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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櫻桃 -【倒數三秒才嫁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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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9 19:18:0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櫻桃-<倒數三秒才嫁你>

「說來說去都怪你!」
怪我?駱麒指著自己的鼻子。
搞什麼?原來她一直都知道,他跟在她後面轉啊?
「如果不是你遲遲不肯出現,我又為什麼會被人訕笑?」
這是在怪他出面捍衛被空投到她懷裡的捧花時,已經太晚了嗎?
「可惡的混帳,你還想躲嗎?」
她期待的阿娜答都躲了二十九年半,難道還不打算飛奔到她身邊來?
「混蛋,你還想躲到什麼時候?快點給本小姐滾過來呀!」她朝四周大喊。
莫非這個「混蛋」,指的真是他?
駱麒童心大發。他蹲下來,雙手抱住小腿,決定──如她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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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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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9 19:18: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下午兩點鐘,還算毒辣的秋陽下,一個小女人埋頭苦「爬」。

    「嘿咻、嘿咻!加油,陶海晶加油!就快走到了喔!」

    她一邊為自己打氣,一邊喘吁吁地爬上坡,玉腿兒賣力揮動,絲毫沒有注意到貼身禮服下,玲瓏嬌臀正款款擺動,讓後頭的人養足了眼。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可惡,誰選在這個節骨眼打電話來?

    她從小宴會包裏抓出占掉一半空間的手機。

    「喂?」口氣有些氣急敗壞。

    「海晶,你在什麼地方?」

    她用手搧搧小臉,不敢去想妹妹幫她化的妝糊成了什麼樣。「路邊。」

    「路──邊?」對方足足高了八度音。「我派去接你的計程車呢?」

    「司機怕塞車,把我扔在距離你家四十棟別墅的地方就走了。」她扁著嘴說。

    「那你還要多久才會到?」對方彷佛沒注意到她口氣中濃濃的委屈。

    「最快還要五分鐘吧!爬坡好累,我還有一百多公尺要走……」

    「走快一點啦!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准你錯過我穿婚紗的樣子。」

    沖著那句「最要好的朋友」,海晶縮了縮脖子,不禁加快了腳步。

    手機啪一聲合上,才跟她通過電話的女人正站在別墅後一角,對一旁的菲傭命令道:「五分鐘後,照我剛才吩咐的去做。」

    「小姐……」菲傭很惶恐。「今天客人很多,您這樣做會嚇壞他們……」

    女人撩高層層裙襬,紅緞鞋朝她一踹。

    「叫你做就做,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她看著籠裏那三隻吐著舌頭的兇狠動物,忍不住露出一個惡毒的笑容,然後,提起繡著淡紫玫瑰的白緞裙襬往外走去。

   

    快快快、快快快!

    顧不得額頭上滲出大滴小滴的汗珠,海晶直往那棟純白色的別墅沖。

    她跟今天結婚的唐湘燕是老同學了,從小學到高中,都奇跡似的被編在同一班。

    不知怎麼回事,湘燕好象很喜歡她,每次談到「好朋友」,總不忘提上她一筆,害她想想都有點愧疚,因為她對湘燕實在沒有那種「天涯知音人」的感覺啊!

    有高興的事,不會特別想跟她慶祝;有難過的事,也不特別需要她的安慰。想到人家總是把她當作「最要好的朋友」,她就覺得自己活像個負心女。

    負心女……噢!一顆大石頭往她的良心砸了下來。

    不管了,就算抵達後她披頭散髮像個鬼,她也要一路給它狂奔上去,丟面子事小,最重要的是能報答人家重視她的一番心意啊……

    她一路衝衝沖,終於沖到目的地──唐家大宅外的氣球拱門前。

    好累!她幾乎直不起腰,兩手撐在膝蓋上,蹬著高跟鞋的小腿微微顫抖,芳唇輕啟,哈哈哈地直喘氣。

    「小姐,請帖請借我看一下。」兩個守在門口的接待生笑容滿面地上前。

    「好,哈哈,我拿給你們看。」她邊平穩氣息,邊翻小宴會包,很快將請帖遞出去。「可不可以先告訴我,距離這裏最近的化粧室在哪里?」她窘迫地笑了笑。「我想我現在需要『醜女大翻身』一遍才能見人。」

    接待生看過請帖之後,笑咪咪地還給她。

    「別墅入口左邊走廊直走到底,有一間女性專用化粧室。我相信你絕對可以在那裏變身成功──無論你的本尊是超人,還是美少女戰士。」

    這個接待生還挺幽默的嘛!海晶報以甜笑,正想道聲謝,突然間──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狗!

    她的眼睛只差沒變成彈珠彈出來。

    只見三隻健壯的杜賓狗突然從唐宅某處竄出來,經驗告訴海晶,她的麻煩大了。

    「小姐,你不用擔心──」兩個接待生試圖要解決突發狀況。

    不,他們不懂,她「當然要」擔心!

    海晶轉過身,拔起酸軟的腿兒就往回跑。

    「汪汪汪!汪汪汪汪!」

    狗啊,她的死穴!雖然她沒虐待過動物,但是再乖馴的狗狗見到她,都像是遇上前世冤家,非把她追得落荒而逃不可!

    奇怪,湘燕明明保證過會把愛犬拴好,怎麼又讓牠們跑出來嚇她?

    「乖乖、巧巧、妞妞,回來!」接待生用力拽住三隻拚命狂吠的大狗。「陶小姐,你不用怕,快回來,我們已經把狗拉住了!」

    太好了!

    海晶正想停下腳步,卻發現──該死的,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

    她在下坡路段狂奔啊!腳上又沒有ABS煞車系統,教她怎麼煞得住?

    「Oh,MyGod!」她絕望地大叫。

    看來只能啟動「手煞車」了!

    她開始隨手亂抓可以穩住她的任何東西──注意,是「任何」東西!

    「哎喲!小姐,你拔我的雨刷做什麼?」我開BMW的耶!

    對喔!她手裏那根黑黑長長的東西不是雨刷是什麼?

    「對不起!」不是她要加速逃逸,實在是因為停不了啊!

    嘶──「色狼!有色狼啊!色狼把我的Dior晚禮服扯破啦!」

    耶?她手裏怎麼有片輕飄飄的印花薄紗布料?

    快快快、快點放手,名牌晚禮服耶!打死她也賠不起!

    「夭~~壽~~喔!連我這個清道夫的掃把都要搶,有沒有天理啊?」

    呿!怎麼淨抓這些沒用的東西?

    她欲哭無淚地瞄一眼手裏的竹掃把,非常遺憾自己不是哈利波特。

    放手放手,繼續抓……咻!好俐落的感覺,看看這次她又抓到了什麼?

    「哇!老頭子我活到這麼大歲數,第一次被人當街脫褲子呀~~」

    她偏過頭去看,當真看到一個隻穿著咸蛋超人四角褲的老爺爺放聲嚎哭。

    「嗚嗚,你哭什麼哭?我也是第一次脫男人的褲子啊!」「初體驗」都獻給你了,還嫌!

    她放掉搶來的皮帶,絕望地想,自己可能會這樣「馬不停蹄」地從山頂跑到山腳下,前提是鞋跟沒有斷掉,或者她沒有滾成一球新竹貢丸……

    哎呀!今天是黑煞日嗎?不過是來參加個婚禮,她也能倒楣成這樣?

    就在這時,旁邊一條矯健的身影揉身撲上,一手摟著她的後腰,一手扣住她的小腦袋,借著衝力將她撞進旁邊的雜草堆。

    「啊──」她尖叫了好幾聲,手指本能地絞住對方的衣襬。

    越過男人的肩膀,她輪流看到湛藍的天空與濃綠的草地在面前翻滾、翻滾、翻滾……直到他們砰一聲,掉進一條佈滿枯葉的乾涸大水溝中。

    停住了……終於停住了……

    靜止的感覺是如此美妙,她又累又倦,全身都痛,幾乎一輩子都不想動了。

    「唔……」

    身下的呻吟卻讓她驚醒過來。一個男人!

    天哪,她的「手煞車」居然抓來了一個男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拖下水的。」她用力撐起上半身,一緊張就話多的症頭髮作了。「我的確是想抓點東西,像電線杆、樹木什麼的,好讓自己停下來,可是我不知道,我居然會把你扯下來──」

    「停!要聊天等一下再聊。」悅耳如歌的嗓音在一大片枯葉下響起。

    這個倒楣鬼的臉正埋在一大片枯葉下麵。

    她對著枯葉又急又認真的解釋。「我不是要聊天,我只是想解釋狀況給你聽。」

    駱麒在枯葉下咧開嘴笑。

    聽她的聲音細細軟軟,什麼話都急急奔出口,一刻也不停留,像透了幼稚園的小女生,一瞧見人就哇啦哇啦講不停。

    雖然還沒打照面,但「可愛」的印象已經深植他心裏。

    「只要你先移到一邊去,要解釋什麼都可以。」

    「好好好,沒問題,我馬上就……」說著,她已經開始忍痛亂動。

    「動作輕一點,我只差骨頭沒跌散,禁不起一點碰撞。」他悠哉的口氣實在跟話中的內容很不相符。

    她卻一點也沒發覺,一連迭的應道:「好好好,我小心、我小心。」

    海晶連忙移到一邊去。當她不再壓著他的時候,一個如釋重負的歎息響起。

    「你還好吧?需不需要我去叫救護車?或者……咦,我們滾了多遠?搞不好旁邊就有人,我喊一喊就能來幫忙了,喂──」

    還真是說風就是雨!

    「稍安勿躁,小麻雀。」駱麒從沒遇過這種吱吱喳喳講不停的小女人,他覺得新鮮極了。「先幫我把臉上的葉子拿開。」

    「好好好。」

    她拂去那片枯葉,一張俊朗出色的面孔出現在眼前,她呆住了。

    是帥哥,貨真價實的帥哥耶!

    他大約三十出頭,但跟她這輩子接觸過的男人大不相同。

    他不顯老氣,也不見沉穩,半瞇的眼眸有些懶洋洋,下巴幾許胡碴感覺有些頹廢,斜斜勾起的唇角很有幾分痞子的味道。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他看起來跟別的男人很不一樣,她有一點……被電到的感覺。

    「怎麼不說話了?舌頭被貓咬掉啦?」駱麒早已習慣女人對他的注目。

    這只小麻雀,倒是很符合他的想像。

    她眼睛圓圓又大大,短髮鬈鬈又亂翹,紅嫩小嘴微微噘著,有種很純真的感覺,特別是她身上有股陽光的氣息,暖暖的、香香的,讓人禁不住想抱上一抱……

    不對!剛剛他已經抱過了,但還是忍不住想再緊緊擁進懷裏,汲取溫暖。

    這麼甜蜜俏皮的小女人,一看就知道是生活在與他完全不同的圈子裏。

    「呃……」她呆了一下。哎呀,把帥哥拖下水是不道德的。「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你的嗜好是穿著高跟鞋在下坡路段跑步,製造交通混亂?」薄而寬的嘴唇抿出了笑,壞小子的那種笑。

    海晶愣愣地看著他。

    因為某種緣故,她從來沒有倒在任何男人的懷裏過,更別提被男人抱著滾呀滾。她漲紅了臉,又害羞又不知所措,半晌之後,雙手用力在禮服上擦了擦,然後直直地伸向他。

    「你好,我叫陶海晶。」很認真的自我介紹。

    「叫我駱麒就好。」他滿不在乎地握了握她的手。

    海晶的心跳登時快了一百倍。這是她看過最好看、最令她心動的男人!

    但,她在下一秒泄了氣……心動有什麼用?到頭來還不是跟她沒緣分。

    「駱……先生,你要不要坐起來動看看有沒有傷到哪里?」

    「我覺得躺著比較舒服。」他試著動動手腳關節,會痛,但沒傷到。

    她不禁氣餒。「我不喜歡罪惡感一直氾濫,如果你受傷,我會很過意不去,我……」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駱麒乾脆枕著手臂,二郎腿順便蹺上,看她要嘀咕多久。

    這個小女人很有趣。他原本是在跑車裏往上坡行駛,見到她像火燒屁股似的往下沖。她個兒小小的,眼睛大大的,一頭鬈發亂亂飛,只少了一對尖耳朵,要不是她神情很驚恐,他八成會以為她是跳躍在林間的小精靈。

    「……雖然說女人在危急狀況下也有可能力大無窮,但我怎麼也想不通,我怎麼會把你『拔』過來……駱先生,你身高體重多少?」她天外飛來一問。

    「駱麒。」他簡單更正。「身高一八二,體重七十二公斤。」

    「那我一百五十六公分,四十四公斤,怎麼可能『拔』得動你?」

    原來她還不知道是他見義勇為啊!看她困惑的表情,他更想逗弄她了。

    他端整神色。「而且,當時我還坐在跑車裏喔!」

    她露出「不會吧!」的驚駭表情。「我還把你從那個小窗子裏扯出來?」她看看自己粉嫩嫩的掌心,握了握,對自己的抓力感到無比神奇。

    他哈哈大笑。

    「怎麼會有人這麼好騙?」在他的生活圈中,已經沒有這麼單蠢的女人了。「是我看你停不了,才下車把你攔抱住,滾到這裏來的。」

    「嗄?」

    「不然你想學阿甘,一路跑到天涯海角嗎?」

    她臉上一陣熱。「啊……謝謝你救了我。」

    雖然不是她力拔「帥哥」,但帥哥好歹是因她落難,真是不好意思ㄋㄟ。

    現在還有人用這麼認真的態度道謝啊?他吹了聲口哨。

    「那你要不要以身相許?」他吊兒郎當地問。

    她呆了一下,紅了耳根,幾不可聞地回答。「……我也希望我可以啊!」

    什麼意思?她名花有主了?那敢情好!他也只是耍耍嘴皮而已,真要有女人黏過來,像牛皮糖一樣扒也扒不開,他才煩惱。

    「還站得起來吧?」他問她。

    「應該沒……」她試試看,卻發現自己砰一聲又坐回地上。「有問題。」

    不知道為什麼,看她皺鼻子皺眼睛的表情,他覺得好好笑。

    啊!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尤其是為了這麼個單純的理由。

    「你要到哪里?我護送你過去。」他坐起來,揉揉頸後。

    反正他今天剛好有空,來參加一個可有可無的PARTY,現在乾脆缺席,把落難英雄的角色演到底。

    「我要去上面一百四十一號,舉行婚禮的那棟白色別墅。」完了,這一耽擱,湘燕不把她罵臭頭才怪。

    駱麒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這麼巧?

    「先把你的高跟鞋脫掉,我扶你上去。」

    這時,上頭傳來人聲呼響。「喂!摔下去的兩個人,你們是不是還活著啊?」

    「我還好,你怎麼樣?」她緊張地問他,他還坐著耶,真的站得起來嗎?

    「死不了的啦!」他壞壞地勾起一抹笑。「倒是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什麼?」

    「剛才你沿途『搶』了不少東西,我相信上頭有一群發火的人等著剝你的皮,你準備好要挨刮了嗎?」

    「噢!」她捂住臉。

    好好的一個SunnyDay,怎麼會被她搞成這樣?

   

    「湘燕,對不起。」

    走進一個小時前,她早該待著的唐家別墅,海晶第一百零一次鞠躬道歉。

    「你是怎麼回事?要不是那些叔叔伯伯、阿姨嬸嬸賣我的面子饒了你一次,你有十層皮也不夠他們剝。」唐湘燕一臉氣憤的指責她,眼中隱約看得見惡毒的笑意。「還有,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子?虧你還是我的『貴賓』,居然活像從垃圾堆裏鑽出來似的。」

    細心吹整過的短髮又亂翹一通了,絲襪開了好幾個大洞,小禮服磨損得像條爛抹布,高跟鞋也在幾分鐘前報廢,更別提身上的擦傷有的還在滲血。

    「我很抱歉。」她赤著腳,低著頭,乖乖認錯。

    唐湘燕揮了揮手。「算了,我叫傭人拿套衣服給你換,你進去化粧室裏整頓一下吧!」完全是施恩的口氣。

    海晶怪自己想太多,接過衣服,翹著亂七八糟的短髮躲進化粧室中。

    她才關上門,外面一干女人就笑得東倒西歪。

    「湘燕,真虧你想得到這一招來整她。」

    「我還有更絕的呢!」唐湘燕傲慢地頂高鼻子。

    「她看起來乖乖的,不錯啊!犯著你什麼了,你要這樣對付她?」

    「我討厭她一副柔柔順順、人人都好的樣子,看到她就想欺負。」唐湘燕嗤了一聲。「我討厭她自以為友情無價,卻不懂得見高拜、見低踩的道理。」

    換言之,對於富家嬌嬌女的她,海晶沒有極力奉承、巴結、看臉色就不對了。

    「噓!她出來了。」一個女人制止她們的談話。

    海晶欲哭無淚地走出來。對於亂翹的短髮,她不會「急救」,只好用水順過;縱使桌上有各色彩妝,她卻連腮紅跟眼影也分不出來,只能拿蜜粉隨便拍拍。

    還有,湘燕塞給她這件灰撲撲的長袍與懶人鞋,讓她看起來更黯淡了。

    把她稱作「好朋友」的湘燕真的要她這樣「灰頭土臉」地觀禮嗎?

    「啊!吉時快到了,我要在草坪上,在上帝的見證下,跟我阿娜答交換誓約。」

    這話聽起來好象有點耳熟……海晶沒多想,衷心地說:「恭喜你結婚。」

    「啊!還有一點時間,乘這個機會把你介紹給我的姊妹淘。」湘燕把她推到房間中間。「各位,她就是我先前所說的,有著『神奇魔力』的陶海晶。」

    面對那麼多好奇又驚訝的目光,她輕輕掙扎了下。

    「拜託,別在這裏提起我那丟人現眼的……」

    湘燕好象沒聽到她的囁嚅,手掌往她肩上壓。

    「我們海晶可以說是有求必靈,各位單身的姊妹們,抓住這個好機會吧!」

    一屋子不認識的女人都圍在她身邊,她平時雖然很愛講話,但在這種時候,她根本說不出話來。

    「海晶。」馬上有個女人叫得親親熱熱。「等一下可得請你幫我們忙。」

    「畢竟朋友的婚禮,就是單身女郎尋找另一半的最好機會。」

    「聽說,湘燕的阿娜答就是托你的福才手到擒來的呀!」

    海晶陪笑著,悄悄往湘燕挨去。

    「我不是拜託過你,『那些事』不要再往外傳了嗎?」她壓低嗓音。

    「反正是事實,有什麼好隱瞞的?」湘燕反而提高音調。

    其他人插嘴進來。「對呀!海晶,我們都知道,如果你到三十歲還嫁不出去,就得當一輩子的老處女了。」

    「而你現在已經二十九歲半,希望渺茫!」

    「但你仍然不放棄希望,努力尋找你的Mr.Right──就像個結婚狂。」

    「聽說你每次相親每次失敗,是不是?只要有人刻意介紹物件給你,那些男人看了你一眼,馬上會愛上觸目所及的另一個女人?」

    「即使是一個正在剔牙的歐巴桑也不例外?」

    「真悲哀,你的桃花運還真是爛啊?呵呵呵!」

    關你們什麼事?

    她實在很想大聲吼出來,但是,滿腔憤慨沖到嘴邊,卻迅速化為一句軟弱的反駁──

    「請、請你們不要說了。」

    她不擅長吵架,真的不擅長!

    她自認說起理來頭頭是道,但如果遇到一干人胡扯瞎鬧,她就招架不住了,還沒跟人家嗆起聲來,自己就會習慣性地先心虛一下。

    自信心強烈不足!她最大的缺點。

    「湘燕、湘燕。」她頂頂「好朋友」的手肘。

    唐湘燕一向比較強勢,而這群女人又是她找來慶祝的朋友,如果說有誰該出面約束她們的言行,也應該是主人家開口才對。

    但她視若無睹,任由惡毒的言語射向她心口。

    女人們巴著海晶,甩也甩不掉。

    「我們跟在你身邊,看到中意的男人,就先把他介紹給你,然後再把他的臉扳過來對準我,這樣他就會看上我了,對吧?」咯咯,天底下真是無奇不有。

    體態豐腴的唐湘燕揮揮手。「各位,我們下樓去吧!婚禮快要開始了。」

    在一群女人的簇擁之下,海晶百般為難地被推著走。

    「哦,海晶。」出了別墅,湘燕挽住她的手,介紹迎面而來的一個男人。「來見見我的婚禮執行師。」

    旁邊的女人吐槽。「應該是婚禮『規畫』師才對吧?」

    面對著別墅外寬廣庭園內的每一樣精緻擺設,海晶倏地刷白了臉。

    剛剛跑進來的時候,一身狼狽,沒心情欣賞,這時她才注意到婚禮佈置的全貌。

    香豌豆花、紫丁香、紫色桔梗,佈置出濃濃淺淺的紫色花卉婚禮,就連湘燕的禮服下襬都繡著精細的紫玫瑰,更別提那婚禮蛋糕的式樣、泳池畔的提琴手和舉行典禮用的小搭台與垂花廊,都跟她想像中的婚禮一模一樣。

    這是她看了好多婚禮相關書籍後,不停修正設計的「陶海晶專屬婚禮」。

    但是,穿上新娘禮服的人,卻不是她!

    一股悶悶的無名火開始在胸口燎燒。這個人,真的把她當作「好朋友」嗎?

    唐湘燕笑若春風。「我的婚禮『規畫』師應該是海晶才對。」

    她的背脊一陣僵硬。

    「我看海晶大概也沒機會舉行婚禮了,乾脆用她的點子,反正這幾年她總是喋喋不休地講,她的婚禮要怎麼弄怎麼弄,我聽得都會背了。」

    所以你就剽竊我的點子,甚至事先不需要知會我一聲?她哪里是她的「好朋友」了?海晶終於看清楚,她根本就是她「很好利用的朋友」!

    唐湘燕跟身邊的人解釋。「我覺得她的點子行得通,反正她也『用不著』,我就叫人照著做做看,效果嘛……」她挑剔地看了四周一眼,好象正等著她三跪九叩,承蒙她看得起。「馬馬虎虎啦!還撐得住場面就是了。」

    一句「她用不著」戳中海晶的心窩,疼得她心口直淌血,但老鼠般膽小的個性,卻讓她大氣也沒吭一聲。

    女人們又追著她問:「聽說你嫁不出去是因為命帶詛咒是不是?」

    「那是真的嗎?我指的是,你們陶家的人都被詛咒了桃花運?」

    「聽說你太祖爺爺的太祖爺爺的太祖爺爺,曾經強迫一個清白的姑娘家,那個姑娘含恨死去前,曾經詛咒陶氏一門的桃花運衰到底。」

    海晶真想捶自己出氣。她幹嘛那麼愛講話?把自家的點點滴滴都洩漏出去了,現在才被人家拿來八卦!

    就在她鼓起勇氣、想要反抗的時候,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

    「我就說奇怪,明明在辦喜事,怎麼一直聽到烏鴉叫?」迎面而來的冰霜美人毫不客氣地說道。

    她的容貌極其姝麗,舉手投足間也有著名門淑女的氣派,只是那雙水靈靈的明眸、那張不饒人的利嘴,就連唐湘燕也招架不住。

    「海晶,過來這邊。」冰琪命令道。

    一個女人搶上前來。「你不能獨佔她的『異能』。」

    「如果我想要男人,我會自己去追,而不是請一個連好人跟壞人都分不清楚的笨女人來幫忙。」冰琪直接箝住海晶的手臂,脅迫她離去。「走。」

    「謝謝。」她很小聲很小聲地說道,眼眶都紅了。

    到了一間比較不顯眼的化粧室,她把海晶推了進去。

    「天哪!你的眼睛紅得像兔眼,除非你想不戰而逃,不然拜託你在五分鐘之內消掉紅兔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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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9 19:18: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那只小麻雀還想「健行」多久?他們一前一後,已經從山腰走到山腳下了耶!

    看著閃爍的招牌、車水馬龍的街道,駱麒再一次按下手機。

    「……您所撥的號碼目前無法接聽,您要留言請按米字型大小……」

    Shit,又是語音留言信箱!他開始懷疑,冰琪是故意把手機關掉,也許她早就知道要顧著這只小麻雀是一件吃力又不討好的事,

    他忿忿地按掉手機,很想招輛計程車回山上去開回他的跑車,但……他實在無法扔下她不管。

    那只小麻雀下午明明還樂得吱吱叫,眉梢嘴角都會笑,像道燦爛的陽光照進他心中,但自從她被帶人新娘房之後,再見面,就—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她到底受了什麼打擊?居然比他心情灰暗的時候看起來更黑暗。

    叮咚!「歡迎光臨!」

    熱切的招呼聲,讓他意識到他已經尾隨她進入便利商店。

    她站在冷飲區前面發呆。

    對,走了很久,她也該渴了,他斜眼睨苦她,從冷藏櫃拿出一瓶礦泉水。

    她走來走去,拿下定主意,最後終於像是下定決心似的拿出一瓶355ML的海尼根啤酒到櫃?結帳,

    他跟著走過去,各結各的。她看了他一眼,他以為她會說些話,但那雙桃子眼很空洞,拿起啤酒與發票就往外走。

    到了外面,她啵一聲打開鋁罐,插上吸管,喝沒幾口就嗆出來。

    「小麻……陶海晶。」他記起她的本名。「女孩子別在外面喝酒很難看。」而且很危險。「我送你回家。」

    桃子眼眯了一下,仿佛沒認出他,又吸了幾口啤酒,遊魂似的往前走。

    跟她走了好幾個鐘頭,總不能現在才扔下她不管吧?誰知道她酒量好不好,萬一醉倒在路邊,會不會被亂來?他只好認命地繼續跟。

    走到了十一間便利商店,她又晃了進去,買了一瓶更大瓶的啤酒。

    這次她不用吸管,直接對嘴咕嚕咕嚕住下灌。

    再到下一間便利商店,她改買一瓶紅酒,酒精濃度更高了。

    再到下下一間便利商店,這一次她抱著的,竟然是一瓶威士卡——

    不會吧?

    駱麒把威士卡搶過去放回貨架上,一路把她推出便利商店。

    「幹嘛?」桃子眼醉醺醺地瞄著他。

    「繼續散步!」他沒好氣地命令。

   

    夜已經很深了,海晶走在空寂的街道,人昏昏的,濃烈的酒精麻醉了神志,腳步虛虛浮浮,整個人像騰在半空中。

    她走了多久?印象中好像很久很久,她的腿出奇地酸軟,但酒精又矛盾地給了她支撐的力量,讓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汪汪汪!汪汪汪汪!」

    一隻臺灣土狗嗅到她的氣味,死命攀在後門柵欄上兇猛狂吠。

    海晶知道,如果那只狗跑得出家門,絕對會追著她不放。

    想想,她可真悲慘啊!不但桃花運被詛咒,就連狗也愛欺負她,她滿腔悲怨比作怒氣,當下指著那條狗罵了起來:

    「我就是天生註定,過了三十歲就嫁不出去,怎麼樣?不爽來咬我啊!」

    「汪汪汪!」我是真的很想咬你,但出不去啊!

    「又不是我自己不想嫁,我也是尋尋覓覓,但就是沒有結果啊!」

    「汪汪汪!」這就不關我的事了,跟我講也沒用,我有老婆小孩了。

    「最可惡的是唐湘燕,她幹嘛把我的私事一件一件住外傳,還講得那麼開心?」

    「汪汪汪!」狗狗我也不喜歡大嘴巴的婆娘。

    「我為什麼不像現在一樣,凶巴巴地反罵回去?那時候我膽小個屁啊?」

    「汪汪汪!」嚇!原來你認為我好欺負,不罵別人來罵我啊?

    狗狗吠得更大聲了。

    早知道幾聲狗吠就能讓那雙桃子眼回過神,他早該啊嗚啊嗚地吠個幾聲,省得健行一個晚上,折換成忠孝東路,都走九遍不只了。

    她搖搖晃晃往前走,氣得直掉淚。「可惡的唐湘燕,把我精心設計的婚禮還來,那是『我的』婚禮,不是『你的』!」

    聽到這裏,駱麒總算從「莫名其妙」,進展列「略有頭緒」的階段,

    難道說,小麻雀是到了婚禮現場,才發現愛人兒結婚了,新娘卻是唐湘燕?

    這樣解釋也怪怪的,好像有什麼地方說不過去……

    「呃!」她打了個酒嗝。「說來說去都怪你!」

    怪我?駱麒指著自己的鼻子。

    搞什麼?原來她一直都知道他跟在她後面轉啊?

    「如果不是你遲遲不肯出現,我又為什麼會被人訕笑?」

    這是在怪他,出面捍衛被空投到她懷裏的捧花時,已經為時太晚了嗎?

    地上一個空鋁罐,海晶舉起腳用力一踢。

    鋁罐飛過無人的街道,在地上留下寂寞的空響,就像好渴婚好渴婚的心情。

    如果她有一個溫柔的情人,讓她愛、惹人羨,她就不會這樣被欺負了。

    「可惡的混帳,你還想躲嗎?」

    從小時候,她就開始期待的阿娜答都躲了二十九年半,難道還不打算飛奔到她身邊來?

    「混蛋,你還想躲到什麼時候?快點給本小姐滾過來呀!」她跺著腳,朝四周大喊。

    莫非這個「混蛋」,指的真是他?

    駱麒童心大發,他蹲下來,雙手抱住小腿,決定——如她所願。

   

    咕咚咕咚……

    那是什麼聲音?

    咕咚咕咚……

    聽起來很像是什麼物體在地上滾動的聲音。

    咕咚咕咚……

    在她後面!

    海晶全身寒毛豎起,酒意瞬間少了一大半。她慢慢同過頭去看,只見一大團「東西」朝她滾過來,越滾越近,咕咚咕咚、越滾越近,咕咚咕咚……

    然後,那「團」東西在她面前靜止住,舒展開、彈起來。

    「啊!」她嚇了一大跳,蒙住眼睛不敢看。

    駱麒站在她面前把她的雙手拿下來。

    「找遵照你的意思,用『滾』的滾過來了。」他的聲音帶著調侃笑意。

    遵照她的意思?

    可是,她剛剛是在召喚她素末謀面的「阿娜答」耶!「他」卻真的滾過來了?

    有好半晌,海晶怔住了。

    他……阿娜答……兩個影像仿佛重疊在一起,變成同—個男人了、

    海晶呆呆地問:「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翻了個白眼。原來她根本不知道他跟在她後面,那她剛才在鬼叫誰啊?

    「沒事,我看你心情不太好,所以跟著你走,怕你出事。」

    她捧著小腦袋用力回想,腦海中的街景亂花花。

    「你從哪一段開始跟?」

    他愉快地提醒。「你剛把捧花摔到新娘頭上,砸爛她的鑲鑽小皇冠,跑出唐家的那一段。」

    她倏地抬起頭。該死,頭好暈!「那不就是一開始嗎?」

    他聳聳肩。「大概是吧!」

    好體貼喔!他真的好有紳士風度,不忍心見到淑女落單走在路上,所以尾隨著她,一路保護她。

    西洋羅曼史的情節跳進腦海裏,看著眼前的駱麒,她整個人都鬆懈下來,下意識地知道自己可以信賴他。

    醺醺然的酒意迅速擠開方才的恐懼,她晃了一下,腦袋瓜子又糊了。

    「你還好吧?」駱麒及時扶住她。「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要,我才不要回家。」她激烈回應。「一回家,面對房間裏滿櫃子的男女交往叢書、巒愛疑難解答,還有一大排的婚禮情報志、婚紗雜誌,你叫我怎麼忍受?」她跺腳,一跺就頭重腳輕,「尤其是在這個晚上!」

    「原來如此。」駱麒點點頭。

    事情大概就像他剛剛演繹的那樣,很老掉牙的戲碼——「新娘不是我」。

    真是悲慘,如果當初不抱著結婚的期望,又怎會有結不成婚的失望?

    想到這,他一改吊兒郎當的模樣,眸底滑過幾分陰鬱,但很快又抹了去。

    「不想回家,那你想去哪里?」

    突然間,一陣噁心的感覺湧上來。

    「我想去……」她撲撲跌跌到水溝邊,還沒蹲下來,就把一肚子酒給吐出來。

    「你很少喝酒吧!」他扶住她,等她吐完,把手中的礦泉水遞給地漱口,還出借手帕讓她擦擦。「我看你還是回家去吧!」

    她把自己稍微清理好,便軟軟地癱進他懷裏。「但是……我想睡覺。」

    「SHIT!」

   

    抱著輕如羽毛的小麻雀,駱麒搭車回到位於四十二樓的高級公寓。

    他把她放在沙發上,又撥了一次冰琪的手機,訊號依舊不通。

    他考慮了一下,終於懷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撥了冰琪房間的專線,希望有人接,卻又怕被冰琪以外的人接到。他不耐地數了十二聲嘟嘟響,宣告放棄。

    現在要拿那只小麻雀怎麼辦?

    「水、我要喝水……」她呻吟著。

    他走進光潔如新的廚房裏,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富維克礦泉水。

    「水。」他回到她身邊,坐在茶几上替她扭開瓶蓋。

    海晶坐起來,搔搔蓬亂的短髮,咕嚕咕嚕就喝掉一瓶。

    她的意識終於清醒了些。「這裏是哪里?」

    「我的房子。」

    他的房子不就是他家嗎?他幹嘛說得那麼拗口?

    這個想法掠過她的腦際,一瞬間就消失了。

    「有沒有地方可以借住一宿?」她神思朦朧,卻清楚地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他。

    「我送你到客房去休息。」他像抱成習慣似的,再度將她打橫抱起來進入客房。「浴室在那邊,看你要不要梳洗一下,我等會再過來。」

    海晶被欣在安樂椅上,駱麒一離開,她揉揉太陽穴,進入浴室洗澡。

    褪去那身灰撲撲的長袍,她將水龍頭扭到最大水量,熱水淋打莊身上,血液已經凝固的擦傷傳來一陣陣的痛……

    也幸好是痛覺,讓她能維持神志,在打不停的酒嗝中洗髮沭浴。

    這個浴室就像飯店浴室……不,比五星級飯店的更寬敞豪華。全新未拆的盥洗用具一應俱全、如果不是無心玩耍,這裏的泡泡浴精一定可以讓她玩上好久……

    她歎口氣,刷了牙、洗把臉,穿上連吊牌都沒摘下的浴袍,看著鏡中的自己。

    燈光是柔和的暈黃,一切都恍恍惚惚、模模糊糊,連她的小腦袋也是。

    她歪歪斜斜地走出浴室,坐在床邊打呵欠,駱麒正好敲門進來,將手上的兩瓶礦泉水放在床頭櫃上。

    「你喝了那麼多酒,睡前多喝點水才不會作噩夢。」至於明天早上起床後,眼皮浮腫的問題……

    啊!他們的身分又不是攝影師對模特兒,不心想那麼多。

    「早點睡。」看她側躺下來,搔搔頭又揉揉眼,實在可愛,忍不住揉揉她的發,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晚安。」

    海晶渾身一震,先前在血管裏平靜一會兒的醉意又忽然衝撞起來。

    她要她的阿娜答快點滾過來,結果他就咕咚咕咚地滾過來了——

    這是不是一種暗示,告訴她,他就是她期待已久的Mr.Right呢?

    而幾,他還在第一眼就電到了她耶!

    他收回厚實的手掌,才發現小麻雀不知道已經瞅著他看多久了。

    她眼神朦朧,洗盡胭脂的小臉只有巴掌大,有點蒼白,看起來荏弱無比,好像非常非常需要保護的樣子。

    「我回房去,明天再送你回家。」他正要轉身離開,卻發現不知何時她的小手已經揪住他的衣擺。

    海晶想要留住他,卻又不知該怎麼做,一張小嘴早巳喋喋不休地起了話頭。

    「明年是孤鸞年,所以趕在今年結婚的人特別多,我這個月連續收到八張喜帖,八個紅包把我的薪水瓜分光光。」也許是夜太深,她的嗓子有點啞。

    「快點睡。」

    「這還只是八場中的第五場婚禮。過幾天,我還有個朋友本來要結婚,但為了重新再談一次真正的戀愛,她的結婚典禮改成了『戀愛誓師大會』。」

    「你還想繼續聊啊?」

    夜裏,他從來不跟女人聊天的,不是SAYGOOD-BYE,就是另有「活動」,

    她潤了潤唇。「不可以嗎?」

    「我沒差,」這幾天都沒排工作進度,他可以當一陣子夜行性動物。

    她垂下小腦袋,思索著該怎麼開口。

    「怎麼了?」他看出她的欲言又止。

    「你要不要……」她頓了一頓,終於鼓起勇氣。「跟我一夜情?」

    「什麼?」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一夜情。」

    不管他是不是她命中註定的真情人,她都已經對他動了心,她想要把自己交給這個男人,即使甜蜜只有—夜也無妨。

    「不要。」他想也不想便拒絕。

    「為什麼?」她這麼沒有魅力嗎?

    「你只是一時受到打擊,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會沒事。」想想也怪可憐的,如果「新娘就是她」,今晚就是她的新婚之夜了,怪不得她想……

    「睡一覺起來,事情還是一樣呀!」她翻身坐起來。

    明天,只是她距離三十歲又更前進了一天而已。

    結婚的希望一天比一天渺茫,搞不好最後真的被烏鴉嘴說中,嫁不出門,那她幹嘛守著處女之身不放?

    管他是不是命中註定的那—個,總之,她對他有感覺就對了!

    酒精在血液裏呼嘯苦要解放,醉,讓女人的矜持變得模糊。

    駱麒看起來性格十足,體格精健,更有英雄救美的風度。如果錯過他,再尋尋覓覓,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來為她的青春年華畫上值得懷念的休止符。

    她雙頰酡紅,眉目含春,想到要勾引眼前的男人,從未發揮過的女性潛能—湧而出,霎時間,只穿著純白浴袍的她竟變得風情萬種。

    她勾勾子指,硬是把他勾到面前來,暖暖的唇主動獻出初吻。

    只是輕輕淡淡的「啵」了一下,他竟然心蕩神馳。

    「請你愛我好不好?一個晚上就好。」

    他看著她,欲望已經騷動,但理智仍在掙扎,

    他沒有辦法拒絕她,但又希望自己能說不,他有過許多女人,可以輕易分辨出誰玩得起,誰玩不起。

    一夜沉淪並不適合小麻雀。

    「拜託你,」她軟軟的求,嫩唇微噘,讓他渴望能更徹底地品嘗她的滋味,「只是一夜……」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已經將她壓回床上,向欲望臣服。

    海晶想不到,這男人說「不」說得那麼堅決,可是一旦付諸行動,卻又那麼俐落。

    他迅速解開浴袍上的帶子,她美麗的身子立刻無所隱瞞。

    他以為小麻雀會害羞地叫起來,沒想到先吼出來的人竟然是自己!

    「你身上怎麼這麼多傷痕?」他瞪著她看。

    「一般來說,你不是應該要先稱讚我很性感、很美麗嗎?」她困惑地眨著眼?

    「性感個頭。」他低聲詛咒。

    她有著柔軟的身軀,但一看就知道沒有被「啟發」過,腰身窄窄的,臀兒小小的,她甚至沒有明顯的腰線,而且太瘦!

    但是,他還是對她起了生理騷動。

    「書上都這麼寫啊!」

    「這些擦傷從哪里來的?」傷口遍佈在雙臂,血色都已經變暗。

    「大概是在地上滾的時候擦傷的吧!」

    他點點頭。也對,她不像男人皮厚骨粗,輕輕一撞,只怕就破皮流血了。

    「我去拿藥給你擦——」話才停住,他就瞪著眼想起,屋子裏哪來的傷藥?「不對,我去便利商店買點藥給你擦。」

    「別想逃走。」好詐!想用這一招擺脫她,她抓住他的衣擺,「傷口不痛了,真的不痛了。」

    「不痛?」

    「比起心痛,那些傷口真的無所謂。」看走了眼誤信一個「好朋友」的感覺原來那麼讓人難過。

    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那個不要她的男人竟能讓她如此心痛,駱麒就生氣。

    「那種男人,忘了他。」他低吼一聲。

    「哪來的男……啊!」她還沒問完,嫩唇就被噙著了。

    如果剛剛的誘惑之吻是杯水果調酒,這個深吻就是濃烈的威士卡。

    他輕憐蜜愛地吻著她,她好生澀,甚至連接吻都不會,他挑動舌頭誘惑她,她還愣愣的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她的純真,不知怎地竟讓他有種滿足的感覺。

    他笑著吻上她雪白的頸子,渾圓的肩頭,熱燙的唇貼上海一寸細滑的肌膚,汲取她身上暖暖甜甜的香氣。

    海晶在醉夢中輕輕顫抖著。

    「這種感覺好奇怪……」她呢喃。「從來都沒有過。」

    「有就奇怪了。」他迅速褪去身上的夾物,回到她身邊。「會害怕嗎?」

    「一點點。」話雖如此,但她望著他的眼神卻又默許他為所欲為。「『那個』……會很痛嗎?」

    「一點點吧!我不會讓你疼太久的。」

    「會卡住嗎?」她想起二妹十五歲那年夭折又糗大的初體驗。

    「……什麼?」

    「陰道痙攣。」她好緊張,好想說話。「就是把男人的『那個』卡在身體裏面……」

    「停停停,我知道。」現在提起這個真是殺風景。他溫柔耳語,「什麼都不用怕,交給我就對了,我不會讓你有任何『意外』,一切都會很完美。」

    「可是我……」

    他再度以吻封緘,確定她的喋喋不休不適合現在發揮。

    他溫柔的?發揮了強烈無比的功效,她吱吱喳喳的欲望越來越軟弱,最後不知不覺消失在他口中,化為甜蜜的交纏。

    不加道過了多久,她覺得全身發燙,胸口漲滿了莫名的渴望。

    她想要他,想要他!

    就在她要開口懇求他垂憐的時候,他腰下猛地一沉,叩關而入,她尖叫一聲,攀緊了他,無助地扭動腰肢。

    「好疼啊!」她泣叫。

    「要不要我退出去?」他咬著牙,固定住自己,不想添加她的痛楚。

    「不行,不可以。」她眨著淚眼,獻祭似的虔誠讓他抵禦不住原始的誘惑。「你一定要給我一個最美好的初體驗!」

    她咬著牙,困難地接納他堅硬的全部,慢慢從疼痛中體會到快感。在他狂野的律動中,她幸福地笑了。

    雖然最美的新娘也許當不成了,但期待已久的「嘿咻嘿咻」終於如她所願。

   

    這個小女人真的……很不一樣?

    歡愛過後,不勝酒力的她沉沉地睡去了,他才能盡情地欣賞她。

    她帶給他這輩子前所未過的溫暖,光是她的歡笑與羅唆,就足以填滿他心裏的黑洞。

    在他的生命中,從來沒有一個人像她一樣,那麼靈動、那麼純真,也從來沒有一個人讓他後悔這間公寓竟像個冰冷的空殼子,她想喝水,他發現他沒有杯子;她受了傷,他發現自己竟然連一瓶碘酒都沒有。

    她的出現,讓他想把一間公寓改造成一個「家」……

    家?他用力地甩甩頭,甩掉這個荒謬的想法。

    話說回來,深入她的身體,就像回到了他的港灣,緊窒、溫暖,而且甜蜜。

    他輕輕按摩她瘀青的地方,動作十分輕揉,不許自己打擾到她的睡眠。

    他跟很多很多的女人交往過,也有過很多露水姻緣,他定不下心,從來不想跟任何女人發展一段感情,因為他不想成為「任何人的」。

    但是,過了這一天,他卻想成為「小麻雀的」。

    可她會要他嗎?她才剛被一個男人傷透了心,會這麼輕易就接納另外一個男人——一個甚至不敢保證能讓她幸福的男人的追求嗎?

    這個問題,讓他輾轉反側了好久、好久,才終於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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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9 19:19: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當時鐘上的時針指著下午一點時,陡然醒來的海晶不禁倒抽一口氣。

    她慢慢地轉過頭,看著在身邊熟睡的男人發出均勻的呼息,昨夜的一切,歷歷爬上心頭。

    她滿臉紅通通,她她她……她勾引了一個男人耶!而且,她不再是個處女了!

    好耶……

    慢著!好什麼好?她混哪一行的?言情小說編輯耶!

    言情小說的公式就是,一夜情過後,女主角要在天亮之際,男主角還沒醒來之的趕緊穿上衣服,然後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結果她睡過了太陽曬屁股、睡過了日上三竿,還睡過了日正當中——

    溜啊~~~點溜!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她偷偷爬起來,拎起扔在地上的浴袍閃進浴室,快手快腳地換上昨天那套灰撲撲的長袍。

    耶?書上說得沒錯,嘿咻之後,雙腿之間真的會怪怪的耶……

    噯!現在不是研究那個的時候。三十六計,逃為上策!

    再打開浴室的門,她踮著腳尖,一步一步像頑皮豹似的一路逃到大門口。

    開門,沖!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她嚇了一跳,警報器在叫耶!完了,這下完蛋了!如果強行開門逃出去,會不會在跨出門的瞬間被強力電流電得「金系系」?

    她這一猶豫,一隻大掌從她身後將大門壓上,警報器也在同時間「閉嘴」。

    她全身—僵,回過頭,只是駱麒只穿著長褲,下巴有新生的胡髭,黝黑的雙眸盯牢了地。

    奇怪了,明明夜裏使出勾引手段的人是她,但為什麼今早以獵人的目光看人的卻是他?

    駱麒下巴一抬。「到那邊談談。」

    還要談?哎呀呀,她這個一夜情是包「做」不包「談」的啦!

    但礙於他狩獵般的眼神,她不敢不乖乖照做。

    他從冰箱裏拿出兩瓶冰冰的礦泉水,兩人隔著大理石餐桌默默相對,

    沉默半晌,他終於開口:「你身上的傷,回去要記得擦藥?」

    「我會處理的。」她把這輩子的冷靜全部提領出來用在這一刻了。

    兩人又沉默片刻。

    看著昨夜徹底愛過自己的男人,她不禁臉紅,當時她怎麼有膽提出那種要求啊……不過,她一點都不後悔就是了。

    「我……我可以回去了嗎?」她終於鼓起勇氣問。

    嗚嗚,做過「那種事」以後,肚子果然好餓,她只能喝礦泉水嗎?

    他沒反對,但看起來欲言又止。

    他不想輕易放開這只小麻雀,卻又沒有理由將她留下來不讓她走。

    終於,他像下定決心似的開口。「我們來做一個約定。」

    她好奇地仰起頭,亂翹的鬈發左甩右甩,

    「如果下一次我們偶遇,你就自動從—夜情的對象升級成我的女朋友。」

    「嗄?」她嚇了一跳,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有男人跟她求愛耶!

    「到那時候,我們談戀愛。」他的口吻很堅定。

    不不不,告訴他,她「現在」就要談戀愛,才不想再等下去,她沒時間菇菇磨磨,如果她不在三十歲之前結婚,那麼老了以後,她坐在搖椅上織毛線、聽「拉哩噢」的孤獨歲月就指日可侍了!

    「你覺得這個約定不好?」難道她忘不了拋棄她而另娶別人的男人?

    「也不是不好……」她為難地說。只是她沒有那個閒工夫耗啊!

    「真糟糕,這是我第一次想要這樣做……」他攏緊了眉。

    換作對方是其他女人,合則聚、不合則散,只有二分法,沒有鳳求凰,哪來現在的矛盾。

    「第一次」?這三個字打動了海晶的心。這算是一種「破例」嗎?

    「為什麼?」她小心地問。「為什麼想這樣做?」是因為她的關係嗎?

    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她的心口怦怦地跳了起來。

    「你就像一顆曬過太陽,暖呼呼又軟綿綿的抱枕,充滿了清新的氣息,令人嚮往不已。」他頓了一頓,一抹陰鬱從眼底滑過,「一下子就把你往冰窖裏拖,似乎不太好。」

    冰窖?什麼冰窖?

    她望著他性格十足的側臉,不禁困惑了起來?

   

    星期一的蔚藍出版社,簡直忙亂不堪。

    這是一家以文藝愛情小說為主力的出版社,每個月將近二十本的出版量,讓旗下五位編輯忙得焦頭爛額,尤其是今天,電話聲此起彼落。

    「什麼?!還要再三天?小姐,你已經拖稿一個禮拜了耶!」

    「不行不行,就算用吐的,你也要在下午三點把稿子給我吐出來!」

    「後記、後記!我不是說過,後記要連同稿子一起交來的嗎?」

    「什麼?網路線壞了?不能傳檔案?這該不會是你拖稿的新藉口吧?」

    一陣威脅恫嚇、委曲求全、長嗟短歎、死命懇求之後,四支話筒終於重重地掛回電話座,四位元小編也癱在電腦椅上,幾乎要吐血陣亡。

    「我有星期一症侯群。」明麗舉手表白。

    「我也是。」、「我也有!」、「我也一樣!」附議聲紛紛響起。

    「算啦!熬過今天,明天就會換得『星期二認命症』,到時就會乖乖被這些作者操到死。」明麗說話向來比較勁爆。「現在統統給我IN起來!」

    「人家IN不起來啦!」

    「當心你一臉死相被老闆刮!」

    四個女人還在藍色憂鬱海中浮沉,只聽見喀啦喀啦、喀啦喀啦,一陣快速而穩定的鍵盤聲從最左邊的辦公桌上響起。

    大家邊喝熱茶邊想到,對喔!今天早上,只有海晶的作者沒打電話來討饒。

    四把裝著滾輪的電腦椅瞬間滑過去,探個八卦。

    「海晶,你的作者都沒拖稿喔?I

    「羅亞南、江明月、孟祥馨之前不都是出了名的拖稿大王嗎?」

    「還曾經為了在最後一秒趕出她們的稿件送印剛廠,弄得我們人仰馬翻。」

    海晶停下手邊的工作,用小指沾取櫻桃護唇膏在唇上抹了抹。

    「這一次,她們都發誓會在截稿期前五天把稿子交出來。」

    截稿「前」五天!「真的假的?會不會是你聽錯了?」

    海晶歪著頭想了一下,那三位作者當時都說得很斬釘截鐵啊!「我想,應該假不了吧!」

    「你用了什麼『必殺計』?」

    她也是一臉茫然。她好像答應過她們,提早交稿就可以交換一個秘密。

    不過,是什麼秘密她也記不太起來,應該沒什麼吧?

    「沒有啦!可能是她們自動自發,想要改過遷善……」

    「少來!有什麼秘訣,說來給我們分享一下。」

    就在她快要拗不下去的時候,主編大人從獨立小辦公室裏刮了出來。

    「陶海晶,你今天不是要跟孟祥馨去接受雜誌社的採訪嗎?」

    海晶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桌上的小時鐘:「是的,上午十一點。」

    「帶幾本公關書,還有這期的主打海報過去,多多爭取亮相的機會!」

    「……好。」

    她站起來,委屈地扁扁嘴,從抽屜底層拿出包包往編輯室外頭走去。

   

    「為什麼我要接受雜誌社的採訪?」

    這算是「額外」的工作耶!

    「因為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你無故蹺班,那大雜誌社剛好打電話給出版社,希望找個編輯、作者作採訪,但就因為你不在,所以簽王註定就是你。」

    站在紅磚人行道上,陶海晶自言自語,哀聲歎氣。

    真是人若是衰,種瓠仔都會變菜瓜!

    形同乖寶寶的她,只有「月月來」才會請病假,宣告陣亡一天,結果那天……「一夜情」的隔天,她一路睡到過午,回到家後,當然引起了天下大亂。

    首先,出版社找不到她的人,那天剛好有份稿子急著要送印刷廠,要不是念在她「資深」,從大學畢業就蹲在那裏吃苦到今天,早就把她Fire掉了。

    接著,是她徹夜未歸,也沒打報平安的電話,就連「出門前」跟「回家後」的衣著打扮都大不相同。

    想當然耳,她家老爹跟五寶,那兩個大小男人神經兮兮又激動不已,直問她對昨晚還有沒有記憶,是不是被下藥失身,還差點架著她去婦科作檢查。

    經過那—夜,耶薄薄的一片當然是不存在啦!不過,它的消失純屬男情女願,再說她都二十九歲半又過一天,那一片還在不在,有那麼重要嗎?

    幸好,其他的妹妹反應都平平。

    二妹風穎不是很在意,反正她十五歲時就偷吃過「一半」了。那天晚上,手頭寬鬆的她,主動幫她辦好一隻熱門新手機,真是貼心。

    小妹日綺,充滿了未來女強人的架式,正啃著艱澀的財經書籍,她發誓要訪問到神籠見首不見尾的「鷹翼集團」總裁鞏天翼,才沒閒工夫理她呢!

    至於三妹月儀,只顧著問她餓不餓。

    餓,當然餓啊!

    做了那麼激烈的「運動」,又只喝礦泉水,怎能不饑腸轆轆?

    可是,當時偷看一眼駱麒的公寓,很大、很乾淨、設計很高雅,像雜誌裏的展示屋,再偷看一眼他的冰箱,只有成打的礦泉水,其他什麼都沒行。

    她在小妹的照拂之下,餓死鬼投胎似的吃掉一碗公湯麵,然後躲回房間去擦藥,看著胸前張狂深烙的吻痕,不禁臉紅心跳。

    雖然是一夜情,但是……他很賣力在取悅她呢!

    想到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的嬌軀,每寸肌膚都印滿他的吻,她就不由得打顫。

    那種水乳交融的感覺好好,滋味令人難忘,這輩子嘗過一次,就算不結婚也夠回味的了……更何況他們約定,如果再次偶遇,就要談戀愛。

    這讓她從那天起,走路開始變得不專心,總是左顧右盼,希望他能從哪里冒出來……

    「海晶,你在看哪里?我站在對面街道跟你揮手揮半天,你怎麼都沒看到?」

    孟祥馨慢步踱到她面前,聲音嬌嬌軟軟。她穿著玄罷皮飾片上衣,搭上暗紅紗罩縐褶長裙,腳下還蹬著Dior黑色高跟涼鞋,看起來高人一等又美麗出眾。

    一身尋常打扮的海晶驚歎。「你會把雜誌社裏的模特兒都比下去。」

    「就算你這麼說,我還是很後侮答應參加這次訪問。」

    「怎麼會?」像祥馨這麼出色的美女,本來就應該出來亮相。「該不會是你家的徐千峰又吃飛醋了吧!」

    前幾天本來是他們的婚禮,不過祥馨覺得巒愛談不絢,順延婚禮,先舉行一場「戀愛誓師大會」,這對早就想把她娶回家的徐千峰來說,當然是個打擊囉!

    「才不是呢!我想留在家裏趕稿。」孟祥馨撥了一下長髮。

    「不~~會~~吧~~」她旗下的作者個個都轉性啦?

    以前三催四請,她大小姐都要等到思慮圓滿、故事完熟才肯動筆寫,這次居然自己乖乖去趕稿,不用皮鞭也不用蠟燭?她是不是聽錯了?海晶捷撓耳朵。

    「亞南跟明月也在趕稿,聽說趕到全身都散發出濃濃的殺氣了呢!」

    身為她們的責任編輯,聽到這種消息,她當然是很高興啦!不過……

    「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孟祥馨的柔荑握著她的手,慢慢往雜誌社走去。

    「因為只要在截稿日前五天交出稿於,你就會告訴我們一個秘密啊!」

    海晶頭皮發麻。「什麼秘密?」

    「前幾天你來我家,亞南當著你的面開黃腔,這次你可沒罵我們講限制級話題,污染你這個黃花大閨女,所以呢……」孟祥馨頓了一頓,淘氣地笑。

    原本還在左顧右盼的海晶突然皮皮剉,好像猜到她要講什麼了。

    「我們推測,『黃花』已不再是『黃花』,『閨女』也不再是『閨女』,我們很想知道所有細節,以及『掌門人』是誰,你也答應提早交稿就告訴我們一切。」

    「啊……」她忙著皮皮剉,又忙著東張西望,只差沒一腳踩進水溝裏。

    「你怎麼了?幹嘛慌慌張張的?」孟祥馨及時拉住了她。

    「沒、沒有啊!」她還是忍不住在人群中尋找那個高大的身影。

    先偶遇再戀愛,說起來很瀟灑,但仔細想想,一點都不帥!

    這個城市有幾百萬人口,其中還有些人像候鳥一樣到處飛過來又飛過去,怎麼可能說遇到就遇到嘛!

    早知道,當初應該巴住他不放的!

    「海晶,你發什麼呆?」孟祥馨拉拉她;「你怎麼不像以前那麼愛說話?你受了什麼刺激?」瞧她東看看、西看看的。「你在找什麼?」

    「沒有啦!」她趕緊搖搖手。「我們趕快進雜誌社去,遲到了不好交代。」說著,眼神又在大街上溜一圈。

    好想,好想、好想談戀愛喲!但是要到哪一天,她才會再巧遇駱麒?

   

    「駱麒哥,請你幫我一個忙。」電話那頭,阿炫雙手合十,態度誠懇。

    「說吧!」他剛從床上翻起身,接聽手機。

    「剛剛『CUTE』雜誌通知我,要給我一個面試的機會,但先前『時尚』雜誌那邊已經排定一個工作給我,」阿炫不太好意思。「我知道這樣說很對不起,不過CUTE那邊很欣賞我的攝影風格,他們甚至承諾,願意讓我當首席攝影師,所以我……」

    不必多說,駱麒已經知道接下來的請托是什麼了。

    「你希望我幫你接下時尚那邊的Case?」

    阿炫頓了一下。「……可以嗎?」

    「如果我說不可以呢?」他忍不住要吊人胃口。

    阿炫垂頭喪氣。「那我只好放棄CUTC的面試,」

    唉!是人都懂得「寧為雞首,不為牛後」的道理。

    「去吧!時尚那邊我幫你搞定。」

    「太棒了,謝謝駱麒哥!」阿炫歡呼一陣。「噢,對了,今天的企畫是『最浪漫的OL特輯』。」

    「什麼特輯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串供!你今天是急性腸胃炎,別忘了。」

    「謝謝你,駱麒哥,」阿炫念了幾次「急性腸胃炎」,加強記憶。

    「別再謝了,事成之後請我吃一頓就好了。」

    「那有什麼問題?幸好駱麒哥熱心助人、有求必應,不然我真不曉得該怎麼辦。」

    熱心助人?有求必應?

    他聽了真想笑。他只是不想待在這個空空冷冷的大公寓,所以只要有閑有空,沒工作、沒人陪著玩,叫他到工地幹粗活他都願意。

    只要別待在這個空殼子裏,觸目所及,都只是冰玲的傢俱……

    他梳洗一番,拿起車鑰匙,提起相機背包,出門去。

   

    另一方面,雜誌社的採訪編輯領著海晶與孟祥馨來到位在十五樓,View很棒的露天咖啡座。

    「這是我們致贈給貴公司的書籍,以及宣傳海報。」海晶誠心誠意地奉上。

    採訪編輯隨手擱到一邊,看都不看一眼。

    「誠如你們所知,我們這個企畫是『史上最浪漫的OL』特輯。」採訪編輯有板有眼地說道。「大部分的女人都想做自己喜歡,又遊刃有餘的工作,但是根據我們調查,百分之七十六的女性都不滿意自己的工作。我們選出十種OL心目中最浪漫的職業,其中兩種就是言情小說的作者與編輯。」

    「謝謝。」海晶主動打開話匣子。「事實上,這個工作就跟大部分的工作一樣,有苦有樂,能夠搶先閱讀到名作者的稿子,當然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我看還是我問你答就好。」採訪編輯打斷她,涎著臉問:「請問你月薪多少?」

    海晶呆了一下,這……這叫她怎麼說起?

    「孟小姐呢?稿費大約多少,這一行很好賺吧?可以透露給我們知道嗎?」

    孟祥馨雖然看來比海晶嬌柔,其實更難說話。

    「商業機密,恕難奉告。」她盤起雙手。「我也算是你們雜誌的忠實讀者,我記得這類企畫都訴求感性,而不是你剛剛問的『薪水比一比』。」

    採訪編輯拉下俏臉。「只是閒聊而已嘛!」

    「那你何不把自己的月薪、福利、老闆的壞話都拿出來聊?」孟祥馨笑盈盈地問。

    這時,有個人跑到采欣編輯身邊說了幾句話,她站了起來。

    「我先失陪一下。」

    見她離去,海晶扯扯孟祥馨的手腕。「你不要這樣嘛!和氣生財。」

    「我翻臉了嗎?」她還是笑盈盈地問。

    「是沒有,不過……」語意很不客氣啊!

    「我才拜託你不要這樣,活像一朵小蘑菇,人家氣勢稍微比你強一點,你就開始不由自主地心虛,叫你招什麼你就全招了。」

    「噢……」這可踩到她的痛處了。

    孟祥馨拉拉她的短髮,要她振作精神。

    記得剛認識海晶的時候,真的被她嚇到了,她總是嘰哩呱啦說個沒完沒了,從她嘴裏跳出來的話,大概可以塞滿十個巨蛋球場,最讓人不解的是,有些話——比如說私事、感情方面的事,一般人不都是等到熟撚之後才會說的嗎?

    可是陶海晶不同!她剛見面就說個不停,什麼詛咒啦、老處女啦,任何人都不需要具備「逼供」的功夫,也能把她的底摸得清清楚楚,

    這樣的人很坦白,也很容易受傷;很容易交到朋友,也很容易遭受背叛。

    「算你們好運!」採訪編輯帶著一臉倨傲,走了回來,「本來幫你們拍照的攝影師臨時有事,換我們社裏最大牌的攝影師登場。」

    明明是好事一樁,但被她說出來卻像在指責她們撿到了便宜。

    「請你們移駕到樓下攝影棚,我們攝影師很忙,不能耽擱太多時間,等拍完照再來採訪。」她命令道。「我請化妝師幫你們修整門面。」

    聽到時間還要再拖下去,就算是好脾氣的孟祥馨也動肝火了。

    「如果你剛剛直接切入正題,拍完照應該就OK了。」

    「好了啦!」海晶再度拉拉她的手腕,下樓去,「別生氣嘛……」

    她們沿著窄小的鐵梯直接通往攝影部門,這時,正在攝影棚裏試拍的高大男子突然回過頭來,對身邊的小弟吩咐道:「我準備得差不多了——」

    是他!

    一眼望過去,海晶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是她!

    駱麒的神情也在瞬間怔住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走在她後頭的孟祥馨見她走路不專心,有一步沒一步的,忍不住叮嚀。

    「海晶,小心看路——」

    「啊!」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她一腳踩空,整個人飛了出去。

    駱麒將最寶貝的相機往身旁的小弟手中一塞,撲過去英雄救美,時間掐得分秒不差,下一瞬間,海晶已經穩穩地掉進他的懷裏了。

    孟祥馨嚇掉了半條命,正想急急地追下來,卻發現自己最好先靜觀其變。

    「你很喜歡讓我展現英雄救美的本領?」他斜飛著眉,壞壞地笑著說,其實心裏很高興,簡直可說是狂喜。

    「我……」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不是因為被嚇壞,而是上天聽到了她的祈禱,在她距離三十歲不到半年的時間又遇上了駱麒。

    孟祥馨輕輕地走下鐵梯,心裏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而一旁,當攝影助手的小弟幾乎感動得痛哭流涕。

    「我的天啊!駱麒哥從來不把這台寶貝相機交給別人,這次居然讓我抱在懷裏,卯死了卯死了!」

   

    後來到底是怎麼化妝、怎麼拍照、怎麼採訪、怎麼離開雜誌社、怎麼跟孟祥馨說再見的,海晶都模模糊糊,沒有印象。

    她完全陶醉在美夢成真的喜悅當中,眼裏只有駱麒,看不到其他人。

    這是她半輩子以來,最幸運最幸運的一天了!

    「你還要傻笑多久?」他搔搔她的鼻頭。

    「啊……沒有啊!」她回過神,發現自己坐在咖啡館裏。

    空氣中是濃濃的咖啡香,還有輕柔的室內樂,而她手上則抓著一根叉子,面前擱著一塊檸檬乳酪蛋糕。

    「你自動升級了。」

    「什麼?」她還呆呆的,

    「變成我的女朋友。」

    換言之,他也變成她的男朋友了!海晶心頭一暖,笑得傻傻的……慢著!

    「祥馨呢?我是說,我朋友呢?」

    「在確認我是『那個』掌門人之後,她就放心地走了。」駱麒的眉尖壞壞地挑起,充滿了暗示性。「你對朋友說了什麼?嗯?『掌門人』?」

    海晶用力叉起面前的蛋糕往嘴裏塞去。

    天啊!她的臉都快燒了起來,不只不敢看他,更不敢想像祥馨、亞南、明月三個人的電話線同時劈哩啪啦燒起來的樣子。

    八卦流傳的速度最快,這樣大家就會知道,她跟他已經、已經……

    「吃慢點。」看來他的女朋友個性太認真了,故意挑逗一下就不知所措,「我想,男女朋友應該先從交換電話號碼開始,手機給我。」

    她拍著胸口咽下蛋糕,乖乖地遞出去,讓他輸入彼此的電話號碼。

    「我可不想以後都在街上拚命尋找你的身影。」

    雖然他看似滿不在乎,但聲音喑啞,不意間透露了一絲絲的疲憊。

    聽到這句話,海晶又高興又羞澀,原來期待再見面的人並不是只有她。

    「你想過我?」她頭低低地問。

    「怎麼沒有?」

    自從那個晚上之後,他總是輾轉反惻,難以入眠。他思念那嬌小玲瓏的身段,以及陽光般溫暖又今人心友的氣息;他以為自己不會掛念太久,但直到再次相見,才知道,對她的思念原來比想像中更深更濃。

    只是,他臉上雖掛著吊兒郎當的面具,但心底卻有如一個冰窖,她單純,看不出兩人之間的差異,可他卻比誰都明白,他們是非常強烈的對比,所以他才會堅持不留下任何聯絡方式,純粹碰運氣,看能不能巧遇。

    如果再次巧遇,就代表他們之間有緣分。

    他啜下口咖啡,仍是那副懶洋洋的神情。

    「以男女朋友的角度來說,我們對彼此的認識還太少。」

    「那我們用接力的,一人自我介紹一句。」海晶笑咪咪地提議。「我先開始。我是蔚藍出版社的編輯,專門欺壓作者,幫小女生編織美麗的幻想。」

    「我是時尚雜誌的攝影師,專拍穿漂亮衣服的模特兒。」他頑皮地挑眉弄眼。

    「我今年二十九歲半。」

    「我今年三十三歲。」

    「我是雙魚座。」

    「我是射手座。」

    耶!一般來說,雙魚座跟射手座都很合耶!她看過好幾對甜蜜佳偶都是雙魚搭射手,海晶蜜蜜甜甜的笑。

    「我有三個妹妹,一個弟弟,母親已經去世了,父親健在,大家都住在一起。」

    他頓了一下,慵懶的眼神中閃過一線疏離,不過,海晶正巧捧起咖啡輕啜,沒見到他僵硬了一下的神情。

    「我父母健在。」他迅速解決這一句,不等她多問一些,直接切到下一句。「我十七歲到二十三歲之間當過時裝模特兒。」

    「耶?」

    就知道這個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是在路上被挖掘的嗎?」她就知道,以他的模樣不可能被埋沒。

    「算是吧!」

    「那時候不想朝演藝圈發展嗎?」好神奇,她在跟一個「前」模特兒講話耶!

    「我覺得相機比較奸玩。」他指了指相機背包。「那時當模特兒,閒暇時就開始玩相機,不懂就問攝影師,慢慢玩出興趣,摸索出一條路。」

    「那你不是科班出身?」

    「不是。」

    「好厲害喔!」她嘟著嘴。「哪里像我,情況雖然不差,一路過關斬將念到大學,頂著中文系的學士帽進出版社當編輯,感覺卻好平凡。」

    「平凡有什麼不好?」他笑著問。哪像那時的他,一心只想叛逆……

    「對了,你還有—一前當模特兒的照片嗎?下次借我看看!」不等他點頭,她自己又哇啦哇啦講起來。「告訴你喔!我最大的敵人是狗,就算再溫馴的狗看到我也會追過來汪汪叫,最高紀錄是連跑十條街還甩不掉。」

    「最後是怎麼解決的?」看她提起「狗事」毫不介懷,應該是不那麼在乎「新娘不是我」那件事了吧!

    他驀地松了口氣,才知道自己有多介意她對「前男友」的感情!

    「狗進警察局,跟員警伯伯檢舉『狗騷擾』。」

    他笑得直不起腰。

    「喂喂!你幹嘛笑得這麼開心?當時的情況很危急耶!」她打了他一下,其實心裏很喜歡看他笑。

    他的笑聲低沉,帶著一點點的沙啞,一陣追過一陣,好像有力的鼓棒擂動她的心門,讓她也雀躍起來。

    「啊!我還有個很丟臉很丟臉的糗事,就是——」

    他們一直聊一直聊,聊到那天夜深,說說笑笑,怎麼也不累。

    海晶覺得自己就像闖進了一個叫做「戀愛」的遊樂園,坐在旋轉木馬上轉啊轉、轉啊轉,被五光十色的幸福感包圍。

    但是,她並沒有發現到,其實說話的人都是她自己,而駱麒有好多好多的事卻還是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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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9 19:19: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陶海晶「終於」有對象了&陶海晶「終於」被吃乾抹淨的消息在短短幾天內就傳遍朋友圈。

    這一日,各種交通工具,包括鐵馬、摩托車、高級轎車,還有好幾輛親切的「小黃」都直住陶家所在的小巷口擠。

    各路人馬推掉約會,關掉手機,停止工作,放棄玩樂,齊聚一堂。

    「各位,我們今天召開姊妹會,主旨是:如何在不到半年的時間把海晶嫁出去。」擔任司儀的孟祥馨起了個話頭。

    「耶!」一時之間歡聲雷動,所有的人用力鼓掌,拍得手心都紅了。

    「天哪!」海晶把自己埋進靠枕裏,小聲怨道:「我自己是很想結婚啦!但看到你們這麼興奮的表現,恨不得把我打包送走,活像我嫁不出去是礙到誰了。」

    孟祥馨繼續說:「現在,陶海晶專屬的男主角已經出現了。」

    陶老爹只差沒撲過去,抱住她的大腿痛哭流涕。

    「啊人咧?人咧?怎麼不帶回來給老爹看看。」他老淚縱橫,—一整齊的小灰胡都擠亂掉了。「好歹帶他到樓上在祖宗牌位前面亮個相,好敬告祖先啊!」

    帶回來見祖先?是想嚇跑他喔!

    海晶突然想到,叫駱麒在祖先牌位前擺出超級名模的架式,走幾圈臺步的模樣,不禁噗哧一笑。

    韋克、陸青野跟徐千峰,三個陪著自家那口子來湊熱鬧的男人被擠列樓梯間,瓜分月儀從廚房裏源源不斷送出來的港式點心。

    韋克一口塞—個又燒包,含糊說道:「這叫姊妹會嗎?」

    徐千峰把烤乳豬的脆皮酥咬得喀喀有聲,「我以為這叫『跳樓大拍賣』。」

    「請姊妹們踴躍貢獻追男必殺計來造福海晶。」羅亞南跳上沙發主持。

    說到這個話題,每個小女人都咯咯嬌笑,搶著發言。

    「我曾經故意在心儀的學長面前摔一跤,百褶裙理穿的是粉紅蕾絲小褲褲。」

    露出小褲褲?

    「羅亞南!」韋克達今簡直怒不可遏,叉燒包都滾跑了。

    「我國中時曾經做過一個蛋包飯給當時仰慕的學長,在蛋皮上用番茄醬擠出『ILoveYou』。」

    「陶風穎!」韓道辰虎吼出聲。可惡!他不是小穎的第一個男朋友嗎?

    「我沒有任何追求男人的經驗……哎喲!」

    陶日綺才剛說完,放在腿上的那本《鷹翼集團——鑽石級總裁鞏天翼的經營哲學》突然砰一聲掉下去砸傷她的腳。

    江明月徐緩開口。「我國中的時候是個標準的大姊大,曾經……」

    只見江明月心中的愛人貝北陸青野臉色慘白,從樓梯間沖下去。

    「求求你不要說出來!」

    明月才不甩他:「我曾經叫四個小嘍羅把我暗巒的學長釘在牆上,強吻他,」

    「哇,好酷!」、「好霹靂!」、「好勁爆!」、「好可憐的男生!」……

    「陸青野,你怎麼不吃醋?」孟祥馨看著墨眉隱隱抽動的大男人。

    「因為那個男的就是他,」江明月涼涼地說開。

    「噢!」

    比起吃醋,初吻被女方「強」去更丟臉,在場男士莫不以同情的眼光看著他。

    「哦!得了吧你們,別再提『當年勇』啦!」海晶丟臉地嚷嚷。

    「對了,號稱『沒有挖不出來的秘密』的韋克徵信社,對駱麒有什麼發現?」

    韋克百無聊賴地從後口袋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愛好「整齊、清潔、樸素、迅速、確實」的羅亞南立刻閃到一邊去,最不能苟同他亂糟糟的風格。

    「咳咳。」韋克清了清喉嚨。「駱麒,本名是……駱麒。」

    一堆紙團丟過來。「你耍寶啊你?」羅亞南也跳過來賞他一記爆栗。

    「沒有啦!」他搔搔頭,把手中皺皺的A4紙張拿斜了一邊。「三十三歲,單身,沒有婚姻紀錄,目前是時尚雜誌的首席攝影師,年收入上千萬。」

    「聽起來還不錯。」江明月點點頭:「還有呢?」

    「沒有了。」

    「就醬子?」亞南覺得很丟臉,這居然是她那號稱「無所不知」的達令?

    「哈哈,可能是我新收的徒弟學藝不精、工作不力,所以只查出一點點。」

    曾經身為特警隊一員的徐千峰靠過來、「給我看看。」

    A4紙上記載的當然不只這些,他在聽到韋克講「本名……駱麒」時停頓一秒的時候,便已心生疑竇?

    果然,韋克調查出來的結果,有很多消息都不能說。要是說了,陶海晶休想再見駱麒一面,因為那些小女人會拿出生命來阻擋。

    但……他們回頭,看看跟好朋友打鬧成一團的海晶。

    短短幾天,她有了驚人的變化,原本看起來只是個平凡無奇的小女人,居然變得很有韻味,舉手投足之間多了誘人的風情。

    這當然是戀愛促成的好氣色。

    既然那些小女人沒有起疑,那麼,他們也暫時別揭穿,或許海晶能夠創造戀愛奇跡,讓這個叫駱麒的傢伙心地變軟、變暖。

    孟祥馨拍拍手,請大家注意。

    「駱麒的背景有韋克與徐千峰把關,接著,海晶,你也有你的任務。」

    「什麼任務?」海晶搔搔頭。

    「再半年不到你就『三十沒人要』了,所以你要趕快摸清楚駱麒對婚姻的看法。如果他也想結婚,那OK,繼續交往;如果他不想結婚,就撤退。」

    「哦……哦!」她點點頭,知道這很重要,但聽到「撤退」,總有些不舍。

    「大家要齊心協力把海晶在半年內嫁出去。」羅亞南舉杯呼喊,「乾杯!」

    海晶握著冰冰涼涼的果汁懷,心裏充滿了戀愛了的喜悅。

    她喜歡家人,好朋友齊聚一堂的感覺。

    駱麒現在在做什麼?如果他也在這裏,一起歡笑,一起聊天,那該有多好?

   

    快快快!她人生中的第—個約會,就在半個小時後。

    兩個小時以前,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嬌柔女眷統統來跟到,把她的房間塞得水泄不通,大夥兒是鐵了心要幫她「逮」住駱麒。

    「去洗澡去洗澡!記得洗頭!」

    「喏!這是我獨門配方的強效潤絲精,包你使用過後柔柔亮亮、閃閃動人,洗髮之後,擠出適量搓揉頭髮,停留十分鐘後再用水沖掉。」

    「適量」?適量到底是多少量啊?她從來就沒搞清楚過。

    「手肘、腳底的粗皮,記得用磨砂膏清乾淨。」

    這麼麻煩?

    「洗完澡後,身體擦乾,把這瓶Dior的jˊadore身體孔均勻抹在皮膚上。」

    這麼講究?

    「出來用大浴巾圍著就好,等一下有你受的了!」

    這麼可怕?

    等她幾乎剛掉一層皮,整個人熱騰騰、香噴噴、嫩呼呼踏出浴室之後,好幾雙手一齊朝她沖過來,拿吹風機的、拿發卷的,拿梳子的,拿化妝棉的、拿香粉的、拿修眉刀的、拿指甲剪的、拿乳液的……

    「你們要把我弄成一個妖姬嗎?」她花容失色。

    「想當妖姬?」所有小女人異口同聲地輕蔑一哼。「你還不夠格?」

    「那幹嘛要這樣費力,像平常那樣不是很好嗎……」她碎碎念。

    風穎叉起了腰?

    「大姊,像話點,這是你『孤注一擲』的機會,不美美的登場怎麼行?」

    二妹發威,她只好噤口,內心卻開始被「美麗」兩個字蠱惑?

    雖然嫌麻煩,但女為悅己者容,她也很想在駱麒面前表現美麗的一面啊!

    一雙手把她按在床沿,小女人們開始幫她吹風整燙一頭自然卷,命令她換上裙裝,然後開始在她臉上塗塗抹抹、刷刷畫畫,手指腳趾也不例外,對指甲彩繪小有研究的羅亞南幫她塗上可愛的蔻丹。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們一件事?」她忽然開口。

    「別動,我正在修你的眉毛。」盂祥馨口氣有點緊張,怕不小心修壞了。

    「先聽我說,好不好?」她歎了口氣。

    所有的人只好先靜止不動。

    「事實上,他並沒有通過『那一關』。」她深吸了口氣,「也就是說,沒有人刻意把他當作交往物件介紹給我,所以我也不知道,如果哪一天有人刻意幫我們拉紅線,他會不會一轉眼就愛上別的女人——就像以前發生過的情況一樣。」

    被硬拖來幫忙的陶日綺生氣了,她揮舞著吹風機,憤怒地嚷道:「是你說,他看到你在下坡路段跑很危險,於是撲過來救你,這也就是說,他是『從天而降』,打從一開始就要跟你扭成麻花卷的,你少在那裏杞人憂天了!」她哼了一聲,「還有,別那麼不爭氣!萬一他愛上別的女人了,怎麼辦?搶回來啊!我把工作丟在一邊,提早下班回來幫你吹頭髮,可不是為了要聽你說喪氣話!」

    海晶眨眨眼,眨掉自信心老是不足的淚水。

    「說得好!大家繼續。」孟祥馨與陶風穎擔任形象總顧問,嬌聲吆喝。

    於是,擦指甲油的擦指甲油、修眉毛的修眉毛,打粉底的打粉底、刷腮紅的刷腮紅、描唇型的描唇型、戴耳環的戴耳環,統統加緊趕工。

    海晶坐著任人擺佈。天哪!頂級SPA的服務也沒這麼周到,何況姊妹們把壓箱寶跟獨門絕活都給使出來了。

    一陣悅耳的和絃鈴聲響起,「是我的手機!」她嚷道。

    「別動,指甲油還沒乾,我幫你接。」羅亞南打開貝殼機,「我是她朋友,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好的,我會跟她確認。」

    關上手機,羅亞甫說道:「駱先生十分鐘後過來接你。」

    「好了,穿上這雙高跟涼鞋,站起來走到穿衣鏡前給我們看看。」

    海晶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往前走幾步,孟祥馨拿著與Diorjˊadore香水輕噴在半空中,讓香氛自然又均勻地灑落在她身上。

    門鈴聲響起,海晶在大家的簇擁之下下樓,陶風穎把小包包交到她手上,江明月在她嘴裏噴芳香劑,陶月儀則溫柔地祝她好運。

    「對了,別忘了探探他對結婚的看法!」孟祥馨跑出來附在她耳邊說。

    等她終於出了門,陶然忍不住又老淚縱橫。

    「這條滯留在港口多年的中古船,終於有了『世紀首航』了啊!」

    大家都踉蹌歪了一下。喂喂,您也太誇張了吧,陶老爹!

   

    「你今天很漂亮。」

    坐在高級西餐廳裏,喝著餐前酒,駱麒毫不吝嗇地讚美她。

    「別說了,我彆扭死了。」海晶壓低聲音,「我這輩子還沒有這麼『盛裝』過。」想到姊妹們對她的一番心意,她真是又感激又怕領教。

    聽說她們打算下次要用脫毛蜜蠟拔掉她的腿毛,想想就擔心。

    「你可以不用盛裝,原本的你就很好看了。」

    他灼熱的目光滑過她潔白的鎖骨,回想起唇舌在那裏輕舔的甜美味覺。

    「你在想什麼?」她下意識池撫摸鎖骨。「笑得怪怪的。」

    「我在回想兒童不宜、香豔火辣的那一夜。」

    海晶的耳根轟一聲紅了起來,他幹嘛沒事提起那個呀?她很不好意思去回想,當初是她先挑逗他的耶!

    她忙著轉變話題;「啊……啊,對了,你是攝影師,—定看過很多美女喔?」

    不知道他會不會把她跟她們拿來做比較?要此美、比高挑、比性感,她肯定是輸人家的啦!

    「那只是工作。是相機在看美女,不是我。」

    「難道你都不會心動嗎?」心口有點酸酸的感覺。

    「不會。」但收了工可能會有性衝動,以及韻事一二三。「怎麼了?」

    「沒有。」她還是有點懊惱。

    他點了點她的鼻尖,親昵地道:「你跟她們不一樣,你對了我的胃口。」

    他的一句話又令她的心情飛揚起來。

    討厭,他是不是花花公子啊?每一句話都說得好像要沁出蜜來。

    海晶拿起酒懷怔了一下。

    「怎麼了?」

    「沒有啦!每次看到指甲上有彩繪,都會忍不住被自己嚇一跳。」

    「還不習慣吧?」

    「我比較喜歡輕便的打扮,這樣修飾得美美的好像不是我自己了。」

    沒錯,香水掩蓋住她甜甜暖暖的體香,他發現自己比較偏好她那天到雜誌社作採訪時,簡單又不失優雅的文化人穿著。

    他撐著下顎等前菜。「我們要怎麼談戀愛?」

    「我也不知道,你應該比我有經驗,由你決定吧!」

    「我也沒談過戀愛。」

    「騙人!」她下意識地喊出聲,隨即掩住嘴巴,左顧右盼。

    他那麼好看,嘴巴又甜,在嘿咻的時候又逗弄得她情難自巳,怎麼可能沒談過戀愛?

    「我只有過工作上,即席又短暫的交往關係。」

    這個「關係」指的是「性關係」嗎?她心頭悶悶的。

    雖然聽了有點難過,不過,過去的事她來不及參與,怎麼能怪人家。

    他把問題丟給她?「你看過人家怎麼談戀愛?」

    「我以前念書時,同學啦、學長姊啦,都是去淡水看日落……」

    他哈一聲笑出來,

    「好像太純情了喔!」她搔搔頭,也有點彆扭。不知怎麼回事,在他面前,她總覺得自己特別孩子氣。「看日落是屬於二十歲的浪漫,像我們這種時候的浪漫應該是……」

    她忽然頓住了,一張灑滿玫瑰花瓣的四柱大床突然跳進她的腦子裏。

    她用力搖頭。不行不行,她怎麼開始有了這種色色的念頭?

    「應該是什麼?」駱麒仿佛看穿了她在想什麼,故意問。

    「沒有啦!」她趕緊搖手,避開他邪肆的眼神,壓低聲音說:「其實我好嚮往能拉著戀人的手,就算在大街上隨便晃來晃去也沒關係。」

    他注意到她不斷地把聲音壓低,就怕音量太大會引起其他客人的注目,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那這裏就不適合我們談戀愛。走!」

    他抽出幾張大鈔放在案上,站起來拉著她就往外跑。

    才剛踏出門口,一個十分豔麗的大美人正好迎面而來。

    「駱麒,好巧!你也到這裏來用餐?」大美人吐氣如蘭。

    她發現他掌心緊了緊,她的心口也緊了緊。

    這……就是他在工作上,即席又短暫的交往物件嗎?

    「這位是?」大美人很有攀談的意願,一雙銷魂眼露骨地望住了駱麒。

    駱麒的回答很簡潔。「我的女朋友。」

    大美人一愕,下巴幾乎塌下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雖然驕矜並不可取,但海晶在心裏偷偷承認,這一刻真是爽斃了!

    駱麒冷淡地點了個頭,與她十指相扣,帶著她離去。

   

    「你平常都到哪里去吃晚餐?」上了車,駱麒問。

    「我可以先問一下,為什麼我們連前菜都還沒吃就跑出來嗎?」

    那家西餐廳看起來高貴又貴耶!他丟了好幾張大鈔在桌上,卻只喝了餐前酒,想來想去真不划算。

    他看了她一眼?「因為你在裏面不能盡情的講話。」

    原來他注意到了,喜歡喋喋不休的她拚命在壓低自己的音量啊!他好細心喔!連這種小地方都注意到了,也照顧到了,海晶心裏一甜。

    「我想,你用看的也知道,我很喜歡碎碎念,所以平常都會去比較嘈雜,或者有放音樂——大聲的音樂的地方用餐。」

    「比如說?」

    「面店啊、速食店啊、夜市啊,偶爾領到全勤獎金才會去吃一頓好的。」糟糕,韋克說他年收入上千萬,這會兒他會不會笑她小裏小氣?

    見他唇角一勾,她才松了口氣,「那我們就去逛夜市。」

    「好耶好耶!」她最大的興趣就是逛夜市,有得吃又有得買便宜貨。「去夜市,跟我走就對了。」

    果不其然,到了目的地,她熱門熟路地帶著他東闖西逛。

    「這家的割包特別好吃,你要夾五花紅燒肉,還是瘦肉?」

    「這攤的飲料最好喝,我要半糖的珍珠奶茶,你呢?」

    「前面有家新疆烤肉串,味道很特別喔!肉串灑上了孜然,用炭火烤。對了,孜然是一種新疆的香料,能去除腥膻味:嘿!老闆,我又來光臨了,我們要六串羊肉。」她一接過手,馬上獻寶。「你嘗嘗看!」

    他忙著抽出鈔票給老闆,就著她的手咬一口;「好吃!」

    「小姐,這個識貨的男人是你男朋友喔?」老闆被誇得高興極了。

    只見她小臉一紅,小腦袋輕點一下:「……嗯。」

    「怪不得穿這麼漂亮來逛夜市。」言下之意指她平常都挺不修邊幅哩!

    海晶被說得小瞼羞透透,正想扯著駱麒離開,後面突然傳來叫聲。

    「陶老師!」

    她心裏暗自叫糟,但仍維持甜美的笑容回頭。「小康!」

    駱麒靠過來,在她耳邊問:「哪來的小孩?」

    「前陣子我兼差去當夜間保母,教小朋友家教,所以……」

    小康跑到地面前,看著她手裏的羊肉串、割包,還有珍珠奶茶。

    「陶老師,你不是說過不可以邊走邊吃嗎?」小康鬼靈精地看著她。

    「呃,我是說過,但是……」可惡,這小鬼頭幹嘛這麼機靈啊?「啊!對了,這些東西都是旁邊這位大哥哥吃的,我只是幫他拿著而已。」

    「好樣的,居然把錯都推到我身上。」駱麒跟她咬耳朵,甚至真的咬了她一下。

    她滿瞼紅通通,嬌瞋了他一眼,那眼底流轉的情意瞎子也看得見。

    「哦~~陶老師談戀愛,羞羞羞,女生愛男生!」小康唱歌似的叫道。

    附近的人都往這邊看。天哪,地上快點裂個大洞讓她掉進去吧!

    「小康!」康媽媽從後頭追上來。「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讓他對你胡說八道的。」

    「沒關係,我們還要到那邊去,改天再聯絡。」

    海晶抓起他的手,急急地跑開。

    「畏罪潛逃。」他取笑她,

    「誰知道會那麼巧,我當過好幾個小孩的夜間保母,今天第一次在夜市裏碰到那個小惡魔。」她嘟嘟嘴,「走,我們去那邊買章魚丸子。」

    「這裏就有一隻章魚了。」他煞有介事地說。

    「哪里?在哪里?我怎麼沒看到?」她東張西望。

    他點了點她噘起的嫩唇。「這裏,章魚吸盤。」

    「壞蛋,敢笑我!」他跑給她追,她則追著他打。

    兩人跑到章魚丸子的攤位前,因為前一輪都被人買光光了,他們只好預購一百塊,站著一邊聊天一邊等。

    「嗶——嗶嗶!」

    「靠夭,員警來臨檢!」

    只見「攤主」熄了火,掄起瓦斯桶,抓著攤位的把手就直往前沖。

    「快追!」海晶也二話不說,抓起駱麒的大手殺過去。

    他一頭霧水。

    他們追什麼啊?是幫員警杯杯追攤販,還是怕被員警伯伯追到?

    「小姐,你幹嘛跟著我跑?」

    「攤主」果然是有練過的,腳程快,還能聲如洪鐘地問她。

    「你還沒把我買的章魚丸子做給我啊!」

    海晶也不遑多讓,常常被狗追著跑,都可以榮登田徑選手之流了。

    「哎呀!一百塊先還你,改天再來光臨啦!」

    「攤主」硬塞了一張百元鈔給她,腳底抹油,快快閃人去。

    駱麒再也忍不住,拖著她的手停下來哈哈大笑。

    「哎呀!你怎麼停下來了?」海晶跺跺腳,看著「攤主」手快腳也快地跑掉。「人家很想吃加了芥末醬的章魚丸子耶!」

    真是敗給她了,為了幾顆丸子可以這麼執著。

    「乖啦!下次我再帶你來。」

    「下次是下次,這次是這次啊!」她露出又心痛又不甘心的表情。

    駱麒忍不住又笑癱了。

    海晶不只是他不曾相處過的甜美小女人,就連她的生活——在夜市裏練百米賽跑的生活也是他沒有經歷過的。

    「你們家的人,不會都跟你一樣吧?」想起來還真有點瘋瘋癲癲。

    「不會不會,在這方面,我相信我家的人都比我正常。」她想了一下。「呃,不過我老爹就有點爬帶……欸,反正你會有機會見到他的,到時候自己體會吧!」

    說到這個,海晶突然想起了祥馨的叮嚀。對對對,要問他對結婚的看法。

    「對了,上次我去的那個公寓,就是你住的地方嗎?」她不好意思直接問,想說先迂回一下。

    「嗯!」她突然變得小心翼翼的表情讓他行所警覺。

    「你沒跟家人住在一起嗎?」

    「我們分開住。」不知是哪根神經錯亂,或是他真的想讓海晶知道一些情況,他沖口而出。「免得大家鬧得不愉快。」

    「哦,那不就很寂寞了?」她突然覺得這句話好像太傷人了。「不過,也沒什麼好難過的,只是……你都不會偶爾想跟家人聚一聚嗎?」

    哎呀!她是怎麼回事?講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踩到了地雷。

    「不會。」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麼斬釘截鐵?這樣的他好冷情,感覺好像很陌生似的。

    她咬一口變涼了的羊肉串,突然覺得滋味沒有剛剛那麼鮮美了。

    家庭不和,想必他一定很難受,只是他一個大男人肯定嘴硬不肯說,她好想幫他把痛痛呼一呼,但是又不知道從何下手。

    「駱麒……」她扯一扯他的衣袖。

    奇怪,當了小說編輯五六年,審稿不下五千本,她怎麼連半點女主角的溫柔貼心都沒學起來?

    「我……」

    「沒事,你不要露出如喪考妣的表情。」冰冷的眼色一閃而逝,又回復痞痞的模樣。「下次約會我們去哪里?」

    這一回,她精准地抓住了他的表情變化。

    他好像有些事不願意跟她說……她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

    表面上看來,駱麒總是又痞又壞,只想逗弄她,只想陪地歡笑,但仔細想想,他其實是疏離的,很多事都沒跟她提過。

    他,就像個……冰窖。

    沒錯,就像他先前提過的「冰窖」,把不願提起的事情全部冰封冷藏。

    到目前為止,她所認識的「駱麒」都是他願意讓她認識的一面,更深層、更真實的駱麒,她就連個邊也沾不上了。

    「海晶?」她怎麼突然變沉默了?

    「啊……去淡水看日落好像有點落伍了。」而且他看起來也不像想看日落的樣子。「不然我們到休閒農場玩好了。」

    「休閒農場?」

    暫時拋開心裏的疑惑,她又是那副興奮不已的口氣。

    「現在臺灣吹起一陣濃濃的香草風,有些休閒農場種植香草,結合複合式飲食,或民宿、度假別墅,招徠客人,很熱門耶!」

    看她好像很嚮往的樣子,他心中微微一動,很想滿足她的每一個心願。

    「那我們找個假日過去看看。」

    海晶看著他:心裏是滿滿的歡喜。「好。」

   

    當天晚上,海晶懷著一顆喜悅怦怦的心回到家裏。

    以下的對話內容,不管是當面問,還是電話傳,她重複了十幾次之多。

    「你問出他結婚的意願了沒有?」

    「啊……我忘了問,也沒有適當的機會問耶!」

    「那你們去哪里約會?」

    「夜市。」

    「准是你帶他去的?」

    「欸……是啦!」

    「他是年薪超過千萬的攝影師,你帶他去夜市,吃你心愛的新疆烤肉串、章魚丸子、割包、紅糟烤魷魚、珍珠奶茶,還使出你的殺價絕技?」

    可見每個人對她的喜好都拿捏得一清二楚。

    「他看起來很高興啊!」她委屈地扁著嘴。「而且……後來遇到員警臨檢,害我也沒吃到章魚丸子。」

    一陣沉默之後。

    「……算了,姊妹們能幫的實在有限,其他的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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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9 19:20: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清晨,住宅區附近一片靜悄悄,附近的小公園傳來一陣悅耳鳥囀。

    太陽東升,暖暖的陽光逐漸朝每戶人家的屋頂曬去,打亮了整個世界。

    「天氣真好!」陶老爹今兒個起了大早。

    他的習慣是,起床後先練個氣功、打套太極。不過,聽說海晶有約,什麼蓋世神功全都濃縮成「隨便扭扭」,一大早就西裝筆挺的等在門口,背著手踱來踱去。

    沒多久,一輛寶藍色跑車旋風般咻一聲來到陶家前面的巷口。

    穿著牛仔便裝、踩著牛皮靴的男人搖下車窗往陶家看一眼。

    「早!」陶老爹飛也似的踏步過來。終於讓他給盼到了!

    男人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早。」

    陶老爹笑咪咪的左審右看,「你是駱麒?」

    「是。」他的回答還是淡淡。

    陶老爹有點賭氣了。這傢伙來追他女兒,居然對他這麼不恭不敬,難道他不知道,對老人家嘴甜一點,以後婚事比較不會被刁難嗎?

    他正想秀幾招真功夫給他瞧瞧,恰好海晶背著背包從門裏蹦出來。

    「老爹,你……你在這裏做什麼?」她瞪圓了眼睛。

    他沒跟駱麒胡說八道些什麼吧?先前風穎談戀愛時,聽說好事的老爹還去跟人家嚼了好多舌根。

    「哎,沒事沒事,」陶老爹尷尬地擊了擊掌。「只是出來打打招呼而已。」

    「回去啦!」她把他住家門推。

    「小心開車。」真悲傷,以前大女兒跟他站在同一陣線,兩人立志一定要把她嫁出去,現在她有了物件,就把他這個老戰友甩到一邊去了。

    海晶勾促上了車,臉上有著歉然的笑意。

    「不好意思,我老爹就是這樣,喜歡管東管西。」

    他唇角扯了一下,沒說話。

    「其實他只是關心我,並沒有惡意,你不要介意。」

    「坐好,要上路了。」他握著方向盤,腳踩油門,沒多表示些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有些忐忑不安。

    他看起來似乎不怎麼高興哩!她一路上都在觀察他的神情,一點也沒有感覺到昨晚他跟她通電話時的溫柔。她的心口像被捏住了,有些喘不過氣來。

    老爹對他說了什麼嗎?還是,他不喜歡老爹……

    心裏翻攪著亂七八槽的情緒,她第一次猜男人的心,是生氣嗎?還是不快?為什麼不說話?

    她輕歎口氣。他悶悶的,連帶的也使她垂頭喪氣了起來!

    跑車飛馳在通往郊區的道路,遠離塵囂,路旁的建築物漸漸消失,變成了好山好水好風光,他淡然的瞼終於又有了往常的神色。

    他們在停車場停好車子,駱麒握起她的小子一路逛進去。

    低頭望著他的大掌包裹著她的小手,穩穩地執著她走,她終於心定了些。

    「這裏好像比我想像的還要大。」她東張西望,看到一個原木路標,上頭釘了好幾個箭頭,往東南西北的都有。

    「我看過簡介,裏頭分很多區,要烤肉、要戲水、要散步、要賞花、要當小忍者,要什麼有什麼。」駱麒也看著箭頭一堆的路標。「你想先從哪里逛起?」

    「隨便都好。」她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指著一旁的車棚。「那邊有腳踏車出租耶!用走的要走很久,我們騎腳踏車逛比較省力吧?」

    駱麒一手捂住臉。「不要!我八百年沒騎過腳踏車了?」

    「那正好,我也八百年沒騎過了,我們來比賽,看誰騎得爛!」

    她興匆匆地反拖著他往車棚跑去,他的牛皮靴有點不甘願地在地上拖行。

    「老闆,我們要租兩台腳踏車。」她大聲說道。

    駱麒放下手,站直了身子轉過來抗議。「哪有情侶租兩台的?我們租一台,我載你!」

    海晶被那句「情侶」給逗紅了瞼。

    討厭,他一定要這樣大聲嚷嚷,公告周知嗎?

    老闆迎出來。「我們也有協力車喔!」

    「腳踏車就好。」他看著海晶從臉頰紅到了耳根。「我們今天要徹底體驗『純純之戀』,等一下我扮演學長,你扮演學妹,我們在櫻花雨下單車雙載……」

    海晶難為情地頂他一下。「這個時候哪來的櫻花啊?」

    老闆看了看他們。「單車雙載?那要加收五百元的維修費喔!」這兩個大人加起來不只一百公斤,居然想要這種浪漫,到時輪眙不漏氣才怪!

    「喂,你怎麼這樣?」海晶小小聲地抗議一下。

    「怎樣?」老闆拉大嗓音。

    她不自覺地躲到他身後,探出小小的腦袋說:「你掛在牆上的租借規則又沒寫單車雙載要加錢。」早知道就不說了。

    「你!」老闆瞪紅了臉。

    「算了算了,到時候我算給他就是了。」駱麒滿不在乎地揮揮手,挑了一台最新的鐵馬。「小姐,上馬!」

    「你行不行啊?」她真的很懷疑。

    他邪邪地挑起了眉。「我『行』不『行』,你不是『試用』過?」

    她又羞又氣,捶了他一拳。

    幸好她今天穿的是七分褲,跨坐在他後面的小鐵椅剛剛好。

    「喂!『學妹』,你不是應該側坐嗎?這才符合浪漫精神!」

    「我怕摔個倒頭蔥。」

    「哇,對我真沒信心。」駱麒搖頭歎息,「坐好了,沖——」

    才說著,鐵馬就飛也似的上路。

    海晶嚇一跳,不只雙手緊緊抱住他,連兩條長腿也往他腰間纏。

    「爸爸,你看那個姊姊的姿勢好奇怪!」

    「她是無尾熊嗎?」幾個小孩在旁邊大聲叫道。

    她糗斃了,而他卻在前面大聲笑。

    「Honey,別猴急啊!我們不是已經講好了,這個姿勢在床上練習就好?」

    聞言,旁邊一干散步的大人也哈哈大笑了起來。

    「可惡!」她用鐵頭功撞了他一下,慢慢放下有礙觀瞻的長腿。

    農場很大,他們走馬看花,這邊有中式品茗區、那邊有西洋花草茶、再過去還有陽光玻璃屋……

    像這樣的農場,駱驥去過不少,取外景常會借到這樣的場地,但是印象中,沒有一次這麼快樂過,即使攝影是他的最愛,

    聽著小麻雀在後座嘰哩呱啦講個沒完沒了,講到一半又咭咭咕咕地笑,好聒噪,但她充滿歡樂的聲音,卻填滿了他空蕩蕩的心房。

    他的心房一向是寂靜的,是他讓自己的心無法填進任何聲音,但小麻雀的聲音總是充滿了歡樂的表情,他的心無法拒絕,只能接收,饑渴般的接收。

    突然間,她的聲音變調了。

    「啊,快騎快騎!」

    「怎麼了?」

    旁邊一片油菜花田,黃澄澄的美不勝收,他正想停下來走一走。

    「那邊有只狗看到我了,它正飛奔過來,啊!它會咬我!」她尖叫。

    可憐的小麻雀,每次都被狗欺負!

    「我教你一個辦法,讓你以後都不再怕狗。」

    「汪汪汪!」大黑狗已經追到他們後面了。

    「不用啦!你快點騎,我天生跟狗犯沖,已經認命了。」她尖叫連連。「快!我的小腿快被它啃下來了啦~~」

    她用力抱住駱麒的腰,雙腿舉得半天高。

    他猛地加快速度。「看我教你這一招,學著點!」他回過頭,嘴一張,比大黑狗更兇狠地叫道:「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鐵頭功再次出擊!「這算什麼爛招數啊?我以為你要用國罵教訓它!」

    「哈哈哈!」他暢快淋漓的笑聲,讓她心中的喜悅像噴湧的清泉。「我是用『狗國』的國罵來教訓它啊!」

    他回頭,跟她笑成一團。

    大黑狗伺機撲上來,那張大嘴幾乎要咬上她白嫩的小腿。

    真是片刻鬆懈下得!「快騎、快騎、它又要咬到我了——」

    「你不要只顧著尖叫啦!」

    「我又不能幫你踩踏板。」當然只能尖叫啦!

    「至少不要亂叫嚇人,OK?」他用力踩動鐵馬。「看我的厲害!」

    她抬頭一看,發現他們正彎進一條鄉間「小」路,小得不到○‧五公尺寬。

    大黑狗張開血盆大口,對準目標,正想一口咬下去——

    可惡,竟敢覬覦他家小麻雀的細皮嫩肉!只見他立刻一腳抬起,用力踹過去。

    「啊嗚~~」

    狗兒是跑了,不過鐵馬左晃右顛,她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喂,小心看路啊,不然我們會下去——啊啊啊!」

    「嘎、嘎、嘎——」

    「嘰——嘰嘰嘰——」

    「砰!」

    一陣尖叫聲、煞車聲、碰撞聲之後,海晶在他迅速轉過來護住她的胸膛裏,幽幽的吐出一句話——

    「『犁田』……」

   

    真的「犁田」了!

    兩個人頭昏腦脹地坐起來,搔搔頭,看看四周的油菜花田,看看以奇怪的姿勢壞掉的鐵馬,又看看對方渾身爛泥巴,四眼對看半晌,忍不住爆笑起來。

    「我們好像跟扭成麻花卷特別有緣。」海晶又好氣又好笑。「這下可好了,全身髒兮兮的,你看怎麼辦?」

    他的手在背後摸索半天,變魔術似的拿出一朵小花。

    「送泥娃娃一朵花。」他把小花舉到她面前,低下頭。「對不起。」

    她欣然接受,笑得甜美動人。

    他暗暗鬆口氣,知道大部分女人遇到這種情形,不是氣得當場發飆、痛惜衣衫受損,就是暗地裏咬碎銀牙。

    情侶拍拖,哪有人玩得那麼瘋?又不是小孩子!

    但是,跟海晶在一起,他調皮的、瘋狂的、愛玩的、愛笑的那一面,總會不知不覺溜出來,好像童年裏欠缺歡笑玩樂的遺憾,她都會一一陪著他補足……

    她轉著手裏的小花,一點怨言也沒有。

    「走吧!」他站起身,將大掌伸向她。

    她握住,他用力將她拉起來,「去哪里?」

    「找個地方清洗一下。」

    「去哪里清洗?」

    他聳聳肩,她沒有異議地跟他走。

    答案是農場裏專門出租讓人度夜的小木屋。

    小木屋是以松柏實木搭建而成,一棟一棟各自獨立,看起來頗有童話氣息。

    室內看得到原木切面,色調暖暖的,感受得到芬多精的氣息,屋內佈置原始而簡樸,沒有裝飾品,雙人單位的小木屋就只有一個打通客廳與臥室的大房間與一間浴室而已。

    「這裏沒有提供浴袍耶!」海晶打開櫥櫃,又打開浴室,只看到架子上有兩條白浴巾。

    身上所有的衣服濕的濕、髒的髒,都滲到泥水了,不洗穿在身上怪不舒服的,洗了……要拿什麼蔽體?

    「正常的啦!我們是在農場小木屋,又不是在五星級飯店。」他好像沒注意到她的臉紅,逕自打開電視遙控器隨便轉來轉去。

    「你先去洗好了!」她脫口而出。

    「也好。」他很阿沙力地進浴室。

    海晶左想右想,最後把床單拆下來,決定那就是她等一下要穿的「衣服」。

    「該你了。」浴室門一開,蒸氣團團,駱麒熱烘烘地走出來。

    果不其然,就像她審過的五千本稿子一樣,他非常男主角地把浴巾圍在腰間。

    好好看,口水都快滴下來了……啊,不行,老師有教過,非禮勿視。

    她正經八百地坐好,手指緊扣著床單,隨即又想到……再根據這五千本稿件中,三千本以上的描述,再過不了多久,那條浴巾就會當著她的面掉下來——

    「換我了。」她紅著臉,飛快抱起摺疊好的床單住浴室沖。

    駱麒悶笑得快抽筋。小麻雀不只愛說話,就連表情也很會說話,她在想些什麼,臉上一目了然。

    嘩啦啦地洗完澡,她將床單圍在身上,肩負超洗衣服的重責大任。

    叩叩叩叩叩、叩叩!「喂,你在裏面幹嘛?」

    她抬手擦一下汗。「洗衣服。」

    駱麒低沉的嗓音慢吞吞地傳進來,「我剛剛注意到,浴室的通風扇壞掉了。」

    怪不得會悶成這樣!她又擦了一下汗。

    「你要不要把門打開,才不會悶壞?」他好心的提議。

    把門打開?那會不會……擦槍走火?

    海晶抱住頭。哎呀!她是怎麼回事?滿腦子都是色不拉幾的念頭,難道是被狐妖附身了嗎?

    「算了,隨你的意思,我過去看電視。」

    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怎地,心裏好像有一個夢幻泡泡被戳破了,她不由得嘴角下垂,過了半晌,肩下夾緊了床單,才悄悄溜過去開門。

    一個大笑臉!

    只見駱撥正倚在牆上沖著她笑。

    「害羞的小麻雀終於出來了。」

    討厭,居然耍她!她紅著臉想關上門,但他動作更快,直接把門推開。

    「我陪你洗衣服。」

    「你去看——」

    「快點喔!不趁太陽正烈趕快把衣服曬一曬,我們就要『被迫』在這裏過夜了。」他挑逗地眨眨眼睛。

    她氣嘟嘟地回到洗手?前,明明是在生氣,為什麼心裏的夢幻泡泡卻又一個一個飛起來,好像在期待什麼似的。

    她一邊用沐浴乳搓掉衣眼的污漬,一邊緊張兮兮地拉著不住往下滑的床單。

    床單是淡淡的鵝黃色,薄得像紙,被剛才悶出來的香汗濕透,她不安地察覺到,駱麒的眼光越來越熾烈了。

    好不容易洗好了衣服,她正想一件件扭乾,沒想到雙臂一松,床單咻一聲,整件掉下來,在她的腳邊圍成一個圈。

    「啊!」她閉了閉眼。讓她死了吧!

    口哨立刻響亮地吹起。「背面全裸入鏡,喀擦、喀擦。」

    「駱麒!」她又羞又氣,直想跺腳,又不敢亂動。

    怕一動,連身前的春光都要外泄了……

    但就因為她低頭猛看洗手?,所以才沒發現春光早就泄光光了。

    駱麒偏個身,身影入鏡,一大片梳妝鏡映照出她正面全裸的纖麗身段。

    他情潮浮動,一個跨步上前,裸胸緊貼她的背,兩相激發出驚人的高熱。

    「你一呼喚,我就來了。」他低下頭,綿綿細語。

    她頓時連腿都軟了。「我那不是在叫你。」

    「不是在叫我,又叫我的名字,那是怎樣?」他在她耳邊呵出灼熱小氣流。

    「沒有、不是啦!你離我遠一點啦……」她嬌聲哀求。

    不意間抬起眼,她居然看到——天哪,鏡子裏映照出他們的裸身。

    她她她、她一絲不掛啊!

    駱麒的黝黑精健疊在她身後,與她的白皙柔軟形成最強烈的對比,煽情得可以,她想遮住自己,卻從他進出火焰的眼眸中,絕望地知道任何遮掩都是徒勞無功,她只能假裝沒看見這放浪的景象。

    他伸出雙臂,她以為他要抱住她,沒想到他竟探手到泡在水中的衣服。

    「我幫你把衣服拿出去曬。」他邊說邊動作。「男人力氣大,擰得乾。」

    只是,他的大掌一直在水裏攪啊攪,雙臂有意無意地刷過她的乳蕾。

    她困難地開口。「我、我要先把床單——」

    「小麻雀,來,往右跨一步。」他突然權威地開口。

    被夾在鐵臂之中的她才傻暈暈地跟著照效,他立刻拎起水裏的衣服,嘩啦一聲,大片水花全灑在那件薄薄的床單上。

    他溫柔低語;「你剛剛說,要把床單怎麼樣?」

    「啊?」她眨眨迷糊的眼,看著那件泡湯的床單,驚叫。

    「駱麒!我等一下要穿什麼——」

    「什麼都不要穿。」他在她皓白如玉的頸側落下一吻。「等我去晾衣服,等我回來。」

    「回來做什麼?」她戰粟地問,從他毫無隱瞞的眼中幾乎知道了答案。

    「我要跟你做愛。」

   

    「鈴——鈴——」

    大掌在床頭櫃上拍來拍去,拍了一會兒,終於抓起了話筒。

    「先生,離您租借小木匡的時限還有半個小時,請問要繼續住房嗎?」

    駱麒眯著眼,看看腕表。都七點半了!

    「退房?」

    掛掉電話,他吻醒了身旁的可人兒,幫她穿上略帶濕氣的衣服踏出小木屋。

    咕嚕咕嚕——一陣響亮的腹鳴從海晶的肚子傳來。

    「餓了?」

    「……嗯!」海晶還是睡意濃濃,打了個小呵欠。

    「做愛很耗費體力哦?」他故意逗弄地問。

    「啊?」直到這一刻,她才終於清醒,眨廠眨雙眼,不禁瞼兒一紅。

    原本預定的「鐵馬純純之戀」宣告停擺,他們在床上廝磨了整個下午。

    駱麒忍不住愛憐地揉了揉她的短髮。

    他喜歡她的模樣,尤其是當她為他綻放激情。

    整個下午,海品在他的撩撥之下,不住嬌吟,不住輕顫。儘管他們交歡過,但她還是羞澀得很,拉起了窗簾、撚熄了燈,不准他看遍她的身子。

    這個小笨蛋,她怎麼就沒想到,她那美麗的身段早巳烙印在他的腦海中。

    他牽著她的手,走進香草餐廳,用美味的料理喂飽被他餓壞的小麻雀。

    用過餐後,他們晃去賠腳踏車,經過花房,海晶看著大大小小的盆栽,眼睛一亮。

    「可以進去逛一逛嗎?」

    「你想買花回去種?」他腳步一拐,帶她彎了進去。

    「我希望以後的家能有幾個窗臺讓我種些花花草草。」她慢慢欣賞鐵架上,一盆—盆各有特色的植物,撫著花葉道。

    「以前有人轉寄信件給我,裏面都是國外窗?的照片,有的種花,有的種草,有的種藤蔓植物,又別致又漂亮,看得我好羡慕,—直很想效法看看。」

    以後的家?

    駱麒心念一動,她該不會是在想……

    以後的家?

    海晶也心念一動,這似乎是個好時機,問問他對結婚的看法。

    「你……」他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你……」她一臉羞怯地偷瞄他。

    「小ㄗㄟˇ看花就看花,不要ㄌㄡˊ葉子,那種葉汁會引起皮膚ㄍㄡˋ敏啦!」旁邊突然飛來老花農的臺灣國語。

    兩個人頓了一下,覺得氣氛突然沒了,將剛剛想講的話全部壓回心底!

    海晶有點不好意思地轉過身、「伯伯,可不可以請你介紹幾種室內植物?」

    室內植物?她剛剛不是說想裝飾窗?的嗎?他疑惑地跟過去。

    「你想要哪樣的ㄙㄨˋ內植物?」

    「要好照顧的,幾天忘記澆水也沒關係,不生蚊蟲……」

    唉,現代人就是懶!「那你帶仙人掌ㄈㄟˊㄑㄧˊ好了。」

    「仙人掌?」

    「你們年輕人不ㄙㄨˋ都有在用電腦?仙人掌可以防ㄏㄨˊ射,又容易照顧,也可以當武器,居家安全用它ㄈㄣˇ不錯啦!」

    老花農捧起一盆直徑約十公分的魁梧仙人掌,旁邊還圍好幾球小丁點兒的。

    「武器?」海晶接過來,歪著頭打量。

    「有壞人來,用仙人掌砸他就對了啦!」

    「哇,那一定很痛。」這刺又細又尖,紮到可不得了。這個好、這個好,物超所值!「我買這一盆。」

    駱麒見她眉開眼笑,不禁奇怪。「你這麼喜歡仙人掌嗎?」

    「嗯!」她笑得神秘,搶著付錢。

    「我以為你喜歡香草,那邊有薰衣草、迷迭香、香峰草,不過去看看嗎?」

    「先買這個就好了。」結完帳,她握住他的手。「回家吧!」

    女人真難懂!看她提著仙人掌,一臉喜孜孜的模樣,他也只有隨地去了。

    跑車很快地進入市區,這時,海晶突然說道:「在送我回家以前,可不可以先繞到你家一趟?」

    他有些愕然,但隨即邪惡地笑開。「原來下午還不夠,你想要……」

    海晶的臉紅熱起來,「你不要亂說,我才沒有。」

    「我亂說什麼了,我根本什麼都還沒說,好不好?」

    他又瞥了她一眼,好像在說「你真好色」,海晶羞得直盯著窗外瞧。

    駱麒將車停進地下停車場,兩人下了車。

    「手呢?」

    「在這裏呀!」

    他握住她的小手,十指相扣,搭電梯回到他的公寓。

    「好了,你要做什麼?」他打開大門,點亮玄關的燈,渴望的語氣逗笑了她。「是不是要我借你電話,好讓你報備一聲說今晚不回家?」

    修長的食指從嫩頰慢慢往下滑,滑過了玉白的頸,罩住玲瓏僨起的酥胸。

    「不是啦!」她推開不規矩的手,瞋他一眼。「是這個。」

    她把另一隻手提著的仙人掌,放在玄關的櫻桃木雕花置物櫃上。

    「送給你。」

    「送給我?」他的語氣有點奇怪。「為什麼?」

    「我說老實話,你可不要生氣喔!」等他點過頭之後,她才繼續說:「我覺得這裏像展售屋,像室內設計的樣品,就是不像一個……家。」

    他本來想吊兒郎當地混過去,但她卻更快地說道:「如果屋子裏有些小生命,即使只是仙人掌,你也會覺得有個伴。就算外出,你也會掛念沒有回來澆水,它會不會渴。」

    她認真地看著他,那明亮的眼神像要灼傷他。

    忽然間,他不敢直視她的雙眸——

    「所以,它不是仙人掌,它是一個『等待』,一個等你回家的期待。」

    「我……」他喉嚨發緊,突然問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會不會太多管閒事了?」看他沒有反應,她不安地問。

    他癢然吻住她,將她的紅唇牢牢封緘。

    她的心思怎麼可以這麼剔透,只來過一回,就知道這屋裏,最欠缺的就是「等待」,最氾濫的就是「孤單」,最強的是讓人想逃離的「推力」,最弱的是夜深了也不願歸來的「拉力」?

    他的舌頭長驅直入,探攪她的蜜腔,全面掠奪她的氣息。陽光般的氣息!

    他要她。即使已經纏綿一個下午,他還是要不夠她!

    海晶沒料到他會突然「激動」起來,她被吻得魂兒飄飄,一雙玉臂毫不自覺地圈住他的頸後。

    他輕輕放開她,在她耳邊低語:「打電話告訴你家人,今晚你住我這兒。」

    「不、不行——」

    再一次外宿,他肯定會被老爹強行拖去到祖宗牌位前「走臺步」。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早上他對老爹不冷不熱的態度,讓她下意識地知道,他不會喜歡那種情況。

    「今晚我要你,一定要你。」他輕舔她的唇角,誘惑她。

    海晶心軟了。

    他的懷抱令人眷戀,稍微離開一下她就會開始思念,當他開口挽留她,她怎麼可能拒絕得了——

    駱麒打橫抱起她,想回到臥室繼續那永不饜足的纏綿!

    就在這時,幽黑的室內深處突然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驚動了他們的纏吻。

    海晶瞪著眼,與駱麒同時往內看去,第一個躍進她心裏的想法是——

    不會吧?小偷是不是挑中這裏,闖空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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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9 19:20: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駱麒當機立斷,按熄玄關的燈。

    公寓裏,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他輕輕放下海晶,將她護在身後。

    黝暗中,一扇房門打開,燈光透到陰暗的走廊上。

    小偷背著光把門關上,動作輕巧地往前走,好像足不點地。

    海晶緊握著駱麒的手開始冒汗,他的掌心也緊了緊。

    小偷仿佛非常習慣屋裏的擺設,摸黑走進廚房,啪一聲點亮了燈,窸窸窣窣了半晌,又撚亮客廳的燈。

    一個海晶作夢也想不到的小女人走了出來。

    冰琪!

    她穿著家居服,邊走邊撥劉海,仿佛沒注意到他們的存在。直到她扭開手裏的礦泉水就著瓶口灌的時候,才瞄到僵立在玄關的一男一女。

    海晶眼也不眨,整個人呆住了。

    Shock!這是個很大的Shock!

    印象中,高中同學冰琪不管到哪里都是冰霜美人的模樣,她沒看過她穿家居服,沒看過她隨手紮起的馬尾,也沒看過她往嘴裏灌礦泉水。

    冰琪,一直都是名門淑女的典範,只除了嘴角那抹嘲諷的笑。

    她……怎麼會在駱麒的公寓裏。

    她求助似的仰頭看他,希望他能開個口,卻發現他下巴抽緊,一副不準備解釋——甚至很懊惱讓她們打照面的模樣。

    這代表什麼?她心涼了半截。

    冰琪放下礦泉水,栓上瓶蓋,淡淡說道:「今晚,我先離開好了。」她往房間走去。

    片刻後,她換同一身符合富家女形象的小禮服,手裏提著GUCCI的包包,走過客廳時,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忽然又停下。

    「或許,以後我都不該再不請自來。」

    她從包包裏取出一小串鑰匙放在茶几上,低頭扣上包包。

    駱麒一個箭步沖過去,拿起鑰匙塞給她。

    「鑰匙帶著。」

    冰琪看了海晶一眼。「現在我不方便過來了。」

    駱麒的口氣是海晶未曾見過的嚴肅與霸道。「叫你隨身帶著就帶著,想來就來,不必想太多。」

    一瞬間,海晶就像被浸入冰冷的海水裏。

    好冷!

    交換鑰匙……這怎麼聽、怎麼看,都是男女朋友才會行的親密行為。

    冰琪與駱麒僵持著,眼神在角力,她好像變成了一幅佈景。

    「……我看,還是我先回去好了。」

    她拎著背包,匆匆忙忙套上帆布鞋,開了門立刻閃出去。

    頭好重,她按下電梯鍵,等待中,忍不住背靠著牆壁,怕站下住腳。

    牆內,隱約傳出冰琪與駱麒的交談聲。

    「你不去跟她解釋嗎?」

    「你難得過來,待久一點。」他答非所問。

    「對你來說,她應該是很重要的人吧?」

    「對我來說,你永遠都很重要。」

    海晶被駱麒的話,嚇得跳離牆壁一步。

    換言之,如果她對他有任何重要性,也不是「永遠」的。

    「你可別太濫情。」冰琪冷冷地說。

    「這哪里算濫情了?」根本是兩樣情。

    一股心痛刺穿海晶的身體,反而令她硬撐起來,決心先離開。

    電梯門一開,她踉踉蹌蹌的趕緊踏進去。

    電梯門一合,她揉揉眉心,突然間,一雙手掌扳開電梯門。

    是駱麒!

    「我送你回去。」

    她呆了呆。

    「那……冰琪呢?」

    「她愛在那裏待多久就待多久,不必管她。」

    「哦!」

    她漫應一聲,茫然地坐上他的車,讓他送自己回家。

    這一路上,她出奇地沉默。

    不想再講什麼……第一次發現,當自己閉上嘴巴,兩人世界竟是如此安靜。

    原來多話的小麻雀,只會一直掏空自己的底,霸佔別人表達的機會。

    看著車窗上,他抿緊了唇的倒影,她終於明白,真的有那麼回事——

    原來真的有人就坐在你身邊,觸手可及,但你卻不知道如何讀他的心。

   

    「我看她最近好像悶悶不樂。」

    「老爹,你也有感覺到?」

    「笑話,她是我生出來的,我會不知道?」

    一記小腳丫踹上老爹的屁股。

    「誰?是誰踹我?」老爹捧著屁股,蹦過身叫道。

    「大概是天上的媽媽,氣你搶了她懷胎十月的功勞,所以踹你以示懲戒。」

    「糟糕槽糕,我得快去跟她上炷香、賠賠罪才行。」才說著,陶老爹就已經往樓上沖。

    陶日綺拍拍手掌,搞定!

    她敲了敲門,「大姊,我是日綺,我進來羅!」

    她轉開門把,才打開不到三寸,就聽到「叩」一聲,卡住了。

    「等一下。」房裏傳來海晶模糊的聲音。「我把東西移一下……好了。」

    陶日綺用擠的進來,只差沒把胸前的秀麗山巒給擠扁了。

    進來後,她只能踮起腳尖,貼著門板站。

    「大姊,你在幹嘛?幫作者找資料?」滿地都是書。

    「不是。」海晶拚命翻書,比準備聯號還用心。

    地上一大落的男女交往叢書,像是「如何擄獲他的心」、「愛的溝通」、「不打不罵不相愛」……等,那種放在陶日綺面前,就算免費,她都不會拿的書。

    「你跟姓駱的到底怎麼了?」

    「沒有啊!」

    沒有怎麼會拚命翻這類的書,好像在找哪個題目的標準答案。

    陶日綺歎了口氣。「大姊,坦白一點,我的時間有限。」

    擱在桌上,那疊「鷹翼集團」總裁鞏天翼的相關資料她才看到一半,想到大姊吃晚餐時神情落寞極了,幾日來,餐桌上少了她的聲音,安靜得像座墳場,不管她再怎麼想快點達到女強人的目標,也不得不拋下工作。

    她討厭看到元氣十足的大姊,變成一顆消了氣的皮球。

    「日、日綺。」那怪腔怪調的聲音,仿佛壓抑什麼情緒。「我在他家發現一個……女人。」

    「誰?」

    「我的高中同學。」她抽抽鼻子。

    陶日綺翻了個白眼。真老套!「你當時怎麼做?」

    「我……我跑了出去,後來他追出來,送我回家。」

    「你想知道她是誰吧?」

    「當然想。」海晶又抽抽鼻子,有泣意。「但他……沒有解釋。」

    聞言,陶日綺站起來,按照剛剛的方式把身子縮得扁扁,擠出房門。

    不久後,磅、磅、磅,三個巨響,海晶的房門被踹開。

    陶日綺拖了一個堅固的大紙箱進來,把地上的書全部扔進紙箱裏。

    「你在幹什麼?」海晶駭叫。「我才翻到一半耶!」

    「把這些害人不淺的書丟掉!你在這堆書裏,永遠找不出你要的答案。」

    「但是……」

    陶日綺和海晶不同,她具有鬥士的性格。

    「想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就開口問,不要『等他解釋』,就算他腳踏兩條船,也要問清楚他要的是哪一條。你要是捨不得他,就把他搶過來!」

    「可是我……」

    「沒有『可是』。」要打才會贏是陶日綺的座右銘。「這是你的愛情,關係你的幸福,你的任何妥協都是對自己妥協,別用『我怕讓他為難』來搪塞,」

    海晶真希望擁行她的勇氣,但她就是……就是沒辦法這麼強悍。

    「你不要遇到什麼事就先退縮——」

    這時,海晶的房間專線響了起來。

    她看了看來電顯示,遲疑了一下。

    陶日綺會意。她拖著裝滿書的大紙箱,用力地往門外拉去。

    早就覺得這些書不知所云了,今晚她非把它們送進子母垃圾車不可!

   

    夜涼如水!

    她披了件外套,踏著遲疑的步伐走出門口。

    駱麒站在路燈下,暈黃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拖得好長。

    「嗨!」

    「嗨!」海晶環著雙臂踱了過去。「你怎麼突然來了?」

    駱麒望著她,視線足以將她融化。

    「我想念你,想念你像只小麻雀一樣,快樂地說話。」

    這句話提醒了他們,自從在駱麒家與冰琪不期而遇之後,他們一共吃過五頓「啞巴飯」,喝過兩次「啞巴咖啡」,還賞了一次「啞巴夜景」。

    海晶的話變得很少,少得可怕,他記不起除了點菜以外,她還說過什麼。

    「你不想見到我嗎?」他拂開她額前的鬈發。

    想,當然想!

    她心裏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他說,好笑的,悲傷的、最近又出糗的,都想向他傾吐。

    但是,只要一想到冰琪在他家從容進出的身影,所有的話又統統咽回去。

    「沒有,只是……」她深呼吸了一下。「有點悶。」

    「心情不好?」話完,他真想揮自己的下巴一拳。

    他在裝哪門子傻?她看起來糟透了,一點元氣也沒有,說心情好才怪!

    駱麒知道這種情況不妙,卻不知道怎麼處理,能說學逗唱哄她笑的,日前他全做過了,但她這次不給面子,心情持續蕩在穀底。

    嗅,拜託,他以前沒哄過女人!他只知道她失去元氣,連帶讓他鬱悶不已,但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她重拾歡顏。

    「……嗯!」海晶踢了踢腳邊的石頭。

    「啪嗤、啪嗤!」一陣打pass聲傳來。

    他們同時回頭,望向發聲處。

    陶家的圍牆上,出現三張面孔,六隻手。

    「……天哪!」老爹、五寶、日綺他們趴在牆上做什麼?

    陶日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對老爹與五寶比了個手勢,三個人動作一致地舉起紙板,一手舉一個,紙板上寫著鬥大的字。

    「叫、他、說、清、楚。」海晶由左而右,輕念出聲。

    剛念完,紙板又整齊劃一地轉了個向。

    「誰、是、人、女、個、那?」這是什麼意思?她想了下,噢!這次要換從右邊念過去,「那、個、女、人、是、誰?」

    哦喔!她不知不覺把自己最想問的事情給念出來了!

    日綺滿意地點點頭,狠狠瞪著駱麒,眼神充滿了警告。然後,拖著老爹與五寶進家門,不讓他們繼續聽壁腳。

    海晶慌張地看了駱麒一眼。

    這下子,就算她不開口問,他也知道她在悶些什麼了。直接把問題丟到當事人面前,正是她家小妹的作風。

    駱麒抿了抿唇,雖然不說話,但不見半分不悅。

    她頻頻深呼吸。勇氣、勇氣,日綺鼓勵她要有勇氣——

    「我……算是你的女朋友嗎?」她遲疑地開口。

    他眉心一皺。「當然是。你怎麼會懷疑這一點?」

    她看著地上。「我只是想確認清楚。」

    「確認什麼?」

    「我可不可以問……冰琪是你的什麼人?」

    他沉默了下,向來充滿笑謔的黑眸,如今只是深不見底的寒潭。

    在他的生命中,有些事是晦澀灰暗的。走過了那一段,他就不再回想,也不曾說出口。他能把那些事藏得多深,就藏得多深,最好一輩子都不去面對。

    「你當然能問。」他也別過臉去。「但讓我過陣子再解釋,可以嗎?」

    「為什麼?」她沖口而問。

    「因為找還不想談。」

    海晶心裏一沉,最後還是壓不住心裏的話。「可是……我很想知道。」

    他抿著唇,她苦惱的模樣雖然令他萬分不舍,但在表情上,卻沒有動搖半分。

    海晶已經受夠了沉默以對,她鼓起勇氣。

    「駱麒,我要老實告訴你,冰琪其實是我的高中同學,她嘴硬心軟,雖然看起來冷冰冰,但只要有人欺負我,被她看到,她一定開口替我反擊。」

    他沉默地聽著,俊臉微繃,但在聽列她提起冰琪時,那飽含感激的口吻,他的眉間稍微寬舒些。

    「因此,我不想當別人愛情故事裏的女配角,特別是冰琪的。」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吐露幾日來,心裏最深最深的恐懼。

    他一臉愕然的表情。「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我不想當第三者!」她捂著耳朵低叫道。

    「三十沒人要」的期限就快到了,如果這時,上天開了個玩笑,讓她去破壞別人的感情,因而得到幸福,她也絕對不要這個幸福。

    「哪來的第三者?」駱麒旋過臉,目光炯炯地望著她。

    她急得快要跺腳?「我只想知道,你的兩條腿都站在同一條船上嗎?」

    「什麼意思?」他的聲音已經洩漏些許怒氣。

    「你是劈腿族嗎?」

    「當然不是!」震驚又震怒的低吼,貫穿黑夜。「我當然不是!你怎麼會那樣想?」

    海晶不自覺地放下雙手,愣愣地看著地上。「你剛剛說什麼?」

    「除了你以外,我沒有其他女人!」

    她終於抬起頭,正眼望著他。

    他的眼中有被冤屈的怒氣,一瞬也不瞬地回望著她。

    明明知道他該解釋的,一樣都沒說,但她就是無法不相信那雙堅定又憤怒的眼神。

    她再度低下頭,踢踢小石子。「那就好。」

    「等等。」換他不肯善罷甘休了。「你為什麼這樣問?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海晶咬了咬下唇。「『交換鑰匙』是很親密的行為,通常只有情侶才會這樣做。」

    他一臉不解。「誰跟誰交換鑰匙了?」

    「你跟冰琪啊!」還以為他在裝傻,她微微地拉高聲音。

    他雙瞳倏地冒火。「我不會拿她家的鑰匙,任何情況之下都、不、會。」

    海晶被嚇了一跳。她第一次看到他激動成這樣!

    「我討厭她家的人,每一個人,」他難得低吼。「我給冰琪鑰匙,只是給她一個避風港,讓她在情緒不好的時候,至少有個安全的地方可以待著。」他炯炯地望著她。「這就是那個晚上她在我家的原因。」

    為什麼你要這麼關心她?

    一個問號在舌尖打轉,還沒溜出口,他就下了結語。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我跟她絕對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絕對不會有。」

    「為什麼你能這麼篤定?」她純粹好奇。「世事無絕對,不是嗎?」

    駱麒深深地看著她。

    那深情的凝視,幾乎讓她羞紅丁臉,只能盯著地上猛瞧。

    「因為,我已經找到我要的人。」

    她雙頰飛紅,好想再捂住耳朵。太甜的話,她也不敢聽呵!

    他低沉的嗓音穿透她的耳膜,帶來狂喜。「我只要你。」

    「只要我?」她不敢置信地重複。

    「沒錯。」

    她就像他的小小太陽,她的笑語……不,即使只是她的溫柔陪伴,都能帶給他無限溫暖。他想要擁有海晶,想要跟她在一起。

    「那……」這是否意味著他願意娶她?

    對了,關於他結婚的意願,她還沒有達成任務,從他嘴裏撬出解答呢!

    「駱麒,你……」她又踢踢小石子。

    「嗯?」

    「你想過……」她背轉過身,不好意思直接面對他。

    「什麼?」

    這種問題叫女生問好像太不矜持了……不過,也罷,時間緊迫,她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離三十歲大關,只剩少少的時間啊!

    「你想過……要結婚嗎?」她小聲地問。

    嗚咿~~嗚咿~~嗚咿~—嗚咿~~

    好巧不巧,一輛穿過隔壁大馬路的聯結車,發出刺耳鳴聲,警告閑車勿近。

    駱麒靠近一些。「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沒聽清楚?」怎麼會這樣?海晶呆了一下。「那算了,我下次再問。」

    今晚她鼓起的勇氣已經夠多了,足以讓她躲在被子裏,為自己拍手拍到雙掌發紅、她下意識地逃避,可能會讓兩個人又打上心結的話題。

    下意識地,她猜想,駱麒不會喜歡這個問題,而「啞巴冷戰」才剛宣告一個段落,她想念駱麒的懷抱,不想失去蜷縮在其中的機會。

    他將她攬進懷裏,「現在是『暫時停火』狀態?」

    「我什麼時候開過火了?」

    她輕聲抗議,猛然仰起頭,才發現他已經靠她好近好近,近到她可以看見映在他眼瞳中的自己。

    雖然在這段時間裏,他們仍有見面,但因為心裏有疙瘩在,他們都沒親熱。

    直到靠他那麼近,她嗅到他好聞的味道,才發現自己有多思念他。

    不管是怨、是疑、是猜、是揣測,是不安,那些都是「思念」的化身,她沒有一刻,把駱麒從心裏放下。

    她紅唇微敔,他的吻便落了下來,一雙鐵打似的手臂圈圍住她的纖腰。

    駱麒貪婪地汲取她溫暖的氣息,解凍冰封的心。

    他知道,他們的生活圈子差了十萬八千里;他知道,她就像暖陽,而他是寒窖,冰火本應不容;他知道,遇上她,他就像得到救贖,但對她而言,未必是好事……

    但是,上帝為證,他多想永遠保有她純真快樂的笑容,即使拚盡所有的力量,他都要她擁有真心的快樂,直到永遠。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下班時間到了!

    蔚藍出版社裏,看了一天的稿子,趴在桌上快要不行的編輯群,突然以最迅捷的姿勢從椅子上眺起來。

    「下班了下班了,好漫長的一天!」

    「今天晚上到羅浮宮餐廳去吃一頓好的,歡度週末夜,怎麼樣?」

    「我附議!我好想念蜜汁火腿跟迷迭香小羊排的滋味!」

    「我們順便開一瓶紅酒來喝。」明麗回過頭。「海晶你呢?」

    她抬起頭。「抱歉,我不去。」

    「為什麼?你最近好少參加我們的聚會。」大夥兒有些不滿。

    「因為我沒有提早告訴我妹妹說不回去吃飯,她一定煮了我的份。」她邊說邊把桌上的兩份稿件收進包包裏。「處理剩菜剩飯很麻煩。」

    「噢,好吧,那我們先走羅!」

    「掰掰。」

    海晶拍了拍包包,站起來,看看四周還有什麼東西沒收好的。

    事實上,拒絕同行的原因還有一個。

    前陣子,她為了駱麒與冰琪的事情魂不守舍,工作量下滑許多,偏偏年關近了,很多工作都要趕一趕,所以她必須趁這個周休二日把工作補完。

    她背起包包坐電梯下樓,往捷運站的方向走去。

    「海晶!」一個女人突然拉住她的手臂。

    她嚇了一跳。

    回過頭,定睛一看。「湘燕?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自從她的婚禮之後,她就不曾再見過她,在潛意識裏,也不再把她當作朋友。

    「我等了你很久。」

    「等我做什麼?」她心裏有不祥的預感。

    「帶你去參加一個時尚派對。」

    「我沒空,也不想去。」她冷著俏顏,這幾乎是她說過最決絕的話了。

    「別這樣。」唐湘燕發出刺耳的笑聲。「我親自跑一趟,還叫司機開車來接你,你該給我面子。你要知道,以你的身分,還不夠格參加這類上流的社交活動。」

    以前的陶海晶會乖乖跟她走,但是,自從看清唐湘燕的真面目之綬,她拒絕再當一個傻子。

    「不夠格才好,反正我也不想去。」她扭頭就走。

    唐湘燕表情一變,掙獰著瞼,塗著蔻丹的雙手緊緊抓住她的右臂。

    「你非去不可,我要你再幫我一次。」

    她瞪大眼睛。「什麼?」

    「張智偉跟我離婚了。」

    「怎……怎麼會?」海晶萬萬沒想到會聽列這個消息。

    「我們去蜜月旅行的時候,他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一直吵著要跟我離婚,我們才剛結束旅行,回到臺灣,他就坐著計程車回到以前的女朋友身邊了。」

    海晶頭疼地揉揉太陽穴。

    張智偉原本就行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兩人是歡喜冤家,不時的反覆吵鬧,又和好。

    在—次幾乎決裂的冷戰中,唐湘燕介入兩人之間,還硬要旁人把張智偉「介紹」給她,結果,就像每一次相親撮合一樣,張智偉的視線才一轉彎,就愛上了唐湘燕,並且把冷戰中的女朋友拋到腦後。

    「我要你再幫我一次,再幫我逮到個好對象。」

    「不,我不要。」她搖頭,手臂被她掐疼了。

    「你以前都會聽我的話,你從來不敢對我說『不』,這次也不會例外。」

    她的眼神讓海晶悚然一驚,她看起來近乎狂亂,好像就算是要使強,也會硬把她架走。

    海晶開始覺得大事不妙了。誰?誰能來救她一把?

    駱麒的臉瞬間浮仁心頭。

    這幾個月來,她遇到狗屁倒灶的事全靠他解決,但……完了,昨天他才說過,今晚他有工作,沒辦法跟她見面。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張智偉一跟我離婚,馬上就跟前女友公證結婚了。我可是有頭有瞼的人,丟不起這個臉,我一定要馬上找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才不會被指指點點。」

    關她什麼事?有本事自己去找啊!

    海晶在心裏OS完畢,跳出口的卻是——

    「等等,湘燕,我……」噢!老天,怎麼又是這種軟弱的拒絕?

    「不要再廢話,跟我走就是了!」

    唐湘燕力大無窮,她手一招,一輛黑色VOLVO立刻趨近,在拉拉扯扯中,海晶被推上車。

    砰!車門—合上,阻絕了她的呼叫。

    黑色轎車飛快地切入車流中,消失在路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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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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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9 19:20:4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占地兩百坪的花園洋房裏,衣香鬢影,冠蓋雲集。

    仿希臘宮殿的米白建築,砌著凹凸不平的牆面,在雷射燈球的旋照下,充滿了魔幻的氣息。

    節奏分明的音樂,特殊處裏過的石雕,以及邱比特噴水池,都讓人讚歎不已,一走入,就像陷入另一個世界。

    今晚,是「SWEETMAGIG」歡慶開幕,舉行派對的日子。

    收到邀請帖的男女,都是平常就在各珠寶商號刷過?款,成為VIP的尊榮貴客。這一次,為了第一家旗艦店在東區開幕,亞洲區總裁特別辦了一場時尚派對,敬邀名模,名流,名伶等「名」字輩的人們共襄盛舉。

    與會的人莫不是星光熠熠、豔光四射。

    「SWEETMAGIG」是國際知名的珠寶品牌,以愛情為主軸,加以新穎、甜蜜又大膽的設計,迅速擄擭年輕男女的心,成為愛侶間求歡的首要之選。

    駱麒被聘為這個品牌的專屬攝影師。他胸前掛著專業相機,四處捕捉現場儷影。

    工作暫告一個段落,他往吧?走去。「一杯馬丁尼。」

    他才剛坐下,一個搖曳生姿的大美人立刻來到他身邊。

    「今天的工作狀況不錯,嗯?」

    「伊蓮,離我遠一點。」

    大美人沒有照做,一雙露骨的眼睛瞠著他,充滿性感的誘惑。

    「駱麒,我想你,你什麼時候才會再回到我身邊?」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永遠也不。」

    伊蓮東張西望了一下。「上次那個『小女孩』沒跟你來嘛!」一雙柔荑滑膩膩地揉著他的手臂。

    她還念念不忘曾經在某個高級西餐廳門口,看到駱麒牽著一個清純小女人的手,告訴她說:「這是我的女朋友」。

    駱麒啜飲馬丁尼,「我現在在工作,她不應該跟來。」

    大美人在他身邊坐下,改良旗袍的裙衩裂到大腿根處,露出潔白勻嫩的長腿。

    「你以前工作的時候,我也黏著你不放啊!」

    「以前的事,多談無益。」

    「她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嗎?」

    「這真的不關你的事。」

    「看在我們是舊情人的份上,給你一個忠告。」

    「謝謝,不用。」

    伊蓮自顧自地說道。「你要的東西,她或許給得起;但她要的東西,你肯定給為起,別自欺欺人了。」

    駱麒無言地喝著自己的酒。

    「你需要的是我這種人。」

    「身為公關公司的經理,籌備整個派對,你沒有別的事可做了嗎?」

    她不理會他的推拒,執意要粘在他身邊。

    「那個『小女生』叫什麼名字?」

    她點燃一根淡菸吞雲吐霧,左手把玩著躺在乳溝間水滴形狀的紅寶石,徹底利用妖媚的身材向他調情,區分自己跟那個「小女孩」的不同。

    「你不覺得她的笑容太刺眼了嗎?」她問。

    「你抱著她的時候,不覺得燙手嗎?」她又問。

    「跟她在一起,你不覺得日子太平淡而索然無味嗎?」她用力扳過他的瞼、「駱麒,你比我更清楚,她跟我們不是同一種人。」

    說著,一個紅豔豔的完美唇印,印上了他的頰。

   

    「給我出來!」

    玄黑VOLVO轎車開到市郊的花園洋房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快節奏的音符在空氣中跳舞,特殊效果的燈光,讓米白建築看起來絢麗無比。

    唐湘燕將海晶一拽,拽出了車門外。

    「我已經跟幾個姊妹淘說好,等我找到獵物,你馬上就可以派上用場。」

    「不要這樣,讓我離開!」她用力地掙扎。

    可惜比起唐湘燕,她袖珍多了,根本無使力處,聯手機也被搶走。

    「我當然會讓你離開。」唐湘燕站定,望著派對裏的各色男女。「只要你完成『階段性任務』,就算你不走,我也會要你馬上走。」

    言下之意,沒有利用價值就快點滾開!

    不知道為什麼,海晶心念一動。

    上回唐湘燕結婚,那輛半路放她鴿子的計程車,與突然沖出來的大狗,該不會就是唐湘燕安排的吧?

    越想越不對勁!完了,這個派對是在新興的郊區,要是叫她自己走回家,她根本就分不清楚東西南北啊!

    她硬掐著海晶的手臂,走了進去。

    嗚嗚,她的手臂好痛,海晶哭喪著臉。

    在這群華眼貴客中,穿著鋪棉防風夾克與牛仔布裙的她,穿梭在名牌晚禮服之間,無疑像個醜小鴨。

    「湘燕,你來了。」

    一群趕搭紅色流行班車的女人扯扯她的頭髮,以「嘖嘖嘖」的聲音,來取代看到她一身「簡樸——寒酸」的看法、

    「海晶,又一次見面,請多多指教。」偏偏聲音還甜得如蜜。

    噩夢又重演了!

    那些上回在唐家別墅見過的女人又團團把她包圍住。

    「上次你實在太不夠意思了。」

    「湘燕是請你去幫我們『服務』的耶!你什麼事都沒做就跑了,算哪門子朋友?」

    「還有,她好心地把新娘捧花丟給你,你居然砸毀她的鑲鑽小皇冠!」

    如果不早心裏一直有種不祥的預感,她或許能對這些顛倒是非黑白採取啼笑皆非的態度。

    但總覺得……今晚好像有什麼事,快要發生了。

    「總之,今晚你一定要幫我們逮到金龜婿,不許再落跑了。」

    唐湘燕揮揮手。「先把我的事搞定,有時間再處理你們的。」

    「那當然,湘燕的事沒搞定,我們怎麼敢搶在前頭?」一陣諂媚的笑聲。

    「不可以,我不要。」

    雖然她有駱離就萬事足,不在乎其他男人對她不屑一顧,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甚至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待下去。

    唐湘燕扯著她,身後跟著一大群女人,對眼前所見的每個男人評頭論足。

    「那是百樂集團二姨太生的三公子。」

    「太胖!」

    「而且還是二姨太生的『三』公子,到時候老子翹辮子,能繼承到多少?」

    「那創意奇才路伯優怎麼樣?」

    「創意這種東西只是屁,不能拿到銀行去融資,留在腦子裏只會江郎才盡。」

    「呃……那地產呢?地產大亨皮爾斯怎麼樣?」

    「聽說他的萬貫家財剩不了幾個子兒,現在只是裝裝樣子撐住面子。」

    十來個女人簇擁著海晶,繞了派對一圈,連洗手間門口也不放過。

    最後,她們朝著吧?走去。

    「吧?比較適合一對一的挑逗,我們最好各自行動——」

    唐湘燕話一停,眼睛倏地發亮,像是發現了極品獵物。

    海晶也呆立著,兩眼傻傻地盯著前方,小嘴張大,幾乎塞得下一顆水煮蛋。

    因為,她看到了一幅不可置信的景象。

    那個大美人——上次那個在高級西餐廳門外巧遇過一次的大美人,居然貼在駱麒身邊,而且還、還,還……對他上下其手!

   

    喂喂喂,那是她的男人!可惡的壞女人,快把你的手拿開!

    海晶正要衝上去,看到大美人居然還敢吻他的頰。厚!氣死了氣死了。

    嫉妒在體內發酵,日綺的格言在腦中回蕩,鼓舞她殺殺殺,殺上前去捍衛心愛的男人——

    「駱麒在那裏!」

    旁邊眾女人眼睛一亮,比她更早狂呼出聲,推著她往前走。

    「好,我就要他!」唐湘燕露出滿意的笑容。「駱麒論人才有人才,論錢財有錢財,而且還是『SWEETMAGIC』的特約攝影師,以後要買結嬌戒指也會算便宜一點。」

    轟轟轟!唐湘燕的話,在海晶腦門上投下一顆炸彈、

    她居然……居然看上了駱麒?!

    「還有啊!我後來打聽才知道,他是『閻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聽說閻家老頭風流是風流,可這麼多年來,兒子只蹦出駱麒一個來。」

    「嚴」天財團?

    「那麼,就算他現在只玩相機,日後還是財團的唯一繼承人?」

    唯一繼承人?

    「沒錯!哪有比這個更好的金龜婿?」

    金龜婿?

    海晶腦子亂成漿糊,等等……她們在談的是駱麒嗎?她的男朋友「駱麒」?

    為什麼她一點都聽不懂?

    「走!」唐湘燕往她背心一拍。「這次我就要他,你幫我搞定!」

    搞定?

    海晶全身為之僵硬,雙腿如有千斤重。

    她不想舉起腳,也舉不起來,她想捍衛自己的阿娜答,喉嚨卻哽不出聲。

    「走吧!」唐湘燕沒發現她神色有異,只顧著將她往吧?一推。

    她的眼神接觸到駱麒的,伊蓮又與海晶打了照面。

    頃刻間,三人的神色都變了變。

    海晶預知不久後,駱麒視線轉個彎就會跟著唐湘燕離去,不禁惻然。

    駱麒見到她跟昔日「損友」一起出現,馬上聯想到,她是不是還留戀那位「無緣的新郎信」,心裏燃起一把火。

    至於伊蓮,見列駱麒的女朋友,又嫉妒又不快,直想叫她難堪。

    唐湘燕搶了先開口。「駱麒,還記得我嗎?」她遞了個眼色給身旁的朋友。

    不、不行!海晶用力搖頭,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在幹嘛?駱麒愕然地看著她,她的眼底寫滿了驚慌。

    「我們想跟你介紹——」友人A接著開口。

    噢,讓她當場死去吧!

    她不願意駱麒當她的面讓詛咒生效,轉眼間愛上別的女人!

    「一個美麗的小姐——」友人B帶著殘忍的笑意介面。

    駱麒雖然憤怒,但也被這些女人搞糊塗了。

    她們在幹嘛?幫忙把海晶介紹給他?她們不知道海晶是他的女人嗎?

    對了,他們交往的事一直沒有大肆宣揚,但為什麼……海晶一直發抖,抖得就像秋天的落葉?她在怕什麼?眼神竟有別離的淚光。

    友人C甚至把海晶推到他面前。「她的個性很適合你,甚至當你的妻子都很完美。」

    海晶的腦子裏,滿滿都足以前相親失敗的例子。

    因為在路上遇到鬼打牆,趕不上相親時間的對象D……

    身體向來健壯,卻突然罹患急性腸胃炎,下克出市的對象E……

    還有在介紹完畢之後,立刻愛上剔牙歐巴桑的對象F……

    駱麒也會很快就離她而去吧?這是詛咒、沒有人能解開的陶家詛咒。

    雙眼刺刺的,有點痛,難過的淚水即將要湧了出來……

    「就是她,陶海晶小姐。」

    話才一落,唐湘燕突然伸出肥肥的手扳過駱麒的臉。

    駱麒本能地出手格住,但還是不悅地瞪了她一眼。

    完了!完了!完了!

    根據陶家詛咒,下—秒,他就會瘋狂地愛上唐湘燕!

    水氣氤氳在明眸,海晶緊緊地、緊緊地閉上眼睛,她才不要看他挽著唐湘燕的乎,絕然而去。

    對,她承認自己既幼稚又不成熟,她才不會祝福他倆,絕對不會!

    唐湘燕也在等待奇跡出現,很快的,這個黃金單身漢就是她的了——

    「你怎麼會在這裏?」駱驥甩開她的手腕,氣憤地問。

    咦?他在跟誰講話?

    以前被詛咒「造福」到的情侶幾乎都會立刻相擁而去,他幹嘛留下來生氣?

    海晶悄俏地睜開左邊的眼睛。

    「還跟姓唐的混在一起?你被她害得還不夠慘嗎?」

    耶?這個話……聽起來應該是在對她講的吧?

    她又悄悄地睜開右眼。

    一雙鐵臂霸道地將她攬進懷裏。

    「駱麒?」她幾乎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還記得我是誰?」

    「廢話,你是陶海晶,那只跟我報備過會在家裏乖乖審稿,卻蹺出來找損友的小麻雀。」他的眼神非當嚴厲。

    海晶僵硬的身軀陡地一軟。不管這中間出了什麼錯,總之駱麒還是她的,還是她的!

    天哪,驚慌之後的放鬆,讓她幾乎快要站不住腳。

    「回去之後,你必項跟我解釋你在這裏的理由。」駱麒繼續黑著臉。

    「這怎麼可能?」唐湘燕抖著手、「照理說,你應該、應該……」

    海晶比她更驚訝:「你……」她勉強發出聲音。「你沒有愛上唐湘燕嗎?」

    他的表情寫著「你很荒謬」四個大字。「你在開什麼玩笑?」

    他怎麼可能愛上唐湘燕?這個胖女人可是打著友善的旗幟,大行欺負海晶之實的混蛋耶!

    之前在公寓裏,冰琪就已經略略提過唐湘燕對他的小麻雀做過哪些過分的事,要他愛上這面醜心惡的女人,門兒都沒有!

    唐湘燕要抓狂了!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她使出蠻力扯著駱麒的衣領,高分貝尖叫。「你應該要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立刻愛上我才對。」

    駱麒單臂護著海晶,不屑回答,冷笑一聲。

    陪同唐湘燕前來的女人,一見到周遭非議的目光,紛紛腳底抹油地逃開了。

    「以前都有效,為什麼這一次偏偏失靈了?」她腦筋一轉。「肯定是你耍了什麼把戲!」

    她放開駱麒,一轉身,揚起手朝海晶的小臉狠狠揮去。

    駱麒動作更快,馬上將她往身後一推。

    那個巴掌沒落在他的頰上,長而尖的指甲反而在他的下巴刮出一道血痕,一直劃到頸側。

    「駱麒!」海晶嚇呆了。

    「警告你,不准再騷擾海晶,否則後果自理。」

    他拉住海晶的手,大步邁開。

    伊蓮突然沖上前,伸手擋住:「她不適合你,她只是根小嫩草,駱麒,只有我瞭解你,我們一起走過很長的時間,長年來都在同一個圈子發展,同質性與共通點很高,而且你應該知道,我對你還餘情未了——」

    駱麒面無表情,「謝謝你,但我確定,我要的就是這個女人。」

    伊蓮不放手,她語帶懇求。

    「駱麒,我們曾經有過很瘋狂、很快樂的歲月——」

    「該是將它拋到腦後的時候了。」

    駱離心已經走了,也不急著走,乾脆在此把話說清楚。

    「我們當年分手的原因,是兩個冰塊再怎麼貼靠,還是沒有熱度,偎得再近,依然覺得冷。」他把海晶攬在身側,聲音充滿驕傲,「而你之所以會覺得她刺眼、燙手,那是因為她有熱度,她能將人融化。」

    他強調。「將我融化。」

    海晶在一團混亂間,只覺得有股暖流淌過心田。

    男人不是都不愛把感情事掛在嘴邊的嗎?但看他的神情,他大言不慚地表白感情歸依,她的心兒好暖好暖,就像要融化了。

    「駱麒——」伊蓮跺著腳,只想挽回他的心。

    「去找你生命中的太陽,漂泊、留戀過去、在錯誤的男人身上偷取溫暖,都只是短暫的幸福而已。」

    他箍著海晶,大步離去。

    「駱麒……」海晶忍不住低喊。

    「不要說話,先離開再說。」

    仿佛嫌場面不夠熱鬧似的,他們才走出門口,一個兩鬢花白、穿著三件式手工西服的晚中年男人徐徐踱到他們面前。

    駱麒的手緊了緊,她漸漸瞭解到,這是他心情轉折的徵兆。

    她也下意識地握了握他的手,提供無條件的支援。

    「駱麒,這是你的女朋友?」陌生男人問。

    海晶眨了眨眼睛,發現他的五官輪廓與駱麒十分肖似。

    而且,以年紀來看,他們應該是有某種程度的血緣關係,但……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他會對駱麒下巴的血痕視若無睹?

    「是不是都不關你的事。」他的口氣很冷硬。

    「我只是想請你幫我引見,剛剛跟在吧?上跟你聊天的女人——」

    他一哼。「玩女人你不是很在行嗎?何必要我引見?」

    「駱麒,放尊重點,我好歹是你的——」陌生男人似乎有些老羞成怒。

    「慢著,請不要說出讓你自己蒙羞的話。」駱麒以她聽都沒聽過的冰冷口氣,一字一句地道:「你,什麼都不是。」

    說畢,他帶著海晶離開,任何人的阻攔,他都不放在眼裏。

   

    一路上,兩個人都沉默不語。

    跟上次不同,這次的沉默是因為海晶心裏有好多問題,不知道從哪一個先問起。她的手機慘遭唐湘燕扣留,只好向駱麒借,撥了通電話向月儀交代行蹤。

    在車行快到他公寓的附近,她緊急喊停。

    「你受傷了,要先擦藥。」看著那一方血痕,她心疼不已。唐湘燕以為這一掌是摔在她瞼上,力道用得特別驚人。「你在路口停一下,我到藥局一趟。」

    「不用了。」

    「怎麼可以說不用?」

    「我說不用就不用。」他有點賭氣地說道。

    駱麒直接把車開回地下停車場,霸道地握著她的手回到自宅。

    海晶還是不死心。「你的傷要先處理——」

    「坐一下。」

    他把她推到沙發旁,按著她的雙肩要她坐下,不容反駁地下令。

    她無可奈何,只好揉著手臂推勻被唐湘燕掐出來的瘀青。

    駱麒從房裏走出來,大掌中捧出一個嶄新的急救箱。

    她瞪大眼睛。「這個是……」她記得以前沒這個東東啊!

    駱麒黝暗的臉浮現出紅潮,顧左右而言他。

    「你的手臂受傷了嗎?」

    「瘀青。」

    他打開她的襯衫鈕扣,她不依地亂揮著手。

    「幹嘛啦?」動不動就想脫她的衣服!

    「我才要問你幹嘛怕我看,不是早就看過了嗎?」

    海晶嘟嘟囔囔地讓他卸下外衣。可惡,這男人講話難道不能含蓄一點嗎?

    幸好現在是暖冬,她多穿了幾件衣服,不至於馬上就春光外泄。

    她還扁著嘴,駱麒的劍眉便擰了起來。

    「誰把你捏成這樣?」

    看這力道粗魯至極,而明顯的指甲掐痕更把下手的人指向唐湘燕。

    「你為什麼還跟她見面?」莫非還惦記著她那「無緣的新郎倌」?

    「又不是我去找她的。」她委屈地說道。

    誰要跟那別有所圖的人見面?嗚嗚,害她平白無故操了那麼多心,以為駱麒就要變成別人的了。

    他環臂在胸,一副審訊的姿態。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明明說過今天會早點回去工作。」

    海晶看著他臉上紅豔豔的唇印,心裏也不快。

    「你也說過,今天是去工作。」她嘟起小嘴。

    「我是去工作沒錯,『SWEETMAGIC』是我新接的Casc,我簽了兩年約。」

    她用力指了下他的左臉頰,「那這是什麼?」

    他用手掌一揩,發現是臉上有豔紅香迷的唇印。

    「伊蓮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她想跟我重拾舊歡,但我已經很明白地拒絕了。」他的眼神坦白無偽。「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我可以講得更仔細一些。」

    海晶望著他,眼裏儘是困惑。

    他問答得好坦然,甚至不介意講更多,也許她追問,他們是上過—壘、二壘、三壘,還是奔回本壘,他都會說。

    但是,關於冰琪……他卻怎麼也不肯多談。

    為什麼?

    一個大問號在她腦海中盤旋下去。

    垂手易得的答案,她不希罕;但明顯隱瞞的內情,她卻好想知道……

    她想著想著,接過他手上的醫藥箱,揮手要他坐下。

    然後,她用鑰匙尖端劃破醫藥箱全新未拆的膠膜。

    「坐下來,我先幫你擦藥。」

    她取出碘酒與棉花棒,雖然心裏懸念著別的事,她的小嘴也能喋喋不休地填補聲音的空白。

    「我聽姑婆說,指甲傷人最可怕了,因為指甲是至陰至毒的東西,如果擦破皮膚,一定會留下疤痕。要是用指甲泡水給人喝,唱戲的保證——」

    冰涼的碘酒觸上他的肌膚,他痛縮了一下。

    海晶心好疼,知道這巴掌如果揮在她臉上,該有多可怕。

    她忍不住吹了吹傷口。

    駱麒冷著瞼開口了。「你還沒說清楚,你怎麼會跟那個胖女人在一起?你不是應該要討厭她嗎?」

    「我是不想見到她啊!」

    「那你想見誰?她老公?」語氣酸溜溜。

    「見她老公幹嘛?」她看著他的模樣有點滑稽,好像在吃醋一樣。

    「那不是你的老情人嗎?」

    「嘎?」張智偉什麼時候跟她談過戀愛了?她怎麼不曉得?「我不是她老公原來的女朋友喔!」她在心裏小聲更正:不是「她老公」,是「她前任老公」。

    駱麒盯著她,看了好半晌,細細回憶初遇的那天……

    「那天的新娘『本來』不是你?」

    海晶嚇一跳。「當然不是我。」

    「那你幹嘛在別人的婚禮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因為我直到那天才發現,唐湘燕是個利用我的大壞蛋,她剽竊了我所設計的婚禮的點子,那天你所看到的婚禮,都是我好多年以來,不斷夢想、不斷修正的模樣。」

    她要一個婚禮……消化這段話後,駱麒得到這個結論。

    一句話,突然切入他的腦海裏。

    你要的,她或許給得起;但她要的,你肯定給不起……

    他甩甩頭,想要甩掉這句宛如魔咒的話語。

    海晶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而且,因為那個專屬於她的婚禮已經被剽竊了,她談起來也就不那麼熱中了。

    擦完藥,她把急救箱收好,心裏還是很懷疑,它為什麼那麼新。

    「我當然不想跟她見面,但誰教她到出版社樓下硬把我架走?」想到那一剡,她還餘悸猶存。

    駱麒立刻以鐵臂圍住她。「她找你做什麼?」

    海晶吞吞吐吐。猜想實話實說,但不知會不會讓他嗤之以鼻。

    她躊躇了—下。「或許你不相信,但以下所說,全部都是真的。」

    她吸了口氣,把以前相親失敗,以及明友們怎麼利用這個陶家詛咒達到愛情圓滿的手段,一一說出來,只有三十歲之後就嫁不出去那一段沒說。

    「唐湘燕要我再為她逮個金龜婿,而你……雀屏中選了。」她小心觀察他的反應。「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他搖搖頭。

    「那是怎麼樣?」

    「你以為,你會失去我?」

    詛咒是否為無稽之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對他沒有信心。

    「我當然會這樣以為啦!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人,通過這項……」她在腦海中,搜尋適當的豐眼。「……『測試』。」

    「你應該對我更有信心一點。」粗糙的大掌為她按摩瘀青的部分。

    「對了,駱麒,剛剛在派對門口遇到的那個男人是……」她忽然想起她的疑惑。

    「他不重要。」

    駱麒一下子掉到零度C的嗓音讓她知道,他不想談這個話題。

    可她好想多問一些,因為她還聽到了好些關於他的奇怪傳言。但是……看著他的神色,跟南極冰山有得拚,她又不敢隨便開門。

    「跟你家的人說過,今晚不回家了嗎?」他問。

    「嗯!」她說得很含蓄,不過她想,月儀應該聽得懂弦外之音才對?

    「我弄一點東西給你吃。」駱麒站起身往廚房走去。

    「有什麼東西可以吃?」她懶懶地應著。

    上次瞄過他的冰箱,裏面都是礦泉水,他不會又想叫她喝一肚子水吧?

    「你想吃什麼?水餃、奶油局面、披薩?如果想吃三菜一湯,就得自己動手。」

    她聽得眼兒發亮,饞兮兮地跑過去。「你會做?」

    「我有冷凍食品。」

    他打開冷藏室,生雞蛋、綠色蔬菜、各種醬料……應有盡有,然後又打開冷凍庫,生鮮肉品與食品一應俱全。

    海晶驚歎一口氣。「裏面是滿的耶!」

    駱駿搔搔鼻子,像是想抑住笑意。

    「我記得上次這裏面不是空空的嗎?」她靠在他身邊,左翻右翻,「這種餃子好吃……噢,還有雪藏蛋糕耶!熱吃、冷吃都好吃……咦?這些是誰買的啊?」

    該不會是冰琪吧?

    她還來不及悻悻然,他就公佈謎底。

    「當然是我。」

    「你怎麼會買這麼多?」

    駱麒深情款款地看著她:「我不希望每次都讓你餓著肚子從這裏走出去。」

    海晶眨了眨眼睛,一股暖暖的感覺湧上心頭。

    原來他有注意到,上次「一夜情」之後,她餓得前胸貼後背,卻鼓脹著一肚子礦泉水慘澹離去的模樣。

    他很有心,對於她的種種,更是心細如發地呵護,一發現她有哪里不適、不快,立刻為她掃除心中的烏雲。

    只要關乎她的事,就算再細微,他也照顧得涓滴不漏。

    儘管有些事目前他還不想談,但他願意說的,都坦坦蕩蕩地說了。

    這讓她好放心,更加堅定他就是她想要的男人。

    她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他,喜歡得忘記時間的沙漏正在無情地倒數計時,三十歲大關已經逼在眼前。

    她噙著小小的笑容。「我們來煮水餃好了,又快又方便。」

    「我煮。」

    他拿出一包冷凍水餃,取出一把新簇簇的剪刀,就連取水上爐的鍋子也看得出是剛買的。

    這一切,只是因為不想讓她餓著肚子回家……幸福感突然從四面八方湧來。

    「一起煮。」她跟著一起洗手做羹湯。

    看著那幸福的甜笑,駱麒心中一暖,也想跟著彎起唇角,但那句惱人的話卻還在腦子裏,像兀鷹一樣盤旋不離——

    她要的,你給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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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9 19:21:0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年前年後冷颼颼,還夾帶寒雨紛紛。

    不管是誰,都想窩在被子裏當一尾快樂忘憂的小懶蟲!

    但,這卻是海晶最快樂的時光了!

    她左哄右拐,終於把駱麒帶回去見家人。剛開始,他當然是百般推託,但最後還是拗不過她——

    「大年夜,我為什麼要到你們家來叨擾?」站在陶家門口,他還在賴皮。

    他沒說的是,其實每年除夕他都一個人過。這段時間最難熬,朋友都忙著團圓去了,他又得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大公寓。

    那個空殼子,不管暖氣開得再強,也難抵沒有朋伴的孤涼!

    「因為我要介紹我的家人給你認識。」她指了指自家大門。「你有三個選擇,一個是我牽著你的手好好進屋,第二個是我踹你進門,第三個是你回去,改天我老爹自然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過去盤查你。」

    他摸摸鼻子,選擇跟她一起進入,她的紅唇因而彎出美麗的笑。

    那一整個晚上,歡笑聲連連。

    他會一點武術功夫,懂得泡老人茶,與老爹相談甚歡。

    他對產業新聞有獨到的見解,日綺與他雄辯滔滔,大呼過癮。

    最樂的莫過於五寶,駱麒竟然是組裝玩具坦克車的高於,一壯一小坐在地上玩得不亦樂乎。

    海晶站在廚房的小窗口,邊幫陶月儀擦拭碗盤,邊偷偷地看著他。

    「我看,大姊好事近了吧!」陶月儀溫柔地笑。

    「……」她看著客廳,驀然無語。

    駱麒表現得可圈可點,無懈可擊,這已經是她期待中最完美的景象了。

    但她仍看得出來,即使在笑聲中,他依然有所保留,笑意只要竄上那雙眼眸一秒鐘,他就會立刻把它壓抑住。

    這大概跟他破裂的原生家庭有關吧?

    也罷!既然她能夠把他帶進家裏來,總有一天,她就能夠讓他融入家庭之樂中……

    嘟嚕、嘟嚕、嘟嚕。

    她反射性地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句,「海晶,外找!」

    這一聲,可把她從魂遊三十三天外,捉回現實——年後的辦公室。

    「誰啊?」她問,怕又是唐湘燕來鬧場。

    「不知道,一位姓『嚴』的先生。」

    「海晶,不要耽誤太多時間。」主編委婉地說道。

    歲末、歲初交接,對固定發書的出版社而言,就像打一筆亂仗,很多事要忙。

    海晶欠了個身,離開座位。姓「嚴」的先生,會是誰呀?

    海晶來到會客室,霎時間呆住。

    曾經在時尚派對裏見過,那個與駱麒十分肖似,卻讓駱麒幾乎翻臉的男人,對她微微一笑。

    她滿心困惑,也回以一個不確定的笑容。

   

    緊鑼密鼓似的工作期暫告一個段落,駱麒留在空殼子公寓裏,保養相機與周邊用品。

    保全設定被解除,大門門鎖被打開,高跟鞋喀喀喀地踩到他的房門口。

    「你來了。」他抬頭,看著門口美麗的富家女。

    「你跟她還好嗎?」

    不用冰琪說出「她」的名字,他也知道她指的是誰。

    「很好,我非常喜歡她。」駱麒的眼角眉梢拂上前所未有的溫柔笑意,「她也覺得你很好。」

    「什麼意思?」冰琪皺眉。

    「她說在高中念書的時候,你總是保護她。」駱麒苦笑了一下。「認識你這麼久,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冷冰冰的小女孩,沒想到竟然是因為海晶,才讓我瞭解原來你也有溫柔的一面。」

    冰琪的臉頰浮現紅澤,她眉心一舒,但隨即浮現惱怒的神情。

    「真羅唆耶你!」

    「你會出手幫她,跟我會愛上她,原因應該是一樣的吧?」

    曾經生活在陰冷地窖裏的人,都會嚮往陽光、空氣、花和水,對於溫暖和煦的氣息,總是忍不住想親近、再親近。

    冰琪不想讓自己冰封的心門被融化、敲碎,她硬起心腸,冷著瞼,語帶嘲諷。

    「今天我是來跑腿,送個口信——我們『偉大的閻先生』要你回去。」

    駱麒的神情瞬間沉了下來。「什麼意思?」

    「既然他流連花叢數十年還是生不出第二個兒子,由你回去繼承『閻氏集團』是最合理的一件事,你也該是時候回去熟悉集團內部的操作。」

    「不要告訴我你支持他的做法。」駱麒的臉色很難看,

    冰琪聳了聳肩。「怎麼決定都是你的事,反正,『偉大的閻先生』的眾多女兒們之中也不乏野心份子。」

    駱麒知道,這是冰琪安慰他的方式,只是他對那個男人……舊怨難了。

    「你回去告訴他,我不是一條狗。」

    「所以?」

    「休想對我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春寒料峭,空寂的公寓裏,響起了電話鈴響。

    「喂,駱麒嗎?」話筒裏傳來海晶興奮又有些顫抖的聲音。

    「什麼事?」

    「我……我今天剛剛發了薪水,想要請你吃一頓好的。」

    糟糕,她是打電話來說善意的謊言,可是謊話怎麼講都不輪轉。

    「請客?幹嘛不在領年終獎金的時候請?」他調侃著,不覺有異。

    「那個……哦,那個時候,那筆錢要留著包紅包用啊!」

    「那你要再請我去一趟夜市,吃章魚小丸子?」他打趣地問。

    「當然不是!去夜市怎麼能好好談話……」好象意會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海晶馬上懊惱地住嘴。

    「啊,不是啦,總之就是……啊!對了,你又沒告訴我你的生日是哪一天,我們應該在年底慶祝,可是……」

    他笑了。聽她結結巴巴,可見定有內情……罷了,小麻雀不擅說謊,總會露出馬腳,現在不急著逼問她。

    「你是在上班時間偷偷打電話的吧?先別說了,下班我去接你。」

    「不用不用,你別來接我下班,六點半直接約在貝魯特西餐廳見面。」

    貝魯特西餐廳?

    那是間等級很高的餐館,喜歡邊吃東西邊聊天的小麻雀怎麼會選在那裏?

    「你不怕唐湘燕又來--」

    海晶搶聲道:「不怕不怕,就這樣,六點半,貝魯特西餐廳見,掰掰。」

    喀一聲,電話掛斷。

    怎麼回事?他看看無線電話,今天的海晶實在很奇怪,或許是想給他什麼驚喜吧?

    他聳聳肩,很高興她主動打電話來約他,而且,好象還安排了神秘節目。

    他將無線電話放回充電座,看了看他的房間--主臥房。

    那張人體工學設計的雙人床,直到海晶出現,另外半邊才有了被使用的機會。

    當初室內設計師悉心設計的女用衣帽間、梳妝間,一直以來,唯一的功能,就是讓鐘點女傭擦得一塵不染。

    太空了!當初斥資買下的頂級公寓的確太空了,難怪暖氣再怎麼強,鋪了多厚重的地氈,還是讓人打從腳底寒了起來。

    但海晶在這裏時,寒流來了也不冷,就像有暖暖的小太陽升在這間房子裏。

    他想要說服海晶搬過來跟他一起住,一起看日出日落,一同相擁而眠。

    他想要……同居生活!

   

    等駱麒抵達貝魯特西餐廳,海晶已經站在門口,因為寒冷而原地小跑步起來。

    「什麼事情這麼興奮?」他看她的兩頰紅撲撲,又想笑,又覺得奇怪。

    「沒有,走吧!」她握著他的手、「我想請你見一個--」

    「等等,你的手怎麼凍成這樣?」駱麒蹙眉。「你在外面等我多久了?」

    「也不是很久,大概十五分鐘吧!」

    寒流過境,她連副手套也沒戴就站在刺骨寒風中等他?

    他心裏打了個突。

    「我想,反正等你來了,我就有現成的暖手筒了。」她十指扣住他的手。「走吧!我們先進去再說。」

    侍者恭敬地推開大門,候位台的經理輕聲問:「請問你們有訂位嗎?」

    海晶笑咪咪。「有,陶小姐,三位。」

    三位?駱麒瞥了她一眼,心裏有不祥的預感。

    經理仔細看著電腦上的紀錄,微笑道:「你們的朋友已經到了,我請帶位小姐送你們過去。」

    「是誰?」

    海晶還是笑得很燦爛。「秘密。」

    如果今天進行得順利的話,駱麒與原生家庭的裂痕或許就可以修補起來。

    懷抱著這個美好的夢想,她一整天部笑得合不攏嘴,來找她的「嚴」先生,細數了駱麒與他之間的不快,並且客氣地請她居間調停,讓他們關係和好。

    如果他重溫家庭之樂,他的心就不會像冰窖!

    帶位小姐請他們上了二樓,一排高大的盆栽造成視覺障礙,讓駱麒越來越不悅。

    到底是什麼樣的朋友,大牌得不得了,坐在溫暖的室內邊聽音樂邊等他,卻讓海晶一個人各樓下凍成雪糕?

    等他終於看清楚郡張面孔,他只覺得整個地層都下陷了。

    等在那裏的,是「偉大的閻先生」!

    他哼都沒哼一聲,轉身就走。

    海晶死命拖住他的步伐。「等等,先坐下來好好說嘛!」

    「沒什麼好說的。」

    「『嚴』先生說,你們父子之間有一些誤會。」

    「沒有誤會。」

    駱駿冷到冰點的口氣讓她有些慌了。「他說,你始終不願意見他,就算……就算請人去傳話,你也不理。」她想要說之以理,「你不能這樣,他已經釋出善意,你起碼也該坐下來聽聽他要說些什麼,這才是人子之道啊!」

    「人子之道?」駱麒冷笑一聲,也不走了。

    他站定,環住雙臂,口氣冷得嚇人。「這些話,都是他對你說的?」

    「……是。」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我是他第一任婚姻的拖油瓶?」

    「沒……」

    她還來不及反應,駱麒就自顧自地往下講。

    「讓我把之前我不想解釋的事都說給你聽好了,這位『偉大的閻先生』,三十五年前,因為『閻氏集團』並購擴張所需,娶了我的母親;兩人都是當時的花花公子與花花公主,為了賺到更多的錢,來了場商業聯姻,為了鞏固兩家合作的關係,迅速繁衍下一代,也就是我。」

    「很可惜的是,並購擴張出現了問題,合作破裂,聯姻也破裂,所有的後續動作都可以用商業手段解決,唯獨我,一個三歲的小男孩,誰都不要。」

    「因為他們正年輕多金,一個英俊瀟灑,一個嬌美如花,養我不成問題,但他們都還生得出其他孩子來,何必拖著前任伴侶的骨血,看了都嫌礙眼。」

    「駱麒……」她聽得出他語氣中的絕望,想要上前抱住他,他卻退開來。

    他看了座上貴賓閻風雲一眼。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我正發高燒、喉嚨痛,保母開小差去,我在臥室都聽得見他們的叫囂,誰也不要我,誰都想把我丟給對方,他們吵了一夜,最後的結論是把我留在那棟別墅裏,讓古板老管家『照顧』--虐待找到十六歲,我才逃走,開始自己求生存,混到今時今日。」

    海晶把眼神轉到「嚴」先生身上。「他說的是真的嗎?」

    「那時候我還年輕。」閻風雲聳聳肩,看不出有任何愧疚感,彷佛這句話就足以抵過一切。

    海晶皺起眉,十分憤怒。「你欺騙我!」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駱麒?

    要不是極力自製,她早就撲上去給他一頓好打!

    「我沒騙你,我只是沒把所有的實話說出來。」他再度聳聳肩,不以為意。

    當初在「SWEETMAGIC」派對上,看到兒子對這個小女人呵護有加,於是興起念頭代她當說客,以為兒子會看在她的面子上妥協幾分。

    如今看來,兒子對他的怨憤,並不會比過去少。

    駱麒正在氣頭上,索性把她想知道的全說了。

    「我本姓是『閻』,閻羅王的閻,閻駱麒,你在我公寓裏見到的冰琪,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但請恕我忘記那是我哪一任後母的女兒。」

    「冰琪是……你的妹妹?」海晶傻了一傻。

    她居然跟他的妹妹吃醋?太扯了吧!為什麼他們都不告訴她?

    「冰琪住在閻宅,看著女主人一個換過一個,甚至同父異母的姊妹還會陷害她,所以我給她一串鑰匙,讓她有個地方可以完全放鬆,得到平靜。」

    「而托你把我約出來的這位『偉大的閻先生』。」他口吻嘲諷至極。「不斷結婚又離婚、離婚又結婚,風流韻事沒少過,可不管他怎麼努力,生出來的都是女兒,於是,當初他不要的長子,就變成繼承『閻氏集團』的唯一人選。不只是你,就連冰琪也被派來當說客。」

    海晶傻住了。事情怎麼會一下子混亂成這樣?

    「這就是駱麒--不,『閻駱麒』的前半生,我生平第一次講給別人聽,」他連看著她的眼神也是冷冷的。「完畢!容我先告退。」

    駱麒憤怒的腳步,幾乎踩塌了樓梯,而他的咆哮,更是撼住了所有人的動作。

    海晶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這樣。

    她只知道,現在的駱麒很脆弱,她必須跟在他身邊,走多久都無所謂。

    她要跟在他身邊,緊緊跟著,他走她就走、他跑她就跑,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他無怨無悔地守在她身邊,保護她整晚的安全,像她的守護星。

    「駱麒,你聽我說、求求你聽我說--」

   

    他不想聽!

    「駱麒,請相信我沒有惡意,伯父到出版社來找我,請我幫忙,我只是希望你能感受來自家庭的溫暖而已!」

    他還是不想聽,固執地往前走。

    海晶小跑步地追著他,「沒有事先跟你溝通是我不對,但我真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那樣。」

    他知道自己不該把氣遷怒在她身上,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們本來就是不同的人,一個來自溫暖家庭,一個來自陰冷之地,他是被她暖烘烘的氣息所吸引,但也許是她太急切了,如今這昤氣息簡直炙燙傷人,他無法承受,更覺得憤怒。

    他邊快步走,邊低吼著,像只受傷的野獸,只感覺到自己的疼痛,而不自覺地傷害到周旁的伴侶。

    「你只想要營造一家和樂、父慈子孝的畫面,但你有沒有想過,在這表面下,有多少人是強顏歡笑?」

    「我不知道,但在我家的確是和和樂樂--」

    「你們家是怎樣我管不著,但我『家』絕對是各自為政、互不干涉,除非有求於其他人。」

    「駱麒--」

    「如果你想幫我辦家庭聚會,建議你先去訂凱悅飯店最大的宴會廳,因為我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少同父異母的妹妹。」

    「駱麒!」她用力拉住他:「我這樣做是太獨斷了,但我無非是希望你有一個家。」一個溫馨的原生家庭。

    他低吼;「我根本不想要有一個家!」尤其是這樣的家庭。

    海晶像是被無形的子彈貫穿了身體,連連倒退幾步。

    「你不想要有一個家?」她直覺聯想到。「那你也不想結婚?」

    「不想。」他氣憤地大吼,沒發現她微顫的紅唇漸漸發白。

    「那……你也不想娶我?」她好虛弱地問。

    他爬梳了一下頭髮。「我們不能一直『在一起』就好嗎?」

    原來「在一起」的意思是這樣!之前她還以為,他希望他們一直在一起,是暗示著結婚……

    海晶含淚看著他,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住下掉。

    她慢慢地退開。「你知道我從小到大的心願是什麼嗎?」

    她是怎麼了?沒事在哭什麼?

    「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他賭氣地回嘴。

    「我想當個新娘子,歡喜出嫁的新娘子。」

    他的喉嚨陡然發緊。

    伊蓮的話響起在耳邊:她要的,你給不起、絕對給不起……

    海晶好緊張,好惶恐,有好多話堆在喉嚨等她說,但她卻有一種即將失去一切的預感。

    「我從小的心願就是嫁人,披著白色婚紗嫁人,我夢想結婚之後可以做個全職的家庭主婦,為心愛的丈夫做便當,懷可愛的寶寶,我甚至連窗簾的花色、臥房的壁紙都想好了。」

    她一邊說一邊後退,不知所措地抓著鬈發。

    「我想了快三十年,而期限就快到了……」她噙著淚問。「即使物件是我,你也不願意結婚嗎?」

    他們不是那麼投契嗎?他不是一直都那麼疼她、寵她,保護她嗎?

    駱麒沉下臉來,轉頭就走。「我現在只想到要跟你同居的階段而已!」

    她又開始掉眼淚了。

    她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她從來沒有這麼愛過一個人,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心裏一直有種「對了,我要的就是他」的感覺。

    即使之前她一直嚷嚷著想結婚,但是卻沒有對任何男人動過心,一直到他出現。

    他的回答揉碎了她的心,如果他不想跟她結婚,當初為什麼要跟她在一起?為什麼要逗弄她?為什麼要一本正經地問她要不要跟他交往?

    三十婚限馬上就要到期,不結婚,她就註定要變成老姑婆?怎麼辦?她不想要一個人過一輩子!

    駱麒走了走,感覺不對勁,回頭看她。

    海晶拉住從旁經過的一個伯伯。

    「你要不要娶我?」

    「海晶!」他震驚地喊,她在搞什麼鬼?

    她不理會他。「你要不要娶我做老婆?」

    阿伯一臉驚呆的表情,「我、我、我已經有老伴了?」一溜煙逃走。

    「海晶,你在做什麼?」他沖過來,拉住她的手。

    她用力甩開,拉著路過的高中生的書包帶子。

    「你要不要娶我?我讓你做老婆!」

    「大姊,不要開玩笑了啦!你頭腦怪怪的,想老牛吃嫩草喔!」

    海晶臉色赧然,玉淚不住地從粉頰滾落。

    「海晶,你不要胡鬧了!」駱麒忍不住大喝。

    她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到底誰要我?到底誰肯娶我?」

    她要的是一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堅定執著,雖然她有溫暖的家庭當避風港,可是真愛是心的歸屬,婚姻又是真愛的歸屬,一直以來,她都是這樣想的,如果失去了愛情,心就飄飄蕩蕩,沒有著落了。

    但是駱麒所想的,卻與她相左。

    「結不結婚很重要嗎?」他鐵青著臉問。

    路邊的群眾已經圍過來,對著他們指指點點,自行編導八點檔的劇情。

    「當然重要。」她含淚凝視他:「我想要理直氣壯地生你的寶寶,我想要理直氣壯地幫你裝窗簾,我想要理直氣壯地問你晚餐想吃什麼,我想要理直氣壯地叫你星期日帶我去看美術展,我想要理直氣壯地告訴別人,你是我的,休想染指!」

    「你想要的這些權利,現在哪一樣沒有!」

    「我有嗎?當我在你的公寓裏看見冰琪,我的念頭是退讓逃走;當我千思百轉,想向你問起時,我還得先問過你,我有沒有資格問這個問題。」

    她說的都是對的,但此刻,他卻只想逃避她的話,逃避事實。

    他認為,家庭不一定得由結婚形成,同居也是一種家的形式,然而婚姻形成的家庭,卻在他的眼前,不停破裂又結合,結合又破裂。

    他全身僵硬:「我的心已經是你的了,這樣還不夠嗎?」

    心是他所能呈上最鄭重、最寶貴的禮物。

    海晶沒有發覺他的思緒,只是低語。「但我想要結婚,跟你結婚。」

    駱麒心一冷。「你是為了結婚,才跟我交往的嗎?」

    她抽噎了一聲。「戀愛……不就是為了結婚嗎?」

    她的話,就像一把尖刀,直接刺穿他的心臟。

    因為她想結婚,所以跟他交往--如果那天出現在她面前的,是張三李四、是阿貓阿狗,她也會跟他們談戀愛,然後牽手結婚去。

    對她而言,他不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只是「芸芸眾生的一個」。

    想到此,駱麒極度失落。

    他發現,原來他可以被取代、被替換,原來他跟阿貓阿狗、張三李四一樣,沒啥兒了不起。

    她甜蜜的笑容,可以為任何人綻放,她的溫暖跟掛在天邊的日陽一樣,博愛而無私,不是專讓他一人所獨享。

    他粗聲粗氣地說道:「我跟你不一樣,我戀愛是為了高興。」

    「……高興?」

    「對。」

    她掉不停的淚,狠折磨了他的心,儘管如此,「結婚」這種承諾,他還是給不起。

    他選擇放手,「結婚這玩意兒,打死我都不要!」

    然後,他轉身就走,走出她的生活,也走出了她的……生命。

   

    一切都結束了。

    自從那一天在貝魯特西餐廳外狠狠吵上一架之後,他沒有紳士風度地自行離去,決定就此分道揚鑣,不再相見的命運。

    他沒有打電話給海晶,海晶也沒有打電話給他,所謂「無疾而終」,大慨就是這麼回事吧!

    「駱麒,飛機快要起飛了喔!」

    他站起來,將相機提包扣在肩上。

    二月底,三月初,臺灣入春了,時尚之都巴黎也走入繁花盛開的春天,早早訂下的工作行程表顯示,他必須到那裏取景半個月。

    半個月啊……回國時,海晶的生日就快到了吧!

    他甩甩頭,拿著登機證加入排列的隊伍之中。

   

    一切都結束了?

    海晶穿著睡衣,捧著一杯熱可哥呆看著窗外。

    陶日綺拿著厚重的書籍走了進來。

    「大姊。」她擔心地喚道。「大姊!」

    海晶像大夢初醒般地回頭。「……嗄?」

    「你還在想那個混帳?」

    「嗄?沒有啊!」

    「沒有?沒有怎麼會是這種失魂落魄的表情?」

    海晶回頭看著窗外。

    「好吧!我想他。」她呢喃。「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很快樂、很快樂,雖然我跟男人相處的經驗很少,但在他面前,我就是可以很自在、很自然地講出我要講的話,做出我想做的事。」

    「那結婚呢?。」陶日綺咽了下口水。在夢幻派的大姊面前,她有時會覺得自己現實得可怕。「你不想要結婚了嗎?」

    「還是想結,但是,已經沒有以前那種衝動了。」海晶笑得好淒涼。

    「沒認識駱麒之前,我念茲在茲,無論如何,都以結婚為先,可是認識他以後,常常會忘記還有一道『三十歲』的關卡在那裏。跟他吵架之後,回頭想想,我甚至覺得不結婚也沒有關係--」

    陶日綺本想斥責她怎麼妥協成這樣,後來轉念想想,又問:「那問題在哪里?」

    「他對感情的不信任。我們可以不結婚,當戀人就好,不過他下意識地不相信天長地久的存在,這樣跟他在一起,我永遠都會擔心被驅逐,這才是讓我最神傷的。」

    姊妹倆,靜靜地佇立了一會兒。

    「我好想做一些瘋狂的事啊……」她輕聲道。

    「大姊,你該不會是想要自殺吧?」陶日綺拋掉書,緊張地抓住她的手臂。

    「當然不是。」

    「那是什麼?」

    海晶偏了偏頭,喝掉杯子裏的熱可哥。

    熱可哥雖然加了糖,她卻不夠得甜;熱可哥雖然燙,卻溫暖不了她的心。

    「不知道,我還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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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海晶的三十歲生日到了!過了這一天,她就正式邁入老姑婆的歲月,陶家的詛咒,她心知肚明,是絕對逃不掉的。

    早餐時間,一家六口,包含風穎的老公韓道辰都坐在餐桌邊,嚴陣以待。

    因為海晶之前透露過,想做一點瘋狂的事,大家都擔心她想不開,所以統統起了個大早,清晨五點就梳洗完畢,在餐廳坐好等她。

    陶月儀忙著端早餐上桌,海晶從樓梯上下來,坐在她的位置上。

    大夥兒先看一下她的臉色,很平靜,有點憔悴,黑眼圈尤其嚴重。

    「我說女兒啊!你昨天一晚沒睡嗎?」老爹問。

    「嗯!」她點個頭,像抹遊魂似的。「我在倒數計時?」

    「倒數計時什麼?」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陶日綺一腳踹過去,縱使有蓋世神功的老爹也痛得哇哇叫。

    「二十九歲的最後一天。」她要睜大眼睛,保持清醒的過完這一天。

    明天就完全不一樣了!如果她還有心情開玩笑,她會去買成打的黑衣裳,順便梳一個姑婆髻,迎接未來無情無愛的人生。

    滴答滴答,秒針在鐘面上不斷走著。

    「哦!對了,我今天跟出版社請了假。」她又說。

    被那麼一踹,陶老爹忍痛笑道……「請假好,請假好,生日總該慶祝一天。」

    哇!一大家子連生門蛋糕都不敢訂了,還談什麼「慶祝」?

    陶日綺又一腳踹過去,她佯作輕快地問:「大姊,你今天有什麼計畫?」

    「我想去做一件事。」海晶淡淡地說。

    大家互看一眼,「什麼事?」

    「瘋狂的事。」

    天哪!陶風穎抓著老公的手嚷道:「我們陪你去--」

    「我也陪你去--」五寶嘍道。

    「我也陪你去--」老爹嘍道。

    「我也陪你去!--」陶月儀嚷道。

    「你們之怎麼回事?」她困惑地問。「這件事,只要我一個人就可以完成了啊!」

    大家又互看一眼。

    一個人可以完成的事……自殺殉情?不、會、吧?

    「月儀,你留住家裏,老爹,你帶五寶去學校。風穎跟二姊夫照常上班,我陪七姊出門。」陶日綺強勢地踢掉其他人,「我還沒請過年假,今天我陪大姊輕鬆一天。」

    老爹想想。也好也好,海晶軟弱、日綺強悍,有日綺看著,應該不會出事。

    趁著海晶舀粥喝,大家偷偷比了個拿話筒的手勢,暗示隨時用手機聯絡。

   

    日綺萬萬想下到,大姊是想到這個地方來!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秒針走回原點,十點整--

    一位美麗的接待小姐走向她們,「您是陶海晶小姐吧?」

    「我是。」她從沙發上站起來,陶日綺也趕緊站起來。

    大姊到這個地方來做什麼?她忽然有些六神無主,要打個手機知會二姊嗎?

    「請跟我來。」

    接待小姐領著她們進入一座貴氣十足的電梯,直上三十二樓。

    海晶的氣色雖然不好,但神情十分平靜,唯有陶日綺心慌慌。

    討厭!電梯裏手機不通,她不能聯絡二姊SOS啦!

    叮!電梯門一開,進入眼簾的是秘書工作區,一大扇紅杉木門就杵在前頭。

    滴答滴答,看看海晶,還是很安詳,陶日綺急得直冒汗。

    「董事長,陶小姐來了。」

    接待小姐打開紅杉木門,微微側身請她們進去。

    「真是稀客!」閻風雲拈起身來歡迎她們。

    這傢伙……這傢伙不是導致大姊與駱騏分手的導火線嗎?大姊來找他做什麼?

    陶日綺緊張地看著兩人握握手,這手握得還挺和氣的。

    「請坐。」閻風雲風度翩翩地招待她們到沙發區。「有什麼事嗎?」

    陶日綺腿軟地正想坐下來,海晶隨即將她拉住。

    她的表情真的很平靜,真的很祥和,真的很溫柔。

    「其實也沒什麼事--」

    她說著,突然揮手就是一拳,正中閻風雲的鼻心,威力之強大的,打得他跌進沙發,鼻血直流。

    「你、你幹什麼?」閻風雲嚇了一跳,沒料到她會來這招。

    陶日綺站在一邊,目瞪口呆,也沒想到溫溫弱弱的大姊,竟會快很准地揍了「閻氏集團」的頭頭一拳。

    海晶的表情遺是很平靜,「這一拳是我替駱麒打的,他小時候,你傷害他,現在,我幫他報復回來。」

    她甚至還微微一笑。「但你不要以為,這就兩相抵銷。你對他的傷害是永遠的,總有一天,你會後悔曾經那樣傷害他--而『當時你年輕』絕對不是一個藉口。」

    閻風雲瞪著眼。這輩子,還沒有哪個女人敢這麼對他!

    「走吧!」海晶背脊挺得很直,轉身離開。

    「走?」陶日綺頭暈腦脹地尾隨著她。「這就是你所謂『瘋狂的事』?」

    海晶平靜地打開紅杉木門,向接待小姐道聲謝,看著牆上的掛鐘,滴答滴答,秒針仍認真地往前走。

    她走進電梯,按下按鍵,很平靜,很平靜地開口。「我不是說過了嗎?這件事,只要我一個人就可以完成了。」

   

    行李箱攤開在雙人大床邊,駱麒看著那曾經有過熱度的半邊床,

    早上,他風塵僕僕地回到臺灣,雖然他與海晶已經分開,但是……

    他掏出胸前口袋裏的紅絨小禮盒,打開盒子,裏面是一枚心型的鑽戒、

    在巴黎工作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枚戒指時,忽然有一個衝動想把它買下來送給海晶。

    但「戒指」代表「求婚」。

    就算他已經後悔,那個晚上把話說得太絕、太可惡、太混帳,但事隔半個月,他一點音訊都沒給她,現在再去找她,還來得及挽回嗎?

    「叮咚!叮咚!」

    他頹然地將紅絨小禮盒放回胸前的口袋,去開門。

    「快遞。」很難得地,冰琪揚著一抹暢笑站在門口。

    她的笑臉恰恰好與他的陰鬱成為強烈對比,「搞什麼?有鑰匙不會自己進來嗎?」他口氣惡劣極了。

    「我說過了,我是快遞。」冰琪慢條斯理地走進來,外頭天已經黑了。「我聽說『偉大的閻先生』今天發生了一件--」

    「閉嘴,我不想聽任何關於他的事。」

    冰琪自顧自地說道:「我覺得那件事很有趣,就去向『閻氏集團』的監視中心調來了錄影帶。」

    她把錄影帶遞到駱麒面前。「不看的話,你一定會後侮。」

    他不理睬,隨手擱到一邊,然後站起來走到冰箱前面拿出一瓶礦泉水。

    「哦!對了,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他的口氣依然惡劣。

    「海晶他們家有詛咒喔!」

    他眉心一皺。「什麼詛咒?」

    「一旦過完三十歲生日卻還沒有結婚的人,一定會孤寡一生。」

    他抹去嘴邊的水痕,一嗤。「真無稽。」

    「一卻從來沒有例外。」冰琪敲了敲那卷錄影帶:「我記得海晶是雙魚座的,生日應該就在這幾天,不知道她錯過最後結婚的時機了沒有?」

    駱騏心裏一緊,有這回事?她為什麼沒跟他提過?

    但他嘴巴還是很硬。「原來她跟我在一起是不想孤獨一生。」

    冰琪雙眼直視著他,笑意全失,完全回復冷若冰霜的模樣,「你認為她不愛你,只想把自己賴給你?」

    不對,不是這樣的!

    交往時,海晶愛他,的確愛他!她看著他的眼神,比看其他人閃亮;她給他的笑容,比給其他人的燦欄;當她在他的身下婉轉承歡、輕柔嬌呼時,他看得出她眼中幾乎要滿溢的愛意。

    那時她當然愛他,無庸置疑。

    「如果你有任何一點懷疑,你應該看看這卷錄影帶。」冰琪見他彷佛無動於衷,也動了氣。「我先走了,再見!」

    他的大門幾乎是被暴力給摔上的。

    他看了看那卷錄影帶。不,他根本不懷疑海晶的愛,他幹嘛要看?

    他掏出那收戒指,凝視著,就這樣坐了好久好久,不覺得渴,也不覺得餓,只覺得四周好靜,滴答滴答、滴答滴答,秒針走動的聲音,竟是如此清晰。

    不,比平常更為清晰。

    他看了眼時鐘,晚上十一點了,又看看那卷錄影帶,一股好奇心突然冒上來。

    到底是什麼監視錄影帶讓冰琪親自送來給他?

    再回想打開門的那瞬間,冰琪笑得那麼暢快,好象報了一箭之仇似的。

    他心念-動,把錄影帶放進機器裏,電視畫面出現了--是海晶!

    她瘦了,也憔悴了,本來的模樣看起來還很溫馴,卻忽然出手揍了他老子一拳,還說了些什麼。

    可惡,這卷監視錄影帶沒有聲音,他努力想讀她的唇--

    「這一拳是……是我替駱麒打的……他小時候,你傷害他,現在我……我幫他報復回來。」

    老天,她居然還笑了!聒噪卻膽小的小麻雀揍了他老子之後,還笑了!

    連帶的,使他也想笑了。

    「但你不要以為……這樣就……抵銷。你對他……的傷害,是永遠的……有一天你會後悔……後悔曾經傷害他……當時你年輕……絕對不是一個藉口。」

    然後,她凜然地走開了,反倒是先前見過,雄辯滔滔的陶日綺看起來像受到驚嚇似的。

    小麻雀仍然愛他!駱麒的心臟差點被這個事實擠爆。

    即使他上回惡劣乏極,但她仍然愛他!

    看著手中的戒指,他愛她,她也愛他,為什麼他們不能結婚?

    別人稍微凶一點,馬上就心虛膽怯的海晶都能為他鼓起勇氣討回公道,他為什麼要囿限於「偉大的閻先生」的浪蕩情史,不敢結婚?

    他立刻打冰琪的手機,足足響了八聲,她才接起。

    「什麼事?」她的聲音懶洋洋,似乎不想搭理他。

    「海晶的生日是哪一天?」

    「哦,那個啊!」冰琪還是不太想理他的樣子:「我剛剛翻過畢業紀念冊,她的生日就是今天。」

    「今天?」駱麒大吼?「剩下不到一個小時就過去的今天?」

    「沒錯。」

    「該死的!」他把戒指放進口袋,抓起鑰匙。「你現在立刻列她家去跟我會合。」

    「做什麼?。」冰琪忍著笑問。

    「去就知道了。」

    要不是時間緊迫,冰琪還想多調侃他一下,啊,難得有這份調侃人的心情啊!

    滴答滴答,秒針不停地往前走,海晶的三十歲生日就要過去了。

    「OK,到那裏會合。」

   

    「海晶在房裏幹嘛?怎麼沒半點聲音?」陶老爹趴在女兒的房門外偷聽。

    偷聽大隊還包括了陶風穎、韓道辰、陶月儀、陶日綺、五寶,還有一支多方通話的無線電話,話筒那一端是羅亞南、江明月跟孟祥馨。

    大家都很擔心,海晶失戀會想不開,畢竟老姑婆的命運對可愛貼心的她來說,是何其殘忍啊!

    「她說想要在房間裏,靜靜度過這一天。」陶月儀小聲道。

    「不會那個吧?」五寶比了個割手腕的動作。

    所有拳頭一起往下砸。

    「看她今天賞了閻風雲一拳的氣魄,我想她以後會勇敢而堅強地活下去。」

    事實上,陶日綺已經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把大姊教得太好了?連養著一隊法律顧問的億萬富豪部敢打!

    砰砰砰砰砰!

    「誰在擂門?」

    砰砰砰砰砰!

    「聽起來很像暴徒。」

    砰砰砰砰砰!

    「暴徒早不來晚不來,為什麼要挑在……」陶日綺看了一下時鐘,滴答滴答。「大姊生日的最後二十分鐘闖來?」

    簡直殺風景嘛!為什麼不能讓她平平靜靜地過完生日?

    陶風穎卷起袖子。「走,跟我去修理那個暴徒!」

    她帶頭,身後浩浩蕩蕩跟著一群人,以及那專通話中的無線電話,邁向門口。

    大門一問,看到來人,所行人的下巴都掉了下來。

    「居然是你?你這時候跑來做什麼?」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今天就快過完了。

    海晶坐在桌前,看著花形小時鐘,秒針毫不懈怠地往前走。

    她曾經幻想過這一天的來臨,因為自己會哭著過完這一天,但是她一滴淚都沒有掉,很勇敢。

    因為她遇上個很棒的男人,談了一場很精采的戀愛,她全心投入,神魂顛倒,雖然最隆沒有結果,但是也了無遺憾。

    「讓我見海晶、海晶,你出來啊!」

    不會吧?是不是她聽錯了?這是……駱麒的聲音!

    「叫你滾啊!」陶風穎大叫。

    「阿彌陀佛,謝天謝地,你終於來了。」老爹也大叫。

    「想不到你還有臉來!」陶日綺也大叫。

    「大姊在房間裏!」五寶也大叫。

    「小聲一點,大家裏面請,這時候大叫會吵到鄰居。」陶月儀也提高音調。

    「海晶,你在哪里?我有話跟你說!」

    她立刻站了起來。

    明明知道這段戀情已經終結,但是聽到駱麒的聲音,她還是忍不住往樓下走去,她還是想見他呵!

    「各位,請讓一讓好嗎?我是海晶的高中同學。」冰琪的聲音也加入戰局。

    於是,就在拉拉扯扯間,駱麒與冰琪一起進入陶家。

    「怎麼回事?」

    海晶正踏下最後一階樓梯,一眼望過去,正好與駱麒對個正著。

    她忘情地看著他,他也貪婪地審視著她的容顏,分別半個多月,思念深得像海,最後一次見面的不快,就像煙霧一樣瞬間消散在空氣間。

    「喂,你來做什麼的?」冰琪頂了頂他。

    駱麒回過神,看一眼時鐘,離午夜只剩下十二分鐘。

    他直接掏出戒指,「嫁給我,海晶。」

    海晶眸中滿滿的情意轉眼一空,她冷漠地說道:「你是知道了陶家詛咒,待地來拯救我的下半輩子?」

    他急了。「不是的,海晶,我愛你。」

    「上次見面,你的愛並不足以讓你下定決心來娶我,為什麼今天就可以?」

    她表面冷漠,其實心裏激動不已。

    在他拿出戒指的時候,她幾乎立刻軟化,快要死去的心重新復活,他還是她最愛最愛,最想共度一輩子的男人。

    但是,她不接受施捨。

    寧可孤獨一輩子,也不願讓他在不信任「永恆」的情況下,勉為其難娶她。

    「因為我看了你揍我老子的監視錄影帶。」駱麒慢慢地走向她:「我知道你還愛我,而我也依然愛你。」

    這句話是她的罩門,一戳破,她就驚惶失措。

    海晶掌心發熱,目眶也發熱,離午夜只剩十分鐘,她又開始軟弱了,想要向他屈服--但是不行,她要堅強,一旦接受施捨,以後兩個人日子都難過。

    「這讓我想起,我第一次見到你睡在我的床上,就希望你這輩子都屬於我,我也屬於你。你不知道,我在那棟公寓住了好幾年,一直都覺得它像個空殼子,很冷清、很孤涼,冰箱裏只有礦泉水,只要醒著,我人就想往外跑。」

    駱麒的話,帶她回到半年前,憶起第一次看到那間公寓時的感覺?

    「就是因為那樣,我才會送一盆仙人掌給你啊!」她輕嚷,克制淚意,不讓自己輕易投降。

    「仙人掌不夠,要使那間公寓有熱度,必須有你當女主人才行。」

    滴答扁答,距離午夜只剩下八分鐘。

    「這只是時間緊迫,你在沒有深思熱慮的情況下,說出來的甜言蜜語而已。」她故意別過頭去,眨掉淚意。

    陶老爹幾乎要跪在地上,求女兒別再拿喬了。

    「不,不是甜言蜜語。」駱麒更靠近她,眼神直視著她。「記得嗎?後來你再到我的公寓,裏面慢慢添了些東西,我在那裏獨自過了好多年,從來沒想到要改變什麼,但因為有了你,我開始想要把它變成一侗『家』。」

    家?海晶氣得回過頭來,含淚控訴。

    「是你自己說過,你根本不想要一個『家』!」

    「如果這個家,有你有我,有我們的孩子,我就要。」駱麒深吸了一口氣。「我不要的那個『家』,是我老子跟他的那一票女人,我不要亂七八槽的生活,也不要再回憶那些冰冷的日子。」

    海晶啜泣著。

    他好可惡!今天整天,她都努力保持心情平靜,她剛剛還自豪,二十九歲的最後一天,她一滴淚都沒有掉。

    可是他一出現,就把她惹得淚漣漣。

    陶老爹看一眼掛鐘。老天,離午夜只剩五分鐘而已!

    「海晶,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哭了,先把『正事』辦好,好不好?」

    人家都拿著戒指追到家裏來了,如果海晶還是嫁不出去,他登天成仙後,拿什麼臉面去見老婆?

    駱麒幫海晶拭去淚水,「相信我,我以後絕對不會再讓你哭。」

    淚水洗禮過的雙眸,顯得特別清亮,她吸吸鼻子,其實心已經軟了。

    「一個問題。」

    「你問。」

    海晶切切地看著他,「你相信天長地久嗎?」

    「別人的,我不相信。」駱麒露出雨過天青的微笑。「但是我們的天長地久,我絕不懷疑。」

    海晶低呼一聲,投入他的懷裏,徹底向他的柔情投降。

    只要他願意相信,他們有幸福的未來,長長久久的廝守,她就願意跟他一起走下去。

    兩人的一席話,讓在場的人都動容不已,反對的聲浪消失了,就連無線電話那一頭的三個女人也歡呼起來。

    海晶從駱麒的懷裏探出頭來。「那是什麼聲音?嚓嚓嚓的?」

    陶月儀把電話交給她,剛剛,她可是一直拎著無線電話,把它擺在收音最好的地方,讓大姊的好朋友也能聽清楚呢!

    海晶接過手,丟臉地嚷嚷、「什麼?連這個你們也來實況轉播?」

    她話沒說半句,陶日綺就把電話搶回來交給陶月儀。

    「快快快,離午夜只剩下三分鐘了,大家快點準備。」

    「結婚只要有公開的儀式,兩人以上的證人,就算是完成了。其他禮數、手續,可以事後補辦!。」

    「那我們統統都是證人。」冰琪說道。「大哥,你那只求婚戒指,也只能先當結婚戒指用了。」

    「可是,沒有男方的結婚戒指啊!」心急的老爹在一旁忙著團團轉,「結婚可不能沒有信物啊!難道我要把我的結婚戒指拔下來借給你嗎?」

    滴答滴答,離午夜剩下一分鐘了。

    「啵!」

    「五寶,半夜喝汽水,當心你蛀牙!」陶日綺罵道。

    「我在幫大姊夫弄戒指啊!」他把拉環遞給海晶,所有的人都笑了。

    「只能先湊台著用了。」只要能在「期限」內娶到海晶,就算用鐵絲圈一圈,他也認了,至於那詛咒是不是無稽之談,他可不想以身犯「險」……

    「快快快,快點立誓,明天早上再去領表,排期公證。」陶老爹急得語無倫次。「對了,喜酒也不必請了,大家一起守夜到天亮,駱麒,你請我們去吃豆漿燒餅,就算搞定了。」

    「老爹,你的囉唆浪費了十五秒,閉嘴!」陶風穎喝道。

    駱麒緊擁著海晶,俯下頭來,溫柔地看著她。

    「海晶,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妻子,與我天長地久?」

    「我願意。」海晶羞答答地笑著,與他目光交纏。「駱麒,你頤不願意成為我的丈夫,永遠跟我在一起--而且,絕對不再把我隨意丟棄在路邊?」

    「我願意。」他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愛意,以及歉意,「我永遠都不會再像上次一樣表現得像一個混蛋。」

    他拉起她的手,輕吻一下,然後套上戒指。

    她則笑著把拉環套在他的手指上。

    「親一下親一下,才算禮成。」

    駱麒將她的下巴抬起,輕憐蜜愛地印下一吻,許下永久的承諾。

    「倒數三秒、兩秒、一秒,搞定!」又是新的一天了!

    陶老爹擦去頡上的汗,直奔頂樓,撲在列祖列宗靈前,焚香默禱,告慰祖先在天之靈。

    駱麒把海晶擁在懷裏,得意地展示他的拉環戒指,與一大家子真心地說著、笑著。

    海晶彎起甜蜜的笑容,癡癡地看著他;她知道他會慢慢地融入她的家庭之中,卻沒有想到親眼見到這一幕,心裏竟是如此狂喜。

    只要他的心能夠感受到她的愛,以及溫暖,他心裏的冰窖就會消解,幸福當然會籠罩在他們身上,久久、久久也不散。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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