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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左薇 -【走私浪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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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2:0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走私浪漫 作者:左薇

“愛並不是非要佔有不可,看到心愛的人過得好,也是一種幸福。”
韋倩琳總是這麼安慰自己。當初她面試這家公司時,她就提出保證──
要做一個盡責、稱職的秘書,就算總經理魅力再驚人,
她不會單方面對一個對她沒有好感的男人存有任何非份之想。
感情方面,她喜歡兩情相悅的發展模式,她不搞單戀~~
沒想到啊沒想到,總經理的魅力真的不只是“驚人”而已,
她完全被他迷倒,她癡迷到為他扮起“老古板”秘書,
循規蹈矩、盡職負責,工作超完美演出,
其他方面完全給他一種絕不吃“窩邊草”的安全感~~
唉!看著他就快跟別的女人“定下來”,真是心酸啊!
沒想到他婚沒結成,她還意外“吃”了他,這下天下大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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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2:22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明亮寬敞的會議室裡,橢圓大桌後坐著人事經理與另兩位主管,這兩男一女正在為自家公司的總經理秘書一職做最後面試。

    鄭經理放下手中的平板電腦,抬頭問道:“韋小姐,你的學業表現相當出色,實習經驗也很完整,繼續留在美國應該有不錯的發展機會,為什麼選擇回臺灣?”

    桌子的另一邊,坐著“萬中選三”——今天參與面試的最後一位應試者,韋倩琳。她高中畢業就申請到獎學金赴美留學,大三進入知名國際管理顧問公司實習,就讀研究所期間又在一家大型網路公司擔任兼職人員,精通美、日、法三國外語,在這次的專業筆試成績,以及表達能力的口試複審中,她皆表現亮眼,獲得眾人一致好評。

    “主要是因為我想留在故鄉生活,和家人住得近一點,方便相互照應,不用等上一年半載才能回家一趟。再者我從小吃這塊土地的米長大,有能力貢獻一已之力,當然應該優先回饋給這塊土地。況且我相信在貴公司任職,未來的發展空間也不會輸給國外企業。”她面帶微笑,答得不疾不徐,有孝有義,還不忘誇獎應徵公司幾句。

    這面面俱到又懂得飲水思源的回答,又為她贏得一分讚賞。不像有些人一出國就忘了本,實在混不下去才想回國教英文,更悲慘的是連英文都沒學好,中文程度又不如小學生。

    “老實說,你的筆試成績和各方面條件都是這次應試者中最優秀的,不過有一點……不太符合我們的期待。”人事部的鄭經理再度流覽電腦裡的應徵資料,心中同時存在著欣賞與遺憾,兩股勢力交戰著。

    “請問我還有什麼不足的地方?”她看得出對方臉色有些為難。原本對於這份工作她還信心十足,覺得自己勢在必得。

    其實她不是沒有其它工作機會,有些應徵過的公司,甚至已經寄給她錄取通知,不過她卻還是想來這家“光宇科技”面試,因為它是業界頂尖的網路行銷公司,雖然規模不是最大,但公司人才濟濟,績效數一數二,由它經手的每項商品幾乎都能在網路上引爆話題,從虛擬紅到實體通路,使商品的知名度和銷售量都跟著大幅成長,因此許多企業推出新上市的產品都會搶著請他們作整體規劃。

    聽說這家公司一開始是起因于現任總經理倪光爵要幫家裡的手工水餃作推廣,沒想到因此成了他創業契機,短短五、六年時間,“光宇”已經從一間小小的工作室,擴大到可以容納數十人工作、休憩的兩層百餘坪辦公大樓,可見它的經營績效多麼驚人,最近還傳出要入股國內最大網購平臺的消息。

    她剛才說在這家公司任職很有前景,可不完全是客套話,而是事先做過功課的判斷。

    “不是不足,應該說是因為我們總經理……他很出色。”

    “……是,倪總經理的確是一位相當出色的經營者。”韋倩琳不明白鄭經理怎麼突然提起那位今天沒現身的大老闆,不過她還記得上次親自參與口試的倪光爵,事先也曾收集過關於他的資訊——

    倪光爵相當年輕,大概長她四歲,今年二十九,可是看起來已經很有大老闆的架勢,即便坐在其中幾個比較年長的主管當中,他卻是特別沉著,顯得成熟穩重的那一個。

    他有一副高大挺拔的好體格,棱角分明的男性臉孔,每道線條都像充滿力量,刻劃出直聳的鼻樑及方正的下巴,使他的男子氣概裡還多了一股威嚴正氣,濃黑如劍的眉下,是一雙深邃如夜,仿佛能直透宇宙的眼眸。當他盯著你,用那雙寡言的唇瓣吐出低沉略帶磁性的嗓音……

    有幾個應試者愣了一下,眼神仿佛在霧裡迷失幾秒。

    那男人臉上浮現極淺的笑容,旁邊幾位主管卻露出一種怪異的眼神,像是……同情?惋惜?

    坐在同排最後一位的她很幸運,也很敏銳的觀察到這個“異象”,於是在回答任何一道問題時,她都全神貫注,提醒自己不能分心、不能失分。

    “我說的不只是他的工作能力,而是他的個人魅力……這樣說好了,前幾任秘書的離職原因,都跟我們倪總的‘個人魅力’有關,所以這次的應徵,我們是希望盡可能找一位已婚的女士,而不是未婚的年輕小姐。”他說得更明白些,表情有些無奈。

    瞧瞧眼前這位表現優異的韋小姐,她一身米色套裝,紮著短馬尾,露出一張明眸皓齒的秀麗面容,妝不濃,反而突顯年輕的好本錢,豐潤雙頰有著白裡透紅的粉嫩色澤,性感厚唇無須加工便有果凍般的嘟嘴效果,宛如一顆鮮采櫻桃,盈著水光,懸綴在巧挺的鼻頭下,襯上一雙自信明亮的眼瞳……

    鄭經理個人是很滿意,就不知道“上面”的意思怎麼樣?

    “不好意思,鄭經理,我覺得您這番話似乎有歧視未婚女性之嫌,我認為感情是自由意識,不能單以婚姻狀態作評斷,雖然不知道其它應徵者是怎麼想的,但我個人和在場的各位一樣,都很清楚我現在坐在這裡的目的是應徵工作,而非相親。”

    她弄懂了鄭經理的意思,忽然覺得有些惱,心想這是什麼瞧不起人的理由,難道她的臉有長得那麼花癡嗎?!為什麼來應徵秘書工作就要被當成“心懷不軌”的女人看待,忽略她腦子裡裝的真材實料。

    “讓你有被冒犯的感覺,我很抱歉,不過在我們作出最後決定前,還是希望你能夠理解,倘若真的得到這份工作,日後卻讓我們總經理覺得他的私生活被冒犯,那麼可能就必須請你另謀高就,這點你可以接受嗎?”

    這是個不成文的錄取條件,但總經理的要求不能不聽,何況聽說他的前一任秘書居然假借職務之便,誇張地拿著備份鑰匙偷溜進他的住處,穿著性感睡衣等他回家……

    老實說,並不是每個老闆都會把秘書當成“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總經理的顧慮也是其來有自。

    “我保證我會是個盡責、稱職的秘書,至於感情方面,我比較偏好兩情相悅的發展模式,不會單方面對一個對我沒有好感的男人存有任何非分之想。”明眸炯炯,朱唇微揚,她措辭中似乎帶著幾分對高位者的恭維,把自己放在“高攀不起”的低位,但實際上她的神情卻是自信的……甚至有些驕傲地揚起下巴。

    也就是說,如果那位倪總沒有先愛上她,她也不可能對那個男人心動的意思。

    雖然她承認那個倪光爵確實是個相貌出眾,走在路上會使人不自覺回頭多看幾眼的帥氣男子,但她更堅信自己還沒“饑餓”到會去啃窩邊草的地步,尤其是還追著一個對她沒興趣的男人跑,光想就覺得丟臉,不、可、能!

    “我知道了,謝謝你撥空來參加今天的面試,如果有結果,我們會在三日內通知你。”鄭經理笑臉送客,還來不及轉頭和身邊兩位主管討論今天的面試心得,桌前的電話就響起,小銀幕上顯示來自總經理辦公室的分機。

    “總經理。”鄭經理連忙接起電話。

    “就她了。”那沉穩的聲音如此說道。

    “韋倩琳小姐嗎?我也覺得她可以勝任這份工作。”鄭經理抬頭望向頭上的監視器,他與另兩位主管滿意的表情都透過鏡頭即時傳送到總經理室的電腦螢幕上。

    其實,倪光爵也全程參與了這場面試,透過平常記錄會議過程的攝影機,將三位應試者所有對答、每個表情看進眼裡。

    “等著看吧。”他按掉內線,銳沉目光轉向另一台顯示求職者資料的電腦,定睛盯看著履歷上那張清麗秀氣的面容。

    她不卑不亢,幾近理直氣壯的態度,令他印象深刻,也是他選擇留下她的原因。

    他欣賞那女人出於自信的傲氣,也希望她這份驕傲能持久一點,不要再像前幾任秘書一樣把感情與工作混為一談。

    公私不分,是他的職場大忌,所以像辦公室戀情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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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2:36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四年後——

    初冬,清晨的空氣已經冷得讓人打哆嗦,太陽高掛天邊就像個耀眼裝飾品,起不了多少暖意。

    八點十分,韋倩琳到達公司,一如往常比上司提早十分鐘上班,踏進另外區隔出的辦公空間,她的座位就在總經理室門前。

    放下肩上的包包和手中的提袋,她掛上剛脫掉的外套,接著便走進上司的辦公室裡開空調,替窗臺邊的綠色植物澆水,稍微整理桌面,擺上幾份他每天固定審閱的文件,然後走回自己座位上,從拼布提袋裡拿出保鮮盒,櫻唇微漾,花般的笑靨在幽靜空間裡低調綻放。

    八點二十分,倪光爵分秒不差地走進辦公室,修頎英挺的身影走到秘書桌邊,唇上劃開一抹輕淺弧度,將剛毅粗獷的臉孔提襯得更加迷人,魅力十足。

    “早。”

    “早安,倪總。”

    這是他們每天固定的開場白,她的臺詞與神態裡,總是比他多了分拘謹的禮貌,徹頭徹尾是個謹守分寸的專業秘書。

    “給你。”他從提袋裡拿出一個保溫瓶給她。

    “謝謝。”她接過保溫瓶,心頭漾開一陣暖,知道裡頭裝的是香醇濃郁的咖啡,還會按她的喜好加入兩匙糖和綿密的奶泡。

    老闆幫秘書煮咖啡,聽起來實在很沒道理,不過卻是他們之間“分工合作”的小默契。

    起因?他是每天早上一定要喝杯好咖啡才能上工的人,而這杯好咖啡的滋味,不是用那種連鎖店的全自動機器可以煮出來的味道,而是經過他磨豆、填壓、萃取,親自調製而成的一杯手作咖啡。

    她也喜歡那種好滋味,一次送資料去他家,喝過後便念念不忘。不過即使用一樣的機器,一樣的豆子,一樣的操作步驟,她卻只煮得出“走味的咖啡”,和即溶咖啡不相上下。幸好她有其它才藝——

    “早餐。”她的“吐司”料理做得一級棒,在美國當窮留學生的期間,為了省錢又能填飽肚子,她可是在白吐司上動了不少腦筋,把創意發揮得淋漓盡致,利用不同配料和調理方式,將平凡無奇的白吐司變成每天吃不膩的美味早餐——有時候是三餐加宵夜。

    回到臺灣,食材更容易取得,選擇上也更有彈性,她依然維持自己做早餐的習慣,就像他喝不慣外頭賣的咖啡。有次他順道帶了杯咖啡給她,而她隔日又以一份口感清爽的雞肉三明治作回禮,一來一往之下,他們的早餐就不知不覺演變成這種“以物以物”的默契,近兩年來皆是如此。

    “謝謝。”他接過保鮮盒,輕快地走進辦公室。

    接下來十分鐘,是他們的用餐時間。隔著一扇門,他們各自打開電腦,享用同樣口味的早餐,喝著同樣香醇的咖啡。

    八點三十分,她拿著記事本,又走進總經理室,準備向他報告一整日的工作行程。

    今日他不像往常那樣專注地盯著電腦,而是低頭看著擺在桌上的東西,還要她靠近點看。

    “幫我挑一下,你覺得哪張好?”他興沖沖地問她,平時偏於嚴肅的面孔,難得出現這樣迫不及待的快樂表情。

    因為他要結婚了。她看著攤在桌面上的十來張喜帖樣式,以及他指上那枚銀亮的訂婚戒指,心頭剛被那杯咖啡暖過的地方,忽然拂過一陣涼。

    “這應該讓新娘子來挑才對。”她推推鼻樑上一成不變的黑色鏡框,略帶苦澀地扯唇,在內心提醒自己的身分。

    你只是他的秘書。而她已決定要將這個專業形象完美保留在他心中,直到最後。

    “她只關心身上穿的禮服美不美,臉上的妝漂不漂亮,這些‘身外之物’全是我負責的範圍。”倪光爵用一種寵溺的口吻抱怨未婚妻的置身事外,看起來很樂意為她扛下一切不想做的事。

    雖然他的個性不算待人熱絡,平常話不多,加上處事嚴謹和正經八百的形象,經常給人一種淡漠的距離感。但實際跟他共事,認識久一點,就會知道他並不如外表那樣難以親近,他也會關心別人,體恤員工,只是不善於將那些感情掛在嘴邊,而是化作更實際的行動。

    當他看到員工們加班工作的時候,會主動要她訂些點心、飲料進來慰勞員工。當員工工作表現出色,他會不吝嗇地給予鼓勵,在獎金和休假上大方犒賞他們。

    之前聽說有個員工為了籌措新生兒的醫療費用四處奔走,他也主動伸出援手,以私人名義借給那位員工一大筆手術費,還替他介紹認識的醫師,確保那孩子會得到妥善的照顧。

    韋倩琳在這男人身邊工作了四年,最清楚他待人的真誠和做事的用心。正因為這樣,她才不自覺地加深了對他的注意力,從工作上的欽佩、欣賞,漸漸轉變成一份更密切的關注,總忍不住想多為他分擔一些事情,多看他幾眼,多想他一會兒……

    然後,在某個心跳異常的瞬間,她赫然察覺自己已經犯了他的禁忌,再也不能只把他當成上司看待,卻又不能不把他當成上司,只為了能繼續留在他身邊,與他共事,甚至是幫他接洽這場婚禮的相關瑣事。

    “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是最美的新娘。”她望著他,微微笑,心想沒有一個女人會不想在自己愛慕的男人面前展露最美的一面,尤其是在那麼重要的時刻。

    所以,她才總是如此心痛地對他微笑,苦苦壓抑著每種可能在他面前“自毀形象”的情感。

    “韋秘書的眼光放低一點,結婚那天我會幫你介紹好物件。”他心情好的扮起紅娘角色,希望身邊的人也和自己一樣早日覓得良緣。

    其實這幾年也有一些合作對象有意要追求她,或替她作媒,可是她總是用“目前以工作為重”,婉謝別人替她牽紅線,因此常被人消遣她是眼光太高,自己會賺就不怕找不到人養。

    “該不會是我這個老闆給你太多工作,害得你都沒時間談戀愛吧?”倪光爵看著她一身深色套裝,一絲不苟的包頭,一副稍嫌老氣的黑框眼鏡,突然有感而發。

    雖然她這身打扮沒什麼不妥,但這兩年來她的衣著妝容確實和剛進公司時明顯不同,也真的謀殺了她部分的美麗,使他不禁懷疑起自己是否真的太壓榨秘書,害她愈來愈沒時間和心思打扮自己,更遑論去找門好歸宿。

    “不是,是我——”有喜歡的人了。“還不太想談戀愛,現在工作就是我的情人。”

    她心裡的答案跟嘴上完全相反,但也隱喻了她目前的感情取向與職場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他哪裡會知道,她刻意把自己的外表弄得呆板無趣,說話語氣愈來愈“知書達禮”,全是因為要塑造令他安心的工作形象,提升他對她的信任感,同時也不至於讓他在她身上看出“女為悅已者容”的破綻。說來,這也算是一種“作賊心虛”的表現。

    “請注意,秘書不准比老闆愛賺錢,不然我壓力會很大。”倪光爵打趣地說,自然聽不懂她話中的“隱情”。

    “是。”她笑著點點頭,從那些攤開的喜帖裡挑出兩張來給他。

    “我覺得這兩張都不錯。”

    “我也喜歡這張,你有眼光。”他拿起其中一張設計素雅的喜帖,誇她就等於誇自己。

    她看著男人充滿喜氣的愉快神情,心裡雖然祝福,可惜卻無法用和他一樣快樂的心情看待那張帖子,畢竟愛是自私的,而他是別人的……

    再過一個半月,他就是別人的丈夫,而她,也即將放下這段不可能開花結果的感情,離開這份不該再留戀的工作,讓心裡那株苦戀的小花,慢慢凋零枯萎。

    “今天的行程……”她打開筆記本,念出一串他的行程表。

    最終,他要她變更的是下個星期三晚上在台中的一場應酬活動——

    “我這樣是不是公私不分?”

    “不會,林小姐是你的未婚妻,又不是職員,而且那是下班時間,所以都算私事。”她稱職的替上司找到一個漂亮解釋,心酸的聽著他打算陪未婚妻慶祝交往滿半年的驚喜計畫。

    看不出他是個這麼浪漫的人吧?連這種一般男人不會記住的“小日子”,他都記得要和情人一起過。

    他的個性是要嘛不做,要做就要全心全意,做到最好。工作如此,感情亦然,因此韋倩琳才覺得對這個男人瞭解愈多,便愈容易被他冷毅外表下的體貼與細心吸引,她真的阻止不了自己的心,中毒似地淪陷……

    “沒有比你更棒的秘書了。”豪邁瀟灑的臉上揚起爽朗笑容。他欣賞她的聰明伶俐,聘用過那麼多任助理和秘書,沒有人能像韋倩琳一樣善解人意,如此深得他的心,很多事情不用明講,她就能猜透他的心思,主動給予適當協助,讓他工作起來事半功倍,無論工作效率和能力,她的表現都令他讚賞不已。

    最近這一年,他甚至開始覺得這份秘書工作對她而言有些大材小用,曾經想過要把她擺到其它部門更重要的位置,但這想法在心裡繞來繞去,最後卻還是將她留下,基於某種私心,他並不想將她讓給其它人。或許公私不分,正可以用在他愈來愈倚重她的情形上。

    “那我先出去了。喜帖的部分需要我幫您聯絡婚顧公司嗎?”

    “好,麻煩你。”

    她接過喜帖,走出總經理室。輕掩上門,笑容緩緩自唇邊隱沒。

    空氣中還彌漫著濃郁的咖啡香,從鼻腔竄入心扉,卻成了一股說不出的酸澀……

    拿起筆,她從桌曆上再劃掉一天,把那張喜帖擺在桌邊,倒數著他的婚期,與自己離開的日子。

    輕啜一口咖啡,她想或許也該戒掉這滋味了,真的……

    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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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2:51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所以我不是旱就跟你說了,去跟他告白,感情這種事悶在心裡不會生利息,只會發黴腐爛,流膿生蛆,讓自己生病。”

    夜晚,寒風徐拂的公園裡,一名戴著貼鑽毛線帽,穿著白色運動服,長相清俊斯文的男人坐在鋪著大方巾的長椅上,正伸出十根修長手指,在路燈下帶著一臉得意的表情檢視自己白天剛做完保養的閃亮指甲。

    他一舉一動宛如貴族般優雅,出口的話卻讓人作嘔,幸虧韋倩琳早已習慣他的“言行不一”,聞言只是笑一笑。

    “我是他的秘書。”她摸摸狗兒的頭,拿出報紙,帶點無奈地強調。當初是她自己選擇了這個不能愛上他,又肯定會被他拒絕的身分,如今哪有資格去對他告白,不用說就知道會有什麼結果了。

    “所以,在他開開心心抱著別的女人慶祝的時候,你就只能一個人蹲在這裡喂狗,撿狗大便。”他看著自己的手指,斜睨一眼蹲在地上的“傻妹”,同情又不屑她這種畏首畏尾的感情態度。

    這男人叫陳兆緯,原本住在韋倩琳租屋處的隔壁,經常碰面又聊得來,兩人當了快三年的鄰居,漸漸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前幾個月前他搬去與愛人同志同居,因為也在鄰近社區,所以偶爾還是會在運動時碰到面,聊聊彼此近況。

    韋倩琳把他當成好兄弟、好姊妹,什麼事情都會跟他說,暗戀上司的事也不例外。陳兆緯經常勸她別把愛情藏在心底,偏偏她那顆腦袋屢勸不聽,讓他替她感到不舍又不值,不懂她既然得不到,幹麼也不乾脆換個目標,談場不會害人長皺紋的戀愛,白自在一個男人身上浪費了幾年寶貴時間多划不來。

    “那並不是‘別的女人’,是他的未婚妻。”她苦笑,把卷起的報紙放進另一個紙袋裡,起身走向長椅。“而且我這可是在幫你遛狗。”

    “非常感激,順便聲明,它不是我養的狗。”他往那只流口水的動物一比,搖搖手指。要不是因為他的情人出國,他才不想負責這種麻煩事,牽著這只渾身是毛的大傢伙,害他都不能優雅的跑步,還得帶著一包工具幫它“善後”,一點都不時尚,幸虧有這個“傻妹”自告奮勇來隋它玩。

    “他的不就是你的?”她摸著在腳邊磨蹭撒嬌的大狗,覺得它又暖又可愛。

    “所以你才那麼盡心盡力的幫他籌備這場婚禮?”他嗤之以鼻地冷笑。

    好友的每個“所以”都帶著挖苦,不是一針見血,而是刀刀見骨的砍中她內心的痛處,讓她愈來愈難在寒風中維持笑容。

    “愛並不是非要佔有不可,看到心愛的人過得好,也是一種幸福。”她仰頭一歎。

    她承認自己愛得很窩囊,但看到那男人快樂的笑容,她又覺得這麼做是對的、值得的……半年來她總是這麼安慰自己,熬過了每一天看著他和女友甜蜜恩愛的日子,一次次消滅內心那些邪惡的妒意,重複麻痹心痛,直到今日,她都要佩服起自己的忍耐功力了。

    其實啊,她也不是沒想過要鼓起勇氣去告白,但就在她準備再準備,掙扎八千遍,決定賭上工作去向他示愛的前一天,他就難掩喜悅地透露出對另一個女人的好感,還慎重其事地詢問她——“送花告白會不會很老套?”

    “不,不會……她喜歡你,一定也會喜歡你送的花。”

    那天說完這些話,她還幫他訂了一大束花,腦袋裡幾乎一片空白,回家慘哭了一夜。而後“告白”這件事,便成了她心中永遠不可能說出口的痛,一直掩藏到今天。

    “噢天啊,記得在履歷表上注明擅長‘自我催眠’和‘把老闆的快樂建築在自己的痛苦上’,下個老闆肯定會愛你的。”他誇張地拍額捧心,覺得她自欺欺人的程度已經修練到一種出神入化的境界。每次看到這種傻到不知道自己有多笨的女人,他就慶倖自己愛的是男人。

    她沒好氣地瞅著他,拉起他的手——

    “喏,你的狗屎。”她把那包“塞”往他手中一放,不理他驚悚的表情,轉身跑步回家。

    “喂——在他結婚前你都還有機會~~”

    她揚手揮了揮,沒回頭地繼續往前跑,把背後的聲音遠遠拋開,也像要甩掉那個充滿希望的字眼……

    機會?

    呵,那種東西,她早就死心了。除非她想當一個破壞別人姻緣的第三者,否則這輩子,他們之間就只剩下一個多月後分道揚鑣的命運。

    她奮力跑著,下定決心似地往前衝刺,又喘又累地叮嚀自己……

    下次面試,她絕不會再答應那種莫名其妙的條件!

    隔日,韋倩琳比平時更早進公司,因為前一晚居然亂七幾糟地夢到她老闆與未婚妻你儂我儂、卿卿我我的“限制級”畫面,害她早早驚醒,索性花了更多時間做早餐,提前進辦公室。

    八點二十分,倪光爵依然準時無誤地走進辦公室,停在她桌邊。

    “早。”

    “早安,倪——”

    嘔!保溫瓶放到桌面的力道,至少比平常多了兩倍,把旁邊小盆栽裡的葉子都震晃了一下。

    “謝、謝謝……早餐。”她遞上保鮮盒。仔細一看,今日他臉上非但沒有約會後的春風笑容,反而一臉寒意懾人,眼中有著睡眠不足的血絲,看來有幾分猙獰。

    “抱歉,今天我沒什麼胃口。”他留下這句話和咖啡,逕自走進總經理室。

    她打開香味四溢的咖啡,一口也沒喝,只是一味望向旁邊的辦公室,猜想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心情看來差到不行。

    咬了一口金黃香酥的特製法式吐司,她便放下早餐,蓋上保鮮盒,和他一樣沒胃口。

    十分鐘後,她按例走進總經理室向上司報告一日行程。

    他安靜聆聽,沒有發問,面無表情。

    她忍著說不出口的擔心,頻頻分心打量他冷凝的面容,棱線分明的輪廓就像用冰磚鑿出來的雕像,英武俊凜卻不帶半點生氣,遞出檔時順便送上他幾日前交代的名單。

    “總經理,這是擬好的宴客名單,請你過目。”

    黑眸一掃,他冷睇那份擺在桌前的婚宴名單,結霜面孔微微震顫,仿佛剛忍下一股暗潮洶湧的情緒,動手把它從一疊檔中剔除,直接退回給她。

    “不用了。”

    “……?”她太專心看他,一時反應不及。

    “我不結婚了,幫我取消所有跟婚禮有關的事項。立刻!”他冷冷地下令,最後兩字卻似咬牙切齒地強調。

    “啊?!為什麼?”她聽懂了卻還是反應不過來,懷疑自己是否還沒睡醒,因為沒喝他的咖啡就神智不清,產生這種荒唐的幻想情節。

    “因為我沒辦法跟那個女人結婚。”他鏗鏘有力的重申這個指令,青筋在握緊的手背浮動,表情因極力隱忍而摻入一絲扭曲。

    她胸口一窒,看見他陰鬱的眼中有著明顯的憤怒與痛苦,把那些盤根錯節的血絲映照得更加鮮紅,下顎用力咬緊,頰邊跳動的肌肉說明他正承受著何等巨大的負面情緒與壓抑……

    “……是,我馬上去辦。”她想追問,卻不舍逼他更痛。不管刺傷他的原因為何,她都不該在此時觸動他的傷口。

    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沒有權利過問。身為一個暗戀上司的秘書,她只能皺著眉,揪著心,坐在椅子上為那個男人難過、擔憂。

    望著手中的宴客名單,韋倩琳不難猜測他的情緒肯定與未婚妻有關,可是怎麼才過了一夜,他們就突然鬧得這麼凶,甚至要“悔婚”?!依他謹慎的個性和對心愛之人的包容力,應該不可能做出這麼魯莽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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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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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3:06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啊——”

    正想著,門內就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即使隔音效果再好,近距離隔著一扇門,也不可能完全擋掉那聲石破天驚的怒吼,伴隨其後還有玻璃驟裂的聲響。

    她從座位上彈起,想都沒多想的走向那扇門,敲了兩下,沒等到回應就心急地推門而入……

    怵目驚心,是她望著那一大片破碎玻璃櫃及滿地尖銳碎片的第一個想法。

    玻璃好端端的不可能會“自爆”,她馬上又將目光轉到那個背對她的男人,匆匆走過去——

    “你受傷了!”她驚呼。他握緊手機的拳頭鮮血淋漓,由手背上劃開的不規則傷口不斷往下滴流,在腳邊形成一灘驚心動魄的血跡。

    “沒事,別管我。”他看都不看傷口一眼,就這麼淡淡回了她一句,桀騖冷峻的神情沒有痛苦,仿佛那淌血的傷口與他無關。他不癰,也無傷……

    “流這麼多血怎麼會沒事!你快坐下。”她沒法像那他那麼“平靜”,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心裡急得像失火,連忙把他拉離那些可怕的玻璃碎片和鮮血,強迫他在沙發上坐好,又回頭去找醫藥箱。

    她坐在他身邊,手忙腳亂的幫他止血、包紮,指尖微微顫抖,一下子忙著找藥水,一下子又差點被紗布和繃帶搞瘋,後悔自己平常只會包飯團、壽司,沒多練習點急救技巧。

    倪光爵看著秘書慌亂的動作,心裡竟有一絲好笑,想不到平常從容不迫、有條不紊、好像天下沒有事情難得倒她的全能女秘書,也會出現這種驚慌失措的苦惱表情,把他一隻手掌纏得兩倍大。

    “怎麼樣?痛不痛?痛要告訴我……我會儘量輕一點……”她緊張地說,聲音溫柔得像微風,輕輕吹入他烏雲密佈的心裡……

    他痛了,開始有感覺了。剛剛接到“前”未婚妻打來的電話,本來還氣得像要中風,整個人除了憤怒,麻木得沒有任何感覺。

    可是因為她的關心,他恢復了大半理性,意識到身邊還有待他好,也值得他去感受、付出的人,他不該為了一個表裡不一的背叛者,激動地做出傷害自己的蠢事,讓真正關心他的人為他操心。

    “好了,我真的沒事,謝謝。”他收回手,扯扯唇,盡力給她一個平靜的表情,讓她放心。另一個原因,是因為他的手就擱在她大腿上,即使隔著裙子,感覺還是像在吃她豆腐,他不能容許自己背上這種不名譽的嫌疑,特別對方還是他的秘書,更涉及“濫用職權”、“以上欺下”這類令他反感的行為,秉持“公私分明”原則的他,當然得率先避而遠之。

    “傷口很大,還是要到醫院處理一下。”看著捆上兩卷紗布還在滲血的傷口,她的一顆心還是懸在半空。

    “不用了,這點傷死不了人。”他無所謂地揚揚手,覺得她今天好像特別大驚小怪,其實他的傷……沒有心裡的重。

    “請幫總經理備車,我們馬上下樓。”她直接走到辦公桌前按內線吩咐,堅持他得就醫,立刻!

    “我說沒必要!”他煩跺的情緒又被激起,不明白她今日為何特別“越權”,不像平日那樣領命辦事,沒有二話,走回辦公桌就想按內線取消她的指示。

    “請你不要這麼任性,會害我沒辦法安心工作。”她也有些火了,眼鏡下的雙眸驀然瞪大,沒有妥協地盯著他,小小一隻不到一六五的身高,站在四捨五入都有一八六的大男人面前,簡直氣勢如虹,銳不可當。

    開玩笑,一想到心儀的男人在這裡“滴血”,她還能在門外心如止水的工作嗎?根本比想到他在和未婚妻約會還難受!

    兩人大眼瞪小眼。倪光爵壓根兒沒想到她還有這樣“潑辣”的一面,四年來她聽話盡責,不曾抱怨、質疑過他的任何決定,順從得讓他都忘了這女人也曾在面試時,用這種倨傲的表情面對一群足以左右她去留的人,理直氣壯地捍衛自己的工作權,而現在,她更進一步當面指責他這個老闆影響了她的工作情緒……

    呵,沒錯,這的確不是一個有責任感的老闆該做的事,他不該把私人情感帶進辦公室,更不該讓下屬承擔工作以外的壓力。

    “去醫院。”大男人讓步。雖然誤解了她對他的那份憂心是出於一個下屬對上司的關懷,而非一個女人對男人的惦掛,但至少他願意接受下屬的好意,跑一趟醫院。

    說實在的,依他現在被包成“熊掌”的狀況,這只手確實也不能好好工作,五根手指幾乎“不見天日”,沒一只能敲到鍵盤。

    她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這才卸下那身像要作戰似的緊繃狀態,恢復以往的溫和……又更接近溫柔的神情。

    他怔了下,看著那似乎不可能出現在她臉上的柔美神韻,藉由唇邊一抹淺雅笑意,靈巧的跳脫平日拘謹多禮的框架,推高圓潤的兩頰,彎起燦亮的眸子,兩道細眉在厚重黑色鏡框上顯得更加秀氣精緻……

    與那身灰暗古板的裝扮太不搭軋了。他因此覺得突兀、訝然,忍不住多看一眼……

    笑容旋即消失。

    他過久的注目,使她心慌地察覺自己太過放鬆,這樣的表情是不該出現在他面前的“破綻”。

    “車子已經在樓下等了。”她說完便往外走。

    你這樣笑很好看。

    他還來不及對她說出這句衷心的讚美,人就被她帶往樓下,一路趕到最近的醫院。

    診間內。醫師剛為他縫完傷口,脫下手套,又回到電腦前開藥。

    “拆線前不要碰水,也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詳細情形護士會跟你們說明,預約一個星期後的門診回來看傷口,沒問題吧?”醫生看著倪光爵,他又看著身邊的秘書,她是最清楚他行程的人。

    “沒問題,謝謝醫生。”她代老闆回答。大腦像電腦一樣迅速流覽當日行程,就算有事情,她也會設法排開,因為任何事情都比不上他的身體重要。

    隨後,她帶著他去領藥,陪他等叫號。

    其間,他的手機震動了幾回。他都是看了一眼就切斷,放回口袋。

    “給我,我幫你擦乾淨。”手機上還沾著他的血,看起來很嚇人。

    他信任地將手機交給她,讓她拿到洗手間去清理。

    回頭,她把手機遞還給他。“林小姐一直打電話來,你不接嗎?”

    她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什麼事,但有事就要講清楚才好,那個林芷雲好像找他找得很急的樣子。

    他搖頭,沒答話。手機又傳出來電震動,這回他直接關機,杜絕干擾。

    見他表情又凝重了些,她也不再多說,等到叫號就上前去幫他領藥。

    回程,兩人都沉默,又像各有心事地望往窗外。

    半晌,他盯著手上平整的包紮痕跡,邃黑瞳孔又似染上一層更深的陰影,俊朗豪氣的臉龐因而變得有些憂鬱。

    “怎麼不問我跟她發生了什麼事?”他先開口,心想是人都不可能不好奇。在看到他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之後,聰明如她,應該猜到了他是因為和林芷雲通過電話,憤慨難平地拿那塊玻璃出氣,才讓自己受了傷。

    真蠢,他愈回想愈想嘲笑自己的低能,或者由身邊的秘書來笑他兩聲也可以,他肯定會振作得更怏。

    “那不是我應該過問的事。”她語氣冷靜到像對他毫無興趣。事實上,她是想知道有關他的所有事情,就算腦子不想,心也會不由自主地追隨。

    可是,她一沒資格過問他的私事,二……她瞥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手指,上頭還留著一圈淺白色戒痕。儘管是出於對他的關心,由她這個暗戀他的人來問這問題——心理上還是顯得有些卑鄙,自覺有幸災樂禍之嫌。

    不能否認,聽到他決定不結婚,她心裡除了震撼,免不了也萌生幾許醜惡的愉悅,感覺他好像還不會馬上屬於另一個女人,雖然……他也不屬於她,但,人心就是這麼微妙的東西,她既無法控制感情上的自私,同時又瞧不起這樣卑劣的心態。

    不問、不知道,最好。

    “不過我認為,你今天不太適合再進公司,最好先休息一天,會議我會幫你延後,重要的文件我下班再送過去你家。”她中肯地建議,覺得他需要好好休息,而不是帶著焦躁的心情進公司,搞砸更多東西。

    倪光爵凝視她沉靜的容顏,又是那個他熟悉的“韋秘書”,表情和裝扮一樣中規中矩,完全沒有半點慌張的情緒、多餘的柔情,俊容揚起一道淺笑。

    “韋秘書有時候像我媽一樣。”明明小他幾歲,這女人有時卻表現得比他冷沉,四平八穩,默默幫他打理好大小事,甚至包容他從來不圓融的個性,在外頭交際應酬,總是做得比他周到些,細心提點他每個人的身分、喜好,讓他可以專心於自己的專業領域,不至於對人失禮。

    “依我的年齡,恐怕還沒法勝任你母親的角色。”她淡笑,頰邊的肌肉隱隱抽緊,眼底掠過一抹犀利。

    沒有任何女人,會喜歡心愛的男人把自己當媽看,姊姊都嫌老了!

    “對,我也比較喜歡你當我的秘書。”他真心欣賞她的工作實力,瞬亮的眼神充滿肯定。

    這句誇獎再次命中她的痛處。秘書和老媽子,她兩者皆恨,但此時只能回以一笑……苦澀的一笑。

    所以說,不管他和那個林芷雲之間發生什麼事,自己和他之間的距離還是不變,宛如兩條平行線,那她又何必拿自己的好奇,去挖刨他的傷口。

    算了。她喑歎,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

    “要先回家休息嗎?”

    “就照你說的。”

    至少,他會聽秘書的話。

    當他的秘書,總比撕破臉的情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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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3:24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晚上六點四十分,韋倩琳把檔送到老闆住處。

    她有鑰匙,也知道密碼,因為工作需要,偶爾會替他回家拿東西,或者在應酬後送他回家,鑰匙交來還去,他乾脆打了一份給她,方便進出。不過屋主在家,她自然是按了門鈐,等待回應。

    稍後,大門開了,她在玄關脫了鞋,走進屋內,很不意外地發現客廳桌子上擺著使用中的筆電和一堆散落的資料……

    就知道這男人不會休息。更過分的,桌邊還擺了幾個空咖啡杯,旁邊諷刺地躺著醫院的藥袋。

    吼!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手受傷,究竟有沒有把醫生交代的話聽進去?

    “謝謝你幫我送資料過來,‘新陽’那份市調先給我。”他伸出手,等著她交出文件。

    她動也沒動,抱著懷裡的資料袋,視線從桌上移回他的臉。

    “總經理,你該不會一包藥都沒吃,整天就只喝咖啡吧?”她語氣持平,鏡片下的清銳目光卻帶著一絲審判意味。

    “我不餓,藥我晚點再吃。”他沒否認,淡定的神情甚至沒有一點愧色,顯然不覺得他委屈了自己的身體。

    晚點?多晚?從早上到現在還不夠晚嗎?!

    “先吃點東西吧,我記得藥袋上有注明‘三餐飯後服用’,總經理應該按時吃藥,讓傷口快點痊癒,工作起來也會更有效率。”她試著不要用生氣的口吻,而是以鼓勵的角度請他善待自己,省得她跟著操心。

    “我現在的確是笨手笨腳,連煮杯咖啡都差點打破杯子。”他看著自己的手笑道,覺得今天做什麼都不順手。

    那你還弄那麼多杯?!她盯著他受傷的手,一點都笑不出來。

    “所以先吃飯,吃完我還有些事情要向你報告。我有點餓了,總經理不會這麼虐待員工吧。”她抓住機會勸說,料准他不是個刻薄的老闆,就算會茶毒自己,也不會棄員工的肚子不顧。

    他聽了,這才露出抱歉的表情。

    “好吧,不過家裡只有水餃,我們出去吃好了。你想吃什麼?”今天他臨時請假,她肯定忙上加忙,是該好好慰勞一番,但家裡只有母親不定期送來的冷凍水餃,拿來請客好像小氣了點。

    “總經理如果不介意,我們就吃水餃,再配個……味噌魚湯和炒青菜?”她舉起另一個提袋,裡頭就裝著這些食材,下鍋不到半小時就可以開飯,比走出去附近找東西吃還快。

    “你都買好了?”

    “本來想回家自己煮,不過多個人也夠吃。”順便而已,她拎著食材和抱著資料的表情都一樣,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平凡到他沒有理由拒絕,尤其——

    “我最喜歡喝味噌湯了。”

    我知道。她笑著,早就從他平日的飲食習慣中觀察出這點,雖然他是個不太挑食的乖寶寶,但還是有幾樣特別愛吃的食物,有得選,十次有八次必點味噌湯,所以她才選這道湯來煮。

    是啊,她確實是想讓他好好吃飯,才在下班後狂奔黃昏市場,向熟識的攤販買了新鮮的魚、菜,希望過來做一頓營養美味的晚餐,替他補補果然被漠視的身體。

    他的不挑食,是優點也是缺點,壞處就反應在他總是隨便打發自己的胃,兩個麵包或一碗泡面都能當作一餐,因此在幫他做早餐、買午餐的時候,她總是特別注意營養均衡,花了不少巧思。而這些心思,當然全都不能讓他知道,今天還刻意只準備一菜一湯,猜到他家會有“媽媽牌”常備水餃,搭配在一起剛剛好,不會惹來懷疑。

    “那我馬上去做。”她這才把懷裡的工作資料交給他,走向廚房。

    他把資料放到桌上,也跟著她進廚房。

    “我可以幫什麼忙?”他卷起袖子,總不好讓她一個人忙,自己坐在客廳等飯吃。

    “你照顧好自己,就是在幫我的忙了。”她半開玩笑地說,笑容淡淡,真的只希望他別再“出事”,平平安安的。

    他家的擺設,她大多知道位置,不需要他協助也可以找到要用的東西。因為他母親偶爾會過來做飯給兒子吃,基本廚具樣樣不缺。

    “抱歉,今天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他尷尬地說,以為她是話中有話的在怪他弄傷自己,增加她的工作負擔。身為一家公司的領導者,他自覺帶頭做了最壞的示範,因私誤公,在他的認知裡等同一個不該也不可能出現的污點。

    於是回家後,他躺了一會兒便繼續工作,既是責任感使然,也有分散注意力,紆解情傷的功用。

    不過,那真的是情傷嗎?

    或許……不儘然。今天他常盯著手上的傷,想起昨日的分手,以及這半年來的交往過程,反覆思量,沉澱後腦子忽然蹦出一個很理性的疑問——

    纏繞在這層層繃帶下的傷,究竟是“愛情”,還是“自尊”?

    一直以來,他凡事按部就班,包括和林芷雲的交往,也是在沒有“重大意外”的情況下循序漸進,由最初的追求走到結婚前夕,認定了林芷雲是他女朋友,便理所當然地以對待女友的模式待她好,處處讓著她、寵著她,覺得自己有義務和責任要疼惜、照顧這個女人。

    可是昨日,當那個女人以何其不堪的方式踐踏他的真心,徹底激怒他之後,他仿佛突然跳脫“理所當然”的框框,用冷靜的雙眼重新檢視這段夭折的感情,結果發現……他竟不怎麼遺憾失去她。甚至回首這段戀情,他也想不出什麼特別惋惜或刻骨銘心的記憶。

    這才發現,原來他一直以為的愛情,並不如他以為的存在,而是一種接近“理所當然”的習慣。

    曾經出現在他們倆之間的火花,可能早就褪了溫,但他卻因為穩定過頭的個性,又或許是對自己的選擇太過自負,以至於一點也沒懷疑過這段感情的真實性,蒙著心,一路包容對方在這段關係裡的任性,“理所當然”地走到這一步。

    說真的,比起失去那段垂死的愛情,胸有成竹的驕傲遭受重擊,付予的信任被粉碎殆盡,對他而言才是一種更不能忍受的重傷。一思及昨日的分手與那女人過去種種欺瞞,他心裡就有股憤恨不平的怒火,劇烈燒痛!

    所以,應該是“自尊”多點吧。他想。不過這種也高明不到哪裡去,只會顯得自己更遲鈍的答案,他當然不會跟韋倩琳解釋。

    “總經理這麼說,是不是想讓我接下來幾天也沒辦法安心工作?”她不會讀心,所以還是用“情傷”的局度看待眼前這個男人,對他好心疼。

    這男人,真是認真得讓人頭疼呀!他能不能稍微放鬆一點,別在自己都“身心受創”的情況下,還要惦記著她的工作量,這樣,真的會讓她很揪心,太喜歡他……

    “那我來煮水餃好了,這可是家傳功夫喔。”他繼續卷起袖子,一口潔白牙齒在豪邁臉孔上閃閃發亮,總算恢復了一些生氣。

    她不再拒絕他的加入,拿出食材清洗、整理。他則備好鍋具,在一旁燒水備用。

    兩口爐,一人一邊。他下水餃,她煮味噌,依序將切成塊的魚肉、豆腐丟進湯裡輕攪,滾了會兒,再撒些鹽調味,加入翠綠的蔥段……

    “你經常下廚?”他看她的動作很熟練,唔……又是一個跟她形象不符的新發現。雖然已經吃了人家兩年的早餐,但直覺認為做早餐跟下廚煮飯是兩回事,後者更需要真本事,像他就沒有那種切切洗洗的耐性與功力,偶爾心血來潮,照著食譜做出來的東西也難以下嚥,色香味一概不全,只有包水餃還沒丟父母的臉。

    “有時間就會煮,做菜很有趣,吃起來也很有成就感。”她享受那個過程,如同他喜愛親手磨煮咖啡一樣,每道程式都是獨一無二的醞釀,最終嘗上一口,那味道既美味又自豪。

    “幫我試試味道。”她在碗裡盛了點湯給他。

    他一手拿著湯勺,放下鍋蓋,很自然地按照在家中幫母親試菜的習慣,直接以口就碗,輕扶她的手,從她手裡喝掉那口味噌湯。

    她緊握碗口,默然凝睇,手背上微乎其微的接觸,卻似蝴蝶效應般,由皮膚竄向心房,在她胸口引起一陣暖膩的浪濤……

    像這樣,親手烹調一鍋他愛的湯,在冷冷的天氣裡,熱熱地喂他喝下,對她而言就像個小歌迷獲得上臺幫偶像擦汗的榮幸一樣,心口有股澎湃的感動,想落淚的衝動。

    他皺起眉,眉心那道直亙的刻痕立刻劈破了她的滿腔熱血。

    “很遺憾。”他歎口氣,同樣在她心中引起風暴。

    “不好喝嗎?”她連忙試一口,連間接接吻這種“小事”都沒注意到,一心只想著這不知私下試做過幾十次的味道怎麼可能會失敗……

    明明很好喝啊!拋奇怪地回頭——

    他綻開一笑。“我想你在這道湯上沒什麼進步空間了,韋秘書。”向來沉肅的眼中竟有抹頑皮跳躍。

    “總經理,我建議你以後不要隨便跟人開玩笑。”害人無端冒冷汗,算什麼幽默感?她睞他一眼。

    倪光爵笑意更深,毫無半點收斂地去看顧那鍋滾沸的水餃。不曉得是否因為太熟悉而心安的關係,隨口和她閒聊幾句,好像可以讓他完全忘記整天糟糕的心情,只覺得食欲被喚醒,肚子開始感到饑餓。

    而看著愉快的他,其實……她並不在意多冒幾把冷汗。

    韋倩琳調整火候,與他並肩而站,兩人各自守著鍋子,不時觀察一下對方的料理進度,偶爾對眸一笑,在還算寬敞的廚房裡,她的世界卻好像小得只剩下爐火前的這一塊空間,烘著暖暖的甜蜜,暗暗流動……

    上了桌,掀開鍋蓋,一陣熱氣撲面而來,白茫了她的視線。

    她摘下眼鏡,先擱置一旁,繼續替他盛湯,細細舀勻一碗布著魚肉和豆腐的味噌湯,遞至他面前,擺好湯匙。

    “怎麼了?”發現喊餓的男人不急著低頭喝湯,反而直盯著她。

    “你不戴眼鏡,很漂亮。”他衷心地讚美,這次沒再錯過。

    倪光爵注視著她沒戴眼鏡的臉龐,發現她有一雙圓亮的眼睛,睫毛很長,淺淺刷上一層睫毛膏,濃密鬈翹,靈澈的杏眸更加立體,在陣陣飄來的白霧中,添上幾縷迷蒙盈柔的美感……

    像她又不像她,這張臉,使他覺得似曾相識……對了,剛進公司的時候,她就是長這樣。那時他有印象卻不曾細看,如今定睛打量,更不懂她這幾年裡的轉變所為何來,難道是因為長了幾歲,品味也跟著“成熟穩重”了?

    他帶點玩味地凝視她明明還很年輕的容顏,淡妝下的肌膚保養得宜,沒有半點細紋,白皙皮膚透著彈性、粉潤的光澤,輝映那雙紅潤微嘟的嘴唇,清雅秀致得不像她的年紀,不像他的秘書,而是一名溫婉嬌柔的迷人女子……

    心,莫名地傳來一陣極細微的騷動,隱隱的,陌生的,像縷絲線穿針而過,輕輕扯動了什麼。

    “戴了眼鏡很醜嗎?”突然被他稱讚外表,她有些不自在,感覺喜悅又心慌,下意識就想隱藏起自己,對於他在公事以外的任何注意,都有一種心虛的危機感。

    “不是,只是……感覺不太一樣。”他神色一正,禮貌地收回自己似乎停留太久的視線,急於抹殺心裡那股不知名的感覺,莫名其妙的妄動。

    他是怎麼了?看著自己的秘書,居然也有片刻走神,把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讚美,弄得好像帶有什麼特殊感觸……他肯定是餓過頭了,精神恍惚。

    同樣的,他也認為自己不該太過注意到韋倩琳在工作以外的優點,就算發現了,也該像看到一朵美麗的花一樣,讚賞一句即可,再多印象可就有失妥當,觸及了上司與下屬之間該有的分界。

    他竟然覺得她迷人?!噢——成何體統!此刻他才覺得這次失戀真的對他的精神造成不小衝擊。

    “你的度數好像不深,為什麼一直戴著眼鏡?”他定下心,將話題導回“正軌”,留意到她不戴眼鏡也完全不影響她的動作。

    韋倩琳一怔,旋即擦拭鏡片上的水霧,重新戴上,抬眸定望……“安全感。”他微笑點頭,表示可以理解這樣的習慣性心理。不過,又隱約覺得她是在刻意隱藏什麼……

    清麗秀顏又被老氣的黑框眼鏡遮住大半。他想,不可能有女人會刻意要掩藏自己的美貌吧,他究竟在胡思亂想什麼!

    趕緊吃顆水餃,喝幾口鮮美潤喉的熱湯,綿密鬆軟的魚肉和入口即化的豆腐一下肚,暖了胃,什麼亂七八糟的念頭都沒了,只有滿口的鮮甜和無比的滿足。

    再嘗口清脆多汁的炒青菜,他忍不住再稱讚了一下她的好廚藝,想不到工作一把罩的韋倩琳,私底下還有這麼賢淑的興趣,真的可以嫁人了。哪個男人娶到她,真是好福氣。

    她笑了笑,心裡絕不止於下廚的成就感,更多的,是和他……這個男人共進晚餐的溫馨、浪漫。

    儘管只在她心底,但……還是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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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往後幾天,林芷雲依然勤于聯絡倪光爵,一天打幾十通電話給他。他受不了地把她的號碼設為限制來電,她就換成其他電話,照打不誤。

    在他堅持不接電話,對方又不屈不撓的情況下,最為難的就是她這個卡在中間的“擋箭牌”。

    “林小姐,裉抱歉,倪總正在會議中,不方便接電話。”這句話,她每天要說上好幾次,有時真,有時假,反正只要擋住她的電話,顧不得這理由聽起來有沒有說服力。

    “……我知道你有重要的事要找他,我會再幫你留言——”

    “別再留言了!直接把電話接給他,我待會兒要登機了,沒時間跟你耗。”那頭女人似乎耐性用盡,口氣和背景廣播比大聲。

    韋倩琳完全可以體會她的心情,理解她的不悅,但身為秘書,她依然只能——

    “抱歉,林小姐……”

    她硬著頭皮挨駡,耳朵泛疼也不能回嘴,忍耐忍耐再忍耐……

    奇怪,不是聽說學音樂的人比較有修養,這位從小拉小提琴長大,任職於某交響樂團,又在學校教課的音樂才女,怎麼飆起人來如此流暢,就像高八度的琴聲一樣淒厲。她都已經把話筒拉開超過十公分的距離,它還是像擴音器一樣,傳來殺雞般的尖叫——

    “我不想聽你廢話!叫他接電話,我知道他在,他就在!”

    一隻手拿走話筒,解救了她瀕臨崩潰的耳膜。

    “不要再打電話來騷擾我的秘書,我已經跟你把話講得很清楚了。”他沉聲警告,俊容冷肅。

    剛結束一場冗長的會議,他一走進辦公室就看見秘書被罵到縮起脖子,那尖銳的聲音連他站在幾步之外都清晰可聞,這讓他很不高興,尤其那聲音還是出自於一個令他深惡痛絕的人。

    然對方卻在聽見他聲音的瞬間,轉為柔聲細語的小女人,低聲下氣地向他哀求。

    “光爵,我知道我錯了,這次的事都是我不對,但拜託你別這樣意氣用事,我們的婚禮就剩一個多月——”

    “婚禮取消了,你不會不知道吧。”他冷哼,從前都不知道這女人那麼會裝傻,即使耳聞過她與前男友藕斷絲連的風聲,只要她篤定地向他解釋,他也全敦買單,相信她說的真心不會有假,還告訴自己不該疑心生暗鬼,拿她過去的舊情來作文章,結果……

    “你這樣突然取消婚禮要我怎麼辦?我該怎麼去跟我家人朋友解釋?”林芷雲抽抽噎噎,用一向讓他心軟的哭腔,在那頭委屈、可憐地問。

    “不如就把你做過的事告訴他們怎麼樣?”寒眸微眯,他拿著話筒的樣子就像掐住某人的脖子。

    一想到自己那晚捧著熱騰騰的喜帖和鮮花,準備到她家送她一個驚喜,接她去吃頓浪漫晚餐,不料卻在前一個巷口撞見她與舊情人當街擁吻,她一點也沒有之前說的那樣排斥前男友的糾纏,反而在一陣激吻後,和那男人有說有笑地上車,到了一家同樣有情調的異國餐廳用餐,而後又進入一家汽車旅館,一待就是兩小時……

    “你在哪裡?”他忍著滔天怒火,撥電話給她,每根握住方向盤的手指都是僵硬、冰冷的。

    “在家啊。”她想都不想地答道。

    他懷疑,這是要經過多充足的演練,抑或多看輕他的自信,才能把謊話說得如此順口自然。

    “一個人?”

    “你又不在,我當然是一個人嘍。”

    “……”

    “怎麼不說話?你還在台中嗎?”她知道他要去台中參加一場重要應酬,照往例,他通常會在回程前撥通電話給她。

    “剛到臺北,正要去找你。”

    “現在?”她溫柔甜美的語調,終於出現一絲幾不可聞的緊張。

    “不想見我?”

    “不、當然不是,但是那麼晚了,你不累嗎?要不要先回家休息,我們明天再見面?”以往,只要地這麼體貼,他都會窩心的接受。

    但那是在他還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之前!

    “我想你,待會兒見。”他掛斷電話。

    沒有很久,馬路對面就有一輛熟悉的車開出來。

    他迅速轉動方向盤,顧不得要吃罰單,抓緊兩向行車空檔,踩下油門,將車頭插入對方車前。

    一陣喇叭聲四起,那名載著他未婚妻的男人搖下車窗大罵。

    果然是那個男人……他沒認錯,在她家見過的照片就是這張臉!

    怪不得她不要他代為出面解決那男人對她的舊情難忘,說不想對那人做得太絕,還信誓旦旦保證那個男人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關係、感情……

    哈,相信嗎?當時他甚至還覺得她善良,是個厚道又重感情的人呢。

    倪光爵打開車門,直挺挺地走到那輛車旁。對方的臉色立刻變得比他難看。

    林芷雲呆若木雞,面色刷白,回過神後馬上下車拉住他的手,但可笑的是在解釋前,她居然還試圖測試他看到了多少事實,先問他怎麼會在這裡。而那男人就在此時敏捷地倒車走人。

    驚訝的表情,無辜的口吻,將他的怒氣搗得更高……

    “你呢?和他在裡頭待那麼久,是為了按摩,聊天,還是借廁所?”他冷言譏諷,卻覺得被羞辱的人是自己,是這個瞎了眼的他!

    “光爵,你聽我說……”

    終於,她不得不坦承自己的“過失”,一時鬼迷心竅才會答應赴前男友的約會,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不該犯的錯,可是他們真的什麼都沒做,是清清白白的。

    他沒吭聲,怒紅的雙瞳靜靜盯著她脖子上幾枚隱隱若現的吻痕,聽著她好像取之不盡的理由、解釋……

    “婚禮取消,我們分手。”短短八個字,是他對這段感情的結論。此後,無論她再怎麼哭訴、求饒,都無法動搖他分毫。

    感情上,他有嚴重的精神潔癖,可以接受另一半有轟轟烈烈的過去,卻不能容忍對方在這段關係裡的半點不忠。在要求自己對愛情專一的同時,對方也必須達到全心相待的標準,其中沒有任何妥協空間,更別說還加上這些欺騙、睜眼說瞎話的離譜行徑。

    他不能接受,完全無法苟同,感覺被人狠狠擺了一道,心痛難當,卻絕不留給這個變質的愛情苟延殘喘的機會,寧願咬緊牙關,將它完全割捨。

    那夜,他整晚未合眼,就躺著,假裝自己有睡,然後在固定時間“起床”,刷牙、洗臉、煮咖啡,換上衣服出門上班。

    維持正常的作息,是他克服壞心情和壞情緒的老方法,用工作麻痹自己,既有意義又有收穫,比起墮落的灌酒、飆車好太多。

    沒錯,他復原得很好,無論是手上的傷口,或是心裡那股被人刺傷的自尊,全都……復原中。

    最好的,是他已經想通了自己根本沒那麼愛她!也算降低了一些殺傷力。

    “光爵……”林芷雲的聲音將他飄遠的思緒拉回現實。

    喀!他毫不留情,直接掛掉電話,抬頭交代秘書——

    “以後聽到她聲音就掛電話,不必猶豫。”正如他剛才示範的一樣,快、狠、准。

    “是。”韋倩琳答歸答,但老闆和員工,畢竟在不同階層,她最好敢這樣直接掛人電話啦!

    不過話說回來,他接林芷雲電話時,表情還真恐怖,仿佛要瞪穿對面那堵牆壁,她在旁邊看了都有些膽戰心驚,怕他漸漸癒合的傷口又出狀況,也心疼他平時壓抑那股怒濤的心情。

    他不是好鬥的人,會發那麼大的火,就表示他心裡有多痛。這幾日見他表面上平靜許多,其實心裡還是很不好受吧。

    唉……她暗歎著單戀他以來不知第幾百萬口悶氣,不曉得那個女人究竟做了什麼惹他生氣的事,只希望時間能快些沖淡他心裡的傷痛。

    “週末許董女兒的婚宴,你可以陪我一起出席嗎?”他走了幾步,突然回頭問她。

    “呃……可以是可以……”不過她記得這好像是那位很賞識他的老客戶,在簽下新合約那天,特意邀請他帶未婚妻一起出席的婚宴。當時她也在場,所以連他允諾時的高興神情都記得很清楚,現在他卻找秘書一起去,會不會有些失禮?而且到時候一定會有不少人問起他的婚事,他又該如何面對那些人的好奇心,怎麼跟他們說明自己不結婚的事?

    “有事的話,不必勉強。”他看她好像有點苦惱的樣子。

    “不,我沒事。”想到他可能會面對的窘境,她當然要陪他一起去,多少也能幫他擋掉一些“有的沒的”。

    “那就麻煩你了。”臨時增加她的工作,他有點過意不去,但那位許董從公司成立以來就一直很照顧“光宇”的生意,還會幫他們介紹新客戶,他不想因為個人因素而失約,卻也不想一個人出席,想來想去,就數帶著彼此都認識的女秘書最適冬口了。

    不知道為什麼,有韋倩琳在他身邊,做什麼事都覺得得心應手,感覺比較放心,有時只消一個眼神、動作,他們就能明白彼此,在公事上合作無間,默契驚人。他得承認,自己非常喜歡和這個女人共事,這兩年來愈來愈有依賴她的傾向,連手背上這道傷口都是多虧她天天幫他消毒、換紗布,盯他吃藥,還在每天的便當旁多加一碗魚湯,內外兼顧地照料,它的愈合速度就跟她的辦事效率一樣好。

    如此細心又能幹的女人,真希望她能一直留在他身邊,永遠別離開……呃,當然,他是指以一個員工對老闆的重要性而言。

    呿,當然是員工。他在心裡斥責自己多此一舉的強調,好像怕被人誤會什麼似的,難道,他還會把她當成員工以外的什麼人不成?

    或許,也有些朋友的成分。又或許,是比普通朋友再親近一點……呋!他又發神經的搞什麼“分級”,好像很怕自己會誤會對她的感覺,那麼慎重的在斟酌自己對她的感情——感覺!唉……總之他是覺得身邊有個可靠的夥伴,就像多了股力量一樣,做什麼都容易、踏實多了。

    “明天上午要回診,記得吧?”這回換她出聲叫他,瞧他不知在想什麼,一下皺眉,一下揚顎,一下又點頭,稍微笑開。

    “嗯,謝謝。”他朝她點個頭,走回總經理室。

    他那串多變的表情是個謎,不過最後的笑容……她好喜歡。

    “以後聽到她聲音就掛電話……掛掉,掛掉,掛掉!”她一時好玩,握住話筒,模擬起他剛才狠戾的動作……

    她做不到,皺起臉,輕輕將話筒放回去,雙手並用的認真動作還有幾分畢恭畢敬的感覺。一抬頭——總經理又現身門邊!

    “你在幹麼?”他眼神充滿不解。

    “我……在掛電話。”她扶了扶眼鏡,腮紅突然變深,可想而知她現在有多糗。

    他走向她,把兩個檔案夾拿給她。“會計室的報告我看過了。‘名聯’放在入口網站上的廣告太花俏,跟產品形象不符,叫他們再修一下,跟上次要擺進部落格的文章一起給我。”

    “是。”她點頭後就定格不動,不太打算再抬起來了。

    倪光爵走回辦公室,關上門,持平的唇線抖呀抖,再也忍不住地往上飛揚,覺得她剛才反應實在有夠無厘頭的。

    為什麼他以前會覺得她是個一板一眼又精明能幹的“女強人”呢?

    最近,他漸漸發現一向給人專業感十足的女秘書,其實也有可愛的一面,不那麼專業卻很人性化的一面……

    “韋秘書,你幹麼拿檔案夾K自己額頭?”

    “沒有!我是……打蚊子!剛剛有只蚊子停在這裡……”

    噗——哈哈……

    外頭傳來韋倩琳和同事的對話。他想自己還是暫時別走出去,免得韋秘書的腮紅會太濃,待會兒又不知要拿什麼趕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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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3:53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週末夜晚,韋倩琳配合婚禮氣氛,挑了一套不那麼嚴肅冷硬的杏色毛織洋裝,頭上的髮髻也改成略松地綰起,用一個中型抓夾技巧性固定,不像平時那樣一絲不苟。唯一不變的,還是那副遮去了她臉上大半光采的“老眼鏡”,保留了韋秘書的基本形象。

    儘管她這身裝扮不至於讓人大感驚豔,但也已經從不少認識她的人——包括最有分量的倪光爵口中,得到一致的讚美。個性海派的許董甚至直接要她“再接再厲”,以後打扮得更漂亮一點去上班沒關係,反正她工作能力強,大家都曉得她不是個擺好看的花瓶,而且她老闆又是個個性耿直,正氣凜然的男人,又逢婚期將近,保證“短期內”不會對她黑自來——

    噢喔,敏感的話題果然來了。韋倩琳無心顧及自己花不花瓶的小問題,有些緊張地覷著倪光爵的臉色……

    “我的婚事取消了。”他居然微笑,用那麼標準參加喜宴的輕鬆表情,滿不在意地說出這個驚人的消息,跟在說“恭喜”沒兩樣。

    由許董臉上突然繃緊的皺紋,就曉得倪光爵這當事人的反應有多不尋常了。

    “呃……這……怎麼會這樣,小老弟該不是在跟我這個老頭子開玩笑吧?”

    誰都知道,倪光爵很少說笑,嚴謹、認真、實事求是才是他的個人特色。

    “不是,我的婚事取消了。”好像怕許董的臉不夠“緊繃”,他還補強一次。

    “……喔,感情的事本來就沒個準兒,年輕人多談幾場戀愛也好,不用太傷心,別放在心上……”許董絞盡腦汁出言安慰,拍拍“失婚”的倪光爵,表情比當事人還尷尬。

    一有其他客人來道喜,許董馬上“轉移陣地”。

    接下來,因為參加婚宴的客人中,部分都是相關產業的熟面孔或“光宇”的客戶,於是在寒暄過程中,相關問題也不可避免的一再被提起。

    他始終如一地微笑、回答,自覺面對就是他處理事情的基本態度,況且這件事想瞞也瞞不了多久,不如大方點,坦承自己的婚事告吹。

    消息很快就傳開。上前來找他談話的人明顯變少,提起他婚事或未婚妻相關話題的次數更是大幅銳減,只敢在他身後竊竊私語地討論。

    沒人問,他似乎閑得很,幾道菜之間,除了吃東西,灑也一口接一口,比她杯裡飲料的下降速度還快,讓她在旁邊愈來愈無法擺出專業笑容與同桌賓客聊天,目光頻頻朝他飄去。

    他突然轉過來,遂亮瞳仁直瞅住她,險些害她心跳停了一拍。

    “在喜宴上讓人知道自己結不成婚,是不是很遜、很丟臉?”他一臉思索,口氣帶點憂鬱。

    “啊?不……怎麼會。”誰敢取笑他,她第一個沖出去給那個人難看!

    “那你就別再用那種擔心的表情看著我,好像很怕我隨時會趴在你肩上大哭一樣。”他扯唇一笑,將杯子裡的琥珀色液體一飲而盡。

    “別喝太多,你的傷口才剛癒合而已。”她克制住想去拉他的衝動,只是出聲勸告,他手背上還有一道剛結痂的傷呢!

    他笑著搖頭。“今天,我想放縱一下,好好喝幾杯喜酒,沾沾新人的喜氣……”再倒一杯,再幹一杯。男人想借酒解悶,喝得盡興,旁邊的女人卻看得好憂心。

    他,還是很痛吧?

    聽他微醺的口吻,望著他逞強的笑容,她的心就像打了一個麻花結,愈擰愈疼……

    錯了,現在想哭的人是她才對,他不知道她有多想抱住他流淚,安慰他不要那麼難過,那麼壓抑,痛就喊出來,她會聽,不會笑他,只求他別再這樣虐待自己,她也會跟著受折磨。

    與其看著他為另一個女人心痛,她寧願看著他為另一個女人微笑,至少可以感覺到他的快樂,而不是加倍的痛苦。

    “如果真的放不開,就不要放啊!”她也不懂自己怎麼那麼大膽,突然冒出這句挑釁。

    脫口而出後,她才有點孬種的盯著人家,擔心這句話會引來沖天之怒……

    他渾然一震,僵硬的神情顯然將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韋倩琳握著杯子,大概下意識想滅火,兩眼鎖定那個咬牙沉默的男人,準備好承受他的責難。

    他又幹了一杯酒,抿緊的雙唇沒吐出半個字、半口“氣”。

    倒酒,又是一杯。再倒酒,又是——

    “總經理。”她拉住欲舉杯的手,把他手中的杯子換成筷子。“吃點菜……”不管旁人目光,直接拿起公筷從剛端上桌的全雞料理上截走一隻大雞腿,拖到他碗裡。“這雞肉看起來很嫩。”

    幾個同桌的賓客面面相覷,似乎都很意外形象端莊有禮的韋倩琳怎麼會做出如此突兀的舉動,好像很怕她老闆吃不到東西一樣,更沒在管同桌還有兩個眼巴巴望著雞腿流口水的小朋友。

    不過因為其中有些人對倪光爵的“傷心事”早有耳聞,加上他此時又一臉隨時會打雷閃電的陰鬱表情,大夥兒都沒敢吭氣,倒是可以體會這兩人的“異常”,眼一瞥就當作沒事般地繼續跟鄰座友人談笑風生,就當看不見這桌邊的一角,持續他們不妨礙也不打擾的原則。

    那張陰沉的面容盯著“斜插”在碗裡的大雞腿,不發一語,幾乎像安靜了半個世紀那麼久,直到她都快要停止呼吸的前一刻——

    “我媽也會這樣。”他驀然抬眸,淺揚嘴唇,像是發現了什麼很有趣的事,清朗的眸中不見半點怒意,甚至愉快地咬了口雞肉。

    她懷疑那只是酒精作用,但無論如何,只要他別再對自己“洩憤”,摧殘自己無辜的身體,別說當媽了,就算要她當外婆都沒關係。

    唉……無奈的歎息又在心裡響起,她自責剛才的多嘴,動手又多替他盛了碗雞湯……

    他喝著溫潤的熱湯,感覺身暖,心也暖,唇線再往上揚,意識停留在一種很舒服的微暈狀態。

    有些醉,卻不至於醉到感受不到她的關心,所以他笑,是真的喜歡她……的關懷,對,就是那份出自真心的好意,他心知肚明,又怎麼能對一個這樣為自己著想的女部屬發怒。

    他氣的,其實是那個曾被當成白癡耍,現在又遭眾人投以同情目光的自己。悶的是他無法開口向大家說明自己真的一點也不難過解除這個婚約的事實,不然大家一定覺得他在強顏歡笑,更可憐淒慘了。但,其中最令他難以忍受的,是身邊這個一直用最多擔憂、十足安慰人的神情看著他,誤以為他還很愛那個女人的秘書——韋倩琳。

    不知為何,“韋秘書”的誤會,就是敦他特別難受。可能是因為他們一直是那麼契合、親近的工作夥伴,所以他才格外抱歉自己沒有對她吐實,害她平白替自己擔這份心,以為他還在為那個女人牽腸掛肚。

    這些天裡,他不否認自己的確甩不掉精神上那種受人愚弄、出賣的感覺,憤怒自己竟會愚昧到想和一個不是真心相愛,又早已背叛這段關係的女人踏進結婚禮堂,“理所當然”地認為那就是他人生中很正確的下一個階段。

    然而……他卻錯得如此離譜、可笑,使得如今每個同情他失戀的眼神,都像是嘲笑他在感情上的低能,使他不能不去面對,卻又不禁要對這樣“自作自受”的自己發脾氣!

    結果,雞腿才吃了一半,他又喝起酒來。趁著這個喜氣洋洋的場合,他才有理由這樣猛灌自己酒,大大方方地“自甘墮落”,試試這些酒精是否真像人家所說,具有澆愁解悶的功效。

    韋倩琳坐在旁邊,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又開始荼毒自己的身體,她擋也擋不住,勸又勸不聽,實在不舍又心急,好想乾脆和他一起喝醉算了。

    可是見他一臉“鬱卒”,那麼難得的放縱自己豪飲,她又不忍心偷罵他,怪他暫時用酒精來麻痹自己的心痛。

    罷了,就今晚,她允許他大醉一回,反正他需要紆壓,而且這個紅包也包得不小,喝酒回本最快。

    跟著,她也喝了一杯,讓自己放鬆一點、多吃一點,待會兒才有體力把老闆平安扛回家。

    今晚,他真的喝多了。

    平時只要稍微攙扶就能移動的人,今天可是讓她用盡了那頓晚餐的力量,才把這個真的“很放鬆”的男人扶進家門,跌跌撞撞地攙向房間。

    他一點都不客氣地把大半體重放在她身上,壓得她有些吃力。平常不知道他那副高大的身材這麼“真材實料”,這下子全都領教到——

    “等我一下。”她氣喘噓噓把他放到床上,匆匆脫掉厚外套,放下皮包,這才有更靈活的身手去“收拾”那個男人。

    她用溫水擰了毛巾來幫他擦臉拭手,照著他喝醉酒的標準流程作業,只是今日他的配合度特別低,所以她得用更多力氣,一邊把他的身體“固定”在床邊,一邊幫他脫下西裝外套,鬆開領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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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4:10 |只看該作者
第4章(2)

    “韋秘書。”

    “嗯?”

    “你談過戀愛嗎?”本來“奄奄一息”的男人,突然睜亮眼睛,問了她一個平常絕不會過問的私人話題。

    她頓了下,心想他真的醉了。

    “有。”她答道,繼續幫他擦手,仔細地每根手指都沒放過,總是謹慎而溫柔地為他打點好每個細節。

    “真的?”他眯起眼。

    “真的。”她抬眸一睞,心想這聲懷疑是瞧不起人的意思嗎?

    然他卻只是用那雙深邃沉著的眼睛望著她,剛毅臉孔沒半點戲譫,仍是那麼正直凜然,卻又帶著幾分可愛的困惑。

    “為什麼分手?”他又問。

    她莞爾,覺得戀愛的人好像都喜歡問人為什麼不談戀愛,失戀的人也喜歡問人為什麼要分開。但還是回答他——

    “交往後才發現彼此不適合。”她直言不諱。出國留學的那一年,曾與一名同樣來自臺灣的男孩相戀,兩人因為語言相通,文化背景相同,很自然愈走愈近,經常一起待在圖書館找資料,窩在校園的某個角落討論報告,偶爾分享家人漂洋過海寄來的家鄉味,最後順理成章的成為一對。

    不過當他們一起熬過那段人生地不熟的適應期,卻漸漸發現彼此間除了功課,似乎也找不到什麼其他共同的話題,就曉得這段戀情其實只是一種人在異鄉的心靈取暖,並沒有太多愛情成分,於是和平分手,做回好朋友。

    純純的愛,靜悄悄地來,不著痕跡地走,猶如冬雪融化後,只留下一個唯美聖潔的印象,淺淺地印在記憶中。後來面對實習機會的競爭激烈,進入公司後壓力也很大,她整天忙東忙西,跟愛情絕綠得更徹底,直到遇見這個男人……

    她望著他,幾乎是情不自禁地凝視。而當他仿佛柔情似水地回望,深深的一眼……她既喜,又慌,甚至有股苦澀蔓延胸口,因為意識到自己連面對他的心情都得像個小偷般見不得光,總是得躲躲藏藏。明明那麼喜歡這個男人,卻為何連被他看上一眼都會覺得心虛呢?

    暗戀,真是一種自找苦吃的自虐行為,但更罪惡的,是這苦裡總能讓人嘗到一點甘甜,所以就算是自己的幻覺,也能憑藉這點微弱甜頭撐下去,再苦下去。

    “是啊,一定要找個合得來的人……不適合……就要分……不能勉強……”倪光爵不僅說話,竟然還伸手輕撫她的臉,像在訴說自己的心有同感,又像在安慰她那臉悲悵的神情,憐惜起她的自憐。

    她微怔,不敢相信他居然對自己做出這麼“親昵”的動作!雖然知道他是因為喝醉了,但是……但是……心怦怦跳,而他好像還嫌她不夠“興奮”,竟然還摘下她的眼鏡,像認出什麼喜歡的東西,輕輕地笑了起來。

    這……這……難道她戴眼鏡的樣子有那麼讓人“不酥胡”嗎?!

    是的,他忽然鬆手,把那副眼鏡放到旁邊——他可能以為那裡有個櫃子,但事實上卻空無一物的半空中。

    嘔!它毫無意外地落地,而那個“兇手”非但沒有半點慚愧,還笑得更大聲,好像挺得意自己的行為。

    她皺起臉,四年來頭一次覺得這男人也有幼稚的一面。想去撿眼鏡,他還拉住她,不讓她離開床沿。

    “韋秘書。”

    “嗯?”

    “我好像喝醉了。”他笑意未退,伸手又摸她的臉……

    “對。”她苦笑,完全相信他是因為喝醉酒才會這樣對她……好像把她當成一顆Q軟的麻糟,愛不釋手地又掐又捏。

    “不過……其實我沒醉。”他深吸口氣,笑淡了,幽暗瞳中又蒙上一層迷霧,比剛才更疑惑似地揪起眉心,細細打量眼前這女人……

    拇指撫過她淡雅細眉,密長羽扇,蒙朧目光停留在她小巧的鼻、嫣嫩的嘴,指梢輕觸,仿佛在確認它們的真實性。

    “……嗯。”她了,喝醉酒的人都會說自己沒醉。不過,他有必要一直用那麼專注又可愛的神情盯著她,還這樣輊柔地觸碰她嗎?

    可知道,他任何一點不經意的溫柔、善待,都會讓她中毒得更深,忍不住對他更貪心、迷戀呐!

    “不然,這裡……怎麼還是……還是……”他重捶自己胸口,苦惱找不到一個能貼切形容的詞彙,覺得那裡憋著一股複雜又陌生的情緒,不該是喝醉後還會有的糾結狀態,完全沒有“一醉解千愁”的通體舒暢。

    反而,當他碰觸眼前這個桃腮微暈、雙瞳剪水的漂亮女子,鼻息間嗅到她身上傳來的陣陣幽香,胸口就像有根羽毛在輕搔、勾惹,錯雜成一種愉悅又苦悶,帶點飄飄欲仙的感覺,令他困擾得很。

    隱隱約約,他自覺好像不該如此碰著、看著這個女人,那麼喜愛這張摸起來水嫩光滑的臉蛋,尤其渴望得知那雙嬌紅欲滴的櫻唇,嘗起來不知是否如外表般甜美……但思緒飄搖迷離,愈想就愈離不開對她的每分注意、每個探觸,雜噪的心神不斷被她吸引,干擾他被酒精作亂的理智……

    不,他沒醉。如果醉了,他怎麼可能還在用腦袋想事情,怎麼還在費力抗拒,而非順從內心那股催人欲狂的躁動——

    “別打了。”她急忙抓住他的手,知道他情傷未愈,一時半刻難以平復心情,但再怎麼傷心也不能這樣傷害自己,把自己當沙包毆啊!

    韋倩琳誤解了他動作背後的真正涵義,看他一臉悶悶不樂的表情,她的心也像挨幾拳似地疼痛,可惜這樣的“內傷”,她從來都只能自己適應,忍過,連喊痛的權利都沒有。

    “躺下吧,睡一覺,明天醒來就會好多了。”她澀澀地笑,哄他躺下,蓋上被子,防止他再弄傷自己,順道檢查了一下他手背上的傷痕,確認沒裂開才安心。

    男人望著她溫柔的神情、輕巧的動作,自己也不明白在這種應該滿懷憤懣、全力仇恨著另一個女人的時候,他眼中為何只有這名溫柔女子的身影,感覺熟悉又溫暖,使他看著、望著,便無法再分心想起其他事情……

    “你要去哪裡?”見她起身。他直覺不滿,甚至厭惡地皺眉。

    “回家。”她按實回答,對他的反應還是摸不著頭緒。

    原來他醉過頭是這樣的“反常”,一下子像個孩子,一下子又讓人覺得霸道。

    下次,她要注意真的不能讓他喝太多,否則很難伺候,累的是她。

    “不是回家了?”他眯起眼,一臉糾正人的肅穆神情,讓她很無言。

    “這是你家,不是我家。”

    “所以你不能留下來陪我嗎?”他看看周圍,語氣軟了些。

    而她,心更軟,尤其當他補上一句——

    “我喜歡你……在這裡。”他拉住她,把那只柔嫩的小手握在大掌裡,耍賴地不放了。

    她頭一次被這充滿男子氣概的男人撒嬌,非常不適應,心房又忙碌地跳動起來,眨眼便把方才的“內傷”甩到九霄雲外。

    唉,愛情就是讓人這麼沒骨氣的東西。仰慕的男人朝她勾勾手指,她就會像忠犬一樣飛撲到他腳邊待命。

    她瞧不起自己,但無法控制自己繼續向那股超越意志的感情俯首稱臣,甚至在想他說的“喜歡”,若是她的喜歡……有多好。

    “我等你睡著再走。”

    “不行,別走,你對我很重要!”他坐起身,急著要拉近與她的距離。

    “真的嗎?”她驚喜地問,即使知道他們想的不是同一道題目。

    “嗯,很重要……”他重握她的手,意識茫茫,但循著熟悉的印象,定定凝視那張芙蓉花般的俏顏,十分確定。“我喜歡韋秘書……還是你最好了,不會背叛我。”

    仍然,他指的是“誠心”,而她聽的卻是“愛情”,不過答案都是一樣的——

    “是,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你。”一字一句,猶如催眠,她跟著他的唇,也跟著他的心,喃喃複誦。

    嚴格說來,她該是背叛自己而愛上他才對。對他,她絕對比對待自己忠誠。

    “永遠?”這是個與他心靈契合的詞彙。

    “對,永遠。”她望進那雙深沉的黑瞳,宛入走進一片燦燦銀河,觀賞著最美麗的星象,感覺有些陶醉,又有點說不上來的激動,真希望自己可以永遠和他這麼對看下去,再不用閃閃躲躲。

    “還是你最好了,韋秘書。”他欣然微笑。

    她瞠大美眸,因為……

    他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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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4:25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他吻她?

    他吻她!而且……

    還不只吻了她?!啊~~

    韋倩琳在內心尖叫呐喊。老實說,她並不是真的很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只感覺一陣溫熱襲向雙唇,親昵廝磨……她驚愕到呆掉,腦子裡才浮現被吻這個念頭,唇瓣上便多了一股濕軟觸感,輕掃過怔愣的唇線,確認似地探索了一陣,便竄入微張的唇間,恣意纏攪,舞弄那不知所措的丁香小舌,吮吻她始終慢上好幾拍的小嘴。

    烈酒餘韻混著陽剛氣息沖上她腦門,已經撞得她昏,更違論他的雙手還爬上她的身子,按住不經一握的細腰,強迫那玲瓏有致的曲線與他貼近,單掌隔著不算薄的衣料盈握起伏胸線,大膽揉搓那團柔軟。這充滿性暗示的舉動,更教她心神一恍,思考困難。

    她以為自己在作夢,因為在夢境中,這男人才可能如此用力的抱住她,腧越那條令她心酸的分界,熱情地對她又親又摸,以一個男人渴望一個女人的方式,親近她逐漸升高的體溫……

    他愈吻愈狂,幾乎是啃咬起她軟嫩的紅唇,不懂為何它們嘗起來如此甜美,比他原以為的滋味更勝數百倍;雙手在曼妙嬌軀上急切摸索,忽輕忽重,不僅她碰起來怎麼會這麼舒服,令他愛不釋手,聞起來也好香……

    倪光爵渾身躁熱,意識濛濛,在微寒空氣中,覺得女人發燙的身子散發出一種迷魅的馨香,頻頻刺激他的感官。

    酒精作用下,男人引以為傲的理智被削弱了大半,思路也跟著打亂,唯有來自心理層面的感受力被放大,反應在高昂的情緒與亢奮的身體上,鼓噪他順從內心渴望,什麼都別想……

    他埋首於她香氣縈繞的頸肩,禁不住那陣美好誘惑,也不耐煩隔著幾層衣料的接觸,不客氣地動手拉扯她身上的洋裝,力道大得震醒她的神智,使她從頭暈目眩的情欲中片刻回神,輕推他的胸膛。

    “總經理。”由他渙散的眼神,她知道這男人並不是清醒的,說不定在酒意之中,還將她誤認成其他女人……那個令他心碎的女子。

    “韋秘書……”他嘶啞傴語,邃茫目光氤氳墨濃欲望,閃爍幾分癡迷,恍若醉心地呼喚著眼前這個讓他熱血沸騰的女子。

    她聽見了,清楚聽到他沒有將她當成另一個女人,即使還是秘書,但他知道是她……是她!

    這聲確認使她激動、動情,心緒澎湃如沸水,大舉蒸發腦中的理智。

    看他又像個任性孩子般拉扯她的洋裝,神情無助又氣憤,她彎起唇,索性又當起稱職的助手,主動幫他解開自己背後的隱形拉鍊……

    他雙瞳炯炯,緊盯著她無心卻充滿魅惑的性感動作,喉間一陣滾動,乾澀得像咽下一口沙,但他曉得自己此時渴求的不是水,而是能夠平息他體內那片烈焰的“甘霖”。

    抬眸,男人凝定女人柔媚含羞的嬌容,入迷又似貪婪地留滯,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卻更加強烈地興奮著自己能夠擁抱這個熟悉、可靠、貼心又令他感到很滿意的女人……

    他這麼做了。當她羞赧忐忑,還在考慮要不要脫掉整件洋裝時,男人便如一陣狂風呼嘯而來,將她卷至床鋪中央——

    ……

    她累到動不了,入睡前卻是嘴角含笑,心情輕飄飄……

    這晚,她像一顆脫軌的行星,負載著積壓太多太久的愛意,一口氣爆發出來,撞向光亮的恒星,即使會因此殯滅也在所不惜,至少這一夜,她曾經在漆黑天空留下一道耀眼的光芒。

    明天怎麼樣?

    管他的,她不想了……

    翌日——

    陰雨綿綿,太陽仿佛也去過冬,把應該明亮的天色,遺落在一片灰濛濛的冷空氣中,以致時近中午,窗簾半掩的室內遺像黎明初臨般黯淡……

    一陣輕巧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穿過玄關,拐過客廳,再從廚房走向臥房,緩緩轉動門把……

    悄然放輕的腳步,在跨過房門後,突然轉為沉實、急促,一步一步踏近大床,凝住兩秒,重重一跺——

    “倪光爵!你給我起來,快起來——”尖銳的叫駡劃破寧靜的幽暗,窗簾被粗暴的拉開,引入微弱陽光。

    床上的男人擰起眉,睜開眼,想看清楚那陣害他頭痛欲裂的噪音來自何人。

    他撐起沉重的身體和像要爆炸的腦袋,一看見站在窗前的女人,臉色驟變,怒意立現。

    “你怎麼進——”該死,他忘了收回給她的鑰匙!火氣更盛——

    “誰准你再踏進這裡的!”他橫眉怒目地瞪著那個永遠不想再見到,甚至連想到都會心情惡劣的女人。

    “我不能在這裡,她就可以?!”林芷雲氣焰不減,同樣怒氣衝衝的指向床鋪,發抖的手上還戴著他送的求婚鑽戒,讓男人見了更加礙眼。

    盛怒中的倪光爵本想大吼回去,但下意識往那女人指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倏然一愣,瞪大眼,愕視著眼前景象,不敢相信自己雙眼所見……

    她……韋秘書……長髮如瀑披散,神色驚惺,胸前抱著的被子,顯然和他身上蓋的是同一條,僵坐在大床的另一邊。從露出被緣的一雙藕臂、裸白肩頭,以及髮絲下依稀可見的側背線條,光潔地瞧不見一絲掩蔽,他幾乎可以確定,被子下的她一絲不掛。然這般柔弱、性感,“暴露”到太不像她的模樣,還使他遲疑了下,才確定這個面貌清妍的女人,就是他認識的那個韋秘書。

    問題是,她怎麼會以“這副模樣”出現在他的床上?!

    倪光爵震駭不已,低頭看了眼自己赤裸的上身,不難感覺到被子底下的他同樣不著寸縷……

    殘破的記憶在悶絞的腦子裡迅速回溯,連同眼前的淩亂,拼湊出一個驚人的事實——

    “不要臉!你自己跟秘書搞在一起,有什麼資格怪我和前男友糾纏不清?”像是不甘心被人遺忘的林芷雲,再度以尖銳罵聲凸顯自己的存在。

    之前因為害怕會更加觸怒倪光爵,她一直不敢直接找上門求和,只透過電話狂叩,拚命發簡訊,沒想到今日鼓足勇氣登門,居然目睹他和秘書的姦情!

    倪光爵緩緩回頭,目光有些失焦,紛亂的思緒還滯留在那太嚇人的“事實”中,尚未完全回神。

    韋倩琳低著頭,不作聲,再怎麼想,也沒料到自己一覺醒來會面對這種驚天動地的場面,全身光溜溜的被他前未婚妻“抓奸在床”!

    不過,無意間得知了他決意解除婚約的原因,即便身陷在這應該可以稱做“自身難保”的危急關頭,她仍為這男人感到一陣揪心。因為瞭解他的個性,所以理解他肯定傷得不輕,難怪昨晚會喝那麼多酒,提到“背叛”——就是一陣失控……

    兩人各自沉吟,不約而同對林芷雲的叫囂“冷反應”,使她誤以為他們是默認了這段姦情,再想到那兩人不知何時開始就背著自己有一腿,向來個性白我、不能受委屈的她,更是歇斯底里,發瘋似地沖向她身前——

    “狐狸精!怪不得一直擋著不讓我找他,原來是你自己在打他主意,想把他占為已有,真是下賤……”她使勁拉扯韋倩琳的被子,嚷嚷著要剝下她的“狐狸皮”。

    好像所有女人抓奸都一定要這麼做,總是火力全開的先攻擊另一個女人,而不是同樣有錯的男人。換個角度想,男人是否就是憑恃著這點“優待”,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偷腥,害得多少女人為他們自相殘殺。

    韋倩琳死命抱著被子不放,一邊護著身上的遮蔽,一邊還得防著林芷雲亂掌偷襲,根本無暇解釋自己並非從中作梗的第三者,就被捲進一場混亂中,難以脫身。

    “住手!放開她——”命令無用,倪光爵直接上前拉開那個張牙舞爪的女人,顧不得自己衣不蔽體,下半身隨時有走光的可能。反正他的身材對這房裡的兩個女人來說,都不是什麼“秘密”了。

    “這種情況下你還護著她?”林芷雲怒火中燒,恨恨地甩開他的手。

    之前看這個女秘書老在他身邊跟前跟後,關係密切,她就懷疑過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麼曖昧,但是再觀察她那身讓人倒胃口的打扮,加上他對自己要求甚高,極不愛混淆公、私事的個性,才使她暗自排除掉這個可能,不料卻在這裡栽了個大跟鬥,這教她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出去,我不想見到你。”他回應相對冷淡,對一個厭惡到底的人,連吵都不想和她吵,半個身子擋在韋倩琳身前,防止她再遭受瘋狂攻擊。

    這一前一後,挺身護衛的姿態,著實也像極了被抓奸男女的“標準動作”。

    不過,韋倩琳望著那堵寬闊的背,心裡卻有股被保護的感動……

    多慘呐,她居然愛他愛到連陷入這種難堪的處境,背上這等冤枉的“賤名”還是很想沖上去抱住他,謝謝他的挺身相救。

    “你當然不想,因為你根本沒臉見我,兩個人一樣無恥,背著我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還敢對我大聲,在我面前裝清高。”她直指那對“狗男女”,憤憤不平。

    原本嬌滴滴的形象,全被猙獰所取代。

    倪光爵面色凜冽,盯著那個滿口穢言、齜牙咧嘴的女人,深深懷疑起自己或許真沒有什麼看女人的眼光,剛剛見到韋倩琳的模樣頓疑幾秒,現在見到這個女人……他更懷疑過去半年自己到底都在跟誰交往、論及婚嫁?為什麼他好像完全不認識眼前這個女人,從不曉得她發起脾氣來會如此氣焰囂張、黑白不分,甚至出手傷人。

    她在指控別人的同時,是否想過自己之前都做過哪些事,竟然還有臉站在這裡振振有詞的教訓人!

    “注意你的措詞,還有你現在站的地方,這裡一點都不歡迎你。”他忍著一肚子火,再下逐客令,今天才看清楚她不只有點嬌氣,而是嬌縱到撒野的地步,頭痛得很想沖過去給她幾拳——如果她不是女人的話,他真的不會這樣放過她!

    “不歡迎就不歡迎,以為我真的那麼稀罕嫁給你嗎?!除了有錢和長得好看一點,你還有什麼地方了不起,憑什麼這樣對我!”想到這陣子的低聲下氣她就嘔!

    其實這半年來,她也受夠了這個無趣又不會討女人歡心的男人,雖然待她算用心,還是差他最愛的工作一截。要不是家人一直勸她收斂脾氣,嫁個金龜婿,以後就可以少吃點苦,有好日子過,她更喜歡像前男友那樣嘴巴甜又風趣的男人,總是能逗她開心,把她捧得老高。

    她舉起手上那枚鑽戒,雖然心裡有些捨不得,但為了面子,還是高傲地將它摘下,用力朝他扔去——

    “記住,現在是我甩掉你。”她趾高氣揚地掉頭離開,走不到三步——

    “等一下。”他喊住她。

    林芷雲暗自得意,隱去嘴角的笑容,優雅轉身,傲慢地睨著他。“你休想求我回頭。”

    他繃著臉,冷聲道:“把鑰匙留下再走。”

    同樣的錯誤不能犯兩次,他怕的就是她再回頭。

    “我詛咒你們!”她掏出鑰匙,奮力一擲,隨即跺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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