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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左薇 -【走私浪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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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4:41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鑰匙險些砸中倪光爵的肩膀,他偏身一閃,不意貼近女人面前,近得能聞到她的發香。男性軀體微微一顫,卻也勾起他心中的罪惡感。

    “你……沒事……吧?”她氣虛地問,隔著一條棉被的距離,羞得不敢抬眸看他,心跳得好快好快。

    他退開,搖頭,背過身。

    “先把衣服穿上。”他拾起散落在他那頭的衣物,遞給她,自己也迅速套上長褲,披上壓皺的襯衫。

    空氣凝結,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沉默,他聽見背後傳來憲憲宰宰的聲吝,印象模糊地想像著自己昨夜是如何粗蠻地剝光她的衣服,把她壓倒在床,一逞獸欲……

    不待她開口質問,他已經先被自己的良心壓垮,好想殺了自己!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對你做出這種事……”他轉身面對自己的罪行,低啞的聲音消失在濃濃的痛苦中,覺得那個林芷雲還真是罵對了他的無恥,可惜這兩個字,還不足以形容他犯下的罪。

    “因為你喝醉了。”韋倩琳坐在床的另一邊,望著男人不出意料的自責:心情淒然。

    “那不是理由,就算喝得再多,我也不該這樣對你……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該死!真該死……”他扯著頭髮,對這顆不清醒又痛得要命的腦袋又敲又捶,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中的懊悔,向她賠罪。

    倘若曉得自己的貪杯會對她鑄成大錯,他一滴酒也不會沾……根本不該邀請她一起出席這場婚宴……他根本不該執意參加這場婚宴!

    面對?呵……他現在拿什麼臉來面對她!

    “總經理不需要跟我道歉,你並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我的事。”她口氣平和,表情鎮定,眼中僅有的緊張,是他怎麼可以用那只才要痊癒的手去對自己的頭“施暴”。

    倪光爵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實在不能理解她為什麼能對一個禽獸不如的男人如此寬容?

    從她膚若白玉的頸子、胸口,甚至手臂和大腿上那些清晰可見的紫紅色印記,他都不難猜出自己昨夜對她犯下了多麼不可饒恕的罪啊!

    “怎麼會沒有!昨晚我——”

    “是我自願的。”她打斷他的自責,清清楚楚地說明原因。“昨晚……我是跟自己喜歡的男人上床。”沒有半點勉強,所以他沒必要道歉。

    “你說……什麼?”他神情愕然,如同方才發現她竟躺在他身邊。

    “我喜歡你,倪光爵。”不是“總經理”。她終於說出口了,心口有種解脫的輕鬆。

    不過另一個男人卻婦遭雷擊,晴天霹靂。

    “你在安慰我。”

    “不是。”

    “不可能……”

    “但它的確發生了。”她本來也以為不可能,所以還自信的許下承諾,結果作繭自縛,把自己困在暗無天日的苦戀裡……

    “我愛你,很久了。”

    倪光爵真的沒想到,自己穩紮穩打的人生中,還會有比親眼撞見未婚妻跟別的男人幽會更震驚的時刻。直到方才睡醒後,發現自己跟女秘書上了床。幾分鐘裡,又由同一人再創“高峰”——

    我愛你。

    他驚望著女人篤定的眼神,聽她口吻堅定的告白,腦袋裡仿佛又加入了上萬隻蜜蜂,嗡嗡嗡地振翅,吵得他一度耳嗚,思緒真空。

    她愛他?

    這女人愛他?

    韋秘書愛他?

    不……怎麼會!怎麼有可能?!她是他最信賴、倚仗的秘書,他們應該只是互相瞭解、默契絕佳的工作夥伴,就算比起他跟其他部屬、員工更要好一些,也是因為工作的關係,從來不是其他的……

    頃刻間,他心中千頭萬緒,腦子裡湧進許許多多一起與她經歷過的片段,包括她的專業、她的認真、她的關心、她的體貼、難得一見的慌張、偶有的溫柔、柔媚的淺笑……

    驀然,昨夜的記憶又拼回了幾塊。他記得是她攙他進房,幫他脫衣擦手。他拉住她,在恍神間吻住,而她……沒有拒絕,揚起一彎柔美的笑容,主動解開背後的隱形拉鍊……

    而後,他失控得徹底,她似乎也毫無抗拒,在他身下的印象是令他瘋狂的豔媚、配合……正如她所說——她是自願的。

    但,她怎麼可以自願?!她怎麼能夠放任意識不清的他對她胡作非為,一點都不抵抗他的非禮之舉!

    她自願,可他並不願,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醉後亂性的禽獸,對自己最信任的工作夥伴做出這種千萬不該的惡行,以後叫他要用什麼態度面對她,再跟她繼續共事下去?

    突然,他心頭火起,憤怒起這個女人擅自愛上他的那份心甘情願,害他平白占了別人的便宜,身陷在這陣罪惡感之中;又害他做出跟那個林芷雲一樣的骯髒事,變成一個被人“抓奸在床”的下流傢伙。儘管在時間點上不算背叛,但分手不到半個月,他就和其他女人上了床,這點也很抵觸他白認“專一”的感情觀,令他無法忍受!

    “你不該愛我,也不該讓一個不愛你的男人那樣對你……”他面色鐵青,眸光冰冽,滿腔歉意非但沒有因為她的示愛而釋懷,反而更痛恨自己的嚴重脫序,甚至不禁要埋怨起她的癡傻,怎麼可以縱容一個無心的男人這樣對她……他到底該怎麼負起這該死的責任!

    韋琳倩怔望那雙充斥悔恨的赤紅雙眼——心口像抵著一柄利刃,隱隱刺痛……他的一句“不愛”,比她長久以來的“不該愛”更具殺傷力。

    “你……真的……不可能愛我嗎?”她神情淒悵,臉色蒼白,即使討厭這樣顯得卑微可憐的自己,還是貪求著他的心,期待一絲一毫的希望。

    “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對自己的員工存有私情。”他重申自己的原則,把那條失守的界線再度劃清,用力刻在心上,與她之間。

    但不知為何,那道刻痕似乎也劃痛了他,使他心頭一陣擰緊,情緒更悶,特別是看著她那臉快要沒有血色的慘澹的表情,思緒愈是一片混亂,莫名地覺得自己好像正在做一件更嚴重的錯事。

    “如果我不是你的秘書呢?”她不死心地追問。

    “你是我的秘書。”他定視她眼中的企盼,毫不考慮地答道。

    “如果我不想只做你的秘書呢?”

    “你,是我的秘書。”沉穩的,他再說一遍,這表示他們之間,不會有其他可能,所以他才苦悶這負不起的責任。

    早知道會是這樣了。她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多此一問,還妄想試探他什麼?挑戰她明明很瞭解的這個男人,平自在自己心上多補幾刀……

    “我知道了。”她不再自討沒趣地起身,離開那張讓她有過一夜美夢的大床,挺直因前夜縱情過度,依然酸疼的腰背。“那麼昨晚的事,就請你把它忘了,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一抹笑,抿淡所有愁苦,再回身面對他的,是淡然,帶著些許自信,不許自己示弱的面容。

    “這怎麼可能!”瞧她說得輕鬆,他便覺得一陣光火,好像他從頭到尾都是個弄不清楚狀況的笨蛋一樣。

    “可以,因為昨天跟你上床的韋倩琳,不是韋秘書。總經理和秘書之間,什麼事也沒有。”她字字堅定、冷靜,如同在厘清一件絲毫不麻煩的小事。

    這麼一來,他就不必懊惱自己的“錯誤”,在心裡跟自己過不去。而她,也不會太傷自尊,依然是一個勇敢愛人的韋倩琳,也是盡忠職守的韋秘書。

    “我走了。”她拿起皮包和外套,下麵壓著他家的鑰匙。

    她拿起它,頓了幾秒,又放下。不想等他開口要回這把鑰匙,省得給自己多添一筆難堪。

    她曉得,自己已經沒有保管這把鑰匙的資格……

    一步接一步,她走得不算快,因為腿間還有些不適,心裡還有些不舍,一想到這應該是她最後一次出現在這個屋子裡,腳步越發沉重了起來……

    他,始終沒有出聲留人。

    倪光爵坐在床沿,看她一步步走遠,消失在眼前,心頭也像踩出兩行沉重的步子,顛簸不平。

    他不是沒想留她,而是被她最後幾句話困住,心思紊亂,實在想不出留下她以後,還能跟她說些什麼。在總經理和女秘書之間,確實什麼事也不能有,那是他不曾破例甚至動搖過的基本原則。

    然而聽她撇清昨夜的親密關係,一副不要他負任何責任的灑脫……他一點輕鬆的感覺也沒有,良心反倒更受折磨,惱火起她慣有的平穩,但又不能因為這點過意不去就違背自己的原則,接受她的感情,給她愛的假像——這不僅他做不到,想必連她也不會接受這樣的“負責”。

    所以,怎麼辦?他到底該如何彌補自己犯下的滔天大錯!

    想來想去,他頭更痛,思路更亂,煩躁地掀了那床跟他腦袋一樣淩亂不堪的被子——

    小塊的乾涸血跡印在床單上,引起他注意。

    他直覺看向自己受傷的手背……結痂的傷痕完好無缺,那麼這斑斑血漬是……

    可惡!那女人瘋了嗎?!像他這種感情遲鈍,連被愛都渾然不知,又沒辦法給她任何正面回應的男人,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她把自己的初夜交給他!還在他半醉半醒,根本不可能太溫柔對待她的情況下……

    是我自願的。

    “嫁究竟愛我什麼!這麼笨……”

    他喃喃自語,撫著手上的傷痕,想著那個原來一點也不聰明的女人,憔悴又蒼白的容顏……你……真的……不可能愛我嗎?

    當然不,她只是他的秘書,他們不可能有工作以外的交集。

    可為什麼,他現在滿腦子的她,跟工作一點關係也沒有?

    一個不需要他負責的處女……

    太棒了,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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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4:56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他是禽獸!

    回到家,韋倩琳大半天都呈現“奄奄一息”的狀態,無論做什麼都有氣無力,提不起勁,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又到客廳癱著,偏偏身體不動,腦子裡卻“過動”地映繞著她與倪光爵之間的種種種種……

    停不下,忘不掉,就連被打回票的告白,也在她心頭兜轉了幾百遍,轉得她眼前一片黑,癱得更嚴重。

    晚上,陳兆緯送來他愛人同志前幾日從國外帶回來的伴手禮,說是要謝謝她前陣子幫忙照顧那只毛茸茸的家犬。聽到她還沒吃晚餐,又很自動自發的說要留下來陪她用餐,逼得她不動也不行,只好去幫他張羅食物……

    “你上了你老闆?!”陳兆緯“一筷”插中盤子裡的白胖餃子,不可置信地盯著這個惦惦吃三碗公的女人,嘖嘖嘖,人不可貌相……她總算開竅了!

    “請不要把‘上’這個字講得那麼自然好嗎?尤其是在吃飯的時候。”她撐著下巴,睨著他,覺得他褻瀆了眼前這盤神聖的水餃,有點替它們不值。

    “OK。”他這人很好溝通,爽快改口——“你‘吃’了他,怎麼樣……總經理入味嗎?”他勾唇一笑,慢條斯理地吞掉筷子上的水餃,優美的動作充滿曖昧的影射。

    “……”她雙頰飛紅,下意識撫著高領毛衣下那些熱情的吻痕,腦袋控制不住地想起昨夜在床上,他對她這樣又那樣,幾乎“咬”遍她全身,正反面都沒遺漏……

    陳兆緯了然於心地又吃了顆水餃,覺得這滋味真是讓人無窮回味啊,嘿嘿嘿……

    “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殘忍的現實,眨眼便降低了她臉上的熱度。

    “還能怎麼辦。”她聳肩,也丟了顆水餃到嘴裡。結局只有那一百零一個,她早有準備的。

    “不會吧,都走到這一步了還打算下臺一鞠躬?”

    她歎口氣,搖頭。“其實我一步也沒有跨出去,反而是倒退了一大步才對。”

    苦笑,但怪不了人,是她自己選擇的,寧願有一夜的燦爛,也不要在永夜裡黯淡無光。

    “傻妹,你都跨到他身上——”

    她一瞪!

    “好好好,不管誰跨誰,但經過這種突破性的發展,爆炸性的轉折,他的未婚妻又提前出局,簡直是連老天爺都在幫你!你還不乘勝追擊,把握時機扭轉幹坤就太可惜了。機會、機會——這就是天大的機會啊!”

    瞧他以慷慨激昂的語氣鼓勵她爭氣,用餐的儀態卻一貫地優雅、斯文。她一直覺得,這簡直是精神分裂的一種。

    “那是你沒看到他的表情才會這樣說,他現在肯定討厭死我了,怎麼可能還讓我繼續待在他身邊。”想到他那臉悔不當初,恨不得能坐時光機回去殺了昨夜的自己的表情,她心頭一陣悽愴,用力咽下沒嚼爛的水餃。

    原本,她一點都不想被他討厭的,可是最終還是起了貪念,毀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好形象,大概也傷了他……

    唉,那男人可能會覺得自己被最信任的秘書給“坑”了吧。她自嘲地想道:心中竟也對他存有一絲愧疚。

    “所以你就這樣死心了?在被人徹徹底底吃幹抹淨後,一聲不吭地退場?”這跟“不戰而降”有啥兩樣!

    “不然還能怎麼樣嘛?”就算她不自動請辭,也會被他一腳踢出去,到時候不是讓自己更難堪?

    “要怎麼樣當然能怎麼樣,就看你有沒有心想怎麼樣。”他一臉受不了,才剛覺得她開竅一點,她又馬上縮回殼裡。

    “那……如果有心的話,能怎麼樣?”她加入繞口令的行列,倒想聽聽他有什麼建議。

    他放下筷子,慈眉善目地微笑,指指跟前的盤子。

    “有心的話,就再去煮一盤水餃來,這幾顆是在喂鳥啊?”他以為那十五顆水餃是一人份,沒想到她也幫著吃,害他現在肚子空空,脾氣也變差,尤其面對她這副“沒出息”的樣子……講了有用嗎?他這幾年裡都不知勸過她幾千百萬次了!哪次不是徒勞無功。

    她看著空空如也的盤子,尷尬地笑了笑,本來自己沒打算吃東西的,但聊著聊著,就順口……

    “我煮非常好吃的海鮮烏龍面給你吃好不好?”

    他盯著她那臉刻意討好人的表情,嘴形堅定地說:“水、餃。”

    “……一定要水餃嗎?”她滿是為難。

    “怎麼,你都把總經理整尊吃幹抹淨了,我吃你幾顆水餃就那麼捨不得?”厚,他以前不曉得她是這麼小氣的人耶,剛剛看到明明還有一大包,難道她要留著當宵夜,把自己撐死?

    “那包水餃不一樣,是他特地給我的……”他手受傷的那天,她去他家煮他最喜歡的味噌湯給他喝,兩人有說有笑,共進了一頓美好晚餐。她說喜歡吃他家的水餃,他就要她帶一包回家,不用客氣……

    是不是很浪漫?

    “你智障啊,他家賣水餃的,放著也吃不完,隨手丟一包給你,你也爽成這樣,我家養的那條狗都比你挑食。”陳兆緯對她的“少女情懷”完全不屑,不過看她癡情成這樣,要是真的辭職,日後恐怕還得傷心好一段日子。

    “禮輕情意重,這是心意。”她不服氣地反駁。什麼狗啊!

    “我也有帶禮物來,所以快去煮,別囉嗦。如果太重色輕友,日後哭的時候可沒人安慰你。”

    “我才不會哭。”她橫了他一眼,起身去廚房。

    “那最好了。”他也希望是這樣,不過依他對她的瞭解,拋只是不讓別人看見她的眼淚,其實……

    她並不是那麼堅強的女人。

    “要吃幾顆啦?”

    隔天,氣溫沒有特別低,不若前日那般濕冷飄雨,只是一個尋常不過的冬日,但對一早進公司的韋倩琳來說,絕不尋常。

    她一如往常地準備好他的辦公室,坐在位子上,捧著早餐,等他上班,面對自己不能逃避的這天——

    “早安,總經理。”她按往常那樣跟他打招呼,心裡卻不期待能得到他的回應。

    “早。”倪光爵表情沉凝,但不至於冷冰冰的凍傷人。

    她表面鎮定,內心卻有點詫異,他居然還會給她這樣的“好臉色”?

    倪光爵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走到她桌前,更不可思議地交給她一個保溫瓶。

    “……謝謝。”她遲疑地接過咖啡,又匆匆的把早餐遞給他。

    他拿著,竟也沒拒絕,點個頭便走進總經理室。

    她仿佛狀況外地盯著那扇門,想不透他怪異的“平常”。打開保溫瓶,就著那陣撲鼻而來的咖啡香氣,抱著珍惜又即將懷念的心情,輕啜一口——

    好苦!她急皺雙眉,半信半疑地再喝一口,咖啡裡依舊有砂糖蓋不掉的苦與澀,殘留在舌上。

    這什麼?那麼難喝的東西,一點也不像他親手煮出來的咖啡!

    報復嗎?因為她對他做了“無法挽回”的事,他就故意用這種幼稚的手段來整她?

    放下保溫瓶,她吃著自己帶的早餐,“乾巴巴”地瞪著那杯難喝的咖啡,咀嚼著那杯咖啡裡的“不明意圖”,配了幾口溫開水,咽下的,是不喝咖啡也嘗得到的苦澀……

    時間一到,她拿著準備好的東西走進總經理室。一眼就瞥見男人桌邊擺著沒動過的保鮮盒,裡頭的早蟹完好無缺,一口不少。

    她眼一黯,心也涼,惱他既然不吃幹麼還拿!都不知道她有多用心做那些東西,又是用什麼心情做那些東西……他氣她也不必拿自己的胃發脾氣吧。

    打開記事本,她按下心中的酸楚,開始向他報告一日行程,待他確認無誤後,再把一個資料夾遞到他面前,欠身告退。

    “等一下。”他抬眼看她,抽出放在公文上的那張紙。“這什麼?”

    “辭呈。”

    清清楚楚兩個印在抬頭的大字,他當然看得出來。

    “我是問你為什麼遞辭呈?”

    “因為……我做了該遞辭呈的事。”這還用問嗎?多說多尷尬而已。想起前晚的事,她都不太好意思直視他的臉了,他又是在裝什麼傻。

    倪光爵直盯她,微擰眉,沉然若定的黑瞳中閃過一抹思索,開口反問——

    “不是要我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是。”她答得有點猶豫,因為他這反應就跟那杯走味的咖啡一樣,都不像他會做的事。

    她說歸說,可沒真指望這男人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若無其事地讓她留在他身邊,於是很認分地打好這份辭呈,只希望自己能“走得有尊嚴”。

    “既然什麼事都沒有,韋秘書只要像往常那樣,繼續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何必要辭職?”他明明白白的要她留下,說明她沒有誤會他的意思。

    這個大臺階,如果她識相點就應該漂亮地走下去,拿回辭呈速速離開,暗自感謝他的不辭之恩。

    但不知為何,向來識相的她卻突然變得很白目——

    “當初面試的時候,我曾經親口承諾,不會對上司存有任何私人感情,否則就必須放棄這份工作。”或許是想替自己被漠視的感情叫屈吧,她不惜“自取滅亡”的舊事重提,就是忍不住要在這個男人面前提醒——嘿,我愛上你了,記得嗎?

    “就我所知,當初你是被要求在‘總經理覺得私生活受到冒犯’的情形下,才必須另謀高就。”那場面試,他全程參與,同樣沒忘。但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竟對她的每個應答如此記憶深刻,毫無遺漏。

    “所以,總經理一點也不覺得被我‘冒犯’?”她抓住重點,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探究。

    “那晚的事……是我冒犯你比較多。至於感情,那是你的自由意志,沒人可以干涉。”他表情凝重,像是痛下決心……才往她心上捅了這一刀!

    言下之意,她愛不愛他,是她家的事,他一點都不會受影響,跟他沒關係?

    “在我眼裡,你是一位非常專業、稱職的秘書人員,我希望你以後也能繼續留下來幫我做事。”他接著說,也不知這話是說給她還是特別說給自己聽的。不過對於公私分明的倪光爵而言,好像就得有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能說服自己想留下她的正當性。

    他可知道啊,自己在短短幾句對話中,已經強調了兩次“繼續”,好不想這個女人離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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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5:09 |只看該作者
第6章(2)

    “……”她沉默著,怕一開口就會洩漏自己的心痛,重傷地哀號。然而在此同時,又有股不甘示弱的憤慨在她胸口奔竄,直沖腦門——

    “如果我不辭職,總經理真的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像往常那樣跟我共事?”掐著懷裡的記事本,她壓抑的口氣反而顯得有些激動。

    “當然。”他一臉波瀾不驚地答道。

    “即使每天看到我,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就跟四年來的每一天一樣。”淡然的語氣,傳遞著篤定的語意。

    她臉色刷白,雙唇不自覺地顫抖……

    原來,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她對他而言也“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萬年不變的工作夥伴,永遠可以心平氣和面對的女秘書,無足輕重到連辭退都不必?!

    望著男人的冷靜自持,她氣憤!也洩氣……太多衝突的情緒,繞著心上他刺穿的那道傷口打轉,將它撕扯得更深、更痛,但這怪得了誰?是她自己愛上不該愛的男人,說出那麼驕傲的話……

    “謝謝總經理,我會好好工作,不會讓你失望。”她拿回辭呈,展露笑容,實踐自己“什麼都沒發生”的大方態度。既然他可以“公事公辦”,她又何嘗不能“秉公處理”,成熟的處理掉那些會讓她顯得可悲又軟弱的秘人感情。

    躬身致謝,她諷刺地感謝他的“無情”,應該可以讓她清醒不少,助她早日從這場苦戀裡脫身,不再那麼愛他,妄想得到他在工作以外的注意力。

    總有一天,她會對他死心的。

    轉身——他又喚住她。高朔的身形直接來到她身邊,交給她一把嶄新的鑰匙。

    “我換了門鎖和密碼……”同時交代一串新數字,他隨即返回座位。

    她握起手心,緩緩走出總經理室,關上門,腳步便沉重得無法再移動半分。

    攤開掌心,她落寞垂首,心酸地看著那把冰涼的鑰匙……

    本以為,她已經沒資格拿著這把鑰匙,因為它不僅能開馭他家的大門,也代表著他對人的信任。當初她可是在他手下工作了兩年多,才從他手中拿到這把鑰匙,等同得到他沒有疑心的認可。

    當時她好開心,還因為自己能得到這份“殊榮”而沾沾自喜,雀躍不已。

    如今,同樣的信賴,卻只令她覺得悲從中來……

    是啊,她是他的秘書,也只能是他秘書,所以當然可以拿著這把鑰匙,不用歸還,她幹麼還多此一舉地留下它,以為自己對那個男人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她笑,譏諷自己的自以為是,又不是他的誰,還學人家的前未婚妻留什麼鑰匙,一早拿著辭呈去“自我了斷”,以為人家會在意她這個小秘書……

    呵!她抹去眼前影響視線的水霧,走到碎紙機旁,把那張辭呈徹底絞碎。

    真希望,這台機械也能一併碎了她的感情……

    門內,倪光爵聽見機器的運轉聲,高懸的心情總算放下了些,這會兒才有食欲吃早餐,嘗出她做的美味。

    自從前日與她分開後,他的宿醉症狀好像一直沒好全,頭不疼,思緒卻滯留在渾沌不清的狀況,遲遲未明,想了很多事,沒一件有答案,唯一稱得上有點建設性的事,就是換了新門鎖,但仍無法“高枕無憂”。

    這兩天,他的心情遠比目睹林芷雲背叛那時更灰澀,因為負不起她想要的責任,也滅不掉自己的良知,分分秒秒處在左右為難的掙扎中……想的都是她。

    儘管身體按著規律生活,不過嚴重失神的心思卻一直沒“矯正”過來,甚至連煮壞了平日挑剔的咖啡,飽也食不知味地一飲而盡,還習慣性地打包一杯給她。

    是的,習慣。對於那一夜“意外”還苦無定論的他,原本也想暫時孬種的逃避這個難題,先照著原來的相處模式,假裝一切無恙地回到辦公室來面對她。不料他的“若無其事”才裝到一半,她又丟了一顆炸彈過來,搞得他一陣心慌。

    辭職?!不行!雖然他還沒把這事想清楚,但不想讓這女人離開的意識,卻是強烈、清晰地浮現心頭,使他捏了把汗。

    情急之下,他無法細探自己緊張的原因,只能用她前日撂下的那番瀟灑言詞,回過頭來困住她欲離去的步伐。

    成功了!幸好。

    不過為什麼明明應該允許她辭職,也理當認同那個辭職原因的他,會反過來替她“圓話”,一點都不想讓她去另謀高就呢?

    換作過去的他,該是在她說出愛他的那一刻,就會當場要求她口頭請辭才是。

    然現在,他卻在這裡暗自慶倖留住了她……為什麼?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倪光爵又被一堆問號埋沒,想不通自己面對她時怎麼可以態度堅決,侃侃而談,但面對自己的質問,反倒支吾其詞,說不上一句明確的感受:心裡悶得慌。那感覺好像是明知道答案,又刻意將其掩藏,不想揭穿——

    怎麼會!難不成他也對她……這不可能,一定是有其他原因……就是……

    他盯著手中的三明治,凜眸微眯,竟然一度卑鄙的想要將那個不想失去她的理由扣到這份美味的早餐上。

    太可恥了!他活了快三十四個年頭,還沒動過這麼上不了檯面的“歪”腦筋。

    不過就在這種反反覆覆、左右推敲的自問自答中,對於她的這份“無解”,倒也漸漸解開了一點頭緒……

    假設……或許……他的心早就動搖了也說不定。

    下了班,韋倩琳再度癱倒在自家沙發上,抱著電話向陳兆緯訴說她今天的“高潮迭起”,主要是想問他——

    “我答應留下是對的嗎?還是離開比較好?會不會他只是在測試我,而我居然真的留下來……不,他應該不是那種人……可是我應該留嗎?”她語氣猶豫,兩面思考,感覺自己跳進一個親手挖出的大坑裡。坐困愁城。

    雖然早上意氣用事地答應倪光爵留任,還保證自己會好好表現,但其實過了中午她就開始搖擺不定,懷疑自己是不是作了一個笨決定。

    靜下心來想想,畢竟她沒辦法一下子收回對那個男人的感情,加上兩人之間曾有過那麼親密的一夜,現在要她天天面對他,心情不可能完全沒變化,再留下來,恐怕要承擔的不只尷尬,還有更多傷心……

    唉,沒得到時就夠痛了,如今得到過,卻要裝作不曾擁有,感覺上好像是一條更自虐的“天堂路”,到時候非死即傷呀!

    “你都說不是了,幹麼還問我,難道我會比你瞭解他?”陳兆緯的語調一派悠閒,伴隨翻雜誌的聲音,覺得她的問題根本不算問題。

    “那你覺得我到底應不應該留下來?”她就是想知道他怎麼想的嘛!誰叫他是唯一熟知整個內情的人,意見最具參考價值。

    “問自己啊,你想留嗎?”

    輕輕一句話,就讓她噤了聲。

    問她?答案是“內定”的,只是連她都有些生氣這樣不理智的自己,不想面對那種痛著也捨不得放掉的感情,於是一邊想留,一邊又想找個人來強力反對自己,叫她不要再傻下去,說不定藉由好友的毒舌,能讓她斷了這個勢必會更受傷的傻念頭。

    “想就想,人都上了還怕留在他身邊工作?況且現在是他不讓你走,這不正合你意?”無奈他一點都沒有勸阻她的“自殘”,只用討人厭的語調,揶揄她沒說出口的答案,猜得准准准。所以才說這問題根本不算問題啊!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秘書。”她氣弱地答道,一想到心愛的男人不把她當女人看,又泄了一次氣。

    “那他幹麼非要留你?天下秘書何其多。”

    “習慣吧,換助手很麻煩,要交接的事很多——”

    “屁!”他聽不下去她的自我貶低。“韋傻妹,下要太看輕自己,如果那個男人真有你說得那麼好,值得你去愛,就不可能只把你當成春夢一場,船過水無痕。他會留你,表示心裡多多少少也在乎你,捨不得你,不然早放你滾蛋不是更省事。”

    一個“聽說”正直、磊落、敢做敢當的男人,居然會在做了一件“據說”絕對不能接受的事情後答應“息事寧人”,裝聾作啞,這沒鬼誰會信!只有她這個“當局者”才想不明白,不過可逃不過他這個耳聰目明的膀胱——旁觀者的雪亮雙眼。

    “那……如果他不是呢?”她膽怯地問。即使受到一咪咪鼓勵,也不敢把事情想得太樂觀。

    “那你還傻屁啊!就把他當成一夜情物件,爽過就算了,快去找下一個配得上你的男人。”如果她在他面前,他一定會拿雜誌K她那顆石化的腦袋。

    人必自賤而後人賤之,懂不懂啊她!

    “也是。”呃……她指的是“死心”,不是“爽過”。“不過,究竟要怎麼樣才能知道他對我的在乎究竟是多或少?”

    “簡單,你就露出‘真面目’,拿出該有的自信,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抬頭挺胸出現在他面前,不時漏點電,看他是不是真能像過去四年一樣對你不動如山呐。”他就不信有人會對自己“試吃”過的佳餚沒反應,除非他真的對這道菜不感興趣,或者他根本就是個沒公德心的試吃怪客,吃過大街小巷卻什麼也不買,蝗蟲一隻!

    “啊?這樣……好嗎?”在倪光爵面前打扮自己,好像成了她的“心理障礙”,總覺得是件不合規矩的事。

    “不好你就繼續扮醜,當個專業又無趣的女秘書,等他對你完全熄火,改天又愛上另一個女人再來後悔死好了。”他現在是叫她換造型又不是換腦袋,難道她的工作能力會因為一件衣服而打折?!

    “不要!”一想到他再戴上屬於其他女人的戒指,每天閃痛她的眼,韋倩琳馬上振奮地從沙發上跳起來。

    “不要就照我說的去做,這種事瞻前顧後還不如奮力一搏,反正你和他之間都已經‘坦誠相見’了。還有什麼秘密需要顧慮的?”

    “……是沒有。”她連讓他知道自己愛他都不怕,辭呈也丟過了,想想還真沒有什麼“弱點”能再使她顧忌,頂多就是徹底結束對他的貪戀,永遠離開這個愛不到的男人而已。

    “這不就對了。記住,要知道他對你的真正感覺,就得先做回你自己,對自己有信心。”問對問題,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她把自己藏在“韋秘書”後頭,怎麼能探知那男人對韋倩琳的真實感覺,看起來好像連她都不喜歡自己了。

    “……嗯,謝謝你。”她聽明白了他的話,揚唇一笑,解下頭上的髮髻,鬆開一頭長髮,按摩緊繃一天的頭皮,覺得好友說得很對,對得讓她有點鼻酸,突然感覺很對不起這幾年的自己。

    她為了想愛一個男人而改變自己,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什麼也不是”,甚至不是她自己……呵,她到底在做什麼?

    對不起,韋侍琳,我不該把你藏起來,你又沒有見不得人,也沒做錯什麼事……

    她拉直頭髮,卷在指梢,滿意地笑著,比較喜歡這個想通的、更自然的自己。

    “看你這麼受教,免費再奉送一個好記不用背的重點。”電話那頭聽見她的輕笑,又閒適地翻了幾頁雜誌。“男人啊,都有個通病……叫犯賤,所以你表現得愈自信自然無所謂,他就愈會注意到你的自信、在意你的自然、好奇你的無所謂,到最後忍無可忍,就會再像禽獸一樣撲上去……犯賤。”

    手一松,她翻白眼。“你也是男人。”有必要“同類相輕”嗎?

    “所以我隨時警惕自己別去在意不在乎我的人,同時,喝酒的時候要特別遠離那些想上我的女人。”他高昂的語氣,顯然正得意著自身的英明睿智。

    他這到底是在罵誰啊?

    “知道了,感謝大師開示,小女子必當銘記在心。”她甜甜地道謝,迅速收線,不想再被那個自視甚高的男人白白揶揄,當他自我感覺過度良好的聽眾。

    不過,他的一番話的確激勵了她,也再度堅定她的決心。

    留下來,做自己,賭一把像倪光爵那樣嚴格自律的男人,即使喝醉酒也不可能隨便和一個毫無感覺的女人上床,而且當晚表現得……並不“被動”。這除了讓她想起來臉紅心跳外,應該也顯示在他內心深處,對她存在著某些特殊情威吧?

    不論是與否,她都已經被這心動的理由說服,決定放手一試,想再確認一下自己和他之間有沒有一點點可能性,即使結局仍有讓人心碎的風險……

    至少她韋倩琳努力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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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5:25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隔日,韋倩琳特別早起,照計畫改頭換面,帶著嶄新的心情和煥然一新的穿著走進公司。

    不再有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鏡擋住漂亮的眼睛,她可以把睫毛刷得更長更翹。

    不再有裙長過膝的深色套裝遮掩穠纖合度的身材,她可以用混搭雪紡的粉色針織衫,配上帶點設計感的毛料短裙,將玲瓏曲線襯托得更加柔美動人。

    不再有單調呆板的髮型繃緊頭皮,她可以自在地放下一頭黑軟髮絲,加上一點鬈度,輕輕鬆松就讓自己變得浪漫飄逸,不再拘謹。

    腳下的鞋跟加高幾公分,配上黑色毛襪,不僅將勻稱雙腿修飾得更為細長,隱約透出的白皙膚色,也使她性感加分,女人味十足。

    在窗臺邊對著玻璃轉一圈,韋倩琳相當滿意自己這身新造型,好心情地放下整理過的小盆栽,走出他的辦公室,期待他來上班的第一眼——

    “早安,總經理。”她起身相迎,笑容淺甜,有點忐忑地留意著他臉上的變化。

    “早。”他走到桌前,留下咖啡,取走早餐,其間除了迅速打量她一眼,走進辦公室的速度甚至比昨天還要快,全程面無表情。

    就這樣?!

    韋倩琳盯著消失在門後的背影,不可思議地錯愕。之前她拿下眼鏡,他都會誇她漂亮,現在全身上下大改造,居然連一個字的心得都得不到?!

    “太誇張了,我在他面前站了快十分鐘,難道他都沒發現我換了新造型?看都沒多看我一眼耶……”報告完當日行程,她忍不住躲進女廁,撥電話給“戰友”陳兆緯。

    “有時候沒反應也是一種反應。”

    “那是反應什麼?”

    “第一、他徹底被你‘煞’到了;第二、他徹底被你‘嚇’到了。”一字之差,天她之別。

    “我怎麼可能嚇到他!”今天她可是精心打扮,怎麼看怎麼美耶。

    “那不就破案了。”

    “真的嗎?”

    “相信我,我交往過的男人比你上過的還多,所以我比你懂男人。”

    “是喔……”她怎麼覺得這個論點好薄弱,聽來一點也不牢靠。

    “是!所以請你速回座位,用盡全力對他放電。”

    “你怎麼知道我不在位子上?”太神奇了!

    “你要有膽在他門外跟我討論這些,就不會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十萬火急的打電話來佔用我的上班時間了。”他不是料事如神,只是悉知她的個性,不然不會等了四年才跟那個男人“有所進展”,而這還得歸功於那個男人飲酒過量——噢!丟臉。

    “抱歉,我都忘了你也在上班,那不吵你了。”她慚愧地結束通話,走出廁所隔間,對著鏡子左瞧右瞧,擠眉弄眼,扭腰擺Pose……

    這“電”要怎麼放,可真是難倒她了!

    拋媚眼?露大腿?領口再開低一點……哎!這是侮辱他還是侮辱自己?

    算了,做自己就好,如果他不是喜歡這樣的她,她的刻意放電,不過是另一種變相的討好,跟過去有什麼分別。

    對,她要對自己有信心。倘若真實的自己一點都吸引不了那個男人,或許就是她真該放棄的時候了。

    “韋倩琳,你成長嘍。”她對著鏡中的自己微笑,攏攏長髮,轉身去面對自己的愛情考驗。

    經過半個月的觀察結果,倪光爵對她的改變,果然不是反應全無。

    無奈,那似乎不是什麼令人樂觀的反應。

    首先,她發現每次經過桌前都會順便打個招呼的倪光爵,明顯不再對她點頭、微笑,甚至不再看向她這頭。連她進去總經理室送檔,他也很少抬頭看她一眼,總是叫她放下就走。

    上個星期她陪他出席一場應酬,特地換上一襲壓箱已久的性感小禮服,一現身就獲得眾人好評,結果他也只是淡淡瞥了幾眼,整晚都沒跟她說過幾句話,隔日回公司,立刻取消了她接下來預定陪同出席的兩場應酬,擺明不要她跟著。

    今天,她送便當到他辦公室裡,繞過身後時,看到他後肩沾了兩根掉發,很習慣地知會一聲,便想替他拿掉——

    “別碰我!”他一個閃身,敏捷地格開她的手。

    她的手停在空中,尷尬地僵定,受傷地收回……

    那揮在她手背上的力量不重,卻准准地打中她的心。

    “我自己來就行了。”他拍拍肩膀,一根黑髮還是頑固地黏在西裝上。

    她扯扯唇,擠出一個笑容,退後兩步,不慎撞落桌邊一疊文件。

    她彎下身去撿,手才碰到資料夾——

    “別動!”他急聲阻擋。

    “……?”她不明就裡地回頭看他。

    “我待會兒撿。”

    “是我撞倒的東西……”她邊說邊撿——

    “我說我會撿。”他厲聲斥喝,擰眉瞪眼。“你出去。”

    她怔忡相望,不明白他火氣何來,倒是體會到比真實力量更傷人的“語言暴力”……

    不是說他會像過去四年一樣,把她當成一個得力助手,用平常心與她共事?

    可是現在,她明明看出他的討厭、憤慨,正用厭煩的眼神要她滾,連東西都不許她多碰。

    “那……有勞總經理了。”她放下兩個撿回的資料夾,快步滾離他的視線,不想再礙著他的眼。

    倪光爵一度想出聲阻止她愴惶的腳步,為她那臉憂傷的神情致歉!可是……

    他怎麼能跟她解釋不讓她靠近,完全是因為察覺到她對自己的影響力愈來愈大,即使想要忽視,盡可能不去看她,甚至假裝不知道她美麗的蛻變可能是為了吸引自己的目光——也的確引起了他太多注意,但,那丰姿綽約的倩影還是不斷在他腦子裡“攪和”,攪得他這陣子經常心神不寧,動不動就上火——

    剛剛她彎腰檢東西,窄裙下繃緊的臀線與裹上一層黑紗的美腿,從斜後方的角度看去,實在絕美得引人遐思,害他身上某個部位都差點跟著“繃緊”起來,他怎麼能讓她繼續撿下去!

    還有上次去參加餐會,她穿那什麼挖背又腰間鏤空的“破衣服”,搞得一票男人都盯著她看,看得他渾身不舒服,也是一肚子火!當下在腦中就刪光了她接下來的隨行行程。

    他忍著,一直忍耐著她的“步步逼近”,愈來愈撩動他的心跳……

    最後,他不得不面對自己確實已經對這女人動了心的事實,即使不看,腦海裡也經常全是她的身影、她的聲音……

    可是這個事實同時也加重了他的心理壓力,包括違背自己原則的掙扎,再加上他已經瞭解到自己在感情方面的駑鈍,而韋倩琳對他而言又不是“一般女人”,所以這次他格外小心,不想單憑目前這點意識到的好感就貿然示愛,一頭栽進去,以免連累她跌得更重、傷痕累累,到時候他更不知道該拿什麼臉去面對她了。

    因而,他只能努力保持距離,緩下心跳,在徹底確定自己對她的感情是沒有任何壓力,只是出於單純的喜歡之前,不敢輕舉妄動,即便看到她的難過……

    暫時,他不能安慰。

    下午的一場會議前,韋倩琳早一步到會議室發資料。老闆不在,幾位不同部門的主管和助理就和她閒聊起來。

    “韋秘書最近變了不少,是不是談戀愛了?”一位男主管率先提問,問的也是其他人想知道的答案,顯然大家最近都發現老闆的秘書變美了,不過平常沒什麼機會在老闆看不到的地方和她談這種私人話題,所以趁這個空檔,眾人都拉長耳朵等她回答。

    “比較貼近的說法……應該是失戀了才對。”她笑在臉上,苦在心裡,想起中午才被倪光爵“轟”出門的事,心裡又是一陣悵然。

    雖然不想承認自己“作戰失敗”,但仍免不丁喪氣地感覺到他的目光正離她愈來愈遠,想得到他正面回應的機會愈來愈渺茫。

    “失戀也會讓人變漂亮嗎?”女助理一臉不相信,另一位女主管也跟著點頭。

    “當然嘍,不是說治療情傷最好的方法就是再談一場新戀情嗎?所以失戀的時候更應該要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點,才能招來好桃花呀!”韋倩琳急中生智,給了一個很樂觀的答案,幸虧大家都買她的帳。

    “對耶……”眾人連著點頭。

    “韋秘書會介意辦公室戀情嗎?”男主管又問。

    “為什麼這樣問?”她笑容一頓:心想該不會被誰看出來她暗戀大老闆吧!

    “因為我看公司裡有不少男同事都在討論你的改變,所以想問一下這朵桃花有沒有可能……或許開在咱們辦公室裡?”他是好心替底下的組員來打聽一下。

    自從韋倩琳搖身一變,改走正妹路線後,公司裡有不少單身的男性同仁都蠢蠢欲動,暗自欣賞她不僅“宜事”,似乎也很“宜家”的潛力。身邊有這種好條件的女人,他們捨近求遠就太笨了。

    “這個嘛……”她鬆口氣,卻不知怎麼回答這問題。說“是”,怕引來不必要的誤會,萬一真的不小心被追,要拒絕天天見面的同事也很尷尬。但說“不是”,感覺就更心虛了,畢竟她鍾情的那個男人確實在這家公司——

    砰!會議室大門冷不防被推開。

    “開會。”倪光爵一臉殺氣騰騰的走進來,像陣寒風刮過半個會議室,嚇得大夥人紛紛打直背脊,全場噤若寒蟬。

    韋倩琳觀著他結冰的俊容,奇怪他幹麼還沒開會就一副非常不滿意的樣子?

    他驀然抬眸,掃來的視線凜凜“凍人”。

    交集幾秒,她低下頭,翻資料,內心歎了一口沒人聽見的長氣,真的……

    她突然寧願他什麼也沒變,就像以前那樣對待她公事公辦,也比這樣仿佛將她當成“眼中釘”的態度好得太多了。

    無論是他的漠視或仇視……都好傷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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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5:43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結束這場“凍死人”的會議後,一干人立刻奪門而出去避寒,留下還在整理手邊內客的韋倩琳和刻意放慢動作的倪光爵。

    寬大的步伐在她身邊停下,他面容冷峻地睨著她。

    “我希望你注意一下自己在公司裡的妝扮和言行,辦公室不是應該嘻嘻哈哈大聊個人感情狀態和愛情觀的場所。”見她屢次以自己都不敢多看的美麗外表擄獲眾人目光,甚至還可能引來自家員工的追求,不出公司都能招桃花,他實在很不是滋味,忍不住要跳出來叫她“適可而止”。

    男人的內心,終究認為女人的打扮是為了自己,理當也只能吸引他的注意,怎麼能讓其他異性有“覬覦”她的機會,這根本是在挑戰男人的佔有欲。

    莫非她是存心故意?!

    韋倩琳愣了下,一把火從胸中竄起,抬頭怒瞪他,雙手往桌面一按,整個人一躍而起,面對他站定。

    “報告總經理,我覺得我的服裝儀容並沒有任何不妥之處,就跟其他女同事差不多。隨口和同事們閒聊幾句屬於正常交際,人之常情,完全不聊私事才會讓人覺得有距離,很、難、相、處。”她意有所指地加強語氣,相信他對自己的形象心知肚明。

    韋倩琳沒想到,原來自己的打扮在他眼裡看來是那麼的“不稱職”,別人都誇她漂亮,就只有這個男人不懂欣賞,還來數落她,把她說得像個多不自重的女人!

    難不成他近來對她不屑一顧,是因為“看不慣”她的新造型?!

    吼~~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想自己跟這個男人也真的沒希望了。她應該快去找另一個懂得欣賞她的男人,一個不會成天惹她心痛的男人——

    “還有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總經理不要干涉我在工作以外的私人意志、行為,更不要躲在門後偷聽別人的談話內容。”到底是誰比較“不自重”,一個大老闆竟然在背地裡偷聽員工說話,一點都不光明磊落。

    “你說我偷聽?!”

    “沒有就最好了,我也覺得總經理不像‘那種人’。”她咧嘴揚笑,譏刺的表情明明在說“你就是”。

    抱起一堆資料和筆電,她長髮一甩,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他睜眉怒目,惱火地盯著她傲然離丟的背影,邊氣自己找不到更有力的話來反駁她“面帶微笑”的指控,一頭又氣那陣飄散在鼻間的花草香氣……

    可惡!她是用哪個牌子的洗髮精會那麼香?

    為什麼她不把那頭害人分心的長髮牢牢紮回頭上去!

    ***

    接下來幾天,韋倩琳的目光不再追著倪光爵跑,一方面是嘔氣,一方面則是不想多去注意他對自己的冷漠,如此一來,老是受創的心靈似乎就可以喘口氣,少挨點疼。

    於是在這方說大不大的空間裡,他們倆隔著一道門,各自忙碌,刻意互相忽視,卻又無法真正視而不見。

    上午,他經過她桌前,她除了“順路”跟他報告幾項工作進度,也順便把沖洗乾淨的保溫瓶交還給他。

    “那個……早餐,為什麼不自己做了?”連吃了四天早餐店的早餐,他忍不住要解開這個謎底,畢竟這兩年多來,他的早餐都是由她親手包辦。甚至前兩天,他還特意觀察過她自己吃的東西是否和拿給他的一樣,很不成熟又小心眼的懷疑她是否因為記仇的關係,對他厚此薄彼。

    韋倩琳輕挑眉,意外向來不挑食的他,居然會為了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主動跟她講話,不過既然他問了——

    “我突然覺得做早餐很耗時間,所以決定把那些時間全部用在自己身上,照總經理建議的,更注意自己的裝扮,用心打理好自己。總經理要是吃不慣,明天我再換一家買?”她笑容可掬,卻句句反擊。

    做早餐確實會佔用她的時間,但重要的是她最近沒那個心思下廚,常常站在廚房前卻不知道要做什麼吃,也提不起勁去想,索性用買的。

    而且話說回來,她幹麼每天那麼勤快地早起做料理給一個把她當成“蒼蠅”看的男人吃?他不喜歡她,她也不想把“愛心”浪費在他身上——

    對,她就是在賭氣!

    “不必了,吃什麼都一樣。”他抿直唇,一臉沒興趣也不想討論地往裡頭走。

    吼吼吼!他這是在對她發脾氣嗎?

    也不想想他最近那咖啡的品質有多不一致,時好時壞的像殺人武器,她也都沒向他抗議過,現在他竟然先聲奪人,一副又是她沒把事情做好的樣子。況且如果吃什麼都沒差,他幹麼還來問她!

    噠噠噠噠——她一屁股坐下,鍵盤敲得超用力,把所有怨氣都發洩在工作上,大腦還很有出息地構思起“報復大計”,心想自己一定要做出令他佩服到五體投地,以後吃不到都會流眼淚的新萊單……

    她哪裡曉得,門裡那個被她“喂”了兩年多的男人,早在不知不覺中被她養成“挑食”的習慣,所以不是她做的,哪家早餐都沒分別。

    他是這個意思,她卻想成那樣,兩個人像鬥氣的孩子,有心卻不講明,誤解愈堆愈高……

    一天下午,一位元合作過的客戶到公司跟倪光爵洽談產品企劃,見到與印象中判若兩人的韋倩琳,不僅大為讚賞,還直說要幫她介紹物件。

    她的反應,是笑著……看了老闆一眼。

    他什麼反應也沒有,表情跟談到企劃案的內容一樣“平靜無波”,甚至還翻著剛討論完的企劃內容,看都沒看她,仿佛當她是個沒多大關係的人,答不答應都隨她高興。

    本來她猶豫著怎麼推拒,因為劉總是“光宇”的大客戶,職位高,輩分也高,一口拒絕恐怕得罪人。

    但當她看著他那臉事不關已的樣子,幾秒都等不到回應,明知不該有奢望:心卻還是涼了半截,痛了半邊……

    “好啊,謝謝劉總,要是我真的嫁出去,一定會給您準備一包很大的媒人禮。”

    “禮金不必了,我和內人就是喜歡幫人作媒,看人成雙成對。倪總,要不我也幫留意一下吧?”劉總高興起來,也沒忘了幫一旁的倪光爵物色對象。

    “不用了,我才解除婚約沒多久,暫時想專注在事業上。”他淡然一笑,抬出的這塊擋箭牌倒是很夠力,簡直差點讓劉總向他道歉自己的消息不夠靈通,刺中他的傷心處。

    “喔……好……也好,反正你年輕有為,不怕緩緩,再拚幾年事業也不遲。”劉總趕緊給自己圓場,轉向韋倩琳這頭。“那我有消息就跟你聯絡。”

    “好,謝謝,我送您出去。”她起身送客,腦袋裡卻盤旋著他那句“暫時想專注在事業上”,感覺又被他拒絕了一次,不免悵然若失。

    原來不受歡迎的愛意一旦曝了光,不僅會造成對方的困擾,也會成為自己的一犬“弱點”,讓心變得如此脆弱,一碰就疼,明著暗著都會受傷……

    她並不喜歡這麼虛弱的自己,但就跟愛情一樣,她無能為力。

    回到小辦公室,倪光爵正站在桌前等她。

    她提起精神,走向那個滿臉冷冽,不知道又要“指教”她什麼的男人。

    “你真的要去相親?”

    “劉總都親自開口了,我怎麼好意思拒絕他的好意。”她暗自一愣,心想他最近找碴的內容怎麼都如此“生活化”,是不是因為工作上她實在沒什麼能讓他挑剔的地方。

    “你以前都會婉拒。”所以他什麼也沒說,本來就不太會對部屬的私事發表個人意見,豈料她倒答應得乾脆!

    “你希望我婉拒?”她抱著一絲希望看他……

    “那是你的私事,我無權干涉。”沉著臉,他的理直氣壯頓時矮了半截,甚至有點心虛起自己站在這裡質問她的立場,不過不問清楚更是憋得難受,也顧不了自打嘴巴的矛盾。

    “所以我答應啦,反正再過幾個月我就三十歲了,再不快點找個物件交往,很可能就嫁不出去或者變成高齡產婦了。”她急言回擊,心灰意冷,氣這個痛不怕的自己,到底還對他抱持著多少蠢希望!

    “你……才二十九歲,比我還小幾年,現代人普遍晚婚,急什麼,而且……你不是也說過要先以工作為重?”原本他想說,她不是才說過有多愛他,怎麼一轉眼又答應去跟別人相親!但經過矛盾的轉彎,就成了這個更惹惱她的爛理由。

    原來他不想她太快結婚,只是擔心少個人幫他做事?!

    呵,他明明知道她對他的感情還這麼說……不覺得自己太殘忍了點?還是他根本就故意用這種方式來消遣她,提醒她記牢自己的身分!

    “那是過去的事,現在我已經認清自己的行情沒總經理那麼好,對感情又太死心眼,單是暗戀一個男人就佔用了我四年的時間,所以不想再浪費另一個四年,寧願把這些時間拿去積極找個好物件結婚,說不定四年後我都當媽了。”她不甘示弱地回嗆,面對他有意的無情,拿出不會再傻下去的骨氣,表示絕沒有纏著他不放的意思,他可以安心了!

    “你……會不會想太遠了。”對著那雙堅定的眼神,他莫名心慌,仿佛恐懼著會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卻又沒有勇氣伸出手抓住,就怕造成更大的錯誤……

    他如果不能好好待她,就不該太接近她。

    “是嗎?”韋倩琳聳肩一笑,岔了話題——“午餐時間快到了,請問總經理中午想吃什麼?”怎樣,這想得夠近了吧?

    “我沒胃口。”

    “那我就不幫你買午餐了。”她逕自繞過他,回到座位上繼續工作,無視於桌前的男人。

    他走開了,她才抬起頭,隔空望著那片隔在他們之間的門板……

    想太遠?不,她只是想通了、看透了。

    不在乎她的人,她又何必去在乎……

    以後,她要關心自己比關心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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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幾天後,倪光爵經過韋倩琳的辦公桌,恰巧聽到她在跟劉總確認修改後的企劃內容。

    他往外走了幾步,停了一會兒,繞過兩排無關緊要的盆栽,雙腳去而複返,卻沒有踏進她辦公室的那方小空間……

    “後天嗎?”她開心地問,又興奮地答。“嗯……我可以,我知道那家餐廳……好,我會準時到……不用來接我啦……”

    沉定的步伐再度離去,踩地的力量明顯加重。

    “真的不用啦,哥,你把爸媽平安送到就好,我下班再自己過去。”住在桃園的家人特地訂了臺北的餐廳,找她一起吃飯。這兩個月她很少回去,剛好趁這機會全家團聚。

    兩天后,她特別打扮了一番,一早開開心心地到公司上班,難得有了這陣子沒有的好心情,期待著晚上的家庭聚會。

    豈料下班前十分鐘,倪光爵又站在她桌前,拿了一疊原文資料交給她。

    “韋秘書,這些檔我趕著要,請你立刻替我翻譯。”

    “現在?”她不禁瞄了眼時間,為難地掂掂那疊不可能在半小時內完成的“厚度”。

    “有問題嗎?”

    “我晚上有約,可不可以拿回家做,明天一早給你?”

    “不行,要是能等,我何必現在請你做?”他說得很有道理,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要“恨”他,抿唇盯著緊迫的時間。

    “是什麼約會比工作還重要?”他“明知故問”,口頭像在責問她的不敬業,心裡倒是幸災樂禍的。

    她偏不想讓他知道!也不想向他報告自己的私事。

    “我馬上處理。”她立刻開工,埋頭翻譯,懶得再和他浪費時間。

    轉過身,男人臉上帶著久違的淺笑,輕快地走進辦公室。

    當晚,當她趕到餐廳,剛好來得及——目送家人回桃園。

    再隔兩天,陳兆緯約她逛街兼吃晚餐,順便想關心一下她的“戰況”。

    她看了看空白的行事曆,順手把約好的時間、地點寫在便利貼,黏在電腦旁,下班前再整理到個人行程裡。

    當日下班——

    悲劇重演!

    “這幾封mail馬上回覆,確認一下‘佳創’上次擺在各大入口網的點擊率,還有昨天給你的分析資料,加上圖表和截至上個月的銷售量、市占率,今天都要給我。”他交代一串事情,在她桌上擺上一落又一落文件。“如果可以,順便把‘力成’的合約調給我,謝謝。”

    說完,他轉身就走。

    “總經理。”

    他回頭,不解地挑眉。

    “既然這些東西這麼趕,你為什麼不早點拿給我?”現在給她這一大堆東西,不加班幾個小時怎麼可能做得完,這下她肯定要放陳兆緯鴿子了。

    “下午忙,我忘了,抱歉。”老闆的理由,永遠可以這麼簡短瀟灑,加上一句歉意,不接受就是員工的錯了。

    “怎麼了?難道你又有什麼不能加班的重要約會?”

    又?她上次根本沒來得及赴約好嗎!

    “如果有,總經理就會讓我準時下班嗎?”她微笑反問,諷刺他不可能通融的“廢話”。他冷著臉走開。

    她的笑容也立刻垮臺。

    對著那一堆工作,她真的懷疑那男人是不是會算命,怎麼那麼巧都挑她有約的時候丟出這些害她走不開的“急件”!吼~~

    先打個電話給陳兆緯好了。

    萬萬沒料到,原來近日屢次失約,導致她做人愈來愈沒信用,還不是最令她有怒不能言的狀況。

    這日她陪倪光爵外出洽公,在咖啡聽裡談定一筆合作計畫,本以為結束這個行程就能準時下班,豈知在她到櫃檯結帳的過程中,過到兩名也在等著結帳的女子,頻頻交頭接耳地討論,朝她評頭論足。

    韋倩琳收起信用卡,稍微整理包包。剛走出餐廳,那兩名女子隨後追上——

    “你就是倪光爵的秘書?”

    “我們認識嗎?”她看著兩個陌生女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不必認識我們,只要我們認識你這只不要臉的狐狸精就夠了。”見她沒否認,其中一名鬈髮女子立刻不客氣地出書譏諷。從剛剛看到這女人和倪光爵同桌論事,她們就猜到她的身分了。

    而韋倩琳將前後對話串聯一下,也不難推測這兩人大概的身分,以及她們來者不善的原因。

    “聽說你很能幹嘛,居然伺候老闆伺候到床上去,服務很周到喔。”

    “別這樣說她,人家白天在公司伺候老闆,晚上還要加班幫老闆暖床,也是很累的……”短髮女子與鬈髮女子一搭一唱,輕蔑的神情和難聽的辱駡全都沖著她與倪光爵的關係而來,更讓韋倩琳確定自己沒有猜錯這兩名女子與林芷雲的關連性。

    “不好意思,我不認識兩位元。”她閃過身想走,不想加入潑婦駡街的行列,也不覺得有必要跟這兩個“路人”解釋事情的始末。

    她的愛情,不需要她們來理解。

    “想去哪兒!”她們再次攔住她的去路,不肯善罷干休,輕易放過這只落單的“母狐狸”,甚至動手推了她。“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嗎?笑死人了,一個有羞恥心的人怎麼會趁著老闆的未婚妻出國,馬上脫光衣服爬到床上去勾引一個快要結婚的男人,害得人家結不成婚。”

    明知道那不是事實,韋倩琳的心還是像被抽了一鞭,臉色僵白。因為她們扭曲事實的羞辱,偏巧觸及了一件她不想正視的事……

    “對啊,你知道破壞別人的姻緣有多罪孽嗎?真是缺德。”

    “就憑你這種貨色,別以為氣跑了別人的未婚妻,那個男人就會看上你,依我看……你充其量也只是個暖床的玩物。”

    她忿然嗔視,實在受夠了這兩個女人口無遮攔的護罵與詆毀!

    如果她真有得到那男人的青睞,或許還比較甘於承受這樣的責駡,但除了那夜的溫存和數不清的傷心,她究竟還撈到了什麼天大的好處,為什麼連這種“路人”都能跑來指責她的不是,好像她的感情是多麼十惡不赦的大罪!

    “瞪什麼瞪,你當人家的第三者還敢這麼理直氣壯啊!等我把你的照片PO上網,看你能囂張到什麼時——”女子拿出手機,還沒開拍就被搶走。

    倪光爵緊握手機,一臉鐵青地站在她們身後。

    “幹麼……拿我手機?”她們錯愕地對看,都認得這男人就是林芷雲當初論及婚嫁的男友。不過面對目露凶光的男人,兩個人都沒有對付韋倩琳時的囂張。

    “你們是誰?憑什麼說她是害我取消婚約的第三者?”他怒不可遏地質問兩人。剛才在前面送人,一直等不到韋倩琳出現,沒想到回過頭來找人,會見到她被兩個咄咄逼人的女人推了一把,還對她說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話,內容都該死的讓他想給她們幾拳!

    如果她們不是女人,現茌肯定是倒在地上回答問題。

    “我們是芷雲的好朋友,就是替她打抱不平,怎麼樣!”短髮女子本想大罵他一句負心漢,但雙腿頻頻發抖,還是忍下來,小退一步,和他保持距離。

    “既然是好朋友,她怎麼會對你們撒這種不入流的謊,讓你們在這裡不分黑白的亂咬人!”

    “你敢——罵……我們是狗?”

    真是委屈狗了!

    “我和她分手的原因,你們最好再回去找她弄清楚,順便替我告訴她,如果她敢再四處造謠,破壞我們的名譽,我會對她提告,讓她站在法官面前把這件事講清楚。”他把手機扔回去,那女子以為他要攻擊人,直覺出手一擋——

    智慧型手機應聲碎裂,在人行道上摔成“植物人”,漆黑銀幕只剩一張斑斕的蜘蛛網!

    “啊~~我的手機~~”

    倪光爵對女子的慘叫聽而未聞,看到韋倩琳掉頭走開,馬上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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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6:07 |只看該作者
第8章(2)

    “等等……你幹麼走那麼快?”他追上一步,她就走快一步。

    “總經理請留步,我直接下班,自己會回家。”被他聽到那些辱駡,她才真的覺得好難堪,狼狽得不知如何自處。

    現在只要在他面前提到感情,她就會莫名其妙覺得自己矮了一截,更何況是被人潑了一盆又臭又腥的狗血。

    “你抓著我幹麼!”突然被拉住,她差點拐到腳,狠狠一瞪。

    “我才想問你剛剛在幹麼!為什麼傻傻站著讓人罵,聽她們說那些難聽話,一句都不反駁?”他在旁邊都被那些鬼話氣得滿腔怒火,而她居然默不吭聲,一點都不像跟他頂嘴時的牙尖嘴利,教他占不了太多上風。

    難道別人不知道實情,她就任由她們去胡說,不會為自己的名聲討點公道嗎!

    “有什麼好反駁的,哦……我不是個暖床的玩物,因為對你來說,我連‘玩物’都稱不上,只是個領你薪水,卻連分內工作都做不好的失職員工?”她慘澹一笑,像要趕在他之前嘲笑自己,用力踩扁自己,才能自我解嘲,不讓別人有機會傷害她。

    不過眸中的哀傷,還是洩漏了她偽裝的逞強,重重扯住他的心,讓他吃疼也冤枉。

    “你在胡說什麼?!我哪有——”

    “你有!雖然沒用嘴巴說,但表現得很明顥,你討厭我,看我不順眼,或許曾經試著要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但你實在做不到,因為在你心裡……就跟她們一樣,覺得我是一個不知檢點,趁你喝醉酒主動爬到床上去勾引自己老闆的女秘書!”

    她重推他一下,甩開他的手,氣惱他的虛偽,明明瞧不起人幹麼還裝大方,害她也跟著沉溺在這個不說穿的假和平里,這麼沒用的自欺下去,無論他如何看待,就算把她當成一個寡廉鮮恥的女人,她還是捨不得離開,斷不了對他的留戀……

    怪他,都怪他!要是他再殘酷一點,直接轟走她不就好了。為什麼將她留下,又這樣冷淡、挑剔、排斥她,讓她那麼難過,如此煎熬……

    其實他對她的態度,比那些女人的污蔑更傷人呀!

    倪光爵呆若木雞,被她一番指控震懾得說不出話,驚訝她怎麼會如此想他,更驚訝她怎麼會如此想自己!

    這女人……她不是應該比誰都瞭解自己,對自己更有信心的嗎?

    “我想自己回去,總經理真的不用送了。”她迅速跑往路邊攔計程車,不想留下來和他面面相覷,愈看愈心酸,覺得自己好悲慘。

    平時不太好叫車的路段,今天一招就停,害得那個還在“轟炸”中耳鳴的男人來不及反應,眨個眼她好像就從視線裡縮小,消失在車門後。

    突然心口一緊,什麼掙扎、觀察、確認都不重要了……

    在看到她紅著眼眶、噙著淚水的當下,他只心痛地知道自己有多想疼愛這個女人,早把她擺在心中很深的地方——那絕非秘書的位置,而是男人心裡的一塊空缺,一個被她悄悄填滿的缺口。因為她一直在那兒,所以他就犯了“理所當然”的老毛病,一直忽略她對自己的重要性,誤以為心裡那份依賴戚只是基於工作,其實他的心靈早就習慣她的存在,喜歡她的陪伴。

    不送可以,但不追不行!

    倪光爵拔腿跑向停在路邊等他的座車,命司機立刻追往她消失的方向。

    這次不能再讓她傷心地離去了,否則他的心也會跟著挖開一塊,就怕永遠鬱癒合不了……

    ***

    冬季,天黑得特別快,路燈還沒亮,韋倩琳在前一個路口下了車,拐進小巷,在偏暗的天色中一路快走回家。

    遠遠的,對向也有一道修長的人影朝她走過來……她放慢步伐,與那人漸漸靠近,縮短到差不多半輛車的距離,只見那男人高舉手臂——

    “嘿,看我帶什麼來給你。”陳兆緯晃動手中的袋子,得意的宣佈。“兩大包‘倪家’手工水餃,是我特地上網去訂的,還等了大半個月,算是補償你上次那一點不夠塞牙縫的分量嘍。”

    她望著好友高傲的表情、溫暖的心意,一路忍到這裡的淚水,再也憋不住地湧現,迅速占滿眼眶。

    “哇,有沒有這麼感動!”他嚇了一跳,原以她會高興得大笑。

    她直接撲進他懷裡哭,放任眼淚胡亂奔流,沾濕他的衣服也在所不惜。

    “發生什麼事了?”他擔心地拍拍她,沒看她這麼失控過。

    她搖頭,忙著哭,沒空說明,也不想說話,只想把心裡的委屈流光,暫時靠著這個肩膀尋求一點友情的溫暖,驅散那股凍透她心的寒氣……

    “哭可以,不准擤鼻涕,很噁心。”他皺著眉頭,是看在交情不錯才沒把她推開,這件名牌大衣有多貴她知道嗎?

    她聽了討厭,額頭撞了一下他的胸口。

    “幹麼拿我出氣,有種就回頭踹他幾腳啊。”

    “……?”她惑然抬頭。

    他揚揚下巴。“是他吧?”後方走來一個外型挺拔,表情很臭的男人,遠遠的就用一雙“粗殘”的目光死瞪著他,顯然就是惹她大哭的兇手。

    他就知道,能害她哭成這樣的絕不可能是這兩包水餃——不對,它們和兇手系出同門,也算幫兇!

    “我不想見他。”她回頭看了一眼,一溜煙地跑進住家大樓。

    陳兆緯抽出手帕,朝她哭過的痕跡擦了擦。“殺人犯”剛好走到他身前,怒形於色地看著那塊深色水漬,仿佛想在那兒打個洞。

    “你是誰?”倪光爵語氣不善地質問。她居然會抱著這個男子哭泣,而他又正站在她家樓下,顯示他們的關係很要好。

    陳兆緯收起手帕,朝倪光爵上下打量一遍,抬高下巴看著這個比他高上幾公分的男人。

    “混蛋。”

    “什麼?”這男人竟然一開口就罵人!

    “我是一個明知道倩琳可能會受傷,還勸她勇往直前,繼續回去待在某個沒血沒淚無感失良的腦殘男人身邊上班的混蛋朋友。”陳兆緯面不改色地數落了一串,真氣自己勸錯了她,毀了這件大衣也沒話說,最後還很故意地笑問:“你又是哪位?”

    “倪光爵,她的老闆。”他一臉吃癟,不難聽出對方的存心挖苦,但也看出這男子似乎是個很替她著想的朋友,還勸過她回去上班,所以即使心裡不快,他也不好表現得太不客氣。

    “哦!原來閣下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百聞不如一見、沒血沒淚無感失良的腦殘患者。”陳兆緯倒沒他的顧慮,完全不嫌繞口地重複這一長串“尊稱”,笑容諷刺得更燦爛了。

    倪光爵沒搭腔,凜著臉往大樓走。

    “站住!”陳兆緯一個箭步擋在他身前。“如果你是嫌她這幾年還不夠傷心,想害她哭得更慘才追到這裡來,那麼由我上去勸她死心就夠了,不勞你費神。”斯文的臉孔已不見任何戲譫,而是嚴肅悍然,帶點憤慨。

    陳兆緯本來以為這傢伙不是個隨便的人,沒想到他隨便起來真的不是人!

    “……我不是來讓她更難過的。”倪光爵低聲說道,面色有愧。由他人口中聽到韋倩琳對自己的用情與受傷,他既心疼又自責,想到她這幾年的默默守望、付出,更懊惱到無地自容。

    自從意識到自己對她的好感,他這個大半個月就沒有一日能安穩吃睡,尤其見到其他男人多看她幾眼,單是注意到她的亮麗迷人,都令他心頭冒火,很是難受。

    何況她看著他與另一個女人談情說愛,從交往到預備結婚,甚至他還請她幫忙籌備婚事……那會是多麼椎心刺骨的感受!她究竟是怎樣忍下來,還能不讓他察覺到她的情感?

    他歎口氣,慚愧自己果然遲鈍得像顆石頭。

    “這話是以一個老闆還是一個男人的身分說的?”陳兆緯盯緊那燮悒鬱的眼,衡量著那張黯然負疚的臉孔,要他給個明確的交代。

    “我——”

    “想清楚再答,不要連累我升級成大混蛋。”再被這傢伙拖累一次,他真的要去向她磕頭謝罪,承認自己有眼無珠、眼盲心瞎……那真是天大的恥辱!

    “男人。”倪光爵毅然答道,神情堅決。

    陳兆緯揚眉一睨,使勁扔出害他手酸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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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6:20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門鈴響起,韋倩琳揉掉手中的面紙,走過去探門。

    “是我。”陳兆緯朝著門上的貓眼揮揮手。

    她吸吸鼻子,打開大門,沒戒心地逕自往客廳走,回過頭——

    “你幹麼帶他上來?!”他背後居然站著倪光爵!早知道就不幫他開門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出賣她?!

    “我以為透過這個人的手,這些水餃的附加價值馬上就增加了。”他指指倪光爵手中拎的大袋子,意有所指地笑著說:“但記住,是我付的錢。”為善不欲人知,絕非他的風格。

    倪光爵不明白他的話中之意,韋倩琳倒是因為他的“多嘴”,一臉窘忿。

    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記仇那天吃不飽,拿這件事來消遣她。

    “你們聊,我改天再來吃水餃。”

    而且還丟下她一個人?!

    “欸……”她想阻止他離開,又不想靠近站在前頭的男人……

    大門一關,客廳裡只剩無言相對的兩個人,他沉著臉不說話,氣氛僵得讓她有些不安,不過想了想……這裡可是她家耶!

    “總經理來這裡有什麼事?”她板起臉,拿出主人家的架勢。

    他正環視她的屋子。相識四年,她對他家了若指掌,他卻是頭一次走進這個溫馨雅致的地方,發現裡頭有不少花花粉粉的擺飾,襯著滿屋柔和色調,有種可愛的舒適威,顯得相當女性化……廢話!她本來就是女人。

    “先把這些水餃拿去冰箱,不然會壞掉。”

    她瞅著他,沒好氣地接過那袋讓她現在處境尷尬的水餃,突然覺得陳兆緯這根本是想整她嘛!

    “以後你懇吃水餃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請我媽多準備一點。”剛剛在電梯聽那男人說她特別愛吃他家的手工水餃,他的心情就像當年第一次接到訂單時的興奮。

    “我要吃的東西不必麻煩總經理。如果沒其他事情,我就不送了。”她明著趕人,覺得這種“員工優惠”實在莫名其妙,她不需要也不想看到他。

    倪光爵移動腳步,卻沒走向大門,而是朝她靠近,看著那雙紅腫的眼睛和泛紅的鼻頭,說話還有一點鼻音,聽得他不舍又內疚。

    墨黑眼瞳沉望著她,輕歎一聲。

    “首先,你錯了,我並沒有和那些人一樣,把你當成一個主動爬到床上勾引老闆的女秘書。我知道你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他誠懇地澄清,這四年來的相處可不是只有時間的累積而已,他對她自然也有一定的瞭解與信任。或許曾經在心裡遷怒過她那晚的“不反抗”,但真正主動的人是他,又怎能把這責任往她身上推。

    尤其在發現她將清白的身子給了自己,他更是羞愧自己的所作所為,氣憤她的不值,那全是因為他知道她這麼做的動機,真的只是愛,傻傻地愛上了他這個不懂她心意,甚至可能完全無法給她任何回應的男人。

    所以,連他都懂的事,她怎麼能對自己產生動搖?不管誰如何質疑,她都應該對自己的人格有信心啊。

    他說她不隨便,沒有輕視她……

    韋倩琳望著那雙不像說謊的眼睛,忍不住要感到開心,但又怕那也只是一個“事與願違”的說法。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不那麼想。

    “再者,我為這些日子裡的冷漠與憤怒跟你道歉。”他誠心誠意賠罪,希望她理解真正的原因後,別再因此受到傷害。

    “其實我並不是討厭你,而是無法原諒自己好像跟那個女人做出一樣的事,雖然時間點上不算背叛,但才解除婚約沒多久就馬上跟另一個女人發生關係,尤其是那麼熟悉的你,這讓我一時間很難接受,對你……感到很慚愧。不太曉得該如何面對,特別是——”

    “不是你的錯,是我昏了頭,沒阻止它發生。”她實在不想他太過自責,因為這件事上她真的要負起更多責任——在心態上,她是明知道他會後悔,還是照著自己的感情走,單方面決定做了這件事,沒有推開他。

    “你後悔了?”

    她搖頭。最可怕的就是她到了這種地步還是執迷不悔,即便一顆心遍體鱗傷,到處佈滿“希望”的灰燼,但若再回到那夜,她想自己還是會作出同樣的選擇,渴望被他擁抱的溫暖,渴望他眼裡有她……

    “幸好沒有。”

    “……?”她怔望著他,不敢相信他眼中除了歉意,還摻著些許溫柔……他在笑什麼?

    “最後一件事……我也喜歡你。”他凝望她驚愣的小臉,含情脈脈地告白一直說不出口的感情。“把你當工作夥伴的時候沒想過這些,只覺得很欣賞《韋秘書’的工作能力,其他方面也沒有讓我不滿意的地方。可是當我仔細留意,才發現你好像不只在工作上吸引我,其實有很多地方都讓我心動……甚至太接近就會心跳變快,手心冒汗……當別人也注意到你很漂亮,我覺得……很不是滋味……”

    她眨眼再眨眼,心想他臉頰上兩片“黝黑”過頭的暗紅,該不會就是所謂的害羞吧?

    “當你答應去相親,說想快點找個男人結婚的時候,我很不高興,也很緊張。後來聽到你有約會,就故意叫你加班,丟一堆事情給你做——”

    “你果然偷聽我講話!”

    深情的目光別開兩秒,男人假裝沒聽到她的“插嘴”,更不可能解釋自己也有“不小心”看到她的行事曆和便利貼,繼續拉起她的手。

    “剛才看你被那些女人罵,我既心痛又生氣,很後悔當初沒有說出事情的真相,才讓那個女人有機會出去放話中傷你,害你背負那種莫須有的罪名,為了我名譽受損……”說到這,倪光爵簡直愧疚得想去撞牆。

    沒想到他的一念之仁,不願口出惡言,替林芷雲保留了一點顏面,到頭來竟會害慘無辜的她。再加上他太顧忌感情上的“前車之監”,這次想更碓認清楚自己對她的好威不是一時賀爾蒙作祟,而是真真切切的喜愛,結果這一拖,居然招來天大的誤解!真是自作自受,後悔莫及。

    “對不起,倩琳,讓你受了那麼多苦……我真的錯了,不過……你還願意愛我這個沒血沒淚無感失良的腦殘患者嗎?”他把她的手握得好緊,仿佛害怕她會從此離他而去,不再給他一個愛她的機會,贖自己犯下的多條罪狀。

    原來跟一個人掏心掏肺的告白,是這麼“提心吊膽”的一件事,過去他從沒這麼忐忑不安過,好像她說一個“不”字,他的心臟就會因此碎裂,劇痛而亡。

    “幹麼這樣說自己。”她戲了眼他歉疚且認真的表情,輕撇開頭。

    他叫她“倩琳”,她的名字,不是韋秘書,無關她的職位……

    噢,她必須承認自己真的很沒用!光是聽到他用那麼誠摯低柔的語氣喚著自己的名,她的“氣焰”已經弱了一半,更別說他還一一解釋了他的真心,誇她漂亮,為她抱屈,拉著她冰涼雙手的掌心真的熱得沁汗……教她這個本來就抗拒不了他魅力的人,如何再懷疑他的口不對心。

    “是你朋友說的。”他據實以答。

    “他果然是我的好朋友。”她輕哼,覺陳兆緯真是她的良師益友,改天一定要好好請他吃頓飯。

    “……”倪光爵汗顏,對自己“罪行”啞口無言,不過握住她的手可一點兒也沒放開,腦袋努力思索著要怎麼說服她接受他遲來的愛,這方面經驗實在匱乏得很。

    “我……你……我……”他試圖想說些什麼,但面對她漠然無語的臉龐,平常靈光的腦袋就是擠不出像樣的話。

    她斜睇那個支支吾吾的男人,頭一回發現他講話可以這麼沒有重點,但表情卻凝重得像要作出什麼生死交關的重大決定,嘴巴一張一合,簡直像快斷氣的魚。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害她也跟著呼吸困難。

    “我到底要說什麼、怎麼做,你才肯接受我?”想不出來,直接問吧!

    “先放手。”她不回答,只要求跟他“切割”。

    “放開後,你還會讓我牽嗎?”他惶惶然地要求一個承諾。

    “不知道。”

    “那等你想好我再放。”

    “哪有這樣的!”到頭來,倒成了她的問題了?!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憑什麼這麼無賴的要求她給答案。

    “有,因為我太愚蠢,不知道要怎麼請求心愛女人的原諒,但又太害怕失去她,更無法原諫留不住她的自己,所以只好緊抓住她,除非她答應我可以記仇、生氣、懲罰我,但絕不能不要我,一定要讓我留在她身邊,不然我不放……不敢放……”

    他行為霸道,態度強硬,但望著她的眼神卻溫柔得像一池清潤暖泉,氤氳著他發自肺腑的情感,也摻著真誠的悔意……他不能再錯過她了,真的不行!即便要用這麼死皮賴臉的方式,他也想留住她的心——

    “倩琳,你……可以繼續愛我嗎?”

    你……真的……不可能愛我嗎?

    看著他,她想起自己的“曾經”。那種滿懷期盼,不顧自尊而寧願卑微地向人“求情”的心情,是那麼酸、那麼痛……

    她真的應該恨他,重重教訓他一頓的!

    然,她的心卻只是軟得能夠體會他此時的感受,隱隱揪疼,不忍讓這男人也嘗到被拒絕後,那更悲傷、絕望的痛苦……

    他看著她低下頭,久久未語,心裡的期望也一層層往下降,壓低他寬挺的雙肩。

    他並不絕望,也不會就此放棄,但面對她意興闌珊的淡漠,還是難免挫折,垂頭喪氣,誠惶誠恐地想著萬一自己真的被她徹底討厭,再也不想保留一點感情給他怎麼辦?他真的不太會追女人……可惜這個難題又不能拿去問“韋秘書”!唉……他這幾年果然太依賴她了是嗎?唉……

    “我愛,一直都愛啊。”

    他猛然抬頭,看見一張目眶含淚的笑臉,雙眼彎彎盈著水光,像兩勾柔情的月牙,也似兩顆耀眼的星子,藏在她瞳中,引動他心跳……

    “愛我是件那麼痛苦的事?”他拭去她眼角的淚,幽自己一默,也想給自己一拳——不,是很多拳。

    “嗯,很痛。”她自然也不客氣地酸他。

    “很痛還是愛?”他卻笑了。

    “我自虐嘛。”韋倩琳噘著嘴,覺得她心軟得讓自己唾棄!直瞅著那個害她染上這“惡習”的罪魁禍首……居然還有臉笑得那麼開心?!

    “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痛了。”他得寸進尺的將她拉近,半摟在懷,溫柔地承諾。

    她凝望那雙海水般的黑眸,看見一望無際的深情,心不痛,卻反而感動得更想哭了……

    這根本不像會在現實中發生的事,老天!他真的是“總經理”?真的沒有再喝醉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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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我想吻你。”

    醉的人是她吧!

    當他的嘴唇輕輕覆上她的,淺淺描繪,一點一滴占去她的呼吸,灌注令人迷眩的氣息,使她的唇舌漸漸融入在他引領的慢舞中,繾綣難分……

    她醉得厲害,但卻沒有要“擋酒”的意思,而是攀附他的肩膀,任這個醉人的吻烙得更深、更纏綿,如同她心中的情感那般深刻濃烈。

    他對她的滋味仍有印象,但此時品嘗,才發現那夜的感受太過粗略,他根本沒有好好體會她的甜美,不曉得這雙紅唇超乎他印象中的柔軟,粉嫩得像是一道甜而不膩的糕點,讓他的味蕾獲得極大享受,忍不住一嘗再嘗,反覆吮弄,直到兩人都快不能呼吸,她揪著他狂跳的胸口,求饒地輕扯……

    “呼——”他鬆開她,意猶未盡地撫著那濕亮豔紅的唇瓣,兩人都喘著氣,感受到一股欲罷不能的熱情,在彼此間劇烈流竄。對望的眸中,有著難以平息的激動與渴望,鼓噪著他們都積壓許久的情感。

    “房間。”他沙啞地開口。

    她雙頰似火,略微垂眸,嬌顏往臥房的方向瞥了眼。

    男女之間的情欲,不言可喻。她的默許,助長他如火竄燒的熱情。

    他一把將她抱起,穩穩地走向臥室。

    她緊靠著他結實的身軀,將酡紅臉龐埋在他頸問,嗅著那陣混著木質香味的陽剛氣息,害羞地覺得自己好大膽,又不能否認心中的期待……

    男人將女人放在床上,毫不浪費睛間地卸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從外套到襯衫,皮帶到襪子——

    ……

    蒙朧中……她無力睜開眼,耳畔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低訴著一遍又一遍的“我愛你”……

    她胸暖心熱,在他的“不滿足”中,滿足地微笑……

    終於,他們都愛了。

    ***

    晚上十一點半,這通常不太可能是韋倩琳的用餐時間,不過因為有人嚴重耽誤了她的晚餐,又過度消耗她的體力,導致她現在餓得不得了,所以正站在她家廚房“贖罪”,煮水餃給她吃。

    “還要很久嗎?”她洗好澡就跑到廚房探頭探腦,等了半天還沒東西吃。

    上次怎麼沒注意到他煮水餃那麼講究,一下子加冷水,一下調火候,來來回回兩、三次,說這樣才能煮出一鍋皮Q不破、原汁原味的好餃子……

    早知道就泡泡面了!

    “再等一下就好了。”俊顏莞爾,同樣沖過澡的他一身種清氣爽,目光寵溺地凝視著那個穿著寬鬆睡衣,一臉垂涎地站在爐火前伸長脖子的女人,沒想到徹底卸下秘書形象的她,私底下的居家打扮會是這麼清秀可愛的模樣。

    “我來擺碗筷。”她笑著走到餐桌前忙了一會兒,又回到他身邊飄來繞去,東摸西摸……

    “有話跟我說?”他看她不時偷瞄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靠在流理台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調味醋罐。“那個……你跟其他女人也這樣嗎?”

    “怎樣?”

    “先讓人在床上餓得半死,再下床煮東西給人家吃。”放下食用醋,她睇著他的神情已經帶有一股醋溜溜的味道。

    一想到他剛才在床上的“勇猛”,她是既羞又妒,好奇心藏也藏不住。

    “對喔!如果早點這樣做,說不定我就不會跟她們分手了。”

    “什麼!”她兩眼冒火,沒料到他居然一臉太晚想通的懊悔表情。

    “我是說……你是頭一個讓我想‘賴床’,又逼不得已得要下床來煮東西,就怕會餓壞這個小肚子的女人。”他咧嘴一笑,將這個醋勁大發的女人拉入懷中,偷襲她腰腹又咬她耳朵。

    “別鬧,好癢……”她縮起脖子,腰間一陣酥軟,已經無暇去追究他和其他女人之間的過往,整個心房滿滿的都被此時的他佔據。

    “是你先開頭的。”

    “哪有!”她不認帳。

    “我現在才發現韋秘書也有耍賴的一面。”他挑眉輕哼。這俏皮的模樣可是在辦公室裡瞧不到的珍貴畫面。

    “總經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呀!”她故作生氣地推開他。

    “絕不。”他急忙跟上,將她圈在流理台前,牢牢鑽定她的視線。

    “不過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以後不管遇到什麼難過的事,都不可以靠在別的男人懷裡哭,我看了……很不舒服。”雖然知道她和那名男子沒什麼,只是好朋友,但他見了還是不開心,胸口像打翻“一桶油”,隨便一點火花都可能引發大爆炸。

    “會惹我哭的就只有你而已。”她嬌嗔斜睨,食指戳著他厚實的胸肌,但心裡倒是對他的妒意感到有絲欣喜。

    這男人要是知道陳兆緯根本不可能對她有興趣,大概就會比較安心吧。不過性向問題是個人隱私,她並不打算對他說明,況且有個假想敵讓他緊張一下也好,愛情有時候是需要一點危機意識來加溫的,呵。

    “所以你就來找我出氣,用力捶我幾拳也沒關係。”是否自覺虧欠她太多,他老是有想被她痛扁一頓的“贖罪欲”。

    “意思是你以後還要讓我哭嘍?”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只是寧願自己挨她罰,也不要她去趴在別的男人身上哭,搞得他更難受啊!

    “你別惹我傷心,就不必怕我找其他男人訴苦了。”她暗笑他認真的個性,連她開個玩笑也聽不出來。

    “也對,以後我只會讓你快樂到想哭。”他誇下海口,摟住她纖腰,細看那張不施脂粉的清妍俏容,有點懷疑自己怎麼會錯過這個聰穎婉約的女子,一直忽略了近在身旁的美好。現在怎麼看她怎麼動心,健碩身形緊挨著香氣宜人的玲瓏嬌軀,憐愛地捨不得鬆手……

    她舒服地讓他抱著、蹭著,整個人沉浸在他暖呼呼的體溫裡,感受到愛的氣息,幸福洋溢,暖燙著兩人緊相依偎的胸膛,以及……

    嚇!“你又——”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感覺小腹抵著一塊硬邦邦的——

    “對,你又害我興奮了。”他口氣無奈,真的不曉得為什麼自己的身體一碰到她就變成這樣“生龍活虎”,簡直像青少年一樣衝動,稍不克制就有反應。

    “怎麼是我!明明是你自己身體有問題,做了那麼多次還這樣……”她推開他,大聲喊——羞,大腿其實還有點發軟呢!

    “我們做了幾次?”看她一臉紅撲撲的可愛神情,他便忍不住要調戲她。

    唉,他以前好像也沒有這種喜歡輕薄良家婦女的壞習慣,可是逗她的感覺出奇快樂,他情難自禁。

    “不知道啦。”羞死人了!那種事情她哪裡記得,過程中幾乎都在頭暈,忙著呼吸。

    “那待會兒從頭來,你要記得算。”他帥氣勾唇,手掌居然擺在她胸脯上,摸得很自然。

    “我告你性騷擾喔。”她拍掉他的手,覺得這個男人好像真的會“談床變色”,看她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

    “如果愛你是一種罪,我只能被逮捕。”他坦然接受她的控訴,低下頭——

    “我現在才發現你很油嘴滑舌耶。”她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得逞。

    “所以你剛才很舒服對不對?”

    “正經一點!”她薄面含嗔地瞅著他,他……居然舔她手心?!曖昧得像在親吻她一般。

    “我也想……如果這個女人不要連生氣都這麼迷人的話。”他無辜揚笑,重新摟住她,在她耳畔低語,暖烘烘的熱氣呵得她一陣癢。

    “別——”情侶間的調笑怎麼也不嫌多,她嘴裡罵他肉麻,一邊又享受著被他捧在手心寵愛的感覺,倒笑在他肩上,餘光一瞥——

    “滾了滾了!”她瞠目驚呼,熱水已經滿出鍋口。

    倪光爵立刻回身去關火,滾白的氣泡迅速消降,兩人探頭一看,同時皺起臉……

    “都煮爛了。”她哀歎鍋裡的“死傷慘重”,半數餃子皮餡分離,儼然成了一鍋貢丸湯。

    “對不起,這些破掉的給我吃……還是我再幫你重煮一鍋?”他懊惱不已,從來沒有煮過這麼失敗的水餃,一鍋水渾渾濁濁,怎麼能端給心愛的女人吃。

    “你真的想餓死我啊?”她摸著肚子瞪他。

    “不是!我怎麼會——”

    她噗哧一笑,看著那個果然還是很正經八百的男人,往他臉頰送上一吻。

    “我知道,一起吃吧。”浪費食物不行,浪費他的愛心更不行。

    他心暖地微笑,撈起那鍋水餃,與她一起共用。

    冷冷的冬夜裡,兩顆熱熱的心彼此作伴,互相契合,也相互取暖,破皮露餡的水餃,不沾醬也很美味。

    他們的愛情,不需言明也很幸福。

    “我媽最近研發了新口味,下次再帶來煮給你吃。”

    “好,叫兆緯一起來吧,他也喜歡吃你們家的水餃。”

    靜……

    “幹麼不說話?”

    哼,靜……

    “醋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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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2 11:56:52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1)

    韋倩琳的辦公室戀情,在一個全公司最不可能談辦公室戀情的男人身上開花結果,由於雙方都不想這段戀情一開始就引來太多關注,所以協議低調交往,在工作場合還是公事公辦,各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他不會徇私,她也沒有任何特權可享。不過說是這麼說,有人卻經常“自打嘴巴”……

    “總經理……總經理?”她傾身解釋攤在辦公桌上的書面資料,卻發現聽的人好像心不在焉。

    “嗯?”他應了聲,視線卻沒移動半分。

    美眸微眯,她抿起唇,敲敲桌上的資料。“方便的話,可以麻煩你看一下我胸部以外的地方嗎?”受不了!她全神貫注地說了半天,他居然只盯著她敞開的領口看,臉上還能一副若有所思的專注表情,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倪光爵終於抬起頭,歉然一笑。“剛剛說到哪兒了?”

    “請問總經理又是從哪裡開始沒在聽的?”她揶揄笑道。

    “我有在聽……”只是看著她那雙性感紅唇一開一合,吐氣如蘭,他不自覺就走了神,目光往下想移到文件上,途中又被渾圓美麗的胸線吸引……這也是無心之過啊。

    “誰叫你領口開那麼低,我都叫你不要穿這種衣服來上班了。”萬一不小心讓別人的眼睛吃了霜淇淋怎麼成!噢——他真的很懷念過去她全身包緊緊的老氣打扮……

    什麼?!

    韋倩琳站直身子,手擦腰,一臉不服氣。

    “外面一堆女同事都這麼穿,難道你也都這樣盯著她們的胸部看?”這分明是他自己不對,還想強詞奪理賴到她頭上來,她可不接受這種不公平的指控,而且外頭穿得比她清涼的女人比比皆是好嗎!

    “當然沒有!我只看自己的女人,這點韋秘書不是最清楚了?”他立刻撇清,說得一副浩然正氣的樣子,臉上卻堆滿討好笑容,知道她這人吃軟不吃硬,愈來愈會利用撒嬌消弭她的怒氣了。

    她橫了一眼,確實對他正直的性格有過“切身之痛”,曾經因為得不到他半點目光而柔腸百轉,但現在都成了一種回甘的甜蜜,她曉得這男人一旦愛上了某人,眼裡就只容得下那個女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最近他對她的注意力是不是也太“超過”了點,在人前好像還可以集中一下精神,把她當成普通職員看待。不過到了人後,明明說好公事公辦,他卻會像剛剛那樣盯著她猛瞧,偶爾眼神火熱,甚至做出一些親密的小動作,害她怦然竊喜之餘,又不禁要檢討起自己是否已經妨礙了他的工作,干擾他不能專心上班。

    “來。”

    喏,才說呢,他又將她拉到大腿上,親昵地摟摟抱抱。

    “今晚吃什麼?”自從交往以來,他們幾乎天天從早膩到晚,約會、吃飯,輪流到對方家過夜,彼此如影隨形,他自己都有些訝異怎麼不覺得膩,反而有種時間愈來愈不夠用的感覺。

    倪光爵甚至慶倖,這個女人不僅出現在他生活,也存在於他的工作中,讓他最近上班都特別帶勁兒,很自然的想在心愛女人面前展現最好的一面。于公於私,她都成了鼓舞他的最大動方。

    “才吃完早餐,就問我晚上的菜色。”她好笑地看著他,儘管擔心他被自己影響,又忍不住喜歡上這種能影響他的感覺。

    愛情裡,總是有很多甜蜜的矛盾,使人甘願不求完美。

    “因為看到你就餓啊。”他一語雙關,乘機在粉頰上偷香,想不通她怎麼會如此百嘗不膩的可口,讓他毫無抵抗力地上癮。

    “在看什麼?”可口的女人正捧著他的臉,表情認真地打量。

    “我想看看那位鐵面無私、公私分明、使人敬畏的嚴肅老闆跑去哪兒了。”她一臉狐疑地捏捏這張帥氣臉龐,擺明在調侃他的公私不分。這樣在辦公室裡對她又親又抱,還說些讓人害羞的輕浮言語,根本就是在“耍特權”嘛。

    “他被一個意想不到的女人綁架了,現在每天都過著看人臉色的日子,就怕那女人一不開心,他就會跟著受虐,寢食難安。”他苦著臉搖頭,把她的手壓在自己胸口。

    “所以很委屈嘍?”她想抽回手,他卻不放。

    “目前沒有逃脫的意願。”他眯眼笑,閃耀的瞳中有著甘心被束縛的快樂,還有點遺憾她怎麼沒早點出手將他綁走。

    佳人一笑,顯然對他的束手就擒非常滿意,摸摸他的頭。

    “乖,晚上煮咖哩飯和味噌湯給你吃。”

    “還有你。”

    “討厭。”

    “先過來讓我咬一口,不然我撐不到下班……”

    “你真咬!”

    “再一口……”

    “變態!走開啦——哈哈……”

    門內的愛侶親密笑鬧,完全沉浸在愛情世界,幸福洋溢。

    不過門外拿著檔的主管,可就陷入天人交戰的窘境中,進退兩難……

    慘了慘了,好像聽到不該聽的……隨便說出去可能會被炒魷魚,但不說出去……這麼天大的八卦怎麼忍啊!

    噢,太痛苦了……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賜其八卦而不能言……

    週末,韋倩琳留宿在倪光爵住處,經過一夜纏綿,兩人清晨才入睡,隔日自然不會那麼早起,而是在舒適的大床上一起賴床,相擁而眠。

    唰——咚!

    似乎聽到東西落地的聲音,向來淺眠的韋倩琳睜開眼,先是察覺身前熟悉的體溫,心房漫開一陣安心而酣蜜的暖意,繼而下意識地往聲音來源一瞄——

    嚇!她倏然瞪大眼,盯著視線蒙朧的晝面,揉揉眼……再看一遍——

    嚇!她驚坐起身,拽著被子,看著眼前……站在床前的那個人,後腦掃過一陣悚然涼意。

    那個人同樣回望她,圓潤的臉上也是一副驚嚇過度的僵硬表情,瞪大眼睛直盯著她看,腳邊歪倒著一個樸素的手提包,應該就是方才吵醒她的原因。而如果她沒有認錯,這位站在床前的中年婦人應該是——

    “媽。”倪光爵半眯著眼睛,睡眼惺忪地看著站在床前的母親,倒沒有多驚訝的樣子,已經習慣母親的不定期出現,直到他想起床上不止他一人。

    “您怎麼不先打個電話就過來?”他發現身邊的女人臉色一陣慌白,什麼睡意都沒了,直覺地護在她身前。

    “我也希望我沒來,這樣就不會撞見你做的好事。”看出兒子對那女人的寶貝,倪母更是不敢置信,又驚又怒地指著他們倆。

    “你……你……你們兩個……本來聽到那些閒話我還不信,我和你爸還站在你這邊幫你說話,沒想到你……真的跟秘書小姐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她知道韋倩琳的身分,之前在兒子的公司裡見過幾次面,彼此都有印象。

    “媽?!”他想母親八成也是聽到了一些不實謠傳才會這樣激動,出言不善,但重要的是他不想讓韋倩琳再因此受傷。

    “我是怎麼教你的,一個訂了婚的男人怎麼可以在結婚前夕移情別戀,主動毀婚,傷透人家女孩子的心,這是狼心狗肺啊!”倪母失望地教訓自己的兒子。

    當初兒子回去說要取消婚事,但卻不願透露確切的原因,兩老基於信任和尊重,相信兒子不會輕率行事,於是沒多加過問便順了他的決定,甚至後來從“無緣的親家”那裡流出一些對他不利的謠言,兩老也沒回頭向他追問,質疑他的人格,還拍胸脯向親友保證兒子絕對行得正、坐得端,沒想到這下可丟盡了兩張老臉,而且怎麼對得起人家的女兒唷!

    “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倪光爵無奈極了,更後悔自己當初幹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照實說就沒這些問題了。

    “什麼不是,我現在都親眼看到了,你還要否認。”倪母罵完兒子,又轉向旁邊的韋倩琳,苦口婆心的想勸她。“韋小姐,我平常看你挺乖巧的,不像是個會破壞別人感情的人,怎麼現在——”

    “媽!我們談一下。”

    “你光著屁股想跟我談什麼!”不愧是老母,一針見血地讓人尷尬。

    “您先出去客廳等我,我馬上就過去。”他冷著臉,把情急之下露出的半邊臀部遮妥。

    倪母忿然盯著床上衣衫不整的兩人,其實自己也有些尷尬,尤其看到秘書小姐頭低低,一副難過又慌張的模樣,她心裡也不好受,根本不想像只母老虎一樣吼人……

    都是她這個兒子惹的風流帳,最該教訓的就是他這只“禍根”了!

    “快出來。”倪母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提包,目不斜視地走出房間。

    床上的兩人迅速起身穿衣,他的動作俐落多了,回頭看著尚且驚魂未定的女人,心疼地摸摸她蒼白的臉蛋。

    “你留在房裡,我出去跟我媽解釋清楚。”

    “可是——”

    “乖,等我一下,沒事的。”他給她一個安定人心的微笑。雖然有信心處理好這件事,但溝通過程中難免會有一些質疑和磨擦,他不想她面對那些可能難堪的狀況。

    “嗯。”她乖巧地點頭,知道他體貼的用意,也理解沒有她這個外人在場,他們母子之間應該比較好說話,不用顧忌太多。

    他親吻她額頭,隨即離去。

    韋倩琳一個人在房裡靜待結果,內心始終忐忑焦慮,坐立難安,一想到睜開眼見到他母親的那幕,她就恨不能把自己埋進土裡,丟臉死了!

    之前被林芷雲目睹她和倪光爵同床共枕,盡笛心裡也受到不少驚嚇,但卻沒有這次來得惶恐,感覺沒臉見人,對倪母教訓兒子的每句話,她都感同身受的難受,甚至在街上被那些女人尖酸痛駡,也不及他母親一個失望至極的眼神……

    怎麼辦?她不想讓伯母誤會自己,不想被他重要的家人討厭……

    怎麼辦?他們到底談得怎麼樣了,伯母會相信他的解釋嗎?他會不會又受到更多責難,被母親罵得狗血淋頭?

    韋倩琳愈想愈不安,沖到門邊,又怕自己的衝動會讓情況變得更糟,於是再走回頭,又放心不下地走回去……短短幾步路,都快被她跺出一條溝來。

    時間分秒流逝,門外的聲音漸漸轉小,甚至貼著門縫也聽不到聲音,讓人摸不透客廳裡是什麼情形。

    她急死了!心頭那根螺絲鎖到快要斷掉,她揪著衣服,心想再過十秒,十秒後他如果再不回來,她就自己出去弄清楚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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