紹一個人。”

    她微揚起眉,見他走到外頭帶了個人進來,待她一瞧清楚,不禁張大水眸。

    “她雖也是柳家人,但她性情溫和,又擅長藥膳燉品,兩年前她也曾特地進府替母親備膳,所以我差人將她請進府,替你和母親備膳。”

    柳芫上前一步嫋嫋婷婷欠身。“裘姑娘好,喚我柳十三即可。”

    她勉強自己扯出淺淡的笑。“不用多禮,往後就麻煩你了。”而後看著花世澤帶著柳芫離開,她才憤怒地捶了下床褥。

    以為把十三綁在這裡,她就非得待在這裡嗎?

    她恨恨地想著,又忖著十三如今已長得亭亭玉立,算算年紀也要及笄了,嫡母又會如何對待“小清。”她虛弱地對空喊著。

    小清隨即出現在她的面前,苦著臉垂著唇角。“化真……”

    “小清,外頭可有人守著?”

    “有,易水和顏奎,房側還有侍衛輪班值夜。”

    她不禁苦笑。看來他已經察覺她恢復記憶了,所以早就事先做好準備。可他怎麼蠢得以為她還原意與他廝守呢?在他迎娶柳芙之後,他和她之間再無可能了。

    慢慢拖著時間,總有機會的,沒有逃不了,只有逃不逃。

    藥膳香味彌漫整間寢房,裘化真淺啜著湯,意外柳芫的燉品是更上層樓了。

    “裘姑娘覺得如何呢?”柳芫站在一旁問著,手上正忙著給她布菜。

    “這魚湯極鮮,但當歸放多了點,味道濃了些。”說完見到柳完偷覷她一眼,她不禁問:“怎麼了?”

    “沒事,只是想到家姊。”

    “令姊?”她嗎?

    柳芫唇角浮現淡淡的笑,“我有個行九的姊姊,她自個兒是大夫,針灸湯藥都難不倒她,以往也曾入府醫治長公主。她雖然老是摸著藥材,甚至每樣都親自吃過含過,可她最討厭當歸的味道了,以往我做這道藥膳時,她也老嫌棄我當歸放多了,可我放的是適當的量,不多不少的。”

    裘化真看她回憶過往,眸底顯露的惆倀,不禁有些內疚自己無法與她相認。“我聽說過柳九,不過柳九去後,你也時常進侯府嗎?”

    “沒有,這是兩年來第一回,侯爺上門時我還嚇一跳,就像我九姊去世時,他突然造訪一樣。”

    “喔。”輕應了聲,她不追問,不想得知太多關於他的事。

    “我九姊曾是要給侯爺當妾的,九姊去世的那天,他待在九姊的小院落裡一整天……我聽見他哭了。”

    裘化真別開眼,不去回想在客棧裡他驀然落淚的神情。

    “侯爺親自送著九姊的骨灰回葬在柳家宗祠,我想,他對九姊是真心真意的,可沒想到才過一個月,他就上門求親,求娶我十一姊。”柳芫歎了口氣。“那時,我真怨侯爺,真是替九姊不值,後來十一姊常回府,每回皆抱怨過得不好。”

    裘化真無聲哼笑著。柳芙驕縱蠻橫,不如她的意自然覺得過得不好。

    “話說回來,裘姑娘吃東西的習慣和我九姊真像。”她突道。

    “有嗎?”她吃東西有什麼習性嗎?

    “我九姊向來不嘗湯水之食,唯有我燉煮的她才願意嘗,而她最愛吃魚,她筷子拿得好,將魚肉剔得乾乾淨淨,一根魚刺都沒掉。”說著,不禁看向她盤子裡那條整齊的魚刺。

    “其實我也喜歡喝湯。”她斟了碗五彩羹,嘗了口,是記憶中的味道,枸杞的甜,魚柳的鮮……這是她要離開侯府回柳府時,他要廚房備的一道羹湯,他親自嘗了一口才交給她的。

    那時,她便知道他已識破自己防備的心,所以他自願為她試毒……忖著,不禁擱下了碗。

    怎麼當她一回想,記憶裡的每樁事都與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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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0 00:22: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柳九回來了(2)

    “裘姑娘怎麼了?”

    “沒事。”她乏力地搖了搖頭,打量著柳芫。“這些日子十三姑娘都住在侯府嗎?”

    “是,侯爺讓我住在水榭的客房裡,用水榭的小廚房做膳。”

    “是為了不讓你和夫人碰頭?”

    “不是,我十一姊已經連人帶嫁妝被送回府了,聽說已經休離了。”

    “……是嗎?”她難掩措愕。

    動作真快呀,男人變心就跟天候轉變沒兩樣。不過,她是壓根不會同情柳芙的,沒跟她計較是看在爹爹的分上。

    “聽說我十一姊在長公主的湯藥裡動手腳,還聽說跟後院那些小妾有關,侯爺親自審問,還逮出一個懂武的小妾。”柳芫壓低聲音分享她近幾天聽見的小道消息。“聽說那個懂武的小妾被侯爺親自斬斷了一隻手,送回當初贈人的官員府上。”

    “斬斷一隻手?”她驀地想起那日她落湖是因為後膝被什麼打中,後來她的後膝一直是有敷著藥的,想必是他瞧見了,因而推測。

    “我沒親眼瞧見,但是長公主那裡的春喜聽見聲響,快把她給嚇死了。”

    裘化真眉眼不動,畢竟她是見識過他的陰狠的。

    “我聽秋喜說,侯爺後院的那些小妾全都是朝中要官員送的,侯爺壓根不喜歡,全都晾在後院裡。”

    裘化真緩緩抬眼注視她,見她又繼續道“就說了,侯爺跟一般朝中官員不同的,他壓根不好色。”

    “然後呢?”她笑問著。

    “侯爺生得龍章鳳姿,俊美無儔,一些姑娘見到他莫不傾心,然而他是個心念極堅定的人,毫不為女色所動,他情深意重,好比當年我九姊走後,他還在這主屋後頭種了一大片的芍藥,藉此思念,而且呀,侯爺說裘姑娘和我九姊一樣都怕水,所以把侯府裡的人工湖泊給填平了,裘姑娘要是身子爽利些,就能到外頭瞧瞧我所言不假。”

    說來也真巧,她跟九姊一樣怕水呢,侯爺是因為如此才特別討好她嗎?

    雖然頗意外花世澤意將人工湖泊給填平,但這依舊不足以教她軟下心腸。裘化真托著腮,涼聲問:“侯爺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

    “嗄?”

    “嗯?”她笑得陰沉沉的。一開始還不覺得,可現在愈聽愈覺得不對勁……到底是誰教她出賣親姊的?

    “……啊,對了,昨兒個裘姑娘要我拿些曼陀羅,你到底是要用在廿麼地方?那可是有毒的,得小心啊。”柳芫乾笑著轉移話題。

    “放心,我是大夫,我比你還清楚曼陀曼雖有毒,但也可以拿來治咳,喏,不覺得我都不咳了?倒是你,收了多少好處呀,是不是一整籮的九頭鮑?!你不是最喜歡威鎮侯府的九頭鮑嗎?”這個吃貨,為了吃食出賣親姊,她一點都不意外。

    柳芫傻眼地看著她,總覺得她的神情好像九姊,而且……怎會提到九頭鮑,她怎麼知道她最喜歡威鎮隹應的九頭鮑?

    這事,只有九姊才知道。她不禁忖著,目光落在乖順趴在床踏上的來福。來福向來認生,從不親近她和九姊以外的人,以往十姊接近九姊院落時,總會被來福的吠聲嚇得拔腿就跑。

    可是,來福卻親近她,不僅如此,侯爺在她掉進湖裡後,將侯府裡除了水榭之外的所有湖泊都填平,甚至還將自己找來,可以想見他對她的用心,而這些用心向來是只給九姊的。

    她……柳芫直睇著她,不禁自問,她,到底是誰?

    裘化真讀出她的措愕,隨即咳了聲。“對了,這些湯我喝不完,丟了也可惜,要不盛一些給外頭的待衛吧。”

    “……碗不夠。”柳芫呐呐地道。

    “去拿呀。”這傻孩子,怎麼還是不長進。

    柳芫應了聲,邊走邊狐疑的回頭。

    待柳芫一出門,裘化真隨即從床褥底下取出藥粉倒進魚湯裡。

    這幾日,她每隔一天就要柳芫準備一種藥材給她,整整十二天,教她湊足了曼陀羅、番白芷、生草烏、炒南星、全當歸和川芎這六種配劑出麻沸散的藥材,這六種藥材分開要,決計不會教人發覺她的意圖,而她下的量,足夠讓喝下一碗魚湯的人睡上幾個時辰。

    幾個時辰,夠她離開京城了。

    一會,待柳芫回來,就見後頭還跟著花世澤,她不禁笑眯眼。“侯爺,今兒個怎麼這麼早?”連老天都幫她,讓她可以順便請他喝麻沸散。

    “宮裡沒什麼事,早點回府瞧瞧你現在病況如何。”花世澤取下腰間配劍,坐在她面前的椅上。

    裘化真瞧了眼長創,聞見了淡淡的血腥味,強硬地壓下內心任何因他而起的情緒,催促著柳完斟湯。

    柳芫動作飛快地斟著湯,隨即便端了幾碗,直接退出房外。

    “這魚湯還不錯,侯爺嘗嘗。”她笑眯眼道。

    喝啊喝啊,快點喝吧,她已經不原意繼續待下去,找誰當說客都一樣!

    花世澤輕啜了口。“確實相當鮮甜。”

    “是吧。”她笑眯眼道。

    “你今兒個看起來精神不錯,但怎麼有些悶悶不樂?”

    裘化真頓了下。她哪裡悶悶不樂來著,她很開心,開心得要命,因為她就要離開這裡了。

    “侯爺瞧錯了,身子正復原著,我開心得很。”她端出最招牌且無瑕疵的笑。

    “是嗎?”

    “是是是,這魚湯鮮甜,趁熱多喝點。”瞧他喝了半碗,她把心一橫,幫他把碗再斟滿,打算讓他睡得香甜。

    她托著腮,看著他不疑有他地將湯喝個精光,聽著他說著京城的繁華,說著長公主的病情穩定,直到他再也按捺不住地在她面前趴下。

    看著他疲憊的睡臉,她低喃著,“喏,瞧你近來精神虛乏,讓你好好睡一場,就當是我報答你的數命之恩吧。”說著,從被褥裡取出早已備好的包只,回頭用氣音喚著,“來福。”

    來福隨即起身,黑潤潤的眼專注地看著她,跟著她走出房外。

    裘化真看著四周,所有的待衛全都倒了,她不假思親地朝主屋的西邊走。以往她在威鎮侯府時,知曉西側那邊有個下人進出的角門,眼前正是用膳時間,守門的人應該會暫時離開。

    天上的半月映照引路,她走得毫不遲疑,連頭都沒回,寒冽的風刮動她單薄的衫裙,她卻沒有回頭的渴望,她已經厭倦這一切。

    一萬兩,她不要了,橫豎她身上還有賴大老爺賞給她的一百兩,加上她一手醫術,想在京城之外落地生根壓根不難。

    人生最難的,難在強求,而她,向來不強求。

    得之她幸,不得她命,不是她的,她會放手。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但腳步卻突然停下,目光落在幾步之外。

    如果她沒記錯,那裡應該是人工湖泊的南岸,湖泊上還有一座白玉跨橋銜接東西兩側……可是,她放眼望去,不見跨橋,更不見湖泊。

    真如柳芫所說,他將湖填平了?

    為什麼?威鎮侯府裡引溪進府,人工湖泊幅員廣大,到處穿溪而過,如裡要將人工湖泊給填平,那得要費上多久的時間。

    他又是為了什麼將那給填平……她眼色迷離地駐留不動,壓根沒察覺腳邊的來福像是聽見什麼,驀然回頭望去,不住地搖著尾巴。

    “去哪呢?”

    身後傳來似幽魅般的歎息聲,教她轉頭望去。

    怎麼可能?

    “來福都帶著了,怎麼沒將我捎上?”

    狐裘輕輕地往她肩上一搭,她瞪著前方,感覺他將自己捲進懷裡。“天冷,怎麼沒多搭件衣?”

    她沒吭聲,不懂他明明喝了魚湯為何還能如此清醒。

    花世澤貼著她的臉頰,啞聲問:“為何哭了?”

    “我叫你走開你聽見了沒有!”她回頭用力推著他,卻被他緊擁入懷。埋在他的胸瞠上,她的淚水在衣料上暈開。“不要用你抱過其他女人的手抱我!滾開!”

    花世澤一愣,沒料到她在意的竟是“我沒有。”他的心在狂顫著,喜悅淩駕在她意圖離開的憤怒之上。

    “那你休掉的是誰?!”人不提便罷,可這事每想一回,她就覺得自己快瘋了!“花世澤,你利用人也利用得太徹底了些,讓我去賣命,等我死後再迎娶我的嫡妹……你眼睛瞎了嗎?那種蛇蠍女人你也敢要!”

    “我沒有利用你,你說那是一場交易。”

    裘化真喉口梗著,委屈的淚水像初春的雨,綿密不休。“對呀,那是場交易,交易已經結束了,放開我!”

    “交易還沒結束。”

    她難以置信地抽了口氣。“你就這麼期盼我死嗎?非要我真的死去,交易才算結束?”原來瞎眼的是自己,她竟為了這種人流淚!

    “你在胡說什麼?我要你好好的,我要你……成為我的妻。”

    “這種事由著你說麼?你真以為每個姑娘都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以為當他開口施恩,她就要巴著他的腿不走麼?她柳艾不是那種人,她要的是、她要的是……這輩子都得不到的奢望。

    “你答允我的,鳳凰於飛,你要成為我的凰!”

    “柳九已死!”

    “那就由裘化真履約!”

    “你憑什麼?!”

    “就憑你的眼淚,憑你的悲傷,就憑我的思念,憑我的盼望,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裡都去不了!”

    裘化真惱火地推開他。“我的眼淚我的悲傷都不是為了你,你的思念你的盼望全都與我無……”她突地倒抽一口氣,瞪著他流下的淚。

    這個男人為何如此可惡,為何要拿眼淚禁錮她?

    眼淚,是這世上最廉價最無用之物,她不哭的,她沒有多餘的眼淚為了無止境的孤寂和夾縫中求生存的無奈,想活下去就得堅強,有什麼好哭的。

    可她也懂,再怎麼練就鐵石心腸,淚水有時是由心不由人。

    一如,情愛。

    “為我留下來,哪裡也不去。”花世澤輕柔地將她擁入懷裡。“這一世,我就只要你了,你千萬別再讓我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你,別讓我……總以為我瘋了。”

    她不會懂得被留下的他,是如何走過這兩年,他痛苦得快要瘋了卻又必須逼自己清醒,不能忘了身為威鎮侯該盡的責任。

    他常反復地想,他都如此痛苦了,為何還要管那該死的皇室如何惡爭內鬥,為何還強迫自己在旁人面前表現若無其事,他快死了,就快痛死了,快被思念給逼死,為何他卻還要在乎旁人的死活?

    她沒吭聲,內心天人交戰著。現在的她,無法委屈當他的妾,更不能成為他的妻,就算現在留下,他日她還是一樣會逃。

    可是,逃了之後呢?

    下一個被思念折磨的會是誰?

    “那時,我一直在想,是誰殺了你,是誰選了你最恐懼的方式殺了你……好幾次,我想要闖進後宮,一個個將她們淩遲至死,既然都沒人在乎你的生死,我又為何要在乎她們的生死,該死不該死的全去死吧,敢殺一個柳九,我就要她們一起陪葬……”

    裘化真駭然地瞪著他似清醒似癲狂的神情。

    “可是,最該死的……似乎是我……”他的神色瘋狂,深像的黑眸殷紅得可怕。

    “花世澤……”她低喚著,輕抓著他的手。

    “那晚,我就在橋亭上,我聽見落水聲,可是我沒有理睬。為何我沒有理睬?因為我在等你,我等著要帶你回府,可是我卻再也等不到你……你說,我不在乎旁人生死,旁人就不會在乎我的生死,我無所謂,可是你……怎麼可以是你,如果那時我去探看,你就不會……所以,殺了你的人,好像是……”

    裘化真捂著他的嘴,不讓他再往下說,“花世澤,我回來了。”

    “……你願意回來了麼?”他吼聲問。

    她張口欲語,卻還是咽下了,選擇環抱住他。

    這個可惡的男人,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留住她,他允諾的不是自由麼,為何卻拿情愛囚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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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0 00:22: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再度入宮(1)

    半夢半醒間張開眼,裘化真疑惑地微皺起眉,不解自己為何醒來,但不一會便放棄思考,困意教她想翻個身繼續再睡,卻發現自己連翻身都不能。

    垂眼望去,一隻長臂蠻橫地橫過她的腰,緊握住她的手。

    她回頭望去,男人疲憊地睡著,手勁卻大得嚇人,仿佛真怕失去她。想起昨晚他不容置喙地將她押回房,甚至將她給押上床,原以為他是想做什麼,可他卻只是抱著她和衣而睡,嚇得她僵著身子入睡。

    所以,她現在很想翻身啊。

    可惜試了幾次還是無法動,教她只能無奈放棄,艱辛地回頭看著他的睡臉,瞥見他的襟口掉出了一塊玉。

    那是一塊翡玉,光看色澤就知道價值不菲,但這玉像是碎了,用金子重新鑲黏在一塊,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誰送他的,怎麼他戴在身上的不是她送的那一塊?

    她努力地探出手想將玉勾得靠近自己一點,然在他懷裡蹭了幾下,他隨即張開眼,嗓音沙啞的問:“去哪?”

    “沒要去哪,想翻身。”她沒好氣地道。

    花世澤隨即扳動她的身子,讓她貼在自己的胸膛上。

    裘化真小臉微微漲紅著,想罵他分明是惡意壞她清白,但再想自己都答允留下了,清白似乎不重要。

    不過,這塊玉……她挑著玉,想看上頭的雕紋,可惜它碎得太全,雕紋早看不清了。

    “做什麼,嗯?”他的大手輕撫著她的發。

    “沒事,你睡吧。”她下的麻沸散應該可以讓他沉睡很久,他卻還能與她正常交談,這到底是什麼體質?

    “你要是再像貓兒撓著我,我會馬上要了你。”

    裘化真抓著玉的手突地一僵,小臉羞紅著。“我只是在看你的玉,你在胡說什麼?”說得好像她刻意引誘他似的。

    “玉?”他抓出懸在頸間的玉佩。“這塊玉,原本是要給你的,可那一晚……我不小心摔碎了。”

    “這是上等翡玉呢,怎麼那麼不小心。”她低聲咕噥著。

    “如果可以挽回一個你,我會把成千上萬的翡玉都砸了。”他低喃,緩緩地張眼。“如裡可以再見你一眼,我連命都可以給,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想得心好痛,好痛。”

    裘化真抿著嘴歎了口氣,把臉貼在他的胸瞠上。“別痛了,我回來了。”當她還是柳九時,她隱約察覺他動了情,但她不知道他的情如此地深。

    “當我遇見你時,你和柳九的相似,教我以為我快瘋了,可當我瞧見顏麗的畫像時,我寧可瘋了也要你回來,不管是用什麼方法回來都好,都好。”他啞聲呢喃著,輕柔地吻上她的額。

    “還說呢,不是要將我沉江?”她哼了聲。

    這一點,她會記恨很久很久、“如果那時我來不及救回你,我也不活了。”他的笑聲噙著癲狂。

    “唉,別老說這種話。”她往他胸口一拍。“不都過去了。”

    “嗯,都過去了。”他的吻從額頭開始滑落到她的鼻她的頰,落在她的唇上。

    “花世澤……”她羞澀的閃避著。“你這是怎麼搞的,你明明就喝了魚湯,怎麼還這麼精神?”

    “麻沸散對我是沒用的。”

    “為什麼?”

    “不曉得,大部分的麻藥、迷藥對我都是無效的。”事實上,當她跟柳十三取藥時,他就有所防備了。她最擅長施針,如果真是身有不適,施針的效果有時會比湯藥快,她不會捨近求遠。

    裘化真聽出了弦外之音。“敢問侯爺何時嘗過迷藥?”迷藥分很多種,春藥也屬於迷藥的一種。

    花世澤笑睇著她。“我忘了是哪一個妾做的了。”

    二話不說,裘化真從他懷裡坐起,只是都還沒坐穩,隨即又被他扯進懷裡。“放開!去找你的小妾!”忘了哪一個妾……數目眾多到想不起來不成?混蛋!

    “化真,後院的小妾全都是朝中官員送的,我刻意留下的。”

    “嗯,以備不時之需嘛。”她懂!

    瞧她笑得猙獰,他不禁低低笑開。“不都說了迷藥對我沒效,後院那些是我拿來反監控官員的,我完全沒沾染過。”

    “天曉得呢?”空口無憑啊,侯爺。

    “一想到那些女人的主子,可能就是殺害你的兇手之一,殺戮的念頭就起,怎可能沾染。”

    瞧他那瞬間森冷噬血的神情,裘化真頓時無語,不禁懷疑柳芫對她說的可能是真的。“那麼……柳芙呢?聽說她眼形和我很像。”

    “哪裡像了?”他嗤了聲。“你沒了時,我進你的小院落,想瞧瞧你在什麼地方長太,卻瞧見你把沒吃完的糖葫蘆和炸湯圓都用布仔細包著擱在匣子裡……”

    裘化真沒料到他話題一轉竟轉到自個兒身上,教她想起梳粧檯的抽屜裡,放的竟全都是從她屋裡拿來的。“我就是窮酸,想留個紀念都不成麼?”那是她頭一次上街,頭一次嘗的外食,頭一次有人牽著她的手,仿佛能帶著她到天涯海角,全都是她最寶貴的記憶。

    噘嘴睨她一眼,卻見他神色有些恍惚,像是陷入當時的氛圍,一臉苦澀笑著說:“所以,我把你的紀念都帶回侯府,只是要離開時,遇見了柳芙,她那諂媚可憎的笑,我至今還忘不了,不知怎地,一見她我就聯想到柳昭儀,懷疑起柳昭儀,所以我便差人作媒,為的是將她擺在侯府裡,為的是看她是否和柳昭儀有所聯繫。”

    她愣了下,沒想到他也懷疑到柳葳頭上。“結果呢?”

    “我差人盯著,倒是沒什麼大事,橫豎就留著,直到沒有利用價值。”

    “所以她現在沒有利用價值了?”

    “沒殺她,是我竭盡所能地克制自己了。”他不敢想像,他要是再晚半刻回來,是不是又要再一次面臨天人永隔,一思及此,他就想親手血刃柳芙,要不是看在柳院使的分上,他絕不會輕饒的。

    裘化真貼靠在他的胸瞠上。“算了吧,休了她就夠了。”那般心高氣傲的柳芙被休,對她而言已是最大的羞辱了。

    “你不恨?”

    “只要別再見她就好。”她不是什麼聖人,恨意自然有,但很著又能有什麼用?倒不如不相見就好。

    “我沒沾染過她,甚至不曾與她同處一室。”

    “連洞房都碰?”瞧他搖了搖頭,她不禁道:“你娶她,根本是在羞辱她吧。”

    “她欺你,我不能欺她?我已經夠忍讓了。”

    “所以你很愛我?”瞧他面露戾氣,她撒嬌般地窩在他懷裡。

    “嗯,很愛很愛。”

    裘化真小臉紅到不能再紅。明明是她起的頭,為什麼搞得自己這般難為情?為什麼他可以回答得臉不紅氣不喘?

    “五月時,要不要陪我賞苟藥?”

    “什麼顏色?”想起柳芫說主屋後院栽種了一大片的芍藥,她不禁興沖沖的問。

    “不知道。”

    “……去年沒開嗎?”

    “不知道。”

    “侯爺,你一問三不知,你怎麼確定今年芍藥一定會開?”不會是耍她的吧。

    “你在,芍藥怎能不開。”他輕柔地摟著她。“你在,芍藥才美。”

    甜言蜜語……裘化真懷疑這才是他的本性,抑或者為了留下她,他果真的使出渾身解數了。

    “你為何不問那晚發生仕麼事?”她感覺身下的人頓時僵硬了。

    “……別說。”他沙啞的央求著。

    裘化真這才知道,原來對於那一晚,害怕的人不只她,哪怕她現在人完好的在他面前,他也寧可不要知那晚的始末。

    “其實,我也記不太請楚,好像發現了什麼,可是醒來後卻記不得了。”她只記得柳葳那歹毒要置她於死地的眼神。

    “那些都不重要,忘了吧。”

    “後宮狀況如何?”

    “很好。”

    “侯爺,你騙人的功夫不夠頂尖。”人在撒謊時,神情會有些微的波動,她是此術的個中好手,他一個眼神,她就知道他撒謊。

    “後宮如何皆與你無關,你只要待在侯府裡就好。”

    唉,那就是後宮出事了。算了,他都說與她無關了,她也懶得追問。

    “現在,你只要想著我就好。”他輕捧起她的小臉。

    她噙笑與他對視。“侯爺,你覺得柳九美,還是我比較美?”

    “都美,只要是你。”

    “灌我迷湯啊,到底是上哪學得這般油腔滑調的?”

    “只是以往來不及說出口罷了。”他輕輕拉下她,輕柔地吻上她的唇,張口鑽入她的唇腔裡,含吮著逗弄著,挑誘著她回應。

    裘化真滿面臊紅,覺得呼息漸亂,外頭卻突地響起——

    “侯爺,總管來稟,皇上駕到!”顏奎緊張地吼道。

    花世澤神色一凜,眸色瞬間陰冷。

    水榭偏廳裡,華重盛剛探望過華氏,一坐定便間:“那位裘姑娘呢?”

    站在皇上面前的花世澤垂斂長睫。“她尚在養病。”

    “朕知道,朕聽聞柳院使家中的事,知曉是……”後頭的,華重盛就不多說了。“不過,朕有意讓她進宮。”

    花世澤依舊面色淡漠地道;“她尚在養病。”

    “她的醫術這般了得,想養好身子,想必費不了太多時間,待她病好,就讓她立即進宮。”

    “皇上,後宮之事,讓太醫院去處理吧。”

    華重盛驀地站起。“花世澤,你是打算抗旨?”

    “皇上,太醫院養了那麼多太醫,可不是窩囊廢,要是讓一個民間姑娘進宮,主治皇子們的病症,太醫們的顏面要往哪擱?”

    “朕管不了那麼多,朕已經失去六皇子,再也賠不起其皇子,尤其……德妃病重,朕不想失去她!”華重盛怒聲咆哮。

    花世澤抬眼,眸色陰戾。“所以就要賠上我的女人?”

    “你……大膽!”華重盛一腳踹去,花世澤承受了這一腳,一步未退地定在原地。華重盛瞪著他半晌,咬牙道:“當初不是朕要柳九進宮的,如今進宮的也不是柳九……”

    “她不是柳九,但在我心裡,她就是柳九!”花世澤冷聲道。

    華重盛抽緊下顎。“好,只要她進宮,朕另派兩名武太監保護,這總成了吧!”

    “我不會讓她進宮。”

    “你!”華重盛氣得握緊拳頭。“你越發大膽了,要不是看在皇姊的面子上,你以為朕會這般縱容你?”

    “皇上無需縱容,鐵卷和禁衛統領腰牌隨時可收回。”

    “你在威脅朕?!”

    “是皇上逼我!”

    舅甥兩人怒目對視,眼見兩人一觸即發,廳裡的貼身太監和門外的侯府侍衛無人敢上前勸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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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再度入宮(2)

    “威鎮侯,明明就是一件極簡單的事,為何你非得弄得如此複雜?”華重盛退了一步收整怒焰。

    “皇上也知曉這原本就是一件極簡單的事,為何拖至眼前,後宮依舊爭鬥不休?”花世澤噙著似笑非笑的笑意問。

    “你明知道朕有難處。”

    “我完全看不出皇上有何難處,後宮太平,只要皇上雨露均沾,可是皇上卻獨寵德妃,教德妃引禍上身,甚至讓後宮開始了誅殺皇子的舊戲碼……”花世澤沉穩的一一點明,陰冷的眸噙著詭異的美。“兩年前,要不是臣親手殺了祁王,就怕皇上因為那可笑的手足之情還留著祁王興風作浪,如今皇上仁心依舊,放任功臣坐大,權傾朝堂,結黨營私,膽大到誅殺皇族……還是,這回皇上依舊交給臣,臣可以扣上罪名,立斬諸位功臣,甚至還能編派各種謊言,將德妃以外的嬪妃——斬首示眾,臣可以為皇上成為一代佞臣,只要皇上點頭。”

    華重盛吸了口氣,半晌才啞著聲道:“威鎮侯……何以你變得如此心狠手辣?”他們舅甥只相差兩歲,兩人是從小一塊長大的,一同讀書習武,情同手足,曾幾何時他卻像是變了個人。

    花世澤笑意猙獰地道:“皇上似乎不曉,一直是臣的心狠手辣成就了皇上的賢名,一直是臣的血淚鋪成了皇上的登基之路,就因為皇上不夠狠,處處留情,臣才必須無情。”

    就因為皇上無法作為,他被迫成為鷹犬,殺的人多了,逐漸麻木,連情都淡了;就因為皇上龍椅未穩,所以他被迫坐困皇城,被因於此地,與殺戮為伍,他為什麼就非得為他人而活不可?

    就因為他是皇上?就因為他是舅舅?

    華重盛無力地跌坐在座位上,久久無法言語。

    良久,華重盛才啟口,“好,朕不管你要如何處置其他人,但是朕只求裘姑娘進宮替德妃診治,朕只求這一點。”

    “辦不到。”花世澤不假累索地道。

    “花世澤!朕都已經退讓至此,你再刁難,朕就要重你抗旨查辦!”

    “那就查辦吧。”

    “你真以為朕不敢!來人,給朕重下威鎮侯,立即搜府,押下裘化真!”華重盛一聲令下,外頭的禁衛應聲喝道。

    花世澤垂斂長睫,幽然道:“那就是皇上逼我造——”

    “民女裘化真求見皇上。”

    未竟的話遭身後的女嗓打斷,花世澤驀地回頭,就見裘化真徐步從外廳走入,他一雙拳握得死緊,眸底是再也壓抑不住的癲狂。

    “誰許你離開主屋了?”他怒聲道。

    裘化真輕握住他的手。“冷靜。”

    “你要我如何冷靜?”後宮內苑是他無法踏入之地,她要是有個閃失……不,他是絕不會再讓憾事重演。

    “小不忍則亂大謀,這道理還要我教麼?”裘化真怎麼也不敢放開他的手,就怕他真是瘋了會手刃皇上。“且聽我與皇上議過再談。”

    右手緊握著他的手,裘化真雙膝跪下。“啟稟皇上,民女前些日子染了風寒未愈,進宮對德妃鳳體不利,侯爺是一心為皇上著想,還請皇上別誤解侯爺的用心。”

    華重盛輕哼了聲,但見她氣色確實不如初見面時的紅潤,不禁信了她幾分。“那要,裘姑娘是願意進宮診治德妃?”

    “民女願意。”話一出,感覺她握住的手反握得她發疼,她隱忍下來,道:“但民女有一個請求。”

    “儘管說。”

    “民女希望柳院使千金柳十三能夠隨行,且進宮後,將後宮女官們交予我差遣。”

    “可以。”華重盛頓了下,再問:“你何時能進宮?”

    “明日。”

    “好,就這麼著。”華重盛松了一口氣。“明日,朕差人接你進宮。”

    “叩謝皇上。”

    華重盛走到她身旁,看了眼不掩怒火的花世澤。“朕會將德妃移到朕的寢宮讓裘姑娘診治,更會加派一支武太監暗中保護,朕也允你能在寢宮走動,加派禁衛。這已是朕最後的讓步了…?

    擺駕!”

    “皇上回宮。”貼身太監隨即朝廳外一喊。

    待鑾駕浩浩蕩蕩的離去,花世澤還是僵直地站在原地。

    “侯爺,”裘化真拉著他的手起身,卻見他怒意未消,只能可憐兮兮地道:“頭有點暈,侯爺能否撐著我?”

    花世澤垂著眼,輕柔地將她打橫抱起,直朝主屋的方向走。

    裘化真沒料到他竟直接抱她回房,一路上忙著拿袖遮臉,羞赧得無臉見人。

    被擱在床上,便見他坐在床畔默不吭聲,她只能扯扯他衣袖,輕聲道:“侯爺生我的氣?”

    “心堵得很,不想說話。”他淡道。

    “心堵的人應該是我吧。”她索性坐起身。“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要不是我出聲,你肯定會……”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她不想再說出口。“我只想要你好好的,但你要是為了我頂撞皇上,給威鎮侯招來麻煩,你不好過,我一樣逃不了,何必呢?”

    “這事不管怎麼想都有蹊蹺,否則我不會頂撞皇上。”

    “怎麼說?”瞧他又不吭聲了,她不禁催促著。“你不說我怎會知道。好歹也跟我說說兩年前的事,好比後宮如何,還有……你為何殺了祁王?”

    “那年,你走後,後宮突地平靜了來,也許是因為你的關係,可我所查到的細作確實與祁王有關,所以,說我遷怒也成,反正我是不會再放任祁王從中煽動,藉此動搖朝堂。”

    裘化真思幸了下,又問:“然後呢?”

    “這兩年確實是平靜了不少,可巧合的是,我一離京,母親就舊疾發作,在皇上進侯府後,德妃又出事,她所出的六皇子也因而逝去,你不覺得這分明是樁陰謀?”他淡睨了她一眼。

    “怎麼說是陰謀,誰又知曉你要離京?”

    “每年的二月初,我會離京,這事朝堂上恐怕無人不知。”

    “去哪?”

    “拜柳九的墳。”他淡道。

    “喔……”悅來客棧的掌櫃也說過,而今年他是比較早前往。“可你今年為何提早了?”

    “那是因為皇上要在正月底給六皇子辦個周歲筵,讓我在皇城裡布下天羅地網,要將祁王在朝中的剩餘黨羽一網打盡,所以我必須提早離京,否則就怕屆時殺戒一開,我會趕不上祭墳的時間,結果,筵席未開,反倒是後宮又開始了誅殺皇子的戲碼。”他神色無情地笑著。

    “可是,誰會知道你提早離京?”

    “柳十一,抑或者是後院裡的人。”

    裘化真思緒運轉極快。“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將你秘密離京的消息洩露,然後對長公主……那藥渣你可有查?真是柳芙所為?”

    “是她所為。”

    裘化真張口無言,如果真是柳芙下藥,那麼這事就跟柳葳脫不了關係,可她又為何挑在這時機點,難道——“皇上要在筵席上宣佈六皇子為太子嗎?”唯有如此,才會教後宮那群女人先下手為強。

    花世澤眸色複雜地看著她。“許是如此。你道,會是誰下的豐?”

    “我不知道是誰下的手,當六皇子一死,皇上手上的那把劍會先砍向皇后,而真正漁翁得利的,也許就是鞏貴妃了。”那麼依附著鞏貴妃的柳葳,自然是得要向鞏貴妃獻計,得到信任,至於往後如何,那就說不準了。

    “……柳家後宅也曾上演這戲碼不成?”他語帶譏諷地道。

    “相去不遠,後宅的女人能爭的不就這些。”她哼笑了聲。“他日,說不準侯爺府上後院也會上演這戲碼。”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地道。“我的心不大,只裝得下一個你。”

    裘化真抿著唇,掩去心底的甜蜜。“誰知道呢?男人啊總是喜新厭舊,又或者是為了子嗣,不弄個後院玩樂,感覺愧對自己。”

    “我並非非要子嗣不可。”

    “為何不要?”

    “我不要咱們的孩子像我。”

    咱們?她了要替他生了嗎?且他不要孩子,她還挺要的。“咱們的孩子自然要像你,要不然要像誰呢?待孩子出生時,也許宮裡早已風平浪靜,咱們可以帶著孩子離京而居,就算不能離京而居,至少咱們不受困於此。”

    “有那麼一天?”他笑意微噙著,喜歡聽她說咱們的孩子。

    “當然有,只要讓我進宮把事查個詳實,不就得了。”

    他臉色一冷。“你要我眼睜睜看你去死?”

    “呸呸呸!你三天兩頭不咒我日子過不下去麼?我現在好好的,想讓我怎地還不容易呢,也不瞧瞧我身邊有什麼護著的。”

    “宮中會有我力有未逮之處。”他覺得她將事情想得太簡單。

    “我說的可不是你。”瞧他終於瞧著自己了,她才道:“你知道我如何複生的麼?”

    “你可以不用說。”

    裘化真不禁低笑著。瞧她多瞭解他,他一開口,她就明白他是擔憂一旦話說得多,會教上天黃泉都盯著她瞧,說不準改天就將逆天還陽的她給領了回去。

    “侯爺,是小清救了我,是她讓了身軀讓我還陽的。”

    “小清……是亡者?”

    “嗯,想當初我在重陽城能夠吃香喝辣,小清也是功不可沒,她待我極好,一直都替我著想,不過她現在不在這兒,許是侯爺身上陽氣過盛,教她不敢靠近。”

    “她常靠近你,如此可好?”顏奎曾提及她總在房裡自言自語,當時他就猜著了她身邊必定是跟著魂,只是他不知是好是壞,對她是利是弊。

    “該是沒有大礙。”她輕輕地攤開他的長指,看著掌心裡掐出瘀痕,不禁搖頭歎氣。“侯爺不用擔心,有小清跟著我,不會有什麼事的。”

    “萬一呢?”

    “不會有萬一,皇上不都說了,你也能就近保護我的。”

    “那些老賊會參我一本。”

    “那你就想想要怎麼設局栽贓那些老賊,收抬那些自以為是的功臣,從他們身上朝後宮嬪妃施壓,讓那些嬪妃安分一些,也讓那些老賊安靜一點。”

    花世澤不禁微揚起眉,看得她有些心虛地咳了兩聲。

    “那個……不管怎和說,我的法子是要比你的想法來得溫和多了。”他近來戾氣懾人,她可不希望他一時失了分寸,犯下滔天大罪。

    花世澤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將你置於安全之處?”

    裘化真貼在他的胸膛上。“這裡呀,這裡不就是最安全之處,侯爺,這一回咱們聯手出擊,徹底杜絕後宮惡鬥與朝堂結黨,如此一來,咱們才真的能天地翱翔。”

    “我怕。”他歎口氣,低喃著。

    裘化真從他懷裡揚起小臉,輕輕地往他唇上一啄。“別怕,有我在。”

    花世澤輕揚笑意,戾氣盡褪,猶如三月春風。“今兒個是你生辰,記得嗎?”

    “侯爺要賞我什麼?”他不說她還真忘了。

    他將身上的玉取下,掛在她的頸間。“這是當初來不及給你的。”

    “碎了。”哪怕鑲金,價值也不高呀。

    見她佯裝嫌棄的笑臉。“那麼,再加上一個我吧。”情難自禁地要吻上她嬌笑的眉眼,覆上她的唇。

    “值多少?”她笑著閃避。

    “值一個裘化真以身相許。”話落,驀地將她壓倒在床,她驚呼了聲,滿臉通紅,不敢相信他竟然大白天的撲倒她。

    “侯爺不用去宮裡嗎?”她忙抓著他的手。

    “今日不想再見到皇上。”

    “可是、可是……”

    “誰要你親了我。”

    “咦?”難道是她自個兒放了火?當他的手滑進她的衣衫底下時,她忍不住驚呼出聲,想阻止,可一對上他那雙黑得不見底的眸,伸出去的手反而摟住他的頸項。

    完了,她被這傢伙給吃定了,偏又如此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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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德妃命懸一線(1)

    遠遠地瞧見太和門,裘化真不自覺地握緊粉拳,幾乎同時,粉拳被一把溫熱包覆著,瞬間穩了她的心。

    “還是別去了。”他道。

    “都到這裡了,怎麼回頭?”她好笑反問。

    要是讓皇上派出禁衛押人,那就不怎麼光彩了。

    花世澤輕摟著她,低聲問:“身子還好麼?”

    “恢復得差不多了。”事實上她的氣色不好,是因為這段時日又悲又喜造成的,醫經裡也說了,大喜大悲最易導致陰陽失調,果真不假。

    “我指的是……”他咳了聲。

    裘化真是何等冰雪聰明之輩,哪怕沒半個字點出,她隨即明白他的意思,一張小臉緋紅如彩霞。

    “不、不礙事了。”她細如蚊鳴地道。

    關於這事,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男人都這樣麼?大白天行房就算了,怎麼可以連正午也如此,甚至晚上也不放過她,累得她怎麼也甩不掉身上的倦意和酸疼,反觀他,那嘴角揚起的笑意都能融化隆冬大雪了。

    “尚未過門這麼做是太出格,可是……”他啞聲喃著,吻上她雪白的頸項,“實在是我情難自禁。”

    “到了、到了,太和門到了!”她忙喊著,很怕他不小心又情難自禁。

    花世澤咂著嘴,吸了口氣瞪著車簾外等候多時的宮人。

    “侯爺,該下馬車了。”裘化真小聲催促著。

    花世澤不動如山,外頭的宮人也不敢再近一步。

    裘化真不禁歎了口氣,低聲勸著,“侯爺,都這時候了,咱們倒不如趕緊完事,如此一來,才能辦親事,我才能成為名正言順的侯爺夫人,不要忘了,戌時一刻,這回換你來找我。”

    花世澤睨了她一眼,趁她不備時吻上她的唇,鑽入她唇腔裡廝磨纏綿好一會,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抱著她下馬車。

    一見兩人下馬車,宮人隨即向前。“侯爺,皇上有令,讓裘姑娘乘坐軟轎,立即前往交泰宮。”

    還紅著臉的裘化真立即間:“德妃狀況如何?”

    “德妃娘娘一刻鐘前吐了大口血,狀似昏厥了。”宮人急聲道。

    “走吧。”裘化真快步上了軟轎。

    宮人隨即抬起軟轎半走半跑著,花世澤一直跟在轎旁,眼見交泰宮已在面前,正打算和她一起進寢殿,卻被她擋在外頭。

    “等我看過狀況你再進來。”

    “可是……”

    “德妃娘娘的玉體你能看麼?還不趕緊去把十三帶進來。”裘化真低吼了聲,背著包只進了寢殿,就見皇上竟是守在床邊,她正要屈膝跪下,便聽皇上開口。

    “無需多禮,快過來看看。”

    “是。”裘化真上前一診脈,眉頭一鎖,二話不說地取出針盒,一針便朝德妃的人中處刺下。

    “你這是……”

    “娘娘先前吃過什麼?”她問著,再往湧泉穴刺入一針。

    “她喝了藥。”

    “什麼藥?將藥渣取來,再將開方的太醫找來,還有,馬上差人以黃連、甘草、黑豆各兩錢煎煮,動作快!”在她說話的同時,已經取出銀針,先過了燭火,隨即朝德妃指頭上的十宣穴紮下擠血。

    那血色極淡,血量亦不多,她秀眉緊蹙,隨即繼續往下紮。

    一頭,華重盛已差人煎煮湯藥。就在裘化真紮下最後一根指頭時,聽見德妃輕嚶了聲,華重盛大喜過望地靠向前。

    “英兒。”華重盛忘情地喊著德妃閨名。

    德妃儘管已清醒,卻氣若遊絲,像只吊著一口氣,連話都說不出口。

    “德妃娘娘請節哀,唯有養好身子才能再懷龍子。”裘化真湊前溫聲勸著。“皇上對德妃娘娘如此赤忱真心,娘娘豈能辜負。”

    德妃聞言,虛弱地看了裘化真一眼,淚水不斷地從眼角滑落。

    見德妃像是有了求生意志,她便讓皇上先退後,拉開德妃的衣襟,朝著任脈經幾處穴位施針。

    一會煎藥送至,裘化真和華重盛合力讓德妃喝下大半,一刻後再診脈,脈呈代脈細數遲。

    果真是毒……想不到竟連德妃都不放過!

    “如何?”華重盛低聲問。

    “尚未脫離危險,這兩三天會是關鍵,民女會盡力而為。”裘化真沉聲說,想了下,又道:“最要緊的得讓德妃娘娘有求生想法,否則神仙下凡都救不了她。”

    任何病徵或毒征,都有方可解,最怕的是無心求救活。

    華重盛神色黯淡了下來,良久不語。

    “皇上,德妃這兒就由民女守著,民女一\'步都不會罔開,直到德妃病情轉穩為止。”光看皇上的表情就知道德妃是他心頭上的一塊肉,要是不能救下她,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有勞你了。”

    “這是民女該做的。”只要她守在這裡,就再無下毒的機會。不管是什麼毒,只要還有一口氣,喝下解毒湯便是,待脈息回穩,餘毒自然就不成問題。

    只是,宮中既然已管理得如此森嚴,到底是要從何處取毒?

    不由得,她想起朝陽殿裡的金銀花……那晚,她到底是瞧見了什麼?怎麼她壓根都想不起來?

    還是,乾脆再走一趟朝陽殿?

    然而光是想像,她就渾身忍不住爆開雞皮疙瘩……不行,她會怕,那種恐懼就像是她怕水一樣,壓根不想再靠近。

    現下管不了那麼多了,先讓德妃穩住才是要緊。

    “皇上!”外頭突地傳來宮人的喚聲。

    “何事?”

    “啟稟皇上,泓陽殿來稟,大皇子突然抽搐倒地昏厥了!”

    華重盛聞言,看了眼裘化真,裘化真隨即道:“皇上,能否將大皇子帶到偏殿?”

    “傳太醫,馬上將大皇子帶至偏殿,快!”

    “奴才遵旨!”

    不消半刻鐘,大皇子就被宮人七手八腳地抬進偏殿,後頭還跟著哭嚎不休的皇后和太醫眾人。

    裘化真向前一看,扳動眼瞼再扳唇看舌,而後趕至的柳至衍瞧見這一幕,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再見她靜心診脈,隨即抬眼問著,“宮中有沒有新鮮的鵝血?要不……豬血或羊血也成。”

    “還不趕緊準備!”華重盛聞言,隨即朝宮人吼道。

    “還有,宮中可有蕹菜?將蕹菜搗汁,烏非和甘草各五十錢,金銀花十錢煎成濃汁,再和上一大碗的蕹菜汁……”她快速對著其他宮人說,卻見宮人面露遲疑,不知所措,咬了咬牙道:“皇上,能否差人去看柳十三到了沒?”

    “柳十三?還不去查探,快!”華重盛趕忙催促道。

    柳至衍走到大皇子面前,察其顏觀其色,是中毒無誤,但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判斷出什麼毒,這姑娘確實是了得。

    “斷腸草麼?”柳至衍道。

    裘化真一聽聲嗓,回頭望去,忙道:“錯不了。”不是她自誇,她真的是個解毒能人。從小為了防毒,她學醫,第一件事先學毒,把每一種毒都學得專精了,再將每種解藥都記牢,她才學其他的。

    然而,她卻想不通金銀花叢裡到底有什麼秘密。

    “宮中怎會有斷腸萆?”

    “不過慶倖的是這量下不多,只要趕緊服下鮮血就能遏毒,再佐以蕹菜汁等物,服個六帖左右就能解毒。”至於宮由突然冒出斷腸草,就交給皇上去處理了。

    “爹?”

    柳至衍回頭見是柳十三,訝異地問:“你怎會在此?”

    “是皇上要我入宮診治德妃,我心想需要個擅藥膳的人,便把十三小姐找來,沒先知會您一聲,是我不對。”裘化真朝他欠了欠身。

    “無妨,她要是幫得上忙,儘管差使。”

    裘化真輕點頭,對著柳芫將方才的解毒藥說過一遍。“記得,我要的是生汁,到時候再將煎劑混入,還有,煎劑必須熬到濃湯為止,你可別又熬到焦底。”

    柳芫愣愣地看著她。又熬到焦底?她……上次熬到焦底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還是九姊教她熬解毒藥。為什麼她老對她說些教她摸不著頭緒的話,仿佛她倆多熟來著,可與她最熟的,就只有九姊了……九姊……她……

    “對了。”裘化真壓根不睬她在忖度什麼,像是想到什麼,回頭問著華重盛。“皇上,能否將廚房的一些爐鍋具移到偏殿外?”

    華重盛一聽便知她是有心要避開讓人動手腳的機會,隨即應允了,差著宮人立刻準備,交泰宮頓時炸開鍋來。

    一會,新鮮的鵝血取來,幾名宮人趕忙扶著大皇子灌下,不過一會兒便稍有了血色,教眾人莫不驚歎。

    兩刻鐘後,柳芫端來解毒藥,讓適巧轉醒的大皇子喝下,再過半個時辰,他的氣色明顯好轉,只是腹痛未解。

    “繼續熬這帖藥,記得,兩個時辰就讓大皇子喝一次,六帖之後再跟我說一聲。”裘化真簡單吩咐著,準備再回寢殿看德妃的狀況。

    “九姊。”

    “嗯?”裘化真很自然地回頭,見柳芫瞪大雙眼,她才驚覺白已的失誤,可偏偏她太習慣回應她的呼喚。

    柳芫圓潤的水眸瞬間噙滿淚水,顫著。“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可是你又好像……”她不過是試探,誰知道她竟然回頭了。

    裘化真一把揪住她。“十三,晚一點我再跟你解釋,你現在穩下心去煎藥劑,絕不能出一點差池,知不?”

    “嗯。”柳芫用力地點著頭,淚水都點落衣襟。

    “趕緊把這些事都擺平了,回侯府燉個九頭鮑粥給我嘗嘗,是不是真像你說得那般鮮美。”

    裘化真掐著她粉嫩的頰。

    “好,真的很鮮美,真的。”

    “你這吃貨。”裘化真笑嘻嘻地皺了皺鼻子,隨即便朝寢殿方向走去。

    她是想跟十三好好聊聊,但不是現在,眼前正是關鍵,這場腥風血雨會不會化成明日早朝的劍拔弩張,就得瞧瞧下一招是什麼。

    像是瘟疫一般,這一日,像是不能不出事一樣,皇子們接二連三地病了,合群到裘化真無奈歎息,孩子多無辜啊。

    她只好差人把所有皇子全都送到偏殿,一起醫治,不過數了數,發現只有四位皇子,問過之後才知道,只有鞏貴妃的三皇子安然無恙。

    嗯,這下子有得猜了。

    至於翌日的早朝宄竟是怎生的光景,她沒遇到花世澤,無從得知,倒是從宮人口中陸續證實,皇后一派與鞏貴妃一派杠上了,互咬對方。

    不過,這事就不勞她操心,她全神貫注在醫治德妃,非將她救活不可,賣皇上一個人情,修補他們舅甥的感情。

    “所以,今兒個早朝也吵得皇上動怒呢。”柳完邊說邊吃著她自個兒做的珍珠杏仁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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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0 00:23: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德妃命懸一線(2)

    裘化真專注地撚著針,隨著脈息的變化,稍稍調整著,回頭,見她吃得正歡,不禁皺起眉。

    “你在這兒吃什麼?”

    “九姊,我也給你準備一碗,嘗嘗。”

    “你……我要你去顧爐火,你給我窩在這兒吃米酥?”她咬著下唇瞠著眼,一副準備打人的狠樣。

    “九姊,那幾個皇子已經沒事了,說穿了不過就是為了自保作作戲,有的連毒都沒沾上邊,都幾天了,我還得熬藥啊?”柳芫啐了聲,趕緊將食盒裡那一碗取出。“九姊,你嘗嘗,要是德妃娘娘醒了,這一樣她應該是能嘗的。”

    裘化真沒轍地接過舀了一口,欲咽下時,再確定一回,“你自個兒做的?”

    “嗯,食材是侯爺給我的,他說他一天到頭都見不到你,怕你一忙起來廢寢忘食,所以給了我食材,替你熬一些補氣的,你嘗,這道桂圓杏仁酥的味道還不錯吧,這米漿我打得可勻了,味道熬煮得恰恰好,裡頭還加了好多珍珠粉,對皮膚極好,多嘗點。”

    幾乎入口即化的口感浸著米香和桂圓杏仁香,佐以核桃和珍珠,香潤可口,甜而不膩。“這一道甜點滋補養氣,德妃娘娘倒是能嘗一點,作為膳食前的開胃菜還挺不錯的,你這廚技愈來愈增長了。”

    “都兩年了,能不增長嗎。”柳芫說著,不住地打量著她。

    “幹麼呀?”

    “真的是九姊呢……”雖然外貌無一絲相似,但就是這脾氣這表情。

    “在外頭可別這麼叫我。”

    “知道,我是個傻的麼?”這幾日她倆就跟以往般和在一塊,待閒暇有空了,九姊才將她借屍還魂的事講給她聽。

    乍聽之下,實在是太過光怪陸離,可事實卻又教人不得不信。

    “這可難說呀!咱們兩年不見,有沒有更傻得要多相處才會知曉。”

    “九姊……”柳芫氣得牙癢癢的,但像是想到什麼,突地靜默下來。

    “又怎麼了?”

    “九姊不想報復麼?”

    裘化真頓了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與其說恨,倒不如說是怕,也許她這人是天生膽小,所以別說要報復,她只盼望能別再見到柳葳。

    “七姊那樣對你,你都不氣麼?”她和九姊都是壓抑本性在柳府求生存的人,若今日換作是她,她是絕對會要對方付出代價的,豈能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殺人要償命的,她總得付出代價。”

    “沒憑沒據的怎麼要她償命?”跟大夥說她是柳九?她可不希望自己因為妖言惑眾被判死罪。

    “可是……”

    “好了,不說了。”一見床上德妃似是清醒,她隨即湊上前去診脈,脈息雖然尚未穩,但是跟一開始比較起來實在是好太多了。“娘娘,待會還有一帖藥,喝下後再睡多點,你會好得更快,明兒個開始應該就可以慢慢正常進食了。”

    真要將病給養好,食補遠勝於藥補,只是德妃現在的狀況還不宜進太多湯水,待脈息平緩下來再說。

    德妃看了她一眼,像是有所感觸,美麗的杏眼滑落淚冰。

    “娘娘……”裘化真嚇了一跳,趕忙拿手絹給她拭淚。

    這又是怎麼了?醫者向來是治疾不治心,德妃的心結要是不解,三不五時悲慟難遏,可真要藥石罔效了。

    “救我做什麼呢,豐兒已經不在了,她們既然想要我的命,我就給吧……”

    裘化真皺起了秀眉。“螻蟻尚且貪生,娘娘豈能比螻蟻不如?況且,還有皇上呢,皇上一心盼著娘娘玉體康復,娘娘怎能辜負皇上情意。”

    “可是我……無法再給皇上添龍子了。”

    “為何不可,我並不覺得娘娘的脈息何處有異,想生兒育女,絕對可行。”

    “可是我之前為了要那個孩子已經傷了身體,太醫說過我不能再有孕。”正因為那絕無僅有的孩子就那麼沒了,才教她萬念俱灰。

    “娘娘,我都能將娘娘從鬼門關拉回,娘娘不認為我也可以將娘娘的身子調養好麼?我擅針擅灸擅湯藥,尤其專治婦科,娘娘儘管靜心養病,屆時我必定為娘娘施針,還請娘娘切勿心“真的?”

    “娘娘就當被我騙一回吧,咱們事後可證明今日我所言絕非虛言。”

    “好,就這麼說定了。”

    見德妃眸底有了光采,裘化真這才放下心來,適巧女官端了藥入內,她趕忙將藥接過手,卻見女官的指尖似乎有灼傷似的水泡。

    “尚宮大人,你這是怎麼了?”裘化真低聲問。

    尚宮苦笑了下。“也不知道怎地,好像不少宮女都有這情況,就像是燙到般的疼。”

    “該不會是在忙亂中不經意給燙著了。”

    “許是如此,宮中近來宮人短缺,忙得人仰馬翻。”

    她讓皇子都集中在交泰宮的偏殿裡,再將六尚局也留在偏殿,照道理說集中管理照料,該是最節省人力才是,怎麼她反倒說是人員短缺來著?

    想著一會去探探,便讓尚宮先為德妃將藥給喂下。

    “裘姑娘要不要歇歇?”尚宮輕聲問。“裘姑娘不眠不休地守在寢殿多日,如今娘娘的情況稍穩,要不先去歇會?”

    “我……”

    “要不去透透氣也好,這兒還有我守著。”柳芫拍拍她的手,朝外頭使了眼色,她隨即明白柳芫的意思。

    “也好,我去透透氣。”連著幾日沒見到花世澤了,不知道待會見到他,他會給她什麼臉色瞧。

    然,門才開,適巧瞧見鞏貴妃和柳藏迎面走來,她倒吸了口氣,感覺渾身寒毛都立起,手心滲出汗來。

    柳芫見她古怪,起身一瞧,見是鞏貴妃和柳葳,隨即向前施禮。“見過貴妃娘娘、柳昭儀。”小手在背後輕擺,示意裘化真趕緊入內。

    她是想走,可是她已經跟柳葳對上眼,只能硬著頭皮跟著施禮,垂著臉,等著兩位娘娘發話。

    “這一位就是皇上跟威鎮侯借來的女神醫?”鞏貴妃狹長美目閃動瑩光。

    “是的。”柳完代她應著。

    “本宮想跟你借一步說話。”

    柳完聞言,回頭望去,就見裘化真渾身僵直著,正思索要怎麼替她脫身,柳葳已上前一步拉住她。

    “十三,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可、可是……”

    “咱們姊妹到一旁說些體已話也不成?”柳葳不由分說地將她拉走。

    裘化真僵在原地,粉拳在寬袖裡握了又放,勉強自己穩下心神,正揚起完美的笑抬臉時,突覺小手被人握住,側眼望去,竟是花世澤冷著臉看著鞏貴妃,吊高的心總算平穩落下。

    “威鎮侯怎會在此?”鞏貴妃沒忽略他的舉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兩人關係匪淺,壓根不避嫌。

    “皇上有令,任何人未得允許不准進交泰宮,貴妃娘娘又怎會在此?”花世澤眸色冰冷,看著她像是看只令人可憎的蟲子,手不自覺地動了動,突地又被人握緊,他頓了下,垂眼瞧見裘化真的緊張,他才淡然一笑。

    “是嗎?沒人告訴本宮。”她側身問著,身後的宮女隨即自賞巴掌。

    “都是奴婢的錯。”一連幾個巴掌要打得十分響亮。

    “得了,走吧。”鞏貴妃目光掃過花世澤和裘化真,轉身離去。

    待人走遠了,裘化真才松了一大口氣。

    “是她吧。”

    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教她猛地抬眼,半晌才要囁嚅道:“也不能算是她。”但她不要敢道出柳葳的名,她怕這事一旦查出會禍及爹爹。

    “但也與她脫不了關係。”

    “你別亂來。”方才他動了殺氣。

    花世澤突地朝她漾開笑。“不急於一時。”那笑意彷佛狩獵中的野獸,正逗弄著獵物進入陷阱,看得她渾身發寒。

    “侯爺,我不喜歡你這樣。”

    “你就忍耐吧。”

    “侯爺……”

    “在這兒待得還好嗎?瞧你似乎瘦了,氣色也不怎麼好。”花世澤垂眼打量她的神色,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我很好,目前德妃的狀況也穩下來,已經不成問題,只是比較麻煩的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毒,就怕餘毒會侵骨蝕腑。”毒有數百種,藥材之毒也會損其心脈,而慢性中毒的話,相似的毒物都有相同的病徵,容易造成錯誤判斷,實在是教她傷透腦筋。

    “橫豎你只消將德妃的病症穩定就好,其餘的不是你該擔心的問題。”

    “可是我想——”

    “不准。”花世澤想也不想地道。

    裘化真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又知道我要說什麼了。”怎麼她從來都不知道他是個如此霸道的人?

    “聽著,朝堂正亂,明槍暗箭都有,我今日來見你,是要告訴你,不管遇到任何事況都無須急躁,一切有我在。”

    裘化真眨了眨眼,思索片刻。“……有人要對付我?”敢情是她救人反倒成了他人的眼中釘了?

    花世澤未語,殿內突地傳來尚宮的驚呼聲“來人!快來人啊,德妃娘娘吐血了!”

    裘化真不敢相信地回頭,那湯藥是尚宮拿來的,而尚宮是皇上和侯爺都認為可用之人,怎麼“去吧,盡力就好。”

    花世澤淡漠無溫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教她不自覺地爆開惡寒,她不想多作揣測,但是……回頭望去,就見他噙著她讀不出的愉悅笑意。

    宄意是她的死,還是皇族的禍將他變得如此?

    德妃的病情急轉直下,像是嘔光體內的血般,教裘化真筋疲力竭地一再施針用藥,花了一個日夜才勉強將來勢洶洶的病況給穩定下來,然而她依舊不敢大意,就連煎藥都只肯交給柳芫,不再假他人之手。

    “九姊,怎麼辦,皇上先前來時頗為震怒。”柳芫站在床邊,一看德妃的臉色就知道她只剩下一口氣,只要一個不經意恐怕就會隨時撒手人寰。

    昨晚有經手湯藥的宮女包括尚宮大人全都被押進大牢,要不是九姊執意留下她,恐怕她現在起去牢裡了。

    裘化真站在床邊不住地翻看太醫院的診詒記錄。太醫院會記錄後宮嬪妃所有就醫的狀況,包括當時的病徵和用藥,如果她沒記鍇,兩年前上頭並未明載原因,而太醫也只開了一般產後藥方,脈征則是革脈……婦人小產確實是會出現革脈,但就以革脈論,這記錄也寫得太輕率了。

    她再診著德妃的脈,卻得脈洪浮,教她不禁呆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九姊怎麼了?”柳芫見她面露驚愕,直覺大事不妙。

    “怎會這樣?既然失血,其脈該細數沉,方才明明是如此的,可如今怎會出現了脈洪浮?”

    “……牢脈?”柳芫駭道。

    “不對!《扁鵲心經》裡提到反復吐血者,脈當得沉細,而反浮大牢者死,才是主死的牢脈,可問題是脈象不該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反覆,況且胃氣未絕,怎會是牢脈。”

    裘化真不死心地觀其顏察其色,看她的眼舌唇指,根本不該出現洪浮之脈,可是脈息確實是轉變了……

    “九姊,還是舍脈從症吧。”

    “不!診脈本就不該以單一脈象論斷,況且我篤定德妃是中毒,否則解毒湯暍下不會有所反應,而眼前只剩下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其毒為熱,有破血逐瘀之性,而我用了提氣的溫補藥,反倒使脈象轉變。”說著,她提筆快速寫下藥方,交給柳芫。“跟太醫說,提這些藥,動作要快,全程不准讓任何人接手。”

    “九姊,你要是猜錯了……”

    “不會的,我是想起初回京城替長公主診治時,長公主的脈象最終呈現革脈,那是因為長公主原本就是陰盛寒積之征,其毒為熱,毒氣攻邪方巧對了病證,而德妃本是陰盛戴陽之證,所以這毒加上我先前的方子太躁了,得趕緊換藥方。”裘化真說著,已經著手取來銀針,準備重新施針。

    柳芫聞言,趕快去取藥煎藥,不敢多作停歇,就怕腳步一慢,德妃出事,她就得陪著九姊走黃泉路。

    然而,就在她捧著藥進寢殿時,適巧遇見有宮人前來,見是皇上的貼身太監,不禁問:“黃公公,是皇上命公公前來的麼?”

    “正是。”

    “是要詢問德妃病況麼?”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對,眼前是五更天,皇上該在殿上早朝,怎會探問這些,而且後頭為什麼還跟著禁衛。

    “不是。”黃公公歎了口氣,直到來到殿門前,才尖細喊著,“皇上有旨,命裘姑娘即刻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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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0 00:24: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真相逐漸大白(1)

    柳芫聞言,險些沒拿穩手上的藥碗,難以置信地看著黃公公。

    正在施針的裘化真聞言,頭也沒回地道:“我現在走不開身。”

    柳芫趕忙端藥入內,急聲道:“九姊,你不去的話不等於是抗旨?”

    “我現在一走,德妃就非死不可!”她只要一想到花世澤那快意的笑臉,她更非要將德妃救話不可。

    “可是黃公公後頭有禁衛……”

    “皇上有旨,裘姑娘要是不上殿,禁衛可以立即入殿帶人。”黃公公尖細的嗓音打斷柳芫未竟的話。

    裘化真下完最後一針,端過柳芫手上的藥碗,慢條斯理地道:“如今,德妃衣不蔽體,你們要是敢進來,那就進來吧。”

    “裘姑娘,你這是在為難咱們。”

    “黃公公在為難我。”吹得湯藥三分涼,她才讓柳芫幫忙扶起德妃,一口一口地灌下。

    “裘姑娘,咱家也不瞞你了,朝宮城上百官爭辯,有一大臣直指裘姑娘乃是重陽城一帶的神棍,甚至暗示威鎮侯與裘姑娘掛勾,入宮裝神弄鬼,置德妃于險境,對方還帶了一位重陽人氏,要當面指證你。”黃公公乾脆將始末原由道出。

    裘化真微揚起眉,扶著德妃躺下後,便道:“皇上相信這子虛烏有之事?”重陽人氏會是誰?賴大老爺嗎?她不這麼認為。

    “皇上不信才要裘姑娘上殿。”

    “黃公公,德妃正是關鍵之時,我要是現在離開,出了差池,這責任要由誰來擔呢?”這事來得巧,也正因為如此,她更是不能離開。

    還有,花世澤知情麼?

    “可是皇上旨意……”

    “黃公公,請回稟皇上,就道若要裘化真的人頭,請皇上到寢殿賜死,否則我是絕不會離開寢殿一步。”如果走與不走都是死的話,她寧待在這裡撐到最後一刻,才不會傻得到殿上去赴死。

    外頭頓時沒了聲響,一會便聽到腳步聲離去。

    “九姊,抗旨是死罪呀。”柳芫緊抓著她的手。

    “我去也是死。”裘化真沒好氣地道,回頭看著德妃。“現在只能等了,只能看病情變化,證實我的推測無誤。”

    “如果……”

    裘化真聳了聳肩,很無所謂地道:“反正也不是沒死過,只求皇上別要我沉塘就好。”她的心願一向不大的,如裡不能歹活,但求好死。

    柳芫聽完,知道這時多說無益,只能與她雙雙守在病榻前,就盼德妃能夠趕緊轉醒,好讓這教人膽戰心驚的時刻平安度過。

    約莫兩刻鐘後,外頭傳來皇上駕到的喚聲。

    “九姊,皇上真的來了。”柳芫輕扯著她的袖子。

    “安靜。”裘化真靜心診著脈,嘴角微微勾起。

    “裘姑娘。”華重盛在殿門前喚著。

    裘化真隨即起身,和柳芫到殿門前接駕。

    “德妃狀況如何?”

    “脈息已穩。”

    “如今可以隨朕到殿上了麼?”華重盛看了眼床上的德妃,眉眼一沉低問著。

    “不成,如裡皇上非要審我,請將相關人等請到偏殿共審。”

    華重盛微眯起眼,難以相信她一介女流竟是如此不卑不亢,看似無所畏懼。“好,就這麼著。”

    “十三,你留在這裡,要有什麼事,讓外頭的宮人通報一聲即可。”跟柳芫交代一聲,她便跟著華重盛前往偏殿前的園子涼亭。

    等了一刻鐘,瞧見幾名大臣排成兩列走來,而她爹也來了,花世澤則是走在最末……不,後頭還有一個人,她一眼便認了出來。

    “……溫二爺?”她低喃著。

    “你識得那個人?”華重盛問。

    “識得,在重陽城時,這人還害我被捲入一宗殺人案,要不是侯爺相救,我早已不在陽間。”

    “喔?可那人的說法與你所說的有所出入。”

    “肯定是如此的。”要不然人家會是千里迢迢特地來探望她嗎?

    記得要開重陽城時,花世澤還特地要縣令重審該案,看來花世澤一走,縣令收了賄就了事了,畢意天高皇帝遠,花世澤又不可能突然回頭確定案結。

    只是,到底是誰將這人給引至京城?當初那案件,只有縣令和知府曉得,若非有朝中大臣穿針引線,這事也不會串連得這麼快。所以說是有人想要利用她反咬花世澤,藉此挑撥他們甥舅感情?

    突然想起花世澤的警告,她不由朝他望去,瞧他絲毫不為所動,唇邊甚至還噙著若有似無的笑,她突然恍然大悟。

    他是早知情的,所以將計就計,引君入甕。而他要她盡力就好,要是德妃真有差池,就能逼皇上動怒,大刀砍功臣了。

    這人……怎麼老是不把命當一回事。

    “皇上。”幾名官員來到涼亭前,垂首作揖。

    “讓那重陽人氏上前。”華重盛一個眼神,黃公公隨即喊道。

    溫二爺有些膽怯地左顧右盼,來到前頭,隨即雙膝跪下。“草民重陽人氏溫二叩見皇上。”

    “將你方才在殿上所言,再說一遍。”黃公公尖聲說著。

    “皇上,這個女子就是裝神弄鬼,在重陽城裡招搖撞騙,甚至與威鎮侯合謀,讓縣令扣了草民罪名,草民心有不甘一再上狀,幸得首輔大人援手,引草民入宮,就盼皇上不要著了二人的道。”

    裘化真瞅著溫二,不禁輕輕搖頭。

    太爛了,這種口齒不流利的謊也敢說出口,想在皇上面前混口飯吃,至少也要她五成功力才成呀,糟成這她步,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裘姑娘作何解釋?”華重盛低聲問。

    裘化無奈地走出亭外,居高臨下地看著溫二爺。“好久不見,溫二爺,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扣我罪名,但你能否告知我是對誰裝神弄鬼,招搖撞騙?”

    “你假藉雙眼能觀陰陽,從賴家拿走了數百兩銀子,這事在重陽城裡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可惡的是,你為了五千兩殺害方武,卻與威鎮侯合謀,將這事推到我身上,還請皇上聖裁,還我公道。”

    嗯,這氣憤模樣看起來倒有幾分真實。裘化真帶著些許讚賞眼光望去,又笑問:“既是如此,怎麼沒將賴大老爺給帶上京呢?我記得當我畫出賴老太太畫像時,他還嚇得說不出話來,況且若非已故的賴老太太親口告知,我又怎會知曉他賴家的契本匣子藏於何處。”

    一旁的鞏首輔隨即向前一步,道:“皇上,裘氏說已故賴老太太,此話竟是她的眼真能觀陰陽不成?”

    “大人,民女確實能觀陰陽。”

    “你能如何證實?”

    “無法證實。”

    “那就是信口雌黃!”

    裘化真無奈地笑了笑。說真的,她連這位大人是誰都不知道,何必這麼針對她呢?歎了口氣,她回頭朝華重盛福了福身。“民女無法證實,乃是因為在真命天子面前,任何孤魂野鬼都須回避。”喏,她把皇上端出來了,真有不滿,沖著皇上吧。

    花世澤聞言,嘴角忍遏不住地揚起。

    裘化真睛他一眼,繼續扮無辜。

    鞏首輔張口結舌,沒想到她一介女流竟是如此油嘴滑舌。

    裘化真瞧他一時想不出話,便又繼續道:“還有,方爺一案,有悅來客棧掌櫃可以作證,是我救了方爺,而溫二你循線找來時,埋下殺機,毒殺了方爺嫁禍于我,此案由曹縣令經審,也查過藥材行,從溫家搜出砒霜,明明是罪證確鑿,為何溫二爺未被收押牢中待刑?”

    “這、這是冤案!”溫二爺漲紅臉喊道。

    “好,若是冤案,便將曹縣令找來,咱們當面對質!”

    “皇上,溫二上京為裘氏而來,裘氏在重陽城時確實是以神棍之名招搖過市,如今威鎮侯引神棍入宮,空有巧舌而無醫術,致德婦徘徊於生死之間,這事得慎查才成呀,皇上!”鞏首輔隨即向則一步,雙膝跪下。

    裘化真不禁輕嘖兩聲,老人家這麼一跪,恐怕好幾天都走不好路呢。

    “威鎮侯,當初你說裘姑娘是神醫,如今這是——”

    “皇上,裘姑娘如何救治命危的長公主,皇上是比微臣還要清楚。”花世澤淡聲說著。

    “皇上,倘若裘氏真有醫術,可否告知師出何門?”鞏首輔不死心地再道。

    這一問,倒教裘化真面有難色了。皇朝律令裡,醫者學醫必拜師門,開設醫館必得告知師承何處。民間偶爾可以隨意行事,橫豎府衙也不會無故找麻煩,但在皇上面前,可是說不得一句假話。

    而她……總不能說她是師承院使大人吧。

    忖著,不禁偷覷花世澤一眼,就見他神色自若,彷佛沒將這問題當一回事……這是怎樣,真這般自信來著?

    “皇上,她無法回答便是師出無門,既是師出無門,豈能行醫。”鞏首輔說著,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意。“裘氏不過是個招搖神棍,如今威鎮侯也牽扯在內,求皇上切勿放縱,以儆效尤。”

    “鞏首輔此言差矣。”

    裘化真瞠圓了眼,沒料到爹竟開口替自己說話,甚至徐步來到了前面,朝皇上作揖。

    “皇上,裘姑娘乃是梅林縣人氏,是下官的外室所出,師出柳派,外室已歿,所以威鎮侯此回前往梅林縣時,才托威鎮侯替下官將小女帶回認祖歸宗。”

    此話一出,一陣譁然,就連裘化真都不敢相信父親竟會編出這種謊,這……一道靈光閃過,她驀地看向花世澤,瞧自己笑得溫柔,總算明白他那抹愉快的笑意是算計她得逞……她還以為他心性癲狂了。

    真是的,也不先跟她說,要害她胡思亂想。

    只是,她作夢也想不到他竟會幫她重回柳家,他是怎麼知道她希冀自己還能再喊一聲爹?

    “原來如此。”華重盛啼笑皆非。“威鎮侯,既有此事,當初為何未將裘姑娘交給柳院使?”

    “那時適巧長公主有恙,所以將好留下……皇上,這事說來也巧,臣一離京,長公主便病危,皇上一過府探視,宮中便出了事,而後裘姑娘也遭人暗算落湖,差點沉屍湖底……”花世澤狀似漫不經心地說著,黑眸卻淡淡掃過褚都督。

    一直站在首位沒開口的褚都督,目光微微閃避,只因上個月遭花世澤斬手退回的美鬟便是他所贈與。

    “威鎮侯,如今已證明了裘姑娘的清白,至於當日陷害裘姑娘落湖事絕不能輕放,還有那位重陽人氏……好好審個水落石出。”華重盛的目光朝溫二望去,溫二登時嚇得面無血色。

    “皇上,裘姑娘一案牽扯到早前褚都督送給微臣的美鬟,臣定會查個詳實。”不等褚都督開口,花世澤話鋒一轉,直朝鞏首輔而去。“還有,鞏首輔愛民如子,可惜卻未查清前因後果,誤聽小人之言,而這事又牽扯到重陽城曹縣令、謝知府,微臣必定會秉公處理,徹查到底,絕不枉縱。來人,將重陽人氏溫二押進刑部大牢,由本侯親審!”

    “遵命!”

    禁衛隨即將已經嚇得雙腿無力的溫二給架走,涼亭登時鴉雀無聲,只有陣陣煦風拂過林葉的聲響。

    這時後頭有宮人來稟,“啟稟皇上,德妃娘娘已醒。”

    “是嗎?”

    “但德妃娘娘想喝水,奴婢們不敢擅作主張……”

    “皇上,我先行一步。”裘化真朝他施禮後,回頭朝柳至衍靦腆地笑了笑,便快步朝寢殿方向走去,經過花世澤身邊時,還偷偷擰了下他的手才快步離去。

    花世澤看著她的背影,溫煦笑意柔和了向來偏冷的黑眸,然當他收回目光時,笑意依舊,只是多了幾分看醜惡蟲子的無情噬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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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0 00:24: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真相逐漸大白(2)

    歷經七日,終於將德妃的病情徹底穩住,裘化真也在皇上的許可之下,前往柳家認祖歸宗。

    “侯爺,你那些事查得如何了?”一上馬車,她急問道。

    花世澤淡淡睨她一眼。“咱們幾日沒見,你想問的只有這些?”

    裘化真立刻露出狗腿到極點的諂媚笑意。“想你了,侯爺。”小手還不住地輕扭他的袖口。

    花世澤聞言,笑意染上他清冷的眸,如漣漪般地擴散到唇角,然後俯近吻上她同樣噙笑的她嚇了一跳,滿臉通紅地退開。“你……”還來不及抗議就被他一把摟進懷裡。

    “很快的,這些事都會結束,屆時我會明媒正娶,迎你為妻。”鞏家與褚家,當年助皇上登基的兩大功臣,如今一個待審一個被迫榮退,至於謝知府和曹縣令正在來京的路上,他可以預見這兩人的證詞足以讓朝堂風雲色變。

    裘化真小臉枕在他的肩上,羞澀地笑著。“所以你才說服了我爹,讓我得以重返柳家,以柳家人的身分嫁進侯府?”

    “那也得要你討柳院使歡喜,柳院使說了,你和柳九頗相似。”

    “真的?”

    “我呢,只是要你能夠順理成章地喊他一聲爹,而他也願意,如此而已。”

    “侯爺,謝謝你,真的。”

    “說什麼謝,咱們之間還需要說謝麼?”

    裘化真嘿嘿笑著,真心覺得,她要的其實不多,她不需要榮華富貴,只想要一個願與她一生一世並肩而行的男人。

    而她,極其幸運地找到了。

    到了柳府,重新踏進熟悉又陌生的宅院,她有些近鄉情怯。

    由熟悉的老僕引進主屋大廳,就見柳至衍看似已等候多時,當然,一旁還端坐著以往總教她戒備提防的柳家主母高氏。

    “化真,過來敬茶吧。”柳至衍含笑道。

    裘化真接過婢女遞來的茶盤,隨即走到兩人面前,雙膝跪下敬茶。

    高氏冷眼看著她,心裡極度不滿,見威鎮侯也在場,心裡再不滿也不能彰顯於外,只能悻悻然地喝了茶,道:“今日喝你一杯茶,是允你進柳家的門,但是老爺,這孩子年紀說是十七,依月分算來竟是和艾兒同年同月,這排序該如何安排?”

    “行九,就當是逝去的柳九。”站在身後的花世澤淡淡啟口。

    高氏張口欲言,身旁的柳至衍倒是一口允了。“就這麼著吧,頂了艾兒的排序,往後你就是柳家小九。”

    “是,爹爹。”裘化真垂著臉,激動的淚水噙在眸底。

    “起來吧。”

    裘化真點頭起身,笑盈盈地看著柳至衍。一旁的高氏看這對父女噙笑對望,想起她那可憐被休的女兒,怒意幾乎沖至高點。

    “老爺,就安排艾兒原本的院落給她吧。”她說著,心裡已有了打算。

    “不用,近期她會在宮中與侯府來回,不用在柳府安置院落。”花世澤淡淡地替她擋了任何可能的麻煩。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豈能如此。”

    “因為柳十一添藥使亂,使得家母病情反覆,需要柳九看照。”

    “侯爺,芙兒都說了,那不關她的事,侯爺卻一口咬死她,這實在是——”

    “住口!這事沒鬧到皇上面前就已是侯爺仁慈了,你要再說下去,惹得侯爺心煩意亂,告到皇上面前,以為這只是休妻就能了結的事麼?!”柳至衍怒聲吼著,隨即起身朝花世澤作揖。

    “內人愚昧,不懂其中利害關係,還請侯爺見諒。”

    高氏揪著手絹不語,反倒是花世澤擺了擺手。“罷了,時候已不早,本侯要先帶柳九回侯府了。”

    “且慢,下官有些事想和小九討論一番。”

    一句小九叫得裘化真心花怒放,隨即問:“爹爹有何吩咐?”

    “倒不是吩咐,而是針對宮中難解之毒……”柳至衍頓了下,道:“不如到書房坐一會吧。”

    “好。”她爽快地應著,一回頭就對上花世澤冷若冰霜的臉。“呃……醫者論醫,能夠被此切磋,這早好事。”

    花世澤皮笑肉不笑地道:“所言甚是。”

    裘化真只能硬著頭皮乾笑,跟著柳至衍繞過長廊進了書房。她環顧四周,心裡無限感慨,只因爹爹的書房從來不讓她們進入的,若是想要什麼書,跟爹爹說一聲,爹爹自然會差人送來。

    如今一瞧,這書房打理得井然有序,收藏的各式醫書教她的手不禁癢了起來,尤其是架上還擱了好幾本絕本。

    “裘姑娘對醫書很有興趣呢。”柳至衍招呼她在案邊坐下,被她那發亮的眼給逗笑。“我家小九兒也是如此。”

    裘化真五味雜陳地垂著臉,從不知道爹對外都是喚自己小九兒,喚得這般親密。

    “切入正題吧,柳院使。”花世澤很自然地坐在她身旁。“外頭布了我的人,不用防隔牆有耳。”

    柳至衍聞言,老臉有些赧然。“倒不是防,而是宮中正值多事之秋,與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頓了下,便道:“言歸正傳,裘姑娘對於德妃身上的毒可有頭緒?”

    裘化真苦笑了下。“說來丟臉,尚無頭緒,但唯一可確定的是長公主和德妃身上的毒都屬同種,是性熱的毒。”

    “那麼,就跟兩年前皇子們身上的病徵是一樣的,熱、燥、濕,理該是毒,卻又未出現毒的脈象。”

    “會不會是極微量的慢性中毒?畢竟皇子們年紀尚小,有時病徵不一定會呈現在脈象上頭,除非下了重藥。”

    “極有可能。”柳至衍頗讚賞地點頭。“宮中有不少宮人或輕或重的身體不適,再加上七八日前被押進牢裡的宮女們,透過獄卒通報皆身有不適,我讓陳太醫去探看,發現她們竟一個個都出現濕燥的病徵,這讓我想起兩年前皇子們一個個倒下時,後宮也折損了不少宮人,只是那時正亂著,就沒多細想,如今想來著實不尋常。”

    裘化真攢眉思索著。“這事說來確實古怪,好比德妃明明轉好,病情卻又突然急轉直下,偏偏那一碗湯藥經手的全都是能信任的,實在是沒道理,我一直想不通要如何在這重重關卡裡下毒,又怎會教經手的宮女全都出現熱燥的病徵,這也太邪門了。”

    “不過被押進牢裡的,倒有個小太監安然無恙。”

    “咦?”

    “小太監是負責守爐火的,他身上沒有出現熱燥的病徵,聽說他的右手虎口上本是長了瘡,如今倒是不藥而愈。”

    裘化真頓了下,心裡像是有什麼隱隱成形,脫口道:“那天端藥進寢殿的是尚宮太人,她的指尖起了水泡,像是被灼傷……”

    “那些宮女們的指尖上似乎也有水泡。”柳至衍也說。

    “長公主是隨盛寒積之證,那毒性熱,所以反倒是以毒祛寒,雖有兇險,但經灸過五百壯後,反而對病情有所助益……手上的瘡要是以毒攻毒而愈,那麼原本無恙的手自然會教毒給侵觸……毒是抹在碗口上?!”她喃喃細數,結論脫口而出。

    “十二監?”花世澤低問著。

    經手宮中膳食用具的宮人隸屬十二監,頂頭上司則是內務府。

    “能夠作粉入毒且接觸就能使之如灼傷般起水泡的……”

    就在柳至衍欲啟口時,裘化真槍白道:“斑蝥!”

    她想起來了,那一晚,她在朝陽殿的金銀花叢裡瞧見的是斑蝥!

    “可是別說斑蝥是管制藥物,斑蝥是生長在南方,宮中沒有。”柳至衍道。

    “斑蝥食豆類,但也生長在金銀花下。”她淡道。

    栽種金銀花無人會起疑,只因金銀花乃是解毒藥材,但是斑蝥也能生於金銀花之下,任誰也猜不著這層關係。她當初對那片金銀花心生古怪,一再探訪,就是因為她隱約瞧見了蟲子。

    “確實是如此。”柳至衍輕點著頭,抬眼卻見花世澤眸色銳利地盯著裘化真,彷佛她說出多古怪的話語。

    “這下槽了……”她歎了口氣。

    “什麼意思?”

    “呃……”這還真不好解釋呀,如果她是柳葳是鞏貴妃,如今鞏、楮兩派危在旦夕,兩人必定轉為小心,而那片金銀花是絕對留不得,最好連根拔除,一把火給燒了。

    早知如此,她當初應該忍著恐懼跟柳葳打交道,趁機進朝陽殿的。

    “裘姑娘?”

    “沒事,我只是在想,如果是斑蝥,那麼德妃身上的餘毒就能解了,而且也給了條線往十二監去查,瞧瞧到底是誰買通了十二監裡的公公,將毒下在碗品。”說著,裘化真起身。“刻不容緩,我得趕緊進宮。”

    “也好。”柳至衍跟著起身,卻不慎撞掉了擺在案上的一卷畫軸。

    裘化真欲拾起,卻見畫軸已散開,而上頭的畫像……柳至衍快她一步將畫軸拾起,正欲卷起時,她忙道:“爹,這畫像是誰?”

    “這……”柳至衍揚起苦澀的笑。“她是我的小妾,十四年前就去了。”

    “爹的小妾?”

    見她神色激動了起來,花世澤不禁輕按住她的肩。

    “說來也真是巧合了,才允了讓你承接九兒的排序,這從沒掉過的畫軸突然掉了。”他神色惆悵地攤開畫,對著畫像問:“小清,你是不滿我的安排嗎?你當我不珍視小九兒嗎?

    裘化真倒抽了口氣,顫著聲問:“她……是柳九的親娘嗎?”

    裘化真不敢相信,在她借屍還魂後一直守在她身邊的小清,竟是她的親娘……可為何小清從未提起?

    “怎麼了?”花世澤低聲問。

    她搖了搖頭,再問:“她當初是怎麼去的?柳九似乎不記得自己的親娘。”這話是替自己問的,因為她真的沒有任何記憶。柳家後院裡,大多的姊妹都有姨娘,就她沒有,冷了病了無人噓寒問暖,後院從沒人提起過她的姨娘,她當自己是爹不疼娘不要的孤兒。

    “她……那年小九兒三歲,不慎掉進湖裡,她為了救小九兒溺斃湖中。”

    裘化真瞠圓了水眸,腦海中隱隱約約浮現在冰冷的湖水裡,有抹纖瘦的身影不放棄地抱著自已,用著最後的力氣將她拋向湖畔,自己則沉入湖裡……啊,她怕水不是天生,是因為她親眼目睹親娘沉屍湖底,面對岸站的是高氏……所以她怕高氏,從來就不敢拂逆她,為了能平安長大,她一直是乖順聽話的。

    “裘姑娘,你怎麼了?”柳至衍收妥了珍藏的畫,抬眼見她眸底噙淚,臉色蒼內得嚇人。

    “化真?”花世澤托著她發顫的身子。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了,侯爺,咱們回侯府吧。”她要回去,回去找小清問個清楚。

    回到侯府,進房前,裘化真道:“侯爺,請你別進房。”

    “為何?”

    “拜託,我求你了。”

    花世澤抽緊下顎應允了,放她一人進房,自己守在門外。

    裘化真一進房,屋裡不著燈,只有幾縷從鏤花窗篩落的光芒,她忍住激動,啞聲喊道:“小清。”

    幾乎同時,小清幽幽地在她面前現形。

    裘化真直睇著她,她的年歲就停留在爹畫上的年歲,噙著淺淺羞澀的笑,而此時,她面露憂愁,笑得苦澀,彷佛已知她知情。

    “……你為什麼從來不說?”裘化真顫聲問。

    小清扭著十指。“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

    “你說,孤魂之所以流連人間,是因為執念未解,你呢?”她說,執念未解的孤魂未隨鬼差下黃泉,日後下黃泉會受罰的。而她都已經走了十四年,為何還在陽間?屆時,她會受到多少責罰?

    “當然是因為你。”裘化真怔忡地看著從角落裡走來的書生,聽著他道:“在她死後,她一直跟在你的身邊,目睹你被人沉屍湖底卻無能為力,眼見你死時因為驚嚇過度而魂飛魄散,是她花費了兩年一點一滴地拼湊你,再將你推進屍骸還魂……我之所以一再允她逗留陽間,那是因為她自願在黃泉擺渡千年,永不輪回,而,現在是帶她回去的時候了。”裘化真聞言,不住地抽噎著,突然像個孩子般哭嚎出聲。

    喜她曾被疼愛過,悲她讓親娘背負如此大的罪責驀地,房門被一腳踹開,一陣劍風從她身旁刮過,直指著書生,她錯愕地抬眼,身子不住地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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