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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裘夢 -【活閻王坑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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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閻王坑妻 作者:裘夢

他是誰?他可是皇帝的堂兄,人稱活閻王的珂親王,
在京城,惹他生氣──死,敢說青梅竹馬她家的壞話──找死,
雖然當年定遠侯府被扣上謀逆的罪,滿門抄斬,但他已為她平反,
癡癡等待十年,好不容易才把她盼回來,她卻妄想拿了她娘的遺物就走人!
好,很好,非常好,他也不跟她大小聲,派人將她拐來王府吃早飯,
再將她家十年的帳簿全部丟給她,看她怎麼走出王府大門,
可她真的不懂他的心,為了早早擺脫掉他,居然向她大師兄求救找幫手,
逼得他親了她,現下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她要是落跑,就是對他始亂終棄,
皇帝也好心來幫忙,下道聖旨把她困在王府,哪都走不了,
她終於不再做無謂的掙扎,乖乖同意嫁他為妻,
他才稍稍安心,她不會再離開他了,可自己的爛桃花卻不斷找她麻煩,
成親前,先是威脅放火、不擇手段想接近她,都被他一一擋回去,
成親後,他想對方該死心了,卻沒想到那蛇蠍女竟派殺手要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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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9:29:36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大曆慶元十三年。

    定遠侯徐浩然謀逆事發,抄家滅門。

    兩年後,定遠侯冤案大白于天下,徐家平反,賜回府第家財。

    八年後。

    一條人影自樓中飛出,隨著“砰”的一聲,重重地落在街上,撞翻幾個躲閃不及的路人。落地之人一手撐地、一手捂著胸口半坐起身,一臉惶恐驚懼地回望自己摔出的酒樓二樓。那裡一人執扇輕搖、一臉冰冷地看著他。

    錦衣玉冠,俊顏美容,只一身的冰寒讓人不敢親近。此人正是當今聖上的堂兄,珂親王韓瑾瑞,冷酷無情,任何惹到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輕則傷筋動骨,重則家毀人亡。

    而今天,這個被侍衛一腳踹下“飛彩樓”的人,便是觸到了珂親王的逆鱗。

    韓瑾瑞猶如看死人一樣看著街上那個顫巍巍從地上站起身,一臉惶恐驚懼卻仍向著飛彩樓走回來的人。不多時,樓梯處傳來聲響,很快地一個人在他身後不遠“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隨後狠狠頭磕撞地求饒。

    “小人有罪,小人有罪……”來人只是認罪求饒,多的一字也不敢說。

    “知道自己有罪,那你就去死吧。”清冷得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出自面窗而立的韓瑾瑞,他拿著扇子的手朝窗外一指,“跳下去。”

    跪地磕頭認罪的男子如驚弓之鳥般猛地抬頭,原本白皙的額頭上已青烏一片。他渾身顫抖,雙手撐地,艱難地起身,從二樓另一扇敞開的窗子閉目跳了下去——

    一聲清晰的“哢嚓”聲傳入眾人的耳中,這是筋骨斷裂的聲響,讓人感同身受地一哆嗦。墜樓之人一臉慘白,神情扭曲,卻不敢發出一點兒痛吟。

    站在二樓窗口的韓瑾瑞發出一聲無情的冷笑,語帶可惜道:“竟然沒死。”墜樓之人渾身一顫,只覺宛如身浸萬年塞潭,死亡之氣直襲而來。

    他很後悔,他後悔死了,他為什麼那麼嘴賤,如今後悔卻已無濟於事。

    韓瑾瑞一步一步悠哉地下樓,一步一步走出了飛彩樓,路過那扶著傷腿渾身冒冷汗的男子時連停都沒停一下,帶著身後的幾名青衣侍衛就此揚長而去。

    很久之後,街上才慢慢響起輕輕的議論聲——

    “那是誰啊?怎麼惹到了這位活閻王?”

    “誰知道呢。”

    “我知道。”

    “到底怎麼回事?”

    “那人嘴上沒上閂,竟然說定遠侯一家早就死絕了,空留一座府第不過浪費而已。”

    “真是找死!”無數人附和。

    十年前定遠侯牽扯進謀逆事件,全家被滅。事發兩年後,定遠侯謀逆一案平反,賜還家財。可是,死去的人終歸是死去了,偌大的定遠侯府再也沒有主人,這些年來就那麼閒置著。

    定遠侯府所在的位置極為不錯,可惜定遠侯已無後代,不過即使定遠侯府荒蕪多年,卻不曾被皇家收回,另行賞賜他人。

    不是沒有人有異議,也不是沒有人覬覦那片地方。但無論是異議的人,還是覬覦的人,最後都悄無聲息。定遠侯府是珂親王的逆鱗,任何人都不能碰觸,否則後果慘烈。

    尤其不能說定遠侯斷子絕孫之類的話,否則就不是慘烈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而今天,有人偏偏不知死活地觸到了活閻王的逆鱗,也是他自己找死。雖然最後傷重,至少沒死,留了條命,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他簡直應該立刻前去廟裡謝謝佛祖保佑。

    不過,有不少人心裡暗自揣測,隨著離那件事的時間越來越久,可能珂親王自己也明白定遠侯府是真的不可能有倖存者,所以即使是觸到了他的逆鱗,也不像先前那些年非將人置之死地不可。

    顯然,珂親王和定遠侯一家定是情誼深厚。

    離開了飛彩樓的韓瑾瑞,不知不覺地便走到了一座府第之前,抬頭看去,匾額之上那筆鋒銳利的“定遠侯府”四個字便映入眼簾。

    門第依舊,可是當年的人卻早已經不在了……

    韓瑾瑞在門前默立了好一會兒,才收起了手中扇面,右手無意識地收緊,然後慢慢地、一步一頓地向前走去,慢慢地踏上了臺階,慢慢地走到了朱漆大門之前,最後猶如慢動作一般探手一點一點推開了大門——撲面而來的是一股久無人居住而散發的陰寒之氣。

    依舊像之前的無數次一樣,他只是站在門口駐足遠眺,並沒有再進一步。當年繁華錦繡的定遠侯府一去不復返,留下的只有這一府的蒼涼與淒清。

    或許,他不應該再執著了。徐家真的沒有人了,十年了,再怎麼樣也該有消息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那道駐立的頎長身影彷佛要化為一尊雕塑時,一道清冷中帶著深深寥落的聲音突地響起——

    “關門吧。”

    有青衣侍衛立即上前將朱漆大門拉上,將這座空寂的府第再次與外界隔絕起來。

    “站住,別跑!”

    喧鬧的街市中一道敏捷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惹得不少行人紛紛駐足側目。

    追在那道身影之後的是一個青衫布裙的少女,或許是對街市的陌生,讓她追起前方奔逃的少年來有些綁手綁腳,只勉強追在後面,不讓少年脫離自己的視線範圍。

    兩人一追一逃,在鬧市中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卻沒有好心人願意介入。這樣的情形在街市中並不罕見,顯然是遇到了扒手行竊之類。

    甚至有不少人認出了那在前方奔逃的少年正是東市有名的潑皮混混劉二,素日很是張狂,才讓人們寧願旁觀也不願插手,免得惹禍上身。

    有人禁不住在心裡替那少女感歎起來,只怕她是不可能追回失物了。

    果然不久後,原本一直在視線之中的賊人身影便消失在徐琇瑩的視線中。

    她扶著巷口的牆壁微喘,抬頭抹去額頭上的汗水,一雙明眸中泛著懊惱與憤恨。該死的小賊!恨恨地在牆上捶了一記,徐琇瑩低頭吐了口氣,情緒十分低落。

    她靠著小巷的牆壁呆愣了半晌,才重新收拾好情緒,慢慢地直起身子,最後歎了口氣,轉身走出了小巷。而在另一個地方,成功逃脫失主追擊的劉二得意地拋了幾下那只舊荷包,然後從裡面摸出了一隻通體瑩潤、羊脂白玉所制的玉璧,一看就知是好貨。

    劉二看得眉開眼笑,忍不住仔細地摩挲著玉璧,想像著換成白花花的銀子會是多大的一筆錢。

    一輛馬車倏地從小巷口經過,車內之人恰巧朝巷口看了一眼,劉二手中迎著日光鑒賞的玉璧猝不及防間撞入他的眼簾,讓他的瞳孔為之一縮,一貫冷凝的聲線瞬間尖厲起來,“停車!將那人拿下!”

    正開心幻想發財夢的劉二,在毫無防備之下狼狽不堪地被人踩踏在腳下,嘔的血順著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地。

    那只原本在他手中的玉璧已落到馬車主人的手中。

    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撫弄著這只瑩潤剔透的玉璧,手的主人輕緩而又冷冽地開口,“說,這玉璧你從哪兒得來的?”

    踏在劉二身上的那只腳一用力,他就忍不住痛叫一聲,“偷的,是小人從一個姑娘身上偷的。”

    韓瑾瑞的目光一凜,手亦收緊,聲音忍不住帶了一絲急切地追問:“那姑娘呢?”

    劉二微微遲疑,不料身上的大腳馬上加重了力道,嚇得他急忙回道:“剛才……剛才還追在後面的……”但他成功甩掉她了。

    韓瑾瑞的目光往旁邊一掃,立時有兩名青衣侍衛快步而去。

    這邊,對劉二遭遇的一切一無所知的徐琇瑩,無精打采地回到投宿的客棧,一回房就撲到床上懊惱地直捶床板。

    最喜歡的一件舊物也沒了,好鬱悶啊!

    她都已經把它放到舊荷包裡了,竟然還會被人偷了去,太讓人愁悶了。

    原本是因為肚子餓上街找小吃,結果因為丟了寶貝的東西,她現在一點兒食欲都沒有了。好一會後,她在床上翻了個身,兩眼無神地直盯著青色的幔頂。

    殊不知樓下的掌櫃正戰戰兢兢地向兩名青衣侍衛回話,“記錄所有投宿客人的名簿就在這裡了。”一名侍衛拿著名簿轉身離開,另一名則留了下來。

    很快地,名簿便出現在韓瑾瑞的手中,他迅速地翻閱名簿,最後目光停在一個名字上,再也不動。徐瑩……徐?

    “徐”字刺目地映入他的眼中,讓他的瞳孔為之一縮,太久的期盼、太多的失望讓他已經不太敢抱有希望,或許又是一次希望的破滅吧。

    韓瑾瑞的眼中劃過一抹深沉得化不開的陰鬱,手指微微攥緊。再失望一次又怎麼樣呢?反正他都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不久,劉二被人像提破布一樣提下了馬車,然後隨手扔到地上。

    “王爺,到了。”

    車外響起侍衛的聲音,讓韓瑾瑞收回了自己的思緒,他伸手挑開車簾,矮身下了馬車。當他一腳邁進客棧大門的時候,正聽到一個嬌俏的聲音從上面傳來——

    “師兄,我真的很不開心啊。”

    韓瑾瑞循聲看去,就見一個青衫布裙的少女邊微嘟著嘴沖著一個藍衣男子撒嬌,邊下樓。

    那少女年約十七、八歲,膚若凝脂,眉若刀裁,高鼻樑,薄嘴唇,並不是傾國傾城之貌,卻遠勝小家碧玉,此時唇微嘟,面帶懊惱失落,側臉對她身邊的那位藍衣俊朗青年男子說話。

    藍衣男子寵溺地笑著彈了那少女額頭一下,聲音悅耳如流泉般,“你這是沒吃到想吃的東西,肚子饞蟲鬧騰吧?”

    徐琇瑩伸手捂著額哼了一聲,道:“才不是呢。”

    “那是怎麼回事?說來聽聽。”楊清逸好整以暇地笑問。

    她皺皺鼻子,伸手在鬢邊撓了撓,洩氣地道:“丟了件東西。”

    楊清逸失笑道:“喲,小師妹丟東西了啊,丟了什麼寶貝?又是什麼人能從小師妹的手裡偷走東西呢?”她不依地跺腳,惱道:“師兄討厭死了,人有失手,馬有亂蹄,這有什麼不可能的嘛,人家就是被人偷了東西,師兄想笑就笑吧。”

    楊清逸真的很不客氣地笑出聲來。

    韓瑾瑞嘴角也微微勾了勾,恍惚間似又見到了那個紮著雙髻、振振有辭跟自己祖父爭辯的小小女童。時光荏苒,女童已然褪去青澀,成長為青蔥少女,芳華正茂,顏色正妍。

    隨著那藍衣男子伸手又去彈少女額頭的動作,韓瑾瑞的眉頭不由得一蹙,他很不喜歡男子對少女的親昵。

    “姑娘,小的錯了,小的錯了,求姑娘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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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突如其來的呼救聲讓仍在樓梯上言笑晏晏的一對師兄妹聞聲側目,然後就看到了客棧樓下淒慘狼狽的劉二。

    “是你!”徐琇瑩目露訝然,然後甩下一旁的師兄,“咚咚咚”地從樓梯上跑了下去,沖到劉二面前,“我的荷包呢?”

    劉二尚不及答話,旁邊已有人先開口——

    “在這裡。”

    徐琇瑩一抬頭就撞進了一雙黑沉若海、幽靜如淵的眼眸中,令她有片刻的怔忡,最後忍不住眨了眨眼。那人唇角上揚,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沖她揚了揚拿在手中的那只起了毛邊的舊荷包。“這是姑娘的吧。”那人,那笑,似舊夢重來,十年前的美少年變成了如今的美青年,而她卻早已物是人非。

    徐琇瑩垂眸,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攥緊,努力保持聲音平穩,道:“嗯,是我的,謝謝公子。”然後她伸手去接自己的東西。

    韓瑾瑞將荷包輕輕地放到她手中,“姑娘不看看裡面的東西嗎?”

    徐琇瑩笑了一下,低頭從荷包內取出玉璧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脆聲回道:“嗯,東西沒錯。”

    楊清逸從樓上緩步而下,沖著韓瑾瑞笑道:“多謝這位公子替我小師妹尋回失物。”心裡暗忖,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他家小師妹單純天真,可別不小心招惹對方不快。

    韓瑾瑞嘴角扯平,沖他冷淡地一點頭,“不客氣。”

    徐琇瑩扭頭對自家師兄笑道:“師兄,我東西找到了。”

    楊清逸笑著搖頭,“我看到了,還不過來。”

    “嗯。”徐琇瑩腳步輕快地跑回他身邊,討好地沖著他笑。

    韓瑾瑞見狀卻緊皺眉,很是看不慣,覺得這畫面有些刺眼睛。從前那個會對著他橫眉冷目也時嬌憨討乖的女孩突然變成對別人這麼做,這讓他無法控制地從心底升起一股戾氣。

    楊清逸抬頭又沖著韓瑾瑞拱手為禮,“相逢即是有緣,公子若不嫌棄,容在下請杯清茶。”

    韓瑾瑞簡單回個字,“好。”

    徐琇瑩眼睛瞄了瞄地上那狀況淒慘的小偷,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幫無良小偷說話。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就算不是碰到自己這塊鐵板,總有一天也會踢到別的鐵板,遲早而已。

    她的神情卻沒有逃過韓瑾瑞的眼睛,他伸手一揮,就像揮趕一隻蒼蠅一般看著劉二道:“滾吧。”

    劉二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客棧。

    徐琇瑩不由得朝韓瑾瑞看了一眼。

    兩人目光才撞上,她便猶如受驚的小鹿般立時收回了視線,老老實實地站在自家師兄身邊做鵪鶉樣。韓瑾瑞看了,微微揚眉。

    楊清逸手往旁邊一擺,道:“這位公子,請。”

    韓瑾瑞抬腳便往他所指的桌子走過去。

    三個人很快便分主客落了坐,夥計手腳麻利地上了茶。

    韓瑾瑞摩挲著手裡的茶碗卻沒有要喝的意思,他看著楊清逸直截了當地道:“這位兄台,在下有話想同令師妹單獨說,不知可否?”

    楊清逸看了自家小師妹一眼,然後對他道:“可以。”

    徐琇瑩看著師兄逕自起身離開,略有不滿地撇了下嘴。師兄這麼乾脆地扔下小師妹,真的好嗎?

    “徐姑娘。”

    “嗯?”她回頭看向韓瑾瑞。他嘴角一勾,“徐瑩?”

    徐琇瑩點頭,“嗯。”

    韓瑾瑞拿起茶蓋撇了撇茶沫,似漫不經心地道:“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我記得你的名字應該是琇瑩才對,是不是,阿歡?”最後兩個字,他喚得極輕,彷佛怕驚擾了什麼似的。

    徐琇瑩唇抿成一條線,有一會兒沒說話。阿歡是她的乳名,自從家逢巨變,再無人喚她這個名字,而她午夜夢回聽到這兩個字總是不禁淚濕枕畔。

    韓瑾瑞很有耐心地等著。

    好半晌徐琇瑩才悶悶地道:“前塵往事,何必再提。”

    韓瑾瑞哼了一聲,道:“我以為你會否認。”

    徐琇瑩輕輕歎了口氣,“徐家平反了。”她又為什麼不敢承認自己的身分呢!

    韓瑾瑞卻不肯放過她,追問:“八年來,定遠侯墳前缺了祭香,你就半點兒不心虛嗎?”

    徐琇瑩霍然抬頭,瞪了他一眼,道:“拜祭又不是非得到墳前才能拜祭,我還沒有那麼不孝。”

    韓瑾瑞仍不滿意,語氣咄咄逼人地道:“八年前徐家便已平反,你為何一直不回來?”

    徐琇瑩眉宇間漫上了一層淡淡的哀戚,舌間泛著苦澀,反問似地道:“回來獨自面對那座空宅嗎?”那太悲哀了,她相信父母在天之靈也希望她能好好地活下去,無論生活在什麼地方。

    更何況起先是背負罪名在身,後來即使得知徐家已經平反,可她年紀幼小,師父不肯放她獨自外出,今年還是搭著師兄來京訪友的順風車,才得以跟了出來。

    十年了,她也想掃祭一下父母的墳塋,替他們做一場法事,告訴他們,如今她活得很好,讓他們放心。

    韓瑾瑞聲音緩和了些,道:“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徐琇瑩的聲音帶了幾分輕鬆,道:“嗯,還好。”人要想活下去,總會讓自己活得容易些。

    韓瑾瑞垂眸想了一下,再次開口,“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徐琇瑩輕輕咬了咬下唇,看著坐在她對面的韓瑾瑞,心尖不禁一顫。

    “拜祭過父母後,我就跟師兄回去了。”京城是她的傷心地,她下意識想要躲開。

    “要走?”韓瑾瑞的眉宇蹙緊,聲音也有些發緊,周身不由自主的散發出迫人的寒氣。

    徐琇瑩對他外放的寒氣毫不在意。這個人從小便是這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樣子,向來不得人緣。

    “是呀,這麼多年了,我再也沒辦法做回那世家小姐了。”她言語之間頗帶了些自我調侃的意味。

    “徐家的家財在平反之時俱已賜回,你不回去查收一下?”

    徐琇瑩笑了,“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接收了那些東西便要承擔那些東西所附帶的責任,她如今孑然一身,早已習慣了簡單生活,並不想太為難自己。

    韓瑾瑞挑眉,開口直擊重心,“你母親留給你的妝奩也不要了?”

    徐琇瑩聞言一愣。

    韓瑾瑞打鐵趁熱,繼續道:“便是不要其他的東西,你母親留給你的東西總是要的吧?”

    徐琇瑩思量了一會兒,終是緩緩點了下頭,自語般地道:“說的也是。”

    韓瑾瑞眉頭終於舒展,悠然地搖起了手中的摺扇。

    而另一邊,楊清逸適時地走了過來,溫聲道:“想必公子已經跟我小師妹說完了吧?”

    韓瑾瑞不禁微微蹙眉,“多謝了。”

    楊清逸笑得很是和煦,一撩衣袍在自家小師妹身邊坐下,完全無視對面男子瞬間的寒氣外放,淡定地道:“我家小師妹慣是有口無心,若是對公子有什麼得罪的話,還請見諒。”

    韓瑾瑞語氣冷硬地回道:“你多慮了。”

    他看著阿歡長大的,還不知道阿歡是什麼脾性嗎?

    有口無心?那小丫頭從小就七竅玲瓏心,小小的人兒端坐在廳堂之上訓斥侯府刁奴的時候,威風八面……想著想著,韓瑾瑞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下來。

    再看看如今出落得如花朵一般的少女,他的目光越發柔和。

    她長大了,也終於回到了他身邊,他不會再讓她離開的!失去一次已經足夠。

    當年得知她自滅門之禍中脫逃他是如何的慶倖,可是之後多年的杳無音訊又叫他擔心受怕,生恐她脫逃之後又碰到了什麼無法度過的致命難關……

    好在,她無事,如今就坐在自己面前。

    楊清逸一臉微笑地看著韓瑾瑞,從容隨意地道:“如果公子已經跟小師妹敘舊完了的話,在下就要帶小師妹出門了。”

    韓瑾瑞冷冷地看向他。

    徐琇瑩如火上加油,出聲道:“我跟他說完了,師兄,咱們走吧。”

    韓瑾瑞忍不住瞪她。十年不見,她對他竟然如此生分,卻對別的人這般親近……一股無名火自他心頭竄起,手中的摺扇越握越緊。

    徐琇瑩毫不在意他的怒氣,一揚眉,對他說道:“我跟師兄先去忙,剛才說的事改天再說。”

    韓瑾瑞跟著她一道起身,“我明日來接你。”

    楊清逸眉頭一皺,有人覬覦他家小師妹,不太妙。

    尤其這個覬覦之人還敢對他這個未來大舅子不太友善,他的心情當然沒法開心起來。小師妹的身世雖然師父不曾具體說過,卻明確告訴過他小師妹來歷不凡,且往事莫問。

    如今看來,確實是不凡得很,單就眼前這個一身清貴之氣的男子跟他家小師妹是舊識便可證明。只是這人跩得二五八萬似的,實在惹人厭。

    還是他家小師妹好,討人喜歡,不會眼睛長在頭頂上、用鼻孔看人。

    韓瑾瑞的要求,讓徐琇瑩怔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點了下頭,說:“好的,明天見。”

    楊清逸沒說一句,直接拎著小師妹走人。

    這讓被留在原地的韓瑾瑞忍不住暗暗磨牙,心忖,這男人絕對是故意的。

    “師兄,你那朋友的妻子真的很會做飯嗎?”心思完全轉移的徐琇瑩已經在興致勃勃地詢問自己感興趣的事。

    “你個吃貨。”楊清逸很不客氣地伸手拍了下她的頭。

    偏偏徐琇瑩依舊堅定地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愛吃有什麼不對?”

    楊清逸笑著搖頭,忍不住調侃她道:“小心吃成小豬仔,將來嫁不出去。”

    徐琇瑩半點兒心理負擔都沒有地回道:“嫁不出去就留在師門讓師兄師嫂養唄。”

    楊清逸哼了一聲,很不客氣地道:“我跟你師嫂才不要養你。”

    徐琇瑩一揚頭,得意無比地道:“我很快就要有一筆豐厚的嫁妝銀子了,沒人養我也餓不著,哈哈哈。”

    楊清逸無言。小師妹一點兒都不害臊,真是讓人好操心。

    跟出客棧的韓瑾瑞看著遠去的嬌俏身影。還是那個精怪的小丫頭,而且更活潑了。

    或許,這些年她過得確實不錯吧,這麼一想,他的心情就好了起來。一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小丫頭的身影,他才慢慢轉身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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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翌日一早,珂王府的人便到了客棧的樓下等著,把客棧老闆嚇得戰戰兢兢,腿肚子直發抖。京城中誰不知道珂親王那個活閻王,他這小家小業的,實在是惹不起啊!

    睡飽了出門找吃食的徐琇瑩一下樓就被驚到了。要不要這麼早啊!

    “老奴給瑩姑娘請安。”

    徐琇瑩眨了眨眼,微笑道:“多年不見,玉嬤嬤仍然是老樣子,快請起,怎麼讓你來接我了?”

    這玉嬤嬤可是老王妃的陪嫁,又是如今珂親王的乳母,當年在王府就十分有地位,如今想來只會更好,讓這樣一個人來接她,韓瑾瑞還真是給她面子。

    一身錦繡不比一般富貴人家當家老太太差的玉嬤嬤,面帶得體微笑起身,又道:“老奴聽說瑩姑娘回來了,便向王爺討了這個差,幸得姑娘還記得老奴。”

    徐琇瑩聞言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道:“哪裡能輕易忘了的。”有些事,根本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玉嬤嬤道:“姑娘想必還沒吃早飯,不如隨老奴回王府吃好了。”

    徐琇瑩想了想,便點了頭,“好,那就算我叨擾了。”

    “姑娘可不能這麼說,您跟咱們王爺是打小的交情,如今這情形,王府也能算姑娘的半個家,既然是回家,豈有叨擾的說法。”

    徐琇瑩抿唇笑,“勞煩嬤嬤帶路吧。”

    “小師妹——”客棧樓上傳來一個慢悠悠的聲音,“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徐琇瑩一抬頭就看到自家師兄趴在欄杆上沖著她笑,微笑回道:“師兄,我去朋友家拿點東西,你不用擔心我。”

    楊清逸搖頭歎息。怎麼這麼容易就被拐走了?小師妹啊,你沒察覺有人對你心懷不軌嗎?

    “師兄,我去去就回,回頭見。”

    看著自家小師妹歡快地對自己報備完就毫無防備地跟著別人出了客棧,身為大師兄的楊清逸不禁憂鬱了。青梅竹馬是當朝珂親王,小師妹確實是很有來歷。但是,對方可是惡名滿京城的珂親王,小師妹你這樣真的好嗎?

    徐琇瑩可不知道自家大師兄那一肚子的腹誹,她已經上了珂王府來接她的馬車。馬車啟動的時候,她突然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彷佛一切仍如昔年。

    可到底是不一樣了,祖父他們被先帝冤殺,她徐氏一門滅盡,只逃出了她一個小丫頭。

    若說她對皇家無恨,那是騙人的。可自古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她沒什麼能說的,雖然後來平反冤案、賜還家財都不能彌補已經造成的遺憾,但至少還祖父他們清白,總歸是好的。

    不過,她卻是再也不想過那種富貴錦繡的日子了,這也是她為什麼多年來一直沒有回來的原因。在徐琇瑩思緒萬千的時候,馬車已經平平穩穩地停在了珂王府門前。

    王府正門大開,一身親王常服的韓瑾瑞就那麼惹眼地站在門前。

    徐琇瑩一下馬車就被這排場給嚇了一大跳,這也太給她臉了吧!堂堂當朝珂親王這麼正式地接待她,感覺壓力好大啊。

    “珂王爺。”徐琇瑩很正式地給他行了一禮,混跡江湖多年,突然又變回世家風,老實說,她有點兒不太適應。

    玉嬤嬤在一邊笑著,多年不見,瑩姑娘儀態氣度仍然是無可挑剔,到底是世勳清貴家的大家閨秀,自幼學的已經是刻入骨子裡的東西了。

    韓瑾瑞上前兩步,伸手扶起她,道:“勿須多禮,跟我進府吧。”

    徐琇瑩微笑點頭,“王爺請。”她想不著痕跡地收回自己的手,卻沒能成功。韓瑾瑞彷佛半點兒都沒注意到他正握著姑娘家的纖纖玉手,十分泰然自若。徐琇瑩眉一揚,就要說話——

    不料,韓瑾瑞卻先開了口,“阿歡也有十年沒來過我們王府了,府裡倒沒什麼變化,只是人多少有些變動。不過不要緊,我一會兒慢慢告訴你。”

    她只是來拿亡母的妝奩,王府人員變動什麼的,她真的沒興趣啊!可這話她知道說不得。

    “阿歡還記得這裡嗎?你小時候曾爬上去。”

    站在一處假山前,徐琇瑩聞言不爽地皺眉。這樣隨便揭姑娘不好的過去,哪是大丈夫的行為?

    “還有前面的魚池,你還記得自己幹過什麼嗎?”韓瑾瑞笑著伸手指著前面不遠的池塘問。

    徐琇瑩終於忍不住了,“珂王爺,我今天是為亡母留下的妝奩來的,不是來回憶兒時糗事的。”

    韓瑾瑞扭頭看著她笑,“阿歡害羞了啊!”

    徐琇瑩無言。

    他抬手掩唇輕笑。

    徐琇瑩的臉不禁紅了。他是忘了他正抓著她的手嗎?他這動作等於是拿她的手掩在他嘴上,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韓瑾瑞,把我的手放開。”她決定不給某人留面子了,她現在都是大姑娘了,他還這樣,簡直不像話。韓瑾瑞卻笑得一臉得逞地看著她道:“終於肯喊我名字了?”王爺長王爺短的,他們是那樣生疏的關係嗎?徐琇瑩用力地想抽回手,無奈韓瑾瑞緊握她的手不放。

    他不以為意,微笑道:“別鬧,走,我帶你吃早飯去,今天我讓廚房準備的都是你以前愛吃的。”原本很在意男女授受不親的問題,徐琇瑩頓時就被吃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我以前愛吃的?”

    “嗯。”

    “那快走。”她一點兒都不矜持地催促著。

    韓瑾瑞眼中閃過得意的笑,輕輕捏了捏仍抓在手中的柔荑,心情大好。似乎,他們之間根本沒有分開過十年一般,真好!

    什麼碧玉粳米、千層水晶糕、赤焰豆黃包……滿滿當當的一桌子菜,著實讓徐琇瑩好好回憶了一下當年的豪門奢侈生活。

    一吃完飯,就可以進行正題了。

    徐琇瑩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我娘的妝奩在你這裡?”

    韓瑾瑞也直接承認,“對,當年先皇賜回的侯府家財都在我這裡,我一直在等你回來拿走。”她撇撇嘴,道:“別的就算了,我只拿我娘留給我的嫁妝就好。”

    “那怎麼可以,侯府的東西都是你的。”

    見她不為所動,韓瑾瑞換了個說法,“那些都是老侯爺他們戰場拚殺換來的,你怎麼能不要,那是他們留給你最後的東西。”

    徐琇瑩有好一會兒的沉默,然後才語帶寂寥地道:“可他們都不在了,我要那些身外之物有什麼意義?”如果可以,她寧願拿那些換回她的家人。

    可惜,不可能!該死的不可能!

    韓瑾瑞一把抓住她的手,不容拒絕地道:“有沒有意義你都要拿著,原本就是侯府的東西,你做為徐家倖存的唯一後人,你不拿誰拿?”

    她抽回自己的手,神情有些鬱鬱寡歡,沒說話。

    韓瑾瑞心下歎氣,往她身邊更坐近了些,道:“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當年的事……”他有些說不下去。當年出事的時候他恰巧不在京中,來不及救她,好在徐家忠僕護著她這個侯爺嫡女成功逃走,否則當他回京後面對的是她的屍體,自己都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就算後來將陷害定遠侯的幕後黑手千刀萬剮又怎麼樣,他還是沒能找回她,還是讓她在外飄泊了十年之久。她原是侯府的獨生女,結果卻流落江湖,餐風露宿,想想都讓他心痛。

    徐琇瑩深吸了口氣,露出一個笑靨,故作輕鬆地道:“沒事,都過去了。”

    韓瑾瑞的心微酸,他不願意看到她的臉上露出這樣強顏歡笑的表情,那不應該是她的情緒,她應該是恣意張揚的。

    “好吧,你說得對,那些是祖父他們留給我的東西,我應該拿,帳簿拿來吧,我好清點東西。”韓瑾瑞再也忍不住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徐琇瑩身子為之一僵。

    他在她耳邊輕聲喟歎,“阿歡,別怕,我一直在的。”沉默了片刻,徐琇瑩喃喃輕語,“謝謝你,瑞哥哥。”

    韓瑾瑞的身子不由得一顫,這個稱呼他已經很多年不曾聽到了,從她六歲之後她便不肯再這樣親昵地喚他,不是尊稱世子,便是惱怒之下直呼名姓。

    但是,下一刻他的感動就灰飛煙滅了。

    因為,徐琇瑩伸手推開他,一本正經嚴肅地對他說:“可是,我現在已經長大了,你不可以再這樣沒有男女大防的對我了,傳出去對我名聲不好。”

    韓瑾瑞默然,恍惚間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才七歲的小丫頭一本正經振振有辭地告誡他“男女授受不親”。突然之間,一股笑意從他的胸臆間噴發,他不禁笑出了聲,伸手在她的腦袋上大力揉了一把,“小丫頭!”

    徐琇瑩躲開他的手,微惱道:“都說了我長大了,是大姑娘了,你放尊重些。”

    他皺眉,“你那個師兄難道不是這樣對你的?”

    徐琇瑩一副理所當然地回道:“可他是我師兄啊。”

    韓瑾瑞聞言大怒,“我還是你世兄呢。”

    她皺皺鼻子,偏頭看他,“可師兄要比世兄親近吧。”

    韓瑾瑞瞪眼無言。怎麼辦,他想揍她……

    “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些沒用的,你趕緊把帳簿拿來,我拿了東西好走人。”她不耐煩的催促。

    他更想打人了,怎麼辦?

    深吸了口氣,他道:“只拿帳簿怎麼行,下面的掌櫃、莊園的管事你都要見一見的。”

    這麼麻煩!徐琇瑩直接道:“你乾脆把東西折成現銀給我不成嗎?”也方便她拿走啊!

    韓瑾瑞冷哼了聲,“想都別想。”

    “哎喲,瑞哥哥,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是不是?計較這麼多不好。”

    韓瑾瑞直接翻舊帳,“是誰剛才說師兄比世兄親近的?”

    她自覺沒趣地摸摸鼻子。

    韓瑾瑞沒理她,直接揚聲吩咐,“來人,取侯府帳簿過來。”

    “是。”

    然後,徐琇瑩非常痛苦地被一堆帳簿給埋了。

    時隔十年,她再次看到自己家的帳簿。想當初,母親身體病弱的時候,身為獨女的她不得已以垂髫之齡便嘗試管理侯府中饋,過早地脫離了快樂童年。

    在徐琇瑩看帳簿的時候,韓瑾瑞相當殘忍地袖手旁觀,就坐在一邊悠閒地品茶,順便看她忙。

    是她說的,世兄沒有師兄親近嘛,所以不需要給予她太多的說明,王府的帳房也都不要給她使喚當幫手。於是,徐琇瑩當天被堆積如山的帳簿給留下了,沒能從珂王府脫身。

    客棧中的楊清逸意味深長地摸著自己的下巴,感覺被人生生打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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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9:30:34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三天,三天了!

    徐琇瑩打著呵欠托腮看著桌上那一摞摞的帳簿,覺得身心俱疲。

    錢財真的是身外之物,夠花就好,多了就成負擔了,她現在就深深覺得負擔太重了,心累。奇怪!她記得十年前他們侯府沒有這麼多產業,家財也沒有這麼多啊?

    既然想不明白,抱著這樣的疑問,她直接問了某人,“韓瑾瑞,為什麼我覺得侯府的家財變多了?”鑒於某人對她的“見死不救”,她十分爽快地就決定不用“王爺”這樣的尊稱了,因為她不高興!

    韓瑾瑞在書房的另一張桌子上寫字,聞言雲淡風輕地回道:“十年時間足夠家財翻倍。”

    徐琇瑩聽了越發無力,一下子趴到桌子上,全身有氣無力地道:“謝謝你的好心。”

    “不客氣。”

    “你以為我真謝你啊!”她沒好氣的道。

    “你又以為我真跟你客氣嗎?”

    徐琇瑩瞠目。這下,真的沒辦法好好和他說話了。

    韓瑾瑞放下手中的筆走到她身邊,伸手將她的身子從桌上拉起,問她,“師兄比世兄親?”

    “砰”的一聲,徐琇瑩當下又重重趴回桌上。他竟然只因為這一句話就對她袖手旁觀到現在?她磨著牙低聲咕噥,“韓瑾瑞,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眼的?”

    韓瑾瑞俯身湊向她,淡淡的馨香從她的身上飄入他鼻尖,他微勾了嘴角,聲音依舊清冷地道:“十年是個不短的時間。”

    徐琇瑩忍不住恨聲道:“難怪你直到現在也沒討上媳婦,活該!”

    都二十好幾的人了,至今光棍一個,以他當朝珂親王的身分簡直是不可思議,可見人品差到何種地步了。見她毫不閃躲,韓瑾瑞更加地貼近她,在她耳邊低聲輕問:“你呢?可曾許了人?”十八的姑娘一枝花,正是讓人伸手採擷的時候,可有人捷足先登?

    徐琇瑩立時得意道:“你以為我會跟你一樣乏人問津嗎?不知道有多少年輕俊傑想娶我,是本姑娘還沒決定挑誰罷了。”

    下一瞬間,她就覺得背上一沉,那人直接壓在了她身上,冰冷而又危險的聲音就在她的耳畔響起,猶如地獄傳來的索命之音——

    “阿歡,不要逞口舌之快,這些年你的確是少了不少教養。”

    “韓瑾瑞——”她想直起身子。

    他卻牢牢地壓制住她,不讓她起身,“阿歡,你是不是忘了?”

    徐琇瑩不解,“忘了什麼?”

    韓瑾瑞幾乎是貼著她的耳垂猶如情人間囈語般地對她說:“你曾說過若無人肯嫁我,你就嫁我的。”

    徐琇瑩一愣,眨了眨眼,仔細想了一下,好像自己是這麼調侃過,不過那是小姑娘的有口無心,他竟然當真了?

    “哎呀,你別壓著我,難受,趕緊讓我起來。”

    韓瑾瑞的聲音充滿了未知的危險,“你不記得了?”很好!

    徐琇瑩很不滿地嚷道:“你這人講不講道理,我那時候才七歲好不好?那麼小的孩子說的話怎麼能算數。”

    “你還記得自己說的話就行了。”

    “喂!”講不講理啊!

    韓瑾瑞終於鬆手,肯放她起身。

    徐琇瑩立刻迫不及待地直起身子,然後從椅子上起身,想要脫離這個危險的地方,卻不防身子被人扯了一下,緊接著她的背就貼到了桌面之上,而男人毫不避諱直接壓在了她的身上,害她的臉瞬間紅透。

    少女凹凸有致的身子被韓瑾瑞健碩頎長的身體壓住,兩具年輕的身體緊貼著,即使仍隔著單薄的夏衫,卻宛如肌膚直接相觸般親密。

    他的呼吸一滯,心頭綺念頓起。

    “幹、幹什麼……你……”能言善辯的徐琇瑩此時竟結巴起來,只覺得自己連呼吸都不順暢了。他單手扣住她的雙手,讓她無法掙扎,低頭貼近她紅潤飽滿的唇,情不自禁地伸舌舔了舔。徐琇瑩身子一顫。

    “阿歡……”聲音掩沒於瞬間貼合的唇瓣間,他心底翻滾的情思再也無法控制,也不想再控制。徐琇瑩先是被他的動作嚇得傻眼,而後就激烈地掙扎起來。

    只是韓瑾瑞將她的雙腿夾在自己的雙腿之間,又抓緊她的手讓她掙脫不了,還舔咬著她的唇,迫使她吃痛張口,然後他便能長驅直入攫取更多的甘甜……

    桌上的帳簿跌落在地,散成一堆。

    粗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書房裡迴響,偌大的書房內彌漫著一股曖昧而危險的氣息。

    寬大的書案上,少女雙手被男子單手制住,身上衣襟被扯散,身子被他另一隻手堂而皇之地撫摸揉捏。徐琇瑩想用腳踢他,奈何雙腿被人死死壓住,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任人為所欲為。

    真是悔不當初啊!

    是她大意了,一點兒都沒有防備這個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大哥哥,竟然不知他對自己是抱持了這樣的心思……他簡直太可惡了!怎麼可以對她有這樣的心思呢!

    “韓瑾瑞,停下,不要讓我恨你!”她氣急敗壞地大聲喊道。

    韓瑾瑞正在遊移的手一頓,抬眼看她,只見少女雙眸中盡是熊熊怒焰,臉頰紅豔,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一雙紅唇已被他先前蹂躪得微微紅腫。

    垂下眼瞼,他的手正停留在雪峰上,心情甚好地反問:“恨我又如何?”

    徐琇瑩簡直想殺人了,他竟敢……眼眶不自覺地紅了。

    韓瑾瑞卻在下一刻鬆開了手,然後將手從她的衣襟內抽出,並用雙手扣住她的雙手,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帶了幾分危險地問她,“如今你跟我有了肌膚之親,還要嫁給別人嗎?”

    她的眼淚瞬間盈滿了眼眶,恨聲道:“韓瑾瑞,你無恥!”

    韓瑾瑞完全不為所動,依舊從容而淡漠地回了句,“那又如何?”只要你是我的就好。徐琇瑩的胸脯劇烈地起伏,她狠狠喘了幾口氣,咬牙道:“放開我。”

    韓瑾瑞的目光在她起伏的胸上看了兩眼,眸底一片幽深,但到底起身放開了她。

    徐琇瑩從桌上翻身下地,手忙腳亂地整理自己被弄亂的衣裳,盈在眼眶中的淚水終究還是落了下來。韓瑾瑞從她身後摟住她,柔聲道:“別哭。”

    “你怎麼能這麼欺負我?”她帶了哭腔控訴,淚水越落越多。

    韓瑾瑞輕輕歎了口氣,用袖子替她擦淚,道:“這就是你逞口舌之快的下場,還敢亂說話嗎?”

    徐琇瑩當即反駁道:“我明明就是說實話。”

    韓瑾瑞唇線一緊,聲音也微微冷沉,“實話就更不能說。”

    只要一想到他可能錯過她,而她會嫁給別的男人,他就有一種想毀滅一切的暴戾衝動。

    “你不講理。”

    “嗯,不想跟你講理。”他回得毫不心虛。徐琇瑩一時啞然,連淚水都一時止住了。

    韓瑾瑞輕輕轉過她的身子,低頭吻上她的臉,以舌將她臉上的淚舔去。徐琇瑩瞪大眼,緊接著便是感到熱氣直往臉上沖。

    她想掙開他,可韓瑾瑞卻抱得極緊,絲毫不容她躲避。

    就在他又要往她唇上壓時,徐琇瑩大聲吼道:“韓瑾瑞——”

    韓瑾瑞動作一僵,然後低沉而悅耳的笑聲便從他的口中逸出,終至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歡快。

    “阿歡——”他收緊了懷抱,將她整個人桎梏在自己懷中,“阿歡,真好,你回來了!”就在他懷中,他觸手可及。

    聞言,徐琇瑩有些怔愣,她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失而復得的喜悅和一股莫名的深沉傷感。是她的錯覺吧。

    韓瑾瑞又抱了她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放開她。

    徐琇瑩幾乎是第一時間遠離他,人一直退到了書房門口,隨時準備奪門而逃。

    韓瑾瑞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襟,沖她微微一笑,口氣甚是溫和地道:“躲那麼遠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他不急,他有的是時間跟她慢慢來,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徐琇瑩瞠目結舌。合著剛才他對她做的那些逾矩事都是假的?偏偏她說不過他,力氣也比不過他……

    徐琇瑩恨恨地跺了跺腳,一字不說轉身就奔出了門。她再也不要跟他說話,也不要再留在這裡了!

    可惜,她來得容易,想離開卻是難上加難,珂王府的侍衛根本不讓她離開。

    最後,一臉怒容的徐琇瑩不得不再次回到韓瑾瑞的面前質問他,“韓瑾瑞,你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讓我走?”

    這個時候,韓瑾瑞已經從書房換到了廂房,正半倚在榻上看書,聽到她的問話,連頭都沒抬一下,只輕描淡寫地回道:“哦,侯府的帳簿你看完了?”

    徐琇瑩一噎。

    韓瑾瑞翻了一頁書,繼續道:“既然沒看完,怎麼能走?更何況該見的人你都還沒見,別著急,安心留下來。”

    徐琇瑩惱道:“我本來就不想要那些東西,我不要了還不行嗎?”

    “不行。”韓瑾瑞直接拒絕。

    徐琇瑩直喘著氣,真是沒辦法和他好好說話。她轉身到一旁找了個座位坐下,低頭生悶氣。韓瑾瑞仍舊沒理她。阿歡從小便這樣,有什麼不高興的,自己生一生悶氣過一會兒也就好了。寂靜的廂房裡,只有書頁輕翻的聲響。

    徐琇瑩從低頭生悶氣變成雙手托腮撐在高幾上發呆。

    她好幾天沒回去了,師兄不知道怎麼樣了,會不會來找她?

    事實上,楊清逸這幾天每天都到珂王府來找人,只可惜,王府的人就是不肯放他進門。

    這些天他並沒有閑著,收集了不少關於這當朝珂親王的消息,綜合下來後,他就不怎麼擔心自家小師妹了。小師妹或許會吃些小虧,但吃大虧肯定不會。在他看來,那個珂親王應該也不會毫無底線,畢竟那是他等了十年的人啊!

    男人看男人,眼光總比女人看男人准。

    最主要的是,他家小師妹並不排斥珂親王,這一點兒他看得很清楚。

    他之所以堅持每天都到珂王府,無非是告訴珂親王他家小師妹也是有家人的,凡事不要太過分。而王府內院廂房內,原本看書的韓瑾瑞不知何時將目光從書上移到了旁邊發呆的女子身上。

    看了一會兒後,他起身走過去,問她,“阿歡在想什麼?”

    徐琇瑩毫無防備的脫口而出,“在想我師兄。”

    韓瑾瑞臉色陡冷。

    她突然坐起身,抬頭向他看過去,“我師兄這幾天有沒有來找我?”

    韓瑾瑞臉色很不好看,但依舊誠實回答她,“有。”

    她蹙眉,“那為什麼我沒看到他?”

    韓瑾瑞回答得更直接,“因為我沒讓他進府。”

    徐琇瑩無言。

    韓瑾瑞繼續道:“珂王府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

    好吧,他贏了。

    “你去做什麼?”一見她起身往外走,韓瑾瑞一個箭步上前拉住她。

    徐琇瑩義憤填膺,很不友好地對他說:“你不許我師兄進府,難道還不許我出去見他嗎?”

    韓瑾瑞眉頭緊蹙,“他有什麼好見的?”

    “他是我師兄。”

    “師兄也是外男。”

    “你蠻不講理。”

    “我就是不講理,你能怎麼樣?”

    徐琇瑩的臉突然一下子紅透了,因為她突然想起了剛才在書房裡他對自己逾矩時的情形。韓瑾瑞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面色不由得緩和了下來,微微湊近她,“阿歡,嗯?”

    徐琇瑩一時反應不及,再次被他攬入懷中,緊跟著眼前一暗,唇上一熱,便又被人輕薄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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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9:31:00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第六天,楊清逸終於成功走進了珂王府的大門。

    他一點兒也沒有被王府的氣勢所震攝,閒庭信步般的隨著侍衛往前走。

    當他走進廳堂的時候,一身便服的韓瑾瑞就端坐在主位,身後站著兩名俏麗的侍女,屋內兩排客座後另有四名花一樣的侍女垂首肅立。

    見他進門,韓瑾瑞一臉的冷凝絲毫沒有融化的跡象。

    楊清逸忍不住在心中“嘖”了一聲,這麼一副棺材臉,也真難為他家小師妹了,整天面對著這麼一張臉。見客人進門,韓瑾瑞冷淡地開口,“坐。”

    楊清逸微笑謝座,然後隨便找個了位置便坐了下去,也不多說廢話,直接問:“我家小師妹呢?”

    韓瑾瑞臉色一沉,周身寒氣足以凍死近身的人。

    楊清逸卻對他的嚇人臉色視而不見,繼續道:“在下求見王爺就是想領回我家小師妹。”

    韓瑾瑞對他說的“我家”二字十分厭惡。

    這人倒像是故意來試探他的底線一般,一開口就沒有一句中聽的。見對方仍不放棄,正準備說第三句時,韓瑾瑞終於開了口——

    “阿歡還有事沒有忙完,暫時不會跟你走。”

    楊清逸也不深入瞭解所謂有事是指何事,直接問:“那小師妹幾時可以忙完,還請王爺告知,我好來接人。”

    真是怎麼瞧對方都不順眼——這是廳裡兩個男人共同的心聲。韓瑾瑞很想直接端茶送客,但他到底還是忍住了。

    畢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他是阿歡的師兄分上,自己也不能這樣簡單粗暴的對他。

    “侯府陳年舊事堆積如山,阿歡短時間內怕是無法得暇,楊兄若是有事,可以先去忙。”最好永遠都不要再來。

    “那我小師妹怎麼辦?”楊清逸直接追問重點。

    韓瑾瑞冷睇他一眼,回道:“阿歡若是還要回師門,我自會陪她前往。”

    楊清逸暗自冷哼一聲。這兩人還沒訂下來呢,就敢把他家小師妹當成私人所有物了,真當他這個大師兄是死人,不會有反應嗎?

    “王爺,請恕草民無禮,不知能否請我家小師妹出來一見,有些話還是我們師兄妹當面說清楚,就不勞王爺轉告了。”

    廳堂內的氣溫頓時下降,冷得六名侍女不約而同往後退了退。

    好一會兒,她們才又聽到自家王爺冷冰冰猶如冰碴子一樣的那道聲音響起——

    “阿歡不會見你。”

    楊清逸面不改色,依舊不怕死的繼續捋虎鬚,“王爺又不是小師妹,豈能代表小師妹說此話。莫不是王爺有意禁錮我家小師妹,故而一再推諉,不肯讓我見小師妹?”

    廳堂氣氛有如墳場一般的冷沉著,侍女們皆忍不住渾身打顫。韓瑾瑞面無表情地瞪著楊清逸。

    楊清逸面帶微笑,不閃也不避。

    就在兩人陷入對峙的時候,外面似起了一陣躁動——

    “韓瑾瑞,我師兄來了你為什麼不讓我見?”

    隨著這道清脆中帶生氣的聲音,一道纖細的身影也從門外走了進來。楊清逸聽到聲音的時候,臉上的笑就不自覺地加大,轉身去看門口。

    只見他家小師妹一身富貴,上身嫩綠窄袖夏衫,下身一條織錦繡花裙,娉娉婷婷地邁步而入,腰間環佩繚繞,行走之間卻是裙裾不揚。

    看看,他家小師妹果然是出身富貴、世家嬌養的,打小氣度就不凡,如今好好打扮後,活脫脫一個世勳貴族的大家閨秀,才幾日不見,連眉宇間都多了一抹不明顯的威儀。

    也或許是又重新回到了她熟悉的圈子,她以往隱藏起來的性情便不由自主地冒出來。楊清逸看了看,笑著點頭。小師妹好樣的,顯得適應良好。

    韓瑾瑞從主位起身迎過去,趕在楊清逸之前截住她,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她往主位引。

    楊清逸八風吹不動坐在原位,眼睜睜看著那位傳言裡的活閻王當著他的面占他家小師妹的便宜。

    “你幹什麼?”徐琇瑩一臉不滿。

    韓瑾瑞將她按坐在主位的另一邊,“就坐這裡說話。”楊清逸笑了。

    喲,這醋吃的,非得把他們師兄妹隔這麼遠才放心嗎?

    瞧瞧,小師妹那座位也是主位,算得上是當家主母的位置,某王爺的居心簡直就是毫不遮掩啊。

    徐琇瑩瞪著韓瑾瑞,最後確定他不肯讓步,才不太情願點了下頭,“好,我就坐在這裡跟師兄說話。”

    韓瑾瑞這才放開手,轉而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伸手拿起桌上的摺扇展開,慢慢搖起來。

    楊清逸忍不住笑出聲。

    徐琇瑩眼一瞪,十分不滿地道:“師兄笑什麼?”

    楊清逸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袍子,“小師妹啊——”他故意拖長了音,一臉不勝唏噓的道:“這才幾天不見,你這就烈馬上了韁,這麼聽話了啊!”

    “呸呸呸!”徐琇瑩惱得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師兄你講話怎麼這麼難聽。”

    韓瑾瑞蹙眉看了她一眼。

    徐琇瑩老實不客氣地橫了一眼過去,“看什麼看?難不成你以為我在外面十年就光長個頭不長脾氣的嗎?”

    韓瑾瑞繼續搖動自己的扇子,不說話。

    楊清逸手握成拳在嘴邊擋笑,又忍不住輕咳了兩聲,撒潑的小師妹也是很賞心悅目的。

    “師兄,你能幫我找幾個帳房先生來嗎?”不想理會韓瑾瑞,她直接向師兄討救兵。楊清逸揚眉,“小師妹缺帳房?”

    徐琇瑩肯定地點頭,“缺。”

    楊清逸目光往某王爺那邊眯了一眼,嘴邊笑意一深,“小師妹這是發財了?”

    徐琇瑩眉頭立時一擰。她壓根不想發這筆財,奈何有人非逼著她拿啊。

    她抿了抿唇,道:“這你別管,幫我找帳房就是了。”

    “不用。”

    師兄妹一齊看向某人。

    韓瑾瑞重複了一遍,“不用。”

    楊清逸一笑,就知道是這人搞的鬼。

    徐琇瑩揚眉,不是很友善地道:“那你是肯借王府的帳房給我用了嗎?”

    韓瑾瑞道:“嗯。”

    徐琇瑩順勢要求,“那一事不煩二主,順便幫我找幾個中間人,我想把一些田莊賣了。”

    韓瑾瑞聞言眉頭一皺,“賣田莊?”

    徐琇瑩點頭,“嗯,我如今孤身一人,一來,沒那麼大精力去管,二來,要那些東西也沒用,還不如折成現銀的好,也方便我花用。”

    韓瑾瑞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你這是要走?”

    徐琇瑩並沒有回避這件事,坦承道:“京城對我來說就是個傷心地,我確實不想留下來。”

    “那我呢?”

    徐琇瑩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道:“關我什麼事。”他占她便宜的事她還沒跟他算帳呢。韓瑾瑞板著臉一字一頓地問:“你這是打算對我始亂終棄?”

    “噗”一聲,楊清逸剛喝的一口茶噴了出來,咳嗽不止,錯愕地看著韓瑾瑞。徐琇瑩直接將手邊的茶碗朝某人砸了過去。

    韓瑾瑞側了側身,閃過了茶碗,那只茶碗便“匡當”一聲落到了地上,碎成一地。

    廳堂裡的六名侍女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更恨不得把腦袋鑽進地裡去,當自己完全不存在。她們不會被滅口吧?

    楊清逸繼續咳嗽著,這一口茶可把他嗆狠了。

    韓瑾瑞面不改色地搖著扇子,面對暴怒的徐琇瑩反問道:“我有說錯嗎?我們確實是有了肌膚之親了,不是嗎?”

    徐琇瑩伸手撫胸順下了堵住心口的那團怒火,磨著牙道:“珂親王,請慎言。”

    韓瑾瑞不緊不慢地道:“本王想得很清楚,且說的是實話。”

    徐琇瑩用力攥緊了拳頭,又氣又羞,臉上一片通紅,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楊清逸這個時候終於順過了嗆著的那口氣,開腔道:“王爺,男子漢大丈夫,這樣欺負一個小姑娘就不好了,小師妹臉皮再怎麼樣都不可能比王爺您的厚。”

    徐琇瑩用力點頭附和。

    她真的沒有某人臉皮那麼厚,這種私密之事居然堂而皇之地嚷嚷出來,擺明瞭想壞她名聲,讓她只能嫁給他。

    他用心何其險惡?實在……太不要臉了!

    楊清逸繼續道:“再者,清白名聲對女子何等重要,還請王爺口下留情,莫要害了我的小師妹。”

    韓瑾瑞發出一聲輕笑,起身鄭重地向楊清逸施了一禮,道:“楊兄不必多慮,我是不會辜負阿歡的,還請楊兄放心將她交予我照顧。”

    楊清逸愣了一下。

    咦,這麼快?這齣戲就這麼結束了?

    徐琇瑩柳眉一豎,怒道:“師兄,你敢答應他?”

    楊清逸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經地沖某親王道:“王爺,婚姻之事不是小事,我只是小師妹的師兄,尚無法替小師妹拿主意。”

    韓瑾瑞倒也乾脆,坦言道:“只要楊兄不插手便好,這原也只是我跟阿歡之間的事。”楊清逸無言,覺得自己被打臉了。

    徐琇瑩卻是一點兒面子不給地嗆回去,“既然是我跟你之間的事,你為什麼讓侍衛攔著我不放我走?”楊清逸微笑。小師妹幹得好!

    韓瑾瑞還沒來得及開口,門外一名侍衛急匆匆奔入。

    “啟稟王爺,聖旨到。”

    “開中門,接旨。”

    韓瑾瑞臨出門前又看了一眼廳堂裡的那對師兄妹,只是什麼也沒有說。楊清逸求小師妹解惑,“他什麼意思?”

    徐琇瑩完全不甩師兄,“我怎麼知道。”

    楊清逸不放過她,“你們不是青梅竹馬嗎?”

    徐琇瑩“嘁”了一聲,“十年未見的青梅竹馬。”

    楊清逸忍不住哈哈大笑,深以為然地點頭,“小師妹說的有理。”下一刻,徐琇瑩的臉色便垮了下來。

    楊清逸甚感興趣地看著她,“遇到難題了?”

    徐琇瑩走到他身邊,然後對身後揮揮手,“你們都下去。”廳堂裡的六名侍女便應聲退了出去。

    楊清逸耐心地等自家小師妹訴苦。

    徐琇瑩先是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單手托腮,一臉苦惱地道:“師兄啊,十年不見,我發現兒時的小夥伴更變態了怎麼辦?”

    楊清逸咳了起來,這話有夠直接,果然是小師妹一貫的風格。他略帶幸災樂禍地調侃道:“還有小師妹搞不定的事啊。”

    “正常人怎麼能理解變態的思維。”徐琇瑩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咕噥道。

    她小時候就知道珂親王世子陰沉狠戾,生人難近,也不知道他看中了自己什麼,對她算是不錯,卻也沒少給她苦頭吃。

    這次重逢,她倒是隱約明白了後來他把自己當成什麼了。難怪,後來母親就不願意她跟他多接觸,還是大人的眼睛利,一眼便看穿他的意圖。

    兩個人正說著話,就見那名侍衛去而複返。

    “瑩姑娘,王爺請您去接旨。”

    徐琇瑩嚇了一跳,“我?”

    “是,聖旨是給瑩姑娘的。”

    徐琇瑩忍不住歎了口氣,她就知道,只要認回侯府嫡女的身分就會有甩不掉的責任纏上來,果然。

    整整衣襟,徐琇瑩收妥情緒後,肅著一張小臉隨著那侍衛往前面而去。

    被留下來的楊清逸在廳堂內歎氣。

    恢復身分的小師妹此後怕是身不由己了,難怪此次臨行前師父會說若是京中有什麼變故,就不要管了。想來,師父指的便是小師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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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9:31:29 |只看該作者
第3章(2)

    接旨的香案還擺著,王府管家已經打賞並送走了來宣旨的太監,而接旨的徐琇瑩則站在一邊看了老半天自己手裡拿的那道黃澄澄的聖旨,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韓瑾瑞站在她身邊,也是一個字都沒有說。終於,徐琇瑩抬起頭看了一眼天空。

    今天的天氣真好,湛藍的天空連一絲雲彩都沒有,可她的心卻像是蒙了一層厚厚的烏雲,無論如何都看不到半點陽光。

    她徐家滿門一百一十三口平白冤死做了那刀下亡魂,給她換得一個縣主的封號,及接受皇家那一旨賜祭?徐琇瑩眼眶發紅,卻沒有淚。

    她祖父、她父親都已經為皇家盡了忠,他們俯仰無愧,而她生為徐家唯一倖存的人,只想遠離皇家,過著簡簡單單的生活。

    許久之後,自她口中發出一聲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聲音,將那卷聖旨慢慢卷了起來。

    有侍女捧著託盤上前,黃澄澄的聖旨被輕輕地放了上去。然後,徐琇瑩便轉身一步一步的離開。韓瑾瑞知道她此時的心情很糟,只默默地跟了上去。

    她在一處回廊轉角處停下,慢慢地坐到了扶欄上靠著欄杆,看著不遠處的一池清塘。

    “阿歡。”韓瑾瑞喚得小心翼翼,生怕驚到了她。

    徐琇瑩想笑,可她最後只扯出了一抹苦澀的表情,喃喃自語似的道:“賜祭,哈,賜祭。”如果沒有她這一個倖存的人,皇上要讓什麼人主祭呢?

    韓瑾瑞將手放到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無聲地給她安撫。

    徐琇瑩的聲音有些飄,“瑞哥哥,我是真的不想回到這京城。可是,十年了,祖父他們墳頭清冷,我總該回來看一看……”

    結果,一回來就被皇家當棋子,表皇恩。所以,這裡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呢?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這次進京前我才脫下穿了多年的白衣,那是為我徐府滿門守的孝,十年滿目俱白衣。”

    韓瑾瑞仍舊未說一字。

    他猶記當年女孩愛鮮妍服色、明珠華飾,可她竟守了十年孝,滿目盡白衣。

    徐琇瑩深吸了一口氣,振作精神道:“賜祭也好,正好風風光光給祖父他們好好祭一祭,也不枉我回京一趟。”

    韓瑾瑞終於開腔,“我陪你。”

    她搖頭,“這是我徐家的事。”

    韓瑾瑞瞬間沒了聲。

    徐琇瑩伸手拍拍臉,抿抿唇,眨眨眼,確保自己已經收拾好心情,可以重新站出去面對別人,這才起身。

    “走吧,我還要去準備祭掃的事。”

    韓瑾瑞道:“我可以幫你。”

    徐琇瑩這次沒有跟他客氣,直接點頭同意,“那就多謝王爺了。”

    定遠侯府早已敗落不堪,不適合住人,而她也沒想再回到那裡去住,暫時只好繼續借住在珂王府了。等他們重新回到廳堂的時候,已經看不出徐琇瑩臉上有什麼異樣。

    “小師妹,沒事嗎?”

    “師兄,沒事,”徐琇瑩音調一如既往的歡快,“皇上賜祭徐家。”

    “那是好事啊!”

    “是呀,是天子給的榮耀。”就算她不想要都不成。楊清逸問道:“有什麼是師兄能幫你辦的嗎?”

    她搖頭,微笑道:“暫時沒有,但我希望祭掃當日師兄可以陪我一道去。”他毫不遲疑地點頭,“行。”

    韓瑾瑞在一邊默默放著可以凍死人的冷氣。

    他陪就不可以,師兄就可以?阿歡是不是太雙標準了?

    心裡再有埋怨,但該辦的事還是得吩咐人去辦,他轉身派人去叫繡娘過來。奉旨祭掃,徐琇瑩需要新做孝服,得先量好尺寸讓繡娘去趕做。

    定遠侯嫡女重回城,這消息如同巨石入水激起巨大浪花。

    當年定遠侯遭人誣陷謀逆,分支出去的定遠侯庶弟自私地為了奪爵暗中幫忙,卻不料害得老父和嫡兄成為刀下冤魂,爵位也因此成為水中泡影,實為人渣。

    幸好冤案平反後,定遠侯那個庶弟罪有應得,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也可告慰老侯爺在天之靈。

    當年定遠侯嫡女在貴女圈中也是有名的,蕙質蘭心的一個小姑娘,小小年紀便代母管理府中中饋,成為多少夫人口中好孩子的代表。

    時隔十年,在大家都以為定遠侯絕後、再無子息的候,她卻又突然冒了出來。不少人在私下暗自嘀咕著,甚至認為她根本就是冒名頂替的。

    可是,如果她是冒名頂替的,怎麼敢住到珂王府去?

    在權貴圈裡,誰不知道當年還是珂親王世子的韓瑾瑞唯一肯給幾分好臉色的就是定遠侯家那個小姑娘,冒名頂替住到如今的珂親王眼皮子下,那不是找死嗎?

    那她真的是定遠侯嫡女嘍?

    十年不見,也不知這十年她遭遇了些什麼事。

    不過,人在珂王府,外人也無從得見她的真面目。

    在皇上賜祭的聖旨頒下三天后,徐琇瑩終於走出了珂王府。

    馬車到久無人居住的定遠侯府前停下,一身素服的徐琇瑩入府更衣,再次出來時已披麻戴孝,做為侯府倖存的唯一後人,就算身為女子,也得做為此次主祭之人。

    送祭的隊伍長長地排成一條龍,白幡紙錢迎風飄揚。哀樂一路伴行,陪祭的僕役發出嗚咽的哭聲。

    反而手執孝子棒的徐琇瑩只有淚沒有哭聲,路過曾是舊識的府第門前,遇到擺祭的小供桌,她便依禮磕頭跪謝。

    一路上不知道磕了多少頭、跪了多少次,但她的腰背依舊挺得筆直直到墳頭。一路無聲落淚的人,在看到那偌大一片墳塋的時候,終於放聲大哭。

    十年了,無人祭掃墳台,祖父他們可會怪她?

    她哭得聲嘶力竭,彷佛要將這十年的苦悶統統流盡。

    “小師妹,別哭了。”一身藍衣的楊清逸出現在她身邊,蹲下身子低聲勸她。徐琇瑩哭道:“師兄,我一直沒回來看他們,他們會不會怪我?”

    楊清逸扶住她的肩,放柔了聲音道:“他們不會怪你,只要你平平安安,他們就很高興了。”

    “師兄……”她紅腫著眼睛,啞著嗓子喚他。

    “起來吧,該回去了。”

    徐琇瑩順著他的扶持站起身,卻因跪得太久、哭得太久,而腿麻頭暈。楊清逸急忙扶抱住她的身子,滿是擔憂地問:“小師妹,你不要緊吧?”

    徐琇瑩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已經有人伸手過來奪人,“我來。”

    楊清逸看著那個一身便服的黑衣男子,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將人交給了他。徐琇瑩手扶著額,閉目想忍過這一陣的暈眩。

    “很難受嗎?”韓瑾瑞擔心地問。

    徐琇瑩靠在他懷中,因嗓子幹啞難受不想說話,只點了下頭。

    韓瑾瑞直接往她腿彎一撈,將她整個人摟抱入懷,轉身大步朝著不遠處的王府馬車而去。楊清逸默默地跟了上去。

    但他卻沒有被允許上馬車,他不介意的笑了笑,逕自翻身上了一匹王府侍衛讓出來的馬。

    馬車內,徐琇瑩平躺枕在韓瑾瑞的雙腿上,閉著雙眼,臉色很不好,雙眼更是紅腫不堪。

    一上車,韓瑾瑞給她喂了兩杯水,此時正拿了冰袋細細地給她敷著,眼中滿是擔心,他怕她太過傷心而哭壞了身子。

    “怎麼哭成這個樣子?”

    徐琇瑩伸手撫了撫喉嚨,到底沒有說話。

    韓瑾瑞忍不住歎口氣,“嗓子不舒服就別說話了,回府讓太醫給你調理一番。”

    徐琇瑩覺得整個人有些飄,腦子裡時而一片金星,時而一片空白,已沒有精力去應付他,就隨他了。過了好一會兒,韓瑾瑞的冰袋都換了三個的時候,徐琇瑩才開口——

    “換衣服。”

    韓瑾瑞道:“進府前換就好了,現在好好躺著。”

    他其實並不在意她著孝入府,既然她介意,他就隨她。徐琇瑩掙扎地道:“換了,到墳前燒掉。”

    韓瑾瑞歎氣,伸手扶她起身,然後自己避嫌地躲了出去。不一會兒,換下來的麻衣孝服被遞了出來。

    韓瑾瑞讓近身侍衛過來,囑咐兩句,便讓侍衛離開。

    而他自己直到馬車內傳來她一聲“可以進來了”,才重新登上馬車。

    徐琇瑩靠在車廂壁上,整個人顯得頹喪低落,雙手抱膝,將下巴擱在膝蓋上,雙眼沒有焦距,越發顯得有些呆滯茫然。

    這樣的她看得韓瑾瑞心都揪成了一團,她就像一個受了傷的孩子只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並拒絕別人靠近。

    “阿歡……”他低聲喚她。

    她卻動也沒動,彷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哀傷裡。

    過了好一會兒,徐琇瑩才換了一個動作,將自己的臉完全埋在膝蓋間。

    一直看著她的韓瑾瑞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氣,又倒了杯水遞過去,輕聲哄她,“阿歡,再喝些水,嗓子會好受些。”

    徐琇瑩沒有拒絕地接過去喝了。

    “眼疼。”她近乎自語似的報怨。

    “躺下來,我繼續幫你冰敷。”

    徐琇瑩只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重新枕到他的腿上,由他繼續幫她冷敷。在馬車的顛簸搖晃中,她慢慢地睡了過去。

    當馬車在珂王府外停下時,徐琇瑩睡得正沉,傷心讓她太過疲憊,而睡眠正是她身體的自我調節,她有多傷心,此時便睡得有多沉。

    而韓瑾瑞並不想打擾她的熟睡,完全沒有考慮便直接將她抱下了馬車,並一路抱回到房間,放到床上。至於跟著一起回來的楊清逸,這一次倒是沒有被珂王府拒之門外,直接安排進了外院的客房。

    但他探望小師妹的要求卻被人無情的拒絕了。某王爺的佔有欲實在太過霸道,他很不爽。

    他家小師妹現在正是最傷心失意的時候,說不定就要被人趁虛而入了,他不禁生出淡淡的憂傷,有種自己小妹被人搶走的哀傷。

    被楊清逸擔心著的徐琇瑩,卻沉沉的入睡,跟周公相談甚歡,趁虛而入什麼的,根本被她拋到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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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9:31:50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徐琇瑩完全恢復精神已經是幾天後的事情,那幾日她就窩在自己的房間裡,誰也不見,唯一讓人放心的是她一日三餐倒是都有吃。

    而她走出房間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見珂親王。

    徐琇瑩是在珂親王的內院書房見到他本人的,當時他正在看書。

    她不知道的是,某王爺手裡的書其實已經有大半天沒有翻過一頁了。

    “阿歡。”一看到她,韓瑾瑞是驚喜的,這幾天他真的擔心她。徐琇瑩矜持地福了一禮,“珂王爺。”

    韓瑾瑞眉頭一皺。

    她垂眉斂目,繼續道:“我來是想拜託王爺一件事。”

    韓瑾瑞唇線抿緊,整個臉部線條也變得冷硬起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生氣時的表情。

    “什麼事?”

    徐琇瑩倒沒有再斟酌考慮,直接道:“我想拜託王爺替我上一份摺子。”

    “什麼樣的摺子?”

    徐琇瑩的聲音略低下去,“定遠侯府本是朝廷所賜之宅,如今徐家只餘我一人,那偌大的府第也不適合我再去住,想請王爺代為向皇上陳情,收回府第吧。”

    韓瑾瑞緊皺著眉頭道:“你想好了?”

    她肯定地點頭,“想好了。”

    沒有了那座空蕩的侯府,她如今名下還有許多的田莊店鋪,不會沒有安身之處。更何況,就算這些都沒有了,她還有師門可以回。

    韓瑾瑞沒有問她今後住哪裡,認為完全沒必要去問,他只是回道:“我替你上摺子。”

    “多謝。”

    韓瑾瑞定定地看著她,“你我之間不用客氣。”

    她笑了笑,對這話並沒有說什麼,而是順勢轉了話題,“正好接下來我有時間可以見見那些店鋪掌櫃、田莊掌事,還請王爺一併安排了吧。”

    韓瑾瑞揚了揚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好。”

    “那我就不打擾王爺清靜了。”她行了一禮,轉身便要走。韓瑾瑞卻一把將她拽回來。

    徐琇瑩被人拽得腳步一個踉蹌,一時站立不穩,向後撞進他的懷裡,剛要直起身子,就被一雙大手牢牢地箍住腰身。

    男人的唇貼到她的耳邊,呼出的熱氣就吹拂著她耳邊的碎發,熨燙著她的耳廓,讓她不禁悄悄紅了臉。

    “阿歡,我很不喜歡你現在這樣,很不喜歡。”他的語氣明白地表現出他不開心。徐琇瑩輕咬下唇,不語。

    韓瑾瑞繼續在她耳邊道:“我等了你十年,你想這樣轉身就走?你覺得天下有這樣便宜的事嗎?嗯?”又不是她讓他等的,這人簡直蠻不講理。

    韓瑾瑞順著她的鬢角吻了下去,察覺到懷中人的掙扎,便發狠地在她纖細的雪白頸側咬了一口。

    “啊!”徐琇瑩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伸手捂住傷口,指間有黏膩的觸感,她將手拿到眼前一看,一片腥紅。

    “你屬狗的嗎?”她也惱了。

    韓瑾瑞冷哼一聲,伸舌將她頸上沁出的血漬舔拭乾淨,然後摟了她往一邊的軟榻而去,將她牢牢地抱坐在懷裡,從榻頭抽出一隻小匣子,取出裡面的一罐扁平瓷罐打開,從內挖出碧綠透亮的膏藥輕輕抹在她頸側的傷處。

    他做這些事的時候,徐琇瑩冷著一張臉不理他。

    韓瑾瑞也不在意,只按部就班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抹完了藥,他寬慰地告訴她,“不用擔心,不會留疤的。”

    徐琇瑩雙眼用力瞪他。

    韓瑾瑞卻笑了,手指在她腰上摩挲了幾下,感覺到指下的身軀瞬間變得僵硬,他笑得更歡了,“阿歡,我不求你一定要回應我,可你不能遠離我,懂嗎?”

    她從他帶笑的眉眼間、輕淡的口吻中聽出了毫不掩飾的威脅,不由得皺眉。這人怎麼越來越不討喜了呢?韓瑾瑞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讓她不能躲開自己的注視,與她額頂額、鼻擦鼻,輕聲道:“我如果去請旨賜婚,皇上是一定肯的,阿歡希望這樣嗎?”

    “不希望。”她咬牙切齒回道。

    韓瑾瑞笑得輕鬆愉悅,他的聲音原就清冽,染了笑意就更為動聽,他笑著回應她的話,“那就乖乖的。”

    徐琇瑩反唇相譏,“乖乖讓你上下其手嗎?”

    韓瑾瑞摟著她的手一緊,讓她整個人貼上他,然後一翻身就將她壓倒在榻上。

    ……

    今天這樣已經足夠了,他還不能碰她,還不到時候,他不想讓她真的恨他。

    兩個人癱在了一起,各自平復著呼吸。

    待理智回到腦海裡,徐琇瑩臉上的溫度一點點冷卻,緋紅的臉色也變得如紙一樣的白,眸色慌亂的伸手就甩了過去。

    “啪”的一聲清響,她的巴掌直直落在了韓瑾瑞的左臉上。

    他卻只是微微側了臉,發出一聲輕笑,曖昧地道:“是我沒能讓你真正享受到,不過,阿歡,現在還不到時候,乖啊。”

    徐琇瑩簡直羞憤欲死。

    他怎麼能一本正經地說出這樣無恥的話來?

    韓瑾瑞卻心情甚好地摸摸她的臉,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道:“這輩子你只能跟我糾纏下去,你是我的……”

    徐琇瑩被他氣得落淚。

    “阿歡別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徐琇瑩一手撥開他替自己擦淚的手,泣聲道:“你欺負我。”

    韓瑾瑞好聲好氣地哄她,“是我不好,可我只想欺負阿歡,只願意欺負你,難道阿歡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她哭道:“哪有你這樣的,你怎麼能對我做這些事……”

    “相信我,我想做的比這多多了,阿歡,我也忍得很辛苦。”

    怎麼有這麼厚顏無恥的人?徐琇瑩身子一僵,然後哭得更大聲,“我討厭你,你怎麼可以這樣欺負我……”

    韓瑾瑞抱起她,輕撫著她的背,默不作聲。討厭如何,厭惡又怎樣,只要她能留在他的身邊,就算讓他做個十惡不赦的魔鬼他也在所不惜。

    早在十年前失去她的蹤跡時,他就已經瘋魔了。

    如今上天把她又送回他面前,他不擇手段也要留下她,哪怕身墜無間地獄,要承受煉獄懲罰也絕不回頭!兩人之間突然發生這樣令人難以啟齒的事,徐琇瑩整個人都懵了,完全忘記了自己原本是打算跟韓瑾瑞說完事情後就去見自家大師兄的。

    她抽抽噎噎地在他懷裡哭著,再加上方才一番情動,原就困頓的精神便越發不濟,最後在他懷中哭睡了過去。

    韓瑾瑞抱著她就如同抱著整個世界,替她拭去面上殘留的淚痕,然後輕輕放平在榻上,又拿了涼被替她搭在腰腹之上,以免她受涼。

    而他自己也順勢躺在一旁,畢竟兩人都已經那樣過了,實在沒有必要再回避什麼。

    他本來不想太過逼迫她,也想著滴水穿石總能磨出幾分女兒情意來,若非她言談間透露出一定要走的意圖,他也不會一時怒急攻心之下失了分寸,做出那樣親密的事來。

    想起剛才的親密,在四下無人下一貫冰冷的面皮微微發紅。

    差一點兒,差一點兒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心裡瘋狂的念頭,不顧一切地佔有她,還好還好。

    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韓瑾瑞臉上閃過各種神情,羡慕嫉妒恨,還有回味和意猶未盡的情緒……

    手指慢慢一根根蜷起,低垂的眼瞼掩住他眸底真實的情感,只從喉間逸出一聲笑,轉眸看身側熟睡的人,勢在必得地囈語著,“會有那一天的!”

    這一覺睡得很沉。

    徐琇瑩睜開眼睛的時候,腦子還有些迷迷糊糊,直愣愣地盯著屋頂。

    過了一會兒,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如同兩排小刷子般隨著她的動作上下。

    臉色慢慢發紅發燙,她憶起了昏睡前在內書房軟榻上發生的那一幕,臉色由紅又轉白,用力咬住唇,眼眶又慢慢紅了。

    她抬手捂住臉,用力閉了下眼,慢慢地從榻上坐起身。

    自十年前起她就已經沒有軟弱的權利,她只能靠自己撐起一片天。在別人都想要她死的時候,她得活下去,再難都必須活下去,因為徐家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如果連她都不在了,清明年節就真的連個給他們徐家上香的人都沒有了。

    “醒了?”

    那道冷冽的聲音一傳來,徐琇瑩的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僵了。

    已經換過一身衣服的韓瑾瑞從書桌後起身走過來,“衣服給你準備好了,要不要洗澡?要的話,我讓他們提水進來。”

    怒火再次燒紅了徐琇瑩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的臉色,眼睛落到榻前杌子上的那疊衣裙時,登時猶如被燙到一般瞬間移開。

    縮在袖中的手用力攥緊,她從嗓子裡擠出聲音,勉強維持語調平穩,低聲道:“我回房洗漱更衣吧。”

    韓瑾瑞發出一聲輕笑,道:“那我讓他們把水提到你房中。”

    徐琇瑩輕“嗯”一聲,算是同意。

    韓瑾瑞伸手替她整了下衣襟,閒話家常般地對她道:“換過衣服就過來陪我一道用晚飯,午飯時你直接睡了過去,晚飯可不能再不吃,才幾天,你整個人都清瘦了。”

    徐琇瑩垂眸不語。

    她現在心裡很亂,千頭萬緒不知從何理起,只能勉強維持住表面平靜,卻無法壓下心頭的萬千巨浪席捲翻騰。

    見她如此順從聽話,韓瑾瑞頗有興味地揚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他轉身叫人進來送她回房。

    在回房的路上,徐琇瑩一字未言,她的一顆心一直提著,一直到粗使婆子將熱水倒進浴桶,所有人都退出門外,她才吐出那口氣,整個人瞬間萎靡垮下了肩,頹然地跨進浴桶裡,將自己整個人浸入水中。

    在水中一直待到她再也憋不住氣才從水下探出頭來,狠狠地吸了幾口氣。

    她紅著眼睛將自己的身子清理乾淨,將不堪壓到心底最深處,明白這種事她誰都沒辦法說,只能靠自己挺過去。

    忍,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

    等她擦淨身子,換好衣服坐到妝台前時,徐琇瑩已經完全平復了心緒,她覺得自己又可以繼續沒心沒肺的面對這個世界。

    看著菱花鏡中映出的少女容貌,她不由得微扯了下嘴角,顯出幾分嘲諷,這樣一副標緻的容貌在失去了庇佑之後,確實極易給她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垂眸輕輕歎了口氣,將盤起的濕發散開,拿了玉梳慢慢梳理,梳了兩下後,她停下了手,開口道:“來人。”

    守在門外的王府侍女聞聲推門而入,見狀急忙走過去,連聲請罪,接著拿起乾爽的布先替她擦發,再拿玉梳為她梳理。

    等她完全收拾好,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而韓瑾瑞派來請她前去用晚飯的人也過來了,徐琇瑩直接起身跟對方過去赴宴。

    當然,她肯定不可能在飯桌上看到她家師兄。某親王的排外性,她從小就深深體會過。晚餐的種類雖然不多,卻樣樣精緻,道道美味。

    用飯時候,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地吃了一頓飯。

    待淨手漱口之後,韓瑾瑞拿了杯茶在手,對她說:“明天我會遞摺子上去。”

    徐琇瑩接茶的手一頓,然後點了下頭,“知道了。”

    韓瑾瑞呷了一口茶,又道:“如果楊兄有事的話,你不妨讓他先去忙,有什麼事有我幫你。”

    徐琇瑩仍舊點了下頭,“好。”現在這種情形,師兄留下也沒什麼用,還不如離開。

    韓瑾瑞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她怎麼這麼柔順,心念一轉,神情便有些不快。

    這丫頭心裡一定又在打什麼別的主意,都已經跟他這樣親近過了,還不肯認命,真是讓他又愛又恨。韓瑾瑞揮揮手,屋裡的人便都退了下去。

    徐琇瑩的心倏地一緊。他又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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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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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9:32:09 |只看該作者
第4章(2)

    韓瑾瑞起身走到她身邊,拿過她手裡的茶碗放到一邊,然後將她拉入懷中。徐琇瑩一驚,睜大了眼。

    韓瑾瑞貼近她的唇,危險又帶了一絲暴戾地道:“是不是只有我占了你的身子,你才能安心留下來陪我?”她被他的話駭得眼皮直跳,“你……”

    韓瑾瑞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微笑道:“我其實並不介意現在就擁有你。”

    “韓瑾瑞,你難不成是欺我孤身弱女,無所依憑?”她眼中含淚怒聲質問。

    “是又如何?”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她終於忍無可忍,一伸手便揪住了他的衣領,冷聲道:“留下來陪你?我為什麼要留下來陪你?我欠你嗎?你明知道京城是我的傷心地,卻還執著於留下我,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韓瑾瑞微微眯眼,一點兒都沒在意被她如此對待,只是慢條斯理地肯定道:“你就是欠我的。”

    “欠你什麼?”

    “你以為是誰為徐家平的反?”

    徐琇瑩的嗓子一滯,瞪大了眼,震驚地道:“是你?”

    “是我。”

    話在舌尖打了幾個轉,她才生硬地道:“那又如何,就算此事徐家欠你人情,難不成我便要用我自己來還嗎?”

    韓瑾瑞甚是心平氣和地道:“女子受人恩惠,大多不都是以身相許嗎?”

    “呸!”

    見狀,韓瑾瑞開懷地笑了,伸手摟住她的腰,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阿歡,這樣多好,何必總跟我演戲,你明明就不是個柔順的性子。”

    徐琇瑩想推開他,卻沒能成功。

    “你別老占我便宜……”

    韓瑾瑞笑著,“除了你,別人的便宜我也不屑占。”

    徐琇瑩都氣笑了。“難不成我還應該為此謝謝你這珂親王嗎?”他一本正經地回道:“謝我也沒什麼不可以。”

    “你這都無恥到新境界了啊。”她忍不住開口嘲諷。

    韓瑾瑞卻半點兒也不生,攬了她的腰掀起珠簾進了內室,指著裡面的擺設對她討好地道:“喜不喜歡?都是按你喜歡的樣式擺的。”

    徐琇瑩表情僵硬地看著某個親王的臥室那充滿了少女風的擺設,她覺得自己的太陽穴抽得厲害。最後,她無奈地轉向他,平鋪直敘地道:“你難道就不覺得這不像是個男人的房間嗎?”

    “這樣我才覺得你還在我身邊陪著我。”他回得理直氣壯。突然之間,她竟不知自己還能說什麼了。

    好半晌,她才喃喃道:“何必……”她受不起這樣重的感情。

    韓瑾瑞在她耳邊低聲道:“因為是你,所以值得。”

    徐琇瑩臉色微微泛苦,“可是,韓瑾瑞,你不覺得自己太過一廂情願了嗎?你喜歡的是十年前的徐琇瑩,根本不知道十年後的徐琇瑩是什麼樣,你的這種喜歡會將我們兩個人都困住,你懂不懂?”

    韓瑾瑞伸手撫摸她的臉,眼底的感情濃得化不開,“我也沒有辦法,我喜歡了這麼久,已經是一種執念,連我都沒辦法讓自己放下。”

    見她張口想說話,他連忙擋住了她的口,繼續道:“我既然能喜歡十年前的你,那麼也一定會喜歡十年後的你,你其實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你覺得自己變了而已。”

    “你不可理喻!”

    “那又怎樣?”他固執地道。

    “放手,我要回去了。”她不想再跟他說話了,簡直對牛彈琴。

    “不太想放。”他無賴地說。

    徐琇瑩咬牙瞪他,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從心頭泛起。

    “韓瑾瑞,”她試圖跟他講道理,“你明不明白,我留在京城就會又回到原來的那個圈子,遇到以前的許多人,會有許多事我想回避都回避不了。”有些事她不想再想起來,一點都不想。

    韓瑾瑞微微沉了臉,握住她欲抽回的手,直直盯著她的眼睛逼問她,“你是想將我也一起忘記了是不是?”所以才無論如何都想避開他,縱使在他們有過那樣的親密之後。

    她別開眼,沒有回答。

    可韓瑾瑞卻已經得到答案,目光陰沉了下來。

    徐琇瑩被他握得手生疼,她有些生氣地回過頭來,逼視著他的眼問:“當年徐家滅門之禍,你能否認是皇子奪嫡之禍嗎?韓瑾瑞,你能嗎!”

    他不能,所以他沉默。

    徐琇瑩繼續咄咄逼人,不給他留一絲喘息的餘地,“說什麼你替我們徐家平反,就算沒有你,今上登基後一樣會給徐家一個交代,不過是早晚而已,這樣黑暗噁心又骯髒的地方,我為什麼要留下來?”

    韓瑾瑞眼神一暗。她想躲開,他真的能理解,可他無法再失去她,她又能否明白?

    “我想忘記,我真的想忘記,我想忘記曾經的一切,想遠離曾經的一切,我有什麼錯?難道我連軟弱都不被允許嗎?”

    “阿歡——”韓瑾瑞用力抱緊她,“別說了。”

    她的手用力捶打在他的肩頭,一下又一下,她心中的傷痛始終都沒有減少過,只是被深藏了起來,不肯被人看到。

    “這是什麼?”

    面對楊清逸的疑問,韓瑾瑞十分直白地道:“聖旨。”

    楊清逸揚眉,指著桌上澄黃的聖旨,仍舊一臉的困惑不解,“我又不瞎當然認得聖旨,問題是,你為什麼拿這個給我看?”

    韓瑾瑞忍耐著,道:“看了再說。”楊清逸笑了一聲,拿過聖旨一看。

    看完後,有一會兒都沒說話,他的心情很複雜,真的。

    最後,他似笑非笑地抬頭去看某親王,特別好學地問了句,“讓一頭狼照管一隻羊,珂王爺您這算是奉旨監守自盜嗎?”

    聖旨上說得再體恤忠臣遺孤,再為徐琇瑩謀算,可說到底,便宜的都是奉旨照顧他家小師妹的某頭狼。

    韓瑾瑞連眉頭都沒動一下,坦然地道:“知道就好。”楊清逸揚揚手裡的聖旨,“所以呢?”

    韓瑾瑞說得更加直白,“你可以走了。”阿歡已經不需要你這個大師兄照顧了。

    楊清逸笑了,將聖旨放回桌上,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道:“要不要我提醒王爺一下,那只小羊她是我親愛的小師妹。”

    “親愛的”三個字成功地惹惱了韓瑾瑞,周身寒冷氣息頓時大放,不帶絲毫感情地道:“楊兄可以走了。”楊清逸卻是笑得一臉得意,“臨走之前,難道不應該讓我家小師妹出來送一送我嗎?珂王爺,你說是不是?”

    “不見也罷。”

    “話不是這樣說,臨別之際,在下還有話囑咐小師妹幾句。”

    “她不需要。”

    楊清逸“呵”了一聲,心裡明白得很。“是王爺不想她需要吧?王爺這樣獨斷專行,真的好嗎?”

    韓瑾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楊清逸不緊不慢地道:“我家小師妹,吃軟不吃硬,王爺這樣強硬霸道,怕是不得她歡心啊。”

    他真的很想拍死眼前這個笑得格外刺眼的傢伙,韓瑾瑞蹙眉,“阿歡是什麼性子我比你清楚。”

    “錯錯錯,”楊清逸不知死活地搖著食指,“你看啊,我師妹今年十八歲,十年前才不過八歲,也就是說她在外面待的時間比跟你相處的時間要長,這樣你怎麼能說清楚她的性子呢?”

    他又一次成功踩到了珂親王的痛腳。

    韓瑾瑞眼裡的冷刀已經快要化為實刀甩向某人,“你的話真多。”

    楊清逸似乎一點兒也沒有感受到對方的不友善,笑得很是志得意滿,頗有幾分洋洋得意,“王爺一定不知道,我跟我家小師妹在一起的時候話更多呢。”

    徐琇瑩一直都知道自家大師兄有時候嘴特別賤,不過,每次親眼看到的時候,她都會覺得自己的忍耐下限又被刷新。

    就像現在,她覺得自己的下限又被師兄刷新了。

    韓瑾瑞第一時間看了她,就見她一臉無以言狀的表情看著那個叫楊清逸的傢伙,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措詞開口。

    “師兄。”

    最後,徐琇瑩還是選了一個最合適的開頭。

    “小師妹,你來了啊。”楊清逸一臉的歡欣,表達出自己對小師妹的到來是何等的歡喜。徐琇瑩朝他招招手。

    楊清逸笑咪咪地走過去。

    她壓低了聲音,小聲問他,“你招惹他幹什麼?”

    楊清逸一臉的理直氣壯、義正辭嚴,但聲音同樣壓低了,“看不慣他那副跩樣。”

    徐琇瑩用沉默表示贊同。

    “對了,小師妹,”楊清逸指著桌上的那道聖旨給她看,“看過了沒?”她老實搖頭。

    楊清逸立時歎了好大一口氣,目光也帶上了她馬上就要被送入虎口再無生還的憐憫和幸災樂禍。幸災樂禍?她沒看錯吧?

    “上面寫什麼?”她突然有很不好的預感。

    楊清逸感慨地拍了拍小師妹的肩,語重心長地道:“小師妹,千萬保重。”

    感覺更不好了,徐琇瑩挑眉問:“怎麼回事?”

    楊清逸長歎一聲,“這種落井下石的事,師兄不太好做,還是你自己去看吧。”

    徐琇瑩立馬用鄙視的眼神看他。

    瞧他說的,好像他從來不做落井下石的事,天知道她家大師兄最愛幹的就是這種不道德的事,白白浪費了那副清風朗月的風姿。

    曾經她也是受害者之一,提及那些往事,全是淚啊。

    一隻大手倏地探入師兄妹中間,以一種強硬的姿態將徐琇瑩納入自己懷中,當然,會這麼做的人只有王府主子韓瑾瑞。

    瞪著楊清逸,韓瑾瑞無論怎麼看,都覺得自己跟阿歡的這位師兄絕不可能有對彼此看順眼的那一天。甚至,他覺得這男人實在是太礙眼了!

    楊清逸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擺出一本正經狀,正式地對小師妹道:“小師妹啊,師兄還有別的事要去忙,不得不先離開了。”

    徐琇瑩理解地點頭,很是瞭解大師兄無法在一個地方久待,畢竟大師兄習慣滿江湖四處跑,師嫂每次為了逮他都得費盡氣力。

    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囑咐了一句,“大師兄啊,你也別太過分,師嫂整天追著你也挺不容易的。”讓她時常忍不住想違背師門不得手足相殘的訓誡,勸師嫂乾脆踹掉大師兄,另覓佳婿。

    真心替師嫂覺得累啊!

    楊清逸瞄了一眼聖旨,不懷好意地對自家小妹說:“小師妹,師兄良心提醒你,先管好自己吧。”

    徐琇瑩心裡一咯噔,但輸人不輸陣,就算她面對韓瑾瑞時一個頭兩個大,也不可能在師兄面前露怯。於是她嘴裡冷哼了聲,“師兄若是想看我笑話,恐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那就好,那師兄可以放心的走了。”

    徐琇瑩點了點頭。

    楊清逸朝某親王看了一眼,口氣轉為鄭重的道:“珂王爺,我家小師妹就拜託了。”

    韓瑾瑞神情一正,認真地點了點頭,“放心。”

    楊清逸朝兩人拱手,道了聲“告辭”後便瀟灑轉身離去。

    徐琇瑩目送他的身影消失,才低下頭。雖然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可真的面對時,仍然不免感到失落。但她並沒有讓自己消沉太久,很快收拾好心情,抬頭問道:“聖旨說什麼了?”

    韓瑾瑞牽起她的手,領著她到了書案前才鬆開,“自己看。”

    徐琇瑩拿起來看,看過後,心情十分複雜,無以名狀。

    整理了一下措詞,她重新看向某人,看不出喜怒地道:“以前你們是一丘之貉,如今又狼狽為奸,感情倒是沒變嘛。”

    韓瑾瑞臉皮都沒動一下,坦然接下“讚美”,“過獎。”

    徐琇瑩呼吸一窒。她還是太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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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9:32:24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對於當今皇上,徐琇瑩其實並不陌生。

    因為小時候太常主動或非主動地跟當時的珂親王世子韓瑾瑞混在一起,所以跟珂親王的堂弟自然不陌生,甚至可說挺熟悉,熟悉到九皇子想看未來妻子時還拿她當探路石。

    這麼說起來,皇上和皇后還欠她一份媒人錢。

    媒人錢不給也沒啥要緊,但是不僅不給謝媒錢還賜下來那麼一道把人往坑裡埋的聖旨,這就不是身為明君該有的作為了。

    就因為那道聖旨,她出嫁之前便由如今的珂親王——韓瑾瑞照看。哈哈,這真是個大笑話!

    照看?

    這算是近水樓臺?還是鼓勵他監守自盜?這簡直只差直接賜婚了。

    不怪乎大師兄臨走前的良心建議,但鑒於他建議完了馬上毫不猶豫轉身就走的行徑,徐琇瑩覺得就算大師兄有良心,那良心也有限得很。

    不顧同門之情,說的就是她家大師兄這樣的行為。

    為此,徐琇瑩這幾天的心情並不好,對於召見莊園管事便不是很有興致。

    屋子裡四角都擺放著冰盆,鎮得屋子裡清涼無比,絲毫感受不到屋外的炎熱。多寶榻上的珍玩器皿件件都是難得一見。

    隔開臥室的珠簾更是由顆顆圓潤的南海珍珠串制而成。

    床上是冰絲蠶被,床下是波斯地毯,就連窗前的香爐都是紫金的。但,那又怎麼樣?

    這滿目的奢華富貴,如今在她看來就是過眼雲煙。

    想當年,富貴的定遠侯一家仍在旦夕之間土崩瓦解,徒留唏噓。

    懶散地倚在引枕上,單手托腮,一臉無聊樣,便是韓瑾瑞進來看到的徐琇瑩。

    他撩袍往榻上一坐,看了一眼小幾上滿滿的冰鎮葡萄,微微揚了揚眉問:“不喜歡?”

    徐琇瑩側身趴到引枕上不搭理他。

    他笑了一聲,又問:“無聊了?”

    徐琇瑩乾脆閉上眼,假寐。

    他默默地捏了葡萄吃。

    吃了幾顆後,他忍不住往閉著眼睛假寐的某人身前湊。徐琇瑩反應迅速地伸腳踹去。

    韓瑾瑞及時躲開,帶了幾分無奈地道,“需要這樣提防我嗎?”她如今就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時時刻刻豎起耳朵,小心提防他。

    徐琇瑩斬釘截鐵地回答他兩個字,“需要。”

    他聞言笑了,目光若有深意地在她身上梭巡了一遍後,俯身壓低了聲音道:“不覺得為時已晚嗎?”

    試問,她還有哪裡是他沒有摸過的?

    被他灼熱的目光掃過,徐琇瑩從頭到腳都不受控制地熱起來,再也沒辦法假裝淡定地趴在引枕上,乾脆起身在榻上盤腿坐好。

    韓瑾瑞自顧挨著她坐下,極其自然地伸手摟住她的腰。徐琇瑩咬住下唇,忍住對他動手的衝動。

    韓瑾瑞貼近她小巧的耳垂,含笑低語,“不掙扎了?”

    她不說話。

    “阿歡真乖。”

    他將她直接摟抱入懷,環住她的腰,在她耳後輕嗅著,滿足地道:“阿歡身上真香。”

    徐琇瑩抽了下嘴角,“是薰香。”

    “什麼香?”

    “你聞不出來嗎?”她語氣帶了幾分嘲諷。

    韓瑾瑞輕舔了下她的耳垂,感覺她明顯一顫,眼中閃過一抹笑,熱氣噴在她頸側,沙啞性感的聲線往她耳中鑽,透露著某種暗示,“我想仔細聞聞,阿歡讓不讓?”

    徐琇瑩又羞又惱,她現在根本沒辦法好好跟他說話,往往說不到三句話他就不正經。

    “讓嗎?”他還在問她。

    “不讓。”她氣呼呼地給他答案。

    韓瑾瑞也不惱,只細細地在她頸上落下親吻,一隻手不老實地摸到她胸前豐挺的玉峰揉捏。

    “韓瑾瑞——”

    “嗯,阿歡真的長大了。”他一語雙關。

    “你不要臉!”

    他在她耳邊低笑,直言不諱,“我還能更不要臉。”她確實不能跟他比臉皮厚。

    在他又一次覆上她的玉峰時,徐琇瑩垂眸看著那只不老實的大手突然低聲道:“我們成親吧。”

    韓瑾瑞先是一怔,而後猛地將她轉過身來,狂喜地追問確認,“阿歡你同意嫁我了?”

    她勾出一抹諷笑,不答反問:“如今這樣,我不嫁你要嫁誰?”

    韓瑾瑞卻絲毫不在意她的態度,大聲道:“好,我這就讓人去準備。”他放開了她,快步離開房間。

    徐琇瑩手抓著胸前衣襟,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當看到那道聖旨時,她就知道自己只能有一個選擇——嫁給他。

    她註定要跟韓瑾瑞這個男人糾纏一生。

    或許,從當年她第一次被那個小男孩牽抱的時候就註定了。

    他看著她一點點長大,然後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即使他們猝不及防地分離了十年,他依舊不肯放手。她抬頭朝窗外看去,目光落在了不可知的遠方。

    她其實並不排斥嫁給韓瑾瑞,如果一定要在這京城權貴中找一個人嫁的話,她寧願嫁給這個人。只是,她真的不喜歡京城這個地方!

    當朝珂親王要成親,黃道吉日是由欽天監算出的,禮部負責準備婚禮事宜。

    反而是珂親主本人沒什麼事,真要說有事的話,就是讓尚衣局給他量制吉服了。

    成親的日子被安排在了八月初六,而徐琇瑩也如願搬離了珂王府,到了京城郊外屬於徐家的一處別莊。十年來,這別莊因著有人居住打掃,隨時準備著主人前來小住,並不像定遠侯府那樣衰敗荒蕪。

    徐琇瑩站在曾經住過的院落,看著天邊的夕陽最後沒入山坳,伸展了雙臂,長長地吐了口氣。山水依舊,但已物是人非。

    “姑娘好。”

    她走過的地方,遇到的僕人都紛紛見禮。而徐琇瑩卻目不斜視地一路走了過去,她試圖從這裡找到些舊夢。那裡她曾撲過蝶,這裡她曾賞過花,還有那裡她曾彈過琴……

    舊日情景就這樣猛地進入眼簾,讓她不知不覺中淚流衣襟。

    不是不記得,就是記得太清楚,所以她才會那麼痛,才會那麼多年都不敢再踏足京城這塊傷心地。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可是一看到舊時景,仍然抵制不過心頭的酸楚與傷悲。

    她扶著秋千架,無聲落淚。

    韓瑾瑞站在花樹下默默凝望著她,手中的摺扇被握得死緊,幾欲折斷。這一方被悲傷充滿的天地,不允許他人接近,只有他陪著她。

    他終是不忍看她繼續傷心下去,從花樹下走出,行至她身旁,伸手將她輕輕擁入懷中,無聲輕歎。她這個人總是牽著他的魂,扯著他的心,讓他無法放手。

    徐琇瑩伸手摟住他的腰,在他懷中低語哽咽,“瑞哥哥,我是不是很沒用?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這樣傷心。”

    “都會過去的。”

    只要面對了,事情就能過去,但若是一直逃避,便過不去。

    徐琇瑩在他懷裡哭了一會兒,突地抬頭紅著眼睛問他,“你怎麼會來?不是說成親前都不能見面的嗎?”

    韓瑾瑞不屑地從鼻腔裡冷嗤了聲,“不應該的事多了。”可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徐琇瑩默然。

    他伸手替她拭去臉上的殘淚,微微蹙眉,“重逢後,我好像總是見你在哭。”明明她以前那麼愛笑。徐琇瑩抿唇瞪他。

    韓瑾瑞揚唇,暗啞了聲音問她,“你在怪我總是惹你傷心?”她繼續瞪他。

    他低頭貼著她的唇呢喃般私語,“可我就想讓你在床上、在我身下哭,怎麼辦?”

    徐琇瑩臉上“轟”的一下熱了起來,想立刻從他懷中退開。

    韓瑾瑞擁緊了她,不肯放人。

    “你放手。”

    “不放,”他低頭在她耳邊道:“一輩子都不放。”

    徐琇瑩的心因他的話而心頭一突,但隨即臉上紅通通一片,啐道:“再沒你這樣不要臉面的人了,快放開。”

    “別怕,沒事,天都暗了,不會有人看到的。”這是重點嗎?徐琇瑩無語。

    下一刻,她就聽到某親王完全沒有底線地對她說——

    “阿歡若是擔心,咱們就回房去再親熱。”

    徐琇瑩覺得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韓瑾瑞,在成婚前你就不能守一下禮嗎?”

    韓瑾瑞不解,理直氣壯的反問她,“既然我們都要成親,為什麼還要守禮?你遲早不都是我的人?”她無言以對……

    不對!不能這樣被他牽著鼻子走,任他為所欲為。

    徐琇瑩瞠眸,推著他的臉不讓他繼續貼近,惱道:“難不成你還想在成親前就跟我圓房不成?”

    韓瑾瑞興味盎然地揚眉,欣然點頭,“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呸!你的臉呢?”

    “不要了。”他滿目戲謔地看著她,“我就想對你不要臉,做各種不要臉的私密之事,阿歡難道到現在還不懂嗎?”

    好吧,她輸了。

    徐琇瑩將臉偏到一邊,心裡歎了口氣。“你別鬧我了,我現在心情真的不太好。”

    韓瑾瑞鬆開她的腰,改為攬住她的肩,溫聲道:“我陪你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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