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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拾夜-【盼愛狐狸精(嫁給有錢人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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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拾夜 - 盼愛狐狸精【嫁給有錢人之二】

怎麼!難道法律有規定,
年輕女孩和老男人間不能有純友誼?
她不過是有點戀老男人癖,
卻處處被當狐狸精喊打,
且老天似乎覺得她的命運還不夠悲慘,
被誤以為狐狸精,丟了工作她認了,
誰知經過工地竟被水泥淋了一身,
還被從天而降的攪拌桶砸得死死昏昏去,
這算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嗎?
等她一睜開眼,就見肇事的還是個極品男,
他蒼老的聲音是及格啦!
但年齡……馬上三振出局,
既然如此,她也不用裝什麼溫柔婉約了,
瞧他的屋子東補一塊、西填一塊的,
不多,收他兩萬塊醫藥費就好……


男主角:郭弼先
女主角:何雁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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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5 00:04: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早餐與午餐間的空檔,位於鬧區中心馬路街角的這家連鎖咖啡店裏並沒有太多客人,所以當一些不尋常的氣氛出現在店裏時,就特別容易引人注意。

  隔著咖啡工作臺,一名打扮入時的貴婦,用她那雙描繪細緻的鳳眼,直勾勾的盯著工作臺裏的何雁飛瞧。

  起初貴婦就只是那樣靜靜的望著,沒什麼大動作。幾名發現不對勁的員工不明所以的看著何雁飛,心想:她是惹了什麼麻煩?

  雖然從未見過面,但何雁飛心裏明白,這以不屑與鄙夷目光瞧著自己的女人是誰,也就懶得做出任何回應,只等著她接下來的動作。

  依照過去的經驗,她知道對方會主動打破沉默。

  貴婦維持冷若冰霜的表情,優雅的抬起手探向印有雙C標誌的香奈兒包包裏。

  看起來那包包裏藏了支槍……她該不會那麼倒楣吧,竟遇到一個極道大姐頭?何雁飛蹙起眉頭,開始回想起自己短短二十八個年頭來,殘缺不全的記憶片段。

  沒錯,她已經二十八歲,不過她外表看起來頂多才二十二歲,她的長髮又黑又直,細長纖瘦的身形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大又黑的眼瞳裏,流轉間洩漏出冷淡與傷感,加上一管小巧微尖的鼻,和薄紅的唇。

  不施脂粉的她外表看起來年輕,不過行事作風卻完全超過她的實際年齡。

  左眼下一顆小小的黑痣,註定了她感情豐富多舛的命運。

  她的外表的確有當狐狸精的條件。真衰!

  何雁飛眼睜睜的看著貴婦從香奈兒包包裏拿出一顆雪白雞蛋,優雅的擺動手臂,使它呈拋物線的向她擲來。

  她並沒有躲開,只是反射性將頭微微一偏,雪白雞蛋咱答一聲,在她脖子上濺開,蛋殼掉落,粘稠噁心的蛋白與蛋黃沾上了她的發,還不斷從她的深褐色制服滑下。

  雖然眾人早已有兩人勢必爆發衝突的心理準備,但仍免不了被嚇了一大跳,現場鴉雀無聲,目睹事件發生的客人及其他服務生們,全睜大眼睛驚訝的在何雁飛及貴婦之間看來看去。

  何雁飛心想,還好只是顆雞蛋而不是子彈。她歎了口氣,見貴婦沒再往皮包裏掏蛋的動作後,就拿起工作臺上的紙巾,不太在意的擦拭身上的蛋液。

  拿昂貴的名牌皮包當菜籃,這女人老歸老,創意倒是挺新的。

  不過,事蹟敗露得真快,男人越老,全身器官退化越快,連嘴巴都關不緊了。

  貴婦見她被雞蛋砸了滿身,卻連眉都不皺一下,還不慍不火的擦拭著脖子與頭髮,一股惱火從心底沖了上來,表情變得更森冷可怖,仿佛任何人只要靠近她一步,便會立刻被她給千刀萬剮般。

  踩著高跟鞋,她一步步走向工作臺。見狀,在那附近的人全退向一旁,除了何雁飛。

  貴婦兩手環胸,尖銳勢利的睨著她。一旦她擺出這種姿勢與目光,就算是殺人犯都會發自內心的畏懼三分。

  「何小姐,我奉勸你一句話,要當一個狐狸精,最好先打聽那個男人背後的女人是個什麼樣的角色,免得狐狸當不成,倒成了被人免費玩的雞了。哈哼!」貴婦以輕緩傲慢的細尖嗓音道出,未了一聲不屑的嗤笑,仿佛自己說了什麼笑話般。

  咖啡店裏更安靜了。自從貴婦上門後,便再也沒客人走進店裏,像全約好了要等她發洩完才進門消費般。

  何雁飛將沾滿蛋液的紙巾丟進台下的垃圾筒裏,暫停清理自己的工作,迎上貴婦刁鑽得意的眼神。

  她好笑的從鼻子裏幾不可聞的嗤了一聲。朝她身上丟顆雞蛋很了不起?她可以大方的到超市買十顆送她。

  「要當個狐狸精,當然得先摸清楚那個男人背後的女人是什麼貨色了。」無視對方高張的氣焰,她傾身向前,「你,盧雅雄的小老婆嘛!說起狐狸精這三個字,我本來還打算親自去向你討教一下的,沒想到你竟然紆尊降貴先來見我,還帶了顆雞蛋當見面禮,這禮也太大了吧?尤其對你這連顆鳥蛋都孵不出來的女人來說,我可真是承受不起。」

  見貴婦臉上閃過一陣青白,何雁飛心裏的快感就更多了點。

  要她去打聽男人背後的女人是什麼角色?可笑,為什麼她不去打聽挽住自己男人手臂的那個女人是什麼角色?

  她當然知道這連粉底都掩不住臉上細紋的老女人是什麼身分--張盈萍,盧雅雄八年前娶進門的小老婆,本來是希望她的大屁股能為欠缺男孩的盧家帶來子嗣,沒想到她卻比只生了兩個女兒的大老婆還慘,八年了,連顆鳥蛋都生不出來。

  而現在她還能留在盧家,完全是靠自己的八面玲瓏,否則早就被大老婆給找上八百個藉口掃地出門了。

  如今居然找起她的麻煩來了,而她連盧家大門邊框都還沒摸到哩!

  被個年輕、且還是自己特意來羞辱的女子給反將一軍,更被她囂張的說出自己最不欲人知、最引以為恥的痛事,就算張盈萍是個見過許多世面的女人,還是咬牙切齒的暗暗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勉強按壓下攻心的火氣。

  何雁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與臉色青白交加的張盈萍形成強烈的對比。

  張盈萍將手伸進皮包裏,掏出了一本支票簿甩在工作臺上,冷冽的鳳眼直盯著何雁飛。

  「身為盧家正式娶進門的媳婦,我願意原諒你的年輕無知。」這就是她站得住腳,有本事理直氣壯來羞辱何雁飛的主要原因。她可是盧家明媒正娶進門的,這小狐狸精算什麼?哼!跟她計較她還得感激她咧。

  她接著拿出書寫支票專用的鋼筆,「看你要多少錢,開個價,為了家庭的圓滿,就算花再多的錢我也在所不惜,只希望你能離開我丈夫,不要再破壞我們的家庭。」說到最後,她哽咽了起來。

  她掏出手絹,博取同情的按壓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咖啡店裏,一直看著這出談判戲碼的觀眾們,也紛紛低聲議論了起來。

  「真沒見過這麼囂張的第三者呀!」

  「原來那女人也是小老婆!」

  「要是我,肯定狠撈一筆……」

  「破壞人家家庭的狐狸精真要不得……」

  「那女人怎麼還有臉待在這裏?看著吧,待會兒肯定會被開除……」

  何雁飛對所有低聲耳語全部充耳不聞,她淡淡的瞄了支票本一眼,隨手拿起一張紙巾沾水擦拭發間的蛋液。

  真討厭,這老太婆真該死!故意賴著不走,害她來不及擦,瞧,都幹掉了!

  「要是送錢能讓你心裏好過一點,那就請你開張五二O元的支票給我,我還可以幫你拿給盧雅雄看,讓他知道你有多愛他。」像想起什麼,她突地歉然一笑,「噢,我真抱歉,忘記你的年代跟我不同,五二O就是年輕人常說的我愛你,記得是五二O,多一個零或少一個零我都不接受。」

  張盈萍收起手絹,泫然欲泣的表情瞬間消失無蹤。

  她惡狠狠的瞪著何雁飛,壓低聲音說道:「我勸你最好不要跟我作對,否則我不但會讓你身敗名裂,還會讓你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你仔細想清楚,看是要當個眾人唾?的狐狸精,還是要收下支票去談一段正常的戀愛。」

  「這是你的經驗談?」何雁飛將她從頭瞄到尾。「那你當初選的是哪一種?」

  聞言,張盈萍忍不住動怒,隨手抓起一旁的壓克力價目表,奮力朝她扔了過去。

  銳利的尖角在何雁飛額上劃出個傷口,鮮紅的血珠很快的冒了出來,她痛得一張臉皺成一團,還倒抽了口深長的氣。

  「痛嗎?」張盈萍冷笑一聲,「不,不痛,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痛,你最好要有這個心理準備。」撂下狠話,她伸手要取回支票本。

  何雁飛的動作比她更快,一把搶過支票撕下其中一張。

  「不介意我留張當紀念吧?」她將支票本丟回去,再將手中的支票揉成一團。

  將支票本收回皮包,張盈萍氣衝衝的離開咖啡店。

  她解決過盧雅雄在外面的桃花不知凡幾,沒想到會在這個小狐狸精身上踢到鐵板。

  而她不是怕自己來找何雁飛的事被老公知道,倒是怕這件事鬧大了後被婆婆知道,到時想收拾都難了,天知道她一直生不出個兒子來,讓她在盧家只能戰戰兢兢的過日子,現在冒出個年輕體健的狐狸精,難保她這盧家二夫人的地位,不會被迫拱手讓人。

  不,她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何雁飛看著那抹高傲貴氣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心裏明白這才是麻煩的開始。

  她低頭清洗著抹布,額上的傷口隱隱作痛,腦子裏也一片空白。

  突然,一片OK繃出現在她眼前,她抬頭,看見尷尬笑著的領班。

  「拿去用吧,最好先擦個藥再貼。」他欲言又止的說?

  她沒伸手接過,將抹布扭幹放到一旁,脫下身上的圍裙。

  「對不起,這三天的薪水我不要了,衣服換下後我就離開。」等被人攆走,不如自己先走。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好好工作,想不到還是沒有穩定下來的命。

  離開咖啡店前,她還掏錢買了杯拿鐵,打算邊走邊喝。

  這下可好,她又自作瀟灑的辭了工作,讓寶路知道,又不知要怎麼念她了。

  她得先想個理由,否則等他知道她是怎麼丟了工作的,肯定又要七竅生煙。

  漫無目標的沿著路邊漫步,啜了口咖啡,她伸手將口袋裏揉成一團的支票拿出來,攤開來看。

  那女人果真是打發算用錢打發掉她這個爛桃花,連支票都事先簽好名了。她謹慎的將支票折起收好,放進牛仔褲的後面口袋裏。

  唉!張盈萍也當過狐狸精,該知道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況且她跟盧雅雄之間根本就沒什麼,只不過一起出去喝過咖啡、看過電影,接受他送的手錶、電腦、相機、首飾等東西而已,她跟他清白得很,而且她還將電腦、相機這些東西全給了寶路用。

  跟有錢人在一起的好處很多,但這並不是她與盧雅雄過從甚密的主要原因。

  不可否認,她喜歡跟他在一起,而且他對她比以前來往過的老頭子都還要好,從不會對她毛手毛腳,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有爸爸的味道。

  他會摟著她的肩、輕揉她的頭髮,像爸爸一樣捏捏她的鼻子,他臉上的皺紋有慈愛的光輝,半白的發絲像為她辛勤工作而來的,他讓她可以像個女兒一樣撒著嬌。

  但她跟他已經一個禮拜沒聯絡了,因為不小心被寶路發現了。

  知道她又犯賤後,他氣得三天沒跟她說話,第四天就把她丟到咖啡店裏。

  照他當時的說法是,給我好好待著,再跟老男人混在一起的話,我就把全世界有家室的老男人給殺了!

  她覺得自己就像孫悟空,寶路則像如來佛,她永遠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結果現在她又將自己給丟出咖啡店了,也許,該是他懂得世事無法盡如人意的時候了。

  經過一處施工中的工地,何雁飛小心翼翼的越過腳下那塊脫離安全範圍的磚頭。

  人間處處是陷阱,走在路上鳥屎會掉到你頭上,磚頭會絆倒你的腳,在咖啡店雞蛋會飛來K你。

  還在感歎,就聽見她頭頂正上方傳來一聲急切又大聲的吆喝?

  她直覺的往一旁移開一小步,免得被工地掉落的東西給砸到,然後抬頭向上望,想知道上面的人在叫什麼。

  結果一團灰壓壓的東西像漫天橫張的網子般,完全遮蓋住她該看見的蔚藍天空,緊接著咱的一聲,從天而降的灰色水泥兜頭潑了她一身,手中咖啡也立刻成了水泥咖啡。

  何雁飛雙臂平舉,身軀僵直著一動也不動,事出突然,她腦筋一片空白,還以為自己在作夢,覺得這麼倒楣的事怎麼可能發生在她身上。

  但覆在她身上的沉重感是怎麼回事?還有不停的滑下她臉頰,滑進她衣服裏,那濕粘冰涼,聞起來噁心透頂的灰色粘稠液體是什麼東西?

  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她隱約又聽見頭頂傳來一聲喊叫,接著她的腦袋就遭到一陣重擊,整個人往地上癱軟去。

  天降橫禍!這下她可真是徹頭徹尾的灰頭土臉了。

  何雁飛覺得自己一直在飄浮著、飄浮著、飄浮著……飄浮得有點累,但又不想醒過來。

  「郭大哥,她沒事吧?她睡很久了耶,外面天都黑了,該不會是腦子被攪拌桶給敲壞了吧?不把她送到醫院真的沒關係嗎?要是她就這麼死掉的話怎麼辦?」

  「放心,沒那麼容易死的。」

  全身輕飄飄的何雁飛聽到這些對話,身體突然有了沉重感,開始慢慢往下沉,逐漸感覺到身下硬邦邦的木板,更糟糕的是,她感覺到頭頂上,隨著心臟跳動所牽引而來的一陣陣尖銳刺痛感。

  失去意識前的記憶一點一滴的回流,她有些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她被人蓄意謀殺了!還好她命大沒死。

  「郭大哥,看,洗掉她身上的水泥後,你覺不覺得她長得還挺正點的?」

  閉著眼睛的何雁飛,感覺到一股帶著煙味與乳臭味的氣息噴到她臉上。

  「她長得像狗也不幹你屁事,離她遠一點。」

  這聲音聽起來像四十二歲的男人不悅的警告小毛頭。但--

  她長得像狗?!這是什麼譬喻?她聽過有人形容她像貓、像兔子、孔雀、狐狸,說她長得像狗的,她還是頭一次聽到。

  唔……也不能說沒有,之前曾有個老女人不分青紅皂白的辱?她是條母狗,她當時連那老女人的老公是誰都不清楚。

  嘖嘖聲音在她臉上頭作響。

  「這麼漂亮白嫩的一張臉,還好沒破相。」他歎了聲,喃喃自語了起來,「破相也沒關係,我會負責的。」

  負責?何雁飛突然覺得一股噁心感從胃部湧了上來,表情痛苦的幹嘔一聲。

  「郭大哥!」金力驚慌的叫了聲,從她身邊跳開。

  埋首於製圖桌上的郭弼先聽見他的驚呼,連忙走向床邊,蹲在她身邊。

  乾爽的刮胡水味道讓她覺得很舒服,她不停翻攪的胃部總算稍稍平息,作嘔感也不再強烈。

  四十二歲的老男人,應該結婚了吧?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見一張如雕鑿般的黝黑臉龐,正神情凝肅的俯視著她。

  這張陽剛的臉只是黑,但並不顯老……奇怪,他的聲音明明像四十二歲啊!

  見她睜眼醒來,郭弼先仍不敢稍加大意。

  「小姐,你想吐嗎?還是頭痛不舒服?或是身體有哪里不對勁嗎?最重要的是頭部。」

  他關心的問道時,金力的大頭也擠了過來,好奇的看著她。

  何雁飛困惑的目光一直膠著在郭弼先的身上。

  「你幾歲了?」她問。她聽聲辨歲的能力一向準確,就算差也頂多一兩歲。

  沒錯!一定是他保養得好的緣故,所以看起來才像三十出頭,其實他的實際年齡已經四十二歲了,這也是她要問個明白的主要原因。

  「嗄?」她的話與他的問題牛頭不對馬嘴,郭弼先一時間楞住了。

  「他三十二歲。」金力答完後,扯扯郭弼先的衣服,「郭大哥,她會不會撞壞腦袋了?」若真的該怎麼辦?他是不排斥娶她啦,但跟個秀逗的女人相處一輩子,光想就覺得累。

  郭弼先瞪了他一眼,嚇得他噤聲不語。

  「三十二歲……」何雁飛失望的低喃。整整差了十歲,才三十二歲而已,聲音就蒼老得像四十二歲。一定是敲到頭的關係,所以才會產生了誤差,其實她的能力並未變差!她暗暗的安慰著自己?

  忍住頭痛,她試著坐起身來,身旁的男人扶了她一把,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是男人的襯衫與運動褲。

  「這怎麼回事?!我的衣服呢?!」何雁飛將郭弼先推開,憤怒又倉皇的縮到籐椅最內側。

  她又氣又急。這兩個狗娘養的,她可還是清白之身呢!要是他們真對她怎麼樣了,她絕饒不了他們。

  「你冷靜下來。」郭弼先試著穩住她的情緒,「是金力的媽媽幫你清洗的,你當時身上全是水泥,必須馬上清洗,否則等幹了就不容易洗了。」

  「沒錯!是我媽幫你洗的,她去買晚餐的菜,等一下就回來,你順便留下來吃晚餐吧。」金力小心翼翼的說。

  要是再被老媽看見她嚇到的模樣,他一定又會被修理一頓!光是砸到她,就已經被老媽的曬衣架給抽得慘兮兮,身上的傷痕都夠玩幾十次井字遊戲了,他可不想再來一次。

  「那我的衣服呢?」她緊揪著胸前的領口。

  「水泥洗不掉,所以就丟了。」郭弼先說明,「不過你放心,我請服飾店送了幾套衣服來,當作賠償及賠禮。你現在有哪里不舒服?會覺得頭痛或噁心嗎?」

  「我衣服裏的東西呢?」她的支票還在褲子裏耶!

  郭弼先將一個塑膠袋遞給她。何雁飛連忙接過。裏頭除了她的零錢包、面紙、香煙與打火機外,謝天謝地,還有她揉成一團的支票。她慎重的將塑膠袋拽在胸前。

  「把衣服給我。」她戒慎的說。

  「妳……」

  「金力,」郭弼先打斷他的話。「把衣服拿給她。」

  金力看了他一眼,撇嘴走開,將桌上的三個袋子拿到她面前。

  何雁飛飛快的拿起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袋子。

  「我要換衣服。」

  郭弼先站起身來,指指身後敞開的房門。

  「那是金力媽媽的房間,你可以安心的在那裏換衣服。」

  語畢,他伸出手要扶她,但他的動作令她畏怯的又縮了回去,他只得無奈的退開。

  倏地,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何雁飛反射性的摸向褲子後的口袋,才記起穿的不是原來的褲子。

  「我的手機呢?」

  金力像有求必應的座下童子,從自己屁股後拿出她的手機,恭敬的雙手奉上。

  他該不會是想將她的手機占為己有吧?她瞪了他一眼。這可是寶路特別買給她的。

  奪過手機,不經意的看見窗外的黑暗,她不禁心一沉,再看看螢幕上閃爍的來電號碼,整顆心又涼了半截。

  有一瞬間,她想將手機給丟掉,但想到如此做的嚴重後果,只有乖乖的接起電話。

  「鏢哥……不,我約了朋友吃晚餐……不,不是老男人,是女的朋友……不,我已經沒跟他聯絡了,不是被炒魷魚,是我自己辭職的…。。呀,聽不清楚,你說什麼?」她的手指在手機上刮來刮去,「聽不清楚……有雜音,不說了,回家再說,太晚的話你就別等了,就這樣了,掰。」她刮電話的手指迅速按掉結束鍵,鬆口氣的呼了一聲。

  或許是她話中洩漏了太多自己的私事,抬起頭,她就對上一張若有所思的臉,那雙銳利又深邃的黑眸,仿佛在審視著她是個怎樣的女人般。

  「狐狸精?」金力邊搔頭邊小聲說,還不停偷覷著何雁飛。

  不理會他們,她逕自提著衣服走進房間換衣服,出來後又將另外兩袋衣服提在手裏。

  反正以後不會再見面,她索性獅子大開口,向那看似忠厚老實卻又讓人有點摸不著頭緒的黑男人要了兩萬塊醫藥費。

  原本以為還需經過一番討價還價,畢竟他們住的是間破破爛爛的三合院,牆壁上還有一大片水泥糊過的痕跡,門框外還是用紅磚疊起來的,光看這古老的房子就知道他們是窮光蛋。

  然而沒想到他竟一句話也沒說,就從髒髒舊舊的皮夾裏掏了兩萬塊給她。

  見狀,金力一直在旁阻止他。

  「在醫院躺一個禮拜就不只兩萬塊了。」何雁飛語帶威脅的瞪著金力。

  他立刻不敢吭聲,只是生氣的瞪著她。

  要到錢後,她就滿意的離開。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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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郭弼先坐在陰影處休息,邊喝水邊看著金力勤奮的將大理石磚給搬進來。

  這陣子金力工作努力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漫不經心,也沒再發生像半個月前將攪拌桶打翻砸傷人的荒謬事,如果這是他付出兩萬元的代價,那麼就算要他付十萬他都願意。

  有許多事是金錢買不到的,有些事則是需要付出金錢才能得到教訓。

  金力就是屬於後者,他一定還在為那兩萬塊懊悔,所以才這麼努力工作。

  「金力,」郭弼先喊住往外走的他,拿出皮夾。「中午了,去買午餐回來吃,記得菜色豐盛一點。」

  金力氣喘吁吁的站在原地,沒有過來拿的意思。

  「郭大哥,說好午餐我請客的,我這就去買。」說完,他轉身就跑。

  郭弼先看了看皮夾,笑著將它收回沾滿灰塵的牛仔褲裏,將兩手疊在腦後,輕鬆的靠著牆壁。

  兩萬元對金力來說不是筆小數目,更何況他才剛高職畢業,跟著自己在工地做事不到一個月就出事,也難怪他會那麼緊張了。

  就某個角度來說,這對年紀輕輕的他不啻是件好事。

  點燃一支煙,郭弼先在薄霧中看著自己的精心傑作。

  眼前這棟尚未竣工的大樓是他的設計,除了監控建設進度外,他還實際參與工程,因為這塊土地是他的,所以他擁有最大的許可權。當初建商來與他接洽時,他便與他們說好了條件。

  這塊地皮位在商圈附近,不少財團與建商都曾與他接洽過,最後拍板定案的原因很簡單,除了建商答應讓他以純住宅大廈為主的設計外,他還能分得三層樓房,土地另計、酬勞另計,換句話說,等這楝大廈竣工,將可在他的動產及不動產上再添一筆。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覺得自己是個有錢人。

  他沒有太多物欲,地點好壞不介意,有地方可住就行,衣服貴俗也不看,能蔽體保暖就行。

  撚熄煙屁股,將最後一口煙吐出來後,郭弼先抓抓冒出胡碴的下巴。

  金力跟金媽媽不能再住在三合院裏了,那棟房子的歷史太久,上次地震將房子震出了數道大裂痕,隨時都有崩塌的危險。等這裏完工,他們母子倆就可以搬進他為他們預留的一間房子了。

  這是他們應得的,畢竟他們已經辛苦了許久。

  一名染了頭金髮的年輕女孩,在敞開的大門口探頭探腦,見他獨自一人坐在裏頭,便大著膽子走進去。

  她將手中的杏仁奶茶放在他身邊的桌上,然後拍拍他的肩膀。

  見他回過頭來,女孩的臉一紅,「這是我們新販賣的杏仁奶茶,這杯請你試暍。」說完,就害羞的跑走了。

  郭弼先好笑的看著桌上的杏仁奶茶。看見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獅子大開口的女人,她們年紀似乎差不多,但那女孩就顯得世故許多。

  「每天都有試喝的?」可惜他對飲品沒興趣,不過她的心思並沒白費,金力就很喜歡喝,加上常去偷看的結果,他對她的印象也不錯。

  「哎呀!」倏地,一聲嬌呼傳來。

  他有些驚訝的望向外頭,想也不想的起身走出門,握住來人伸來的手,小心翼翼的領著她避開地上的水泥與大理石板走進屋裏。

  「弼先,做什麼呢?你是建築師,不是建築工,這裏的工作交給工人不就好了嗎?幹麼還要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瞧瞧你,牛仔褲都洗白了,還破了個洞,這件襯衫也是,怎麼兩條袖于全沒了?唉!你這樣要是讓早逝的姊姊看到,她一定會怪我的。」張盈萍不悅又心疼的歎了口氣。

  郭弼先扶著她在乾淨的椅子上坐下。

  「阿姨,這是我的工作,您就別擔心了,倒是您,怎麼會到這裏來?」雖然不常見面,但他偶爾還是會打電話到盧家問候她。

  身為私生子,郭弼先十八歲時,相依為命的母親過世,張盈萍便將他接去同住,並運用各種關係向他的生父爭取權益。

  他的生父是個土財主,娶妻後生不出兒子,好不容易等到他出生,卻礙于悍妻的以死威脅,無法讓他認祖歸宗。

  張盈萍不允許這種不平等的事繼續下去,找了許多有力人士與朋友,軟硬兼施的從中斡旋調解,最後還威脅要將郭家幹的好事公諸于世,郭妻才讓步,願意讓他冠郭姓,並分走郭家五分之一的財產。

  郭弼先得到的財產全是土地,有的是寸草不生的死地,有的則是位在偏僻處,可以開發的甚少。但不知為何,待土地全過到他名下後,那些不值錢的土地,竟開始慢慢受到注意,逐漸有人找他洽談購地事宜。

  不過他以靜制動,等到大學畢業後,才開始將一些土地脫手,當時,那些土地已經比原先的地價翻漲了好幾倍。

  等到他拿到建築師執照,可商談的籌碼又更多了,就這樣,在土地逐漸脫手的同時,他的財富也正以倍數的方式在成長,現在的他,已經比保守封建的生父富有了。

  但他喜歡參與建築的工作,這也是張盈萍看不慣的主要原因。他都已經衣食無虞了,何不乾乾淨淨、輕輕鬆松的待在辦公室當他的建築師就好,為何還要在這種淩亂危險的工地工作?

  郭弼先端詳了她愁眉不展的臉龐好一會兒。

  「怎麼了?你的氣色不太好?有什麼問題嗎?」他關心的問。

  驚訝於他的敏銳,張盈萍幽幽的歎了口氣。

  「我都忘了你已經長大,能看出別人的心事了。」她垮下肩膀,一瞬間仿佛老了好幾歲,「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對了,你年紀也不小了,交女朋友了沒?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她話鋒一轉,轉到他身上。

  他苦笑一聲,尷尬的抓抓頭,「這種事我還沒想過。」

  「好歹也要考慮一下,趁阿姨現在還活著,趕快結一結。」說完,她又歎了口長氣,哀怨得眼角的魚尾紋都浮現了出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郭弼先皺起眉頭。阿姨一向極重視外表,現在這樣實在反常。

  張盈萍抬起戚傷的眼眸,靜靜的瞅著他。

  「弼先,答應我,如果將來你結了婚,一定要忠於自己的老婆,千萬不要在外面撚花惹草,讓愛你的人傷心,知道嗎?」她語重心長的說。

  她相信他明白的,因為他母親與她都是別人外遇的對象。

  不過她的際遇好一些,盧雅雄還有點良心,願意娶她進盧家大門,但她姊姊就沒這麼幸運了,被男人甜言蜜語騙了後,孤單的獨自生下孩子,就算是男孩也還是不被郭家人接受,一生受盡眾人白眼與非議,直到離開人世。

  而這全都是男人花心所造成的錯!

  她明白這點,卻仍免不了要怪怨何雁飛。

  她本以為嫁進盧家後,就能管住盧雅雄的花心,沒想到他是越來越不長進,居然跟個可以當自己女兒的狐狸精搞在一起。

  那個何雁飛實在是個令人無法低估的女人,自上回的興師問罪失利後,她竟不知從哪弄來了一身傷,頭上還腫了個大包,跑到盧雅雄的公司向他告狀。

  她不知道何雁飛跟盧雅雄說了些什麼,不過從他鐵著臉回家,並直接給她兩個巴掌,她就知道她使了什麼手段。

  托這兩巴掌之福,她在盧家的身分地位頓時提高不少。

  要說她在盧家的身分地位有多高,那是不可能的,對盧家的大老婆及孩子們而言,她是個入侵者,是盧雅雄不忠的證據,她們理所當然的輕視她。

  但她不以為苦,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在乎這個家,證明自己是真心的,不過這幾年來的努力,全比不上他這兩巴掌有力。

  盧家人都知道他在外頭幹了什麼好事,但沒人膽敢站出來指責他的不是,就只有她敢去找那個小狐狸精嗆聲,所以她們很佩服她。

  但張盈萍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她擔心的是,他若真的包養何雁飛,而年輕的她生了個男孩,照他的個性,一定會將所有財產全留給得來不易的兒子,到時就全完了。

  她愁惱的犯了偏頭痛,忍不住伸出食指揉壓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為什麼這種事總是一再的上演,像永不停止迴圈的惡夢般?

  郭弼先蹲在張盈萍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

  「阿姨,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知道她有心事,也正等著她說出來。

  她搖搖頭,鳳眼泛起傷心的淚光。

  「那個混帳又搞了別的女人了,而且那個狐狸精還小他二十幾歲,都可以當他女兒了。之前我去找那女的談判,沒想到不但沒談成,還被她反咬一口,你姨丈知道後氣得不得了,一回家就給我兩個耳光。」她抖著手摸著自己臉頰,「今天瘀青褪了些,所以我才敢出來。」她委屈的吸吸鼻子。

  盧雅雄說他跟那小狐狸精是清白的,鬼才相信!若真是清白的,為什麼要打她?他常拿錢給那女人,他以為她不知道嗎?男人是什麼德行,她張盈萍太瞭解了。

  他聽了,剛毅的臉龐變得凝重,「阿姨,離開那個家吧,我現在有足夠的能力養你,你不需要再待在那個家受氣呀。」

  張盈萍拍拍他的手。

  「我知道,你的成就是我的驕傲。我這個人值得驕傲的東西不多,有你這個外甥是我最值得驕傲的。」頓了頓,她悲傷的搖搖頭,「可是弼先,我是個女人,而他是我的男人,我真的沒辦法離開他,再說除了花心這點,他對我們還是很照顧的。現在我擔心的,是怕他會包養那個女人,那對孩子們會是很大的傷害,我不能讓那種事情發生。」

  「即使他再打你?」他不悅的問。

  她無奈的點點頭,「沒關係的,如果有需要,我會再去找那女孩好好談談,一切以盧家的完整性為前提。」就算再難,她也必須做到,因為她是盧太太。

  「我覺得不需要。」他意外的開口阻止,冷淡的表情下有抹淡淡的慍怒,「要是談判有用的話,那她早就跟姨丈斷得一乾二淨了。」

  「我總得試試看。」她的語氣裏混和著沮喪與無奈。

  「不。」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告訴我她是誰,然後你就別擔心了。」

  她不解的看著他認真的臉,忽地緊張的睜大眼睛。

  「弼先,你可不能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呀!」張盈萍腦海裏浮現何雁飛浮屍海面,及發生意外橫死的恐怖畫面。

  不行!她不能讓唯一的外甥因她而毀了一輩子。

  郭弼先笑了出來,剛硬的線條霎時柔和許多。

  「你想到哪里去了?將一個女人的注意力從一個老男人的身上轉移,方法多得是,不需要殺了她的。」

  聽他這麼說,張盈萍這才松了口氣。

  「那你打算怎麼做?」她仍覺得擔心。

  他溫柔的拍拍她的手。「既然她想找個有錢人,那我就給她一個有錢人,讓她來追。」他站起身淡淡的說,「阿姨還沒吃午餐吧?想吃什麼?我請你。」

  他的沉穩與溫柔讓張盈萍寬慰不少,心情也沒來時沉重了。既然弼先都這麼說了,她當然相信他有辦法可以幫她解決。

  握住他的手,她緩緩站起身來。

  「郭大哥,我買了河東街最有名的爌肉飯,好不容易才排到的,我們……」金力一見到張盈萍,大嗓門戛然而止,必恭必敬的喊了聲阿姨好。

  張盈萍報以和藹微笑。

  「金力長大了,能幫弼先忙了。」

  「沒有啦,都給郭大哥添麻煩。」金力不好意思的猛搔頭。

  「不好意思,金力,我跟阿姨去吃午餐,爌肉飯你拿去跟隔壁那個金髮女孩一起吃,她剛剛又送了杯杏仁奶茶過來給你。」郭弼先說著善意的謊言。

  金力紅了臉,不好意思的揮揮手。

  「唉!老是趁我不在時送飲料來給我,真沒辦法。」他得意的拿起杏仁奶茶,「那我過去找她了。」說完,一溜煙就不見了。

  從電影院出來,天色已經黑了。

  郭弼先跟在姨丈與何雁飛身後,與他們保持著一段不會太遠,也不會被發現的距離。

  看著一身輕便裝扮的何雁飛親密的挽著盧雅雄,不時微笑說話的模樣,不知情的人真會以為他們是一對感情要好的父女。

  他跟著盧雅雄的座車來到電影院,當看見在電影院外頭等候的何雁飛時,他就認出她來了。

  難怪阿姨會說她不知從何處弄來一身傷,頭上還腫了個大包,原來姨丈身邊的新狐狸精就是被金力的水泥和桶子砸暈的那女孩。

  何雁飛,原來她就是何雁飛,他還以為不會再見到她了。

  他坐在他們後兩排的正後方,跟著他們看了一出結合吸血鬼與狼人的電影,由於是平日,加上影片上檔有段時間,所以戲院裏沒什麼人。

  除了不時的交頭接耳,他們沒有因為人少而做出不堪入目的舉動,安分的看完電影。

  郭弼先尾隨著他們走進停車場,見到盧雅雄坐進車裏,還以為何雁飛會一起上車,沒想到她只是站在車門邊對盧雅雄揮手道別,然後緩步離開。

  他跟在她身後走,發現她又回到電影院門口,站在同樣的位置上,面對馬路左右張望。

  又在等人?郭弼先隱身在一根柱子後頭,燃起一根煙靜靜等待。

  煙抽完,她等的人也來了。一個身軀高瘦,棕發根根直豎的年輕男子走向她,兩人沒說什麼,轉身就走。

  他熄了煙,繼續跟在他們身後。

  看他們兩人的背影,他猜測著他們之間的關係。

  男的像個大男生,穿著寬鬆的上衣與垮褲,感覺有些吊兒郎當,看起來比何雁飛年紀輕一些。他們沒牽手,只是偶爾聊個幾句,肩並著肩一直往前走,走進一家頗具規模的旅行社。

  旅行社?不是旅社,多一個字就生不起一絲曖昧的感覺了。

  他們在旅行社的這段時間,郭弼先得了個空,便到隔壁泡沫紅茶店點了杯飲料,稍微休息一下。

  頭一次當偵探,他唯一的感想是挺累的。

  他喝著咖啡,側耳傾聽剛步入店裏的兩位大男孩的談話。

  他們興奮的談論著有關到日本札幌為中華棒球隊加油的事,從他們的言談中,可以感覺得出他們極為期待。

  原來是這樣,何雁飛他們到旅行社應該也是報名加油團的事吧!郭弼先心裏有了個底,付了錢,便立刻朝旅行社走去。

  一進門,他馬上就看見了何雁飛,他們似乎正等著接洽小姐忙完。她無聊的四處張望著,無巧不巧就瞧見了他,兩人視線一對上,從她微變的臉色,他就知道她認出他了。

  何雁飛連忙將椅子轉正背對他,暗暗祈禱他沒認出自己。

  該死!那個聲音蒼老的男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拜託拜託,老天爺千萬別讓他認出她!她不停的在心中祈求。

  這人什麼時候不好出現,偏偏選在寶路也在的時候,要是讓他知道她的兩萬元不是咖啡店的打工費,而是她要脅來的,她就死定了!

  萬寶路正專注的看著接洽小姐給他的問卷調查表,沒注意到她的異樣,但當她的肩膀被人輕拍了下,她絕望的明白老天爺已經遺棄了她。

  「何小姐,真巧。」蒼老嗓音自何雁飛身後響起。

  聞言,萬寶路從調查表裏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也看見那笑容和煦的高大男人。

  「你們認識?」他看向何雁飛問。

  她面無表情的看了郭弼先一眼。

  「我不認識他,大概認錯人了。」希望他能識相的離開。

  郭弼先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但他決定裝傻。

  「你不認識我了嗎?」他好心的提醒她,「記得大約半個月前,你經過一棟建築工地,結果被掉下來的水……」

  話還沒說完,他的嘴巴已經被從椅子上跳起來的何雁飛給搗住,並將他不停的往後拉。

  「寶路,我先跟他聊一聊,你等我一下。」語畢,她急急忙忙的將他拉到萬寶路看不見的角落,以貓兒般的杏眼惡狠狠的直瞪著他。

  「你是什麼意思?我都說我不認識你了!」他這人到底聽不聽得懂中文?

  他一臉困惑,「我知道呀,所以我才會試圖喚起你的回憶。記得那天你被工地掉下來的水泥桶砸到昏了過去,我還把你抱去金力家,最後還拿了兩萬……」

  「好了!」何雁飛連忙打斷他的話,投降了,「你到底想幹麼?我話可先說在前頭,當初那兩萬塊是你心甘情願給我的,現在反悔跟我要是沒用的,我已經全花光了。」她一副你拿我奈何的無賴模樣。

  「我並沒有要拿回錢的意思,純粹只是打個招呼而已。」郭弼先壓抑住不斷湧出的笑意。瞧她這個樣子,要將狐狸精三個字與她聯想在一起,還真有些困難。但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得更加小心,「那是你男朋友?你們要一起去旅行嗎?」

  她狐疑的瞧了他好一會兒,「他不是我男朋友,不過倒是個棒球迷,我們打算到札幌去替中華隊加油。」告訴他也沒關係,反正瞧他這副窮酸樣,哪來的閒錢去旅行?

  沒想到她才說完,就見他意味深長的露出淺笑,看得她心底直發毛。

  「那很好,至少在一千個人裏有兩個認識的人了。」

  何雁飛還來不及反應,萬寶路已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後。

  「你也要去當啦啦隊?」

  不必轉身、不用回頭,光聽語氣,郭弼先就能想像出他臉上那稚氣的笑臉。這小子真單純,這麼快就將陌生人當自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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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5 00:05: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見萬寶路和那個黑男人熱絡的交談著,何雁飛在一旁冷眼旁觀。

  她已經不擔心姓郭的會出賣她了,他似乎曉得她不希望兩萬元的事曝光,所以十分聰明的告訴寶路他們只是初相識的朋友。

  不過不管他有沒有這麼做,對她來說毫無差別,若他真將事情全抖出來,她只要全盤否認就行了,反正他也沒送她到醫院去,更沒有什麼證明,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想到這裏,她突然覺得有這件事很奇怪。

  「你怎麼知道我姓何?」她整個人戒備了起來。剛才他拍她肩膀時,是叫她何小姐沒錯,但她從沒跟他說過她的名字。

  正熱烈交換棒球心得的郭弼先與萬寶路,被她的問題給打斷。

  郭弼先沒有亂了陣腳,反而在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

  他的棒球知識全是偶爾與金力一同看職棒轉播而來的,嗯,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家裏沒裝第四台的金力常到他家看職棒轉播,而他則在一旁做自己的事,偶爾抬頭看他在叫什麼而已。

  這叫萬寶路的大男孩的確是個棒球狂熱者,中華隊的出賽球員他都能倒背如流,身家背景知道一清二楚。其實剛才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只是點頭與附和,就在最後一丁點的棒球知識也即將用罄時,何雁飛的問題簡直就像旱地裏的甘霖,救了他一命。

  「剛才你們在填問卷時,我不小心看到的。」他趕緊掰了個理由。

  「你們不是早認識了?怎會不知道對方的姓名?」萬寶路好奇的看著他們兩個。

  「呃……」郭弼先一時間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常來店裏買咖啡,所以我們只是認識,但並不知道彼此的名字。」怕他又沒大腦的說出驚人之語,何雁飛急忙打斷他的話,說出她非常完美無缺的理由?

  郭弼先佩服的露出笑容,「就是她說的那樣,我常去喝咖啡。」他順著她的話尾說。

  萬寶路喔了一聲,就將這件事拋到腦後,繼續與郭弼先熱烈的討論起棒球。

  郭弼先常被何雁飛有意無意的瞪視給弄得分了心,一直不太專心聽萬寶路說話。

  報完名,填完該寫的東西,繳完訂金後,他們一同步出旅行社。

  萬寶路與何雁飛不同,與郭弼先這麼一聊,似乎覺得兩人頗意氣相投,就算他年長了自己八歲也毫不在意,不但互相留下了電話與位址,還邀他參加他後天的生日派對。

  「太快了吧?你還不瞭解他。」聞言,何雁飛大聲勸阻。

  「喜歡棒球的都是好人。」萬寶路一句話堵了回去,「而且那個派對我根本不想參加,郭大哥來的話,我還有那麼點出席的意願。」

  「你怎麼可以這樣,那是鏢哥好心幫你辦的耶。」她生氣了。

  「那又怎樣?」他一副幹我屁事的冷漠表情,「我又沒求他,而且要不是你多嘴,他怎麼會記起我的生日。我打算一個人過的計畫全被你破壞掉了!」

  郭弼先聽出他對那位鏢哥很感冒。但鏢哥是誰?是她勾引的另一個男人?

  何雁飛戒慎的瞧了他一眼,然後靠近萬寶路耳邊,降低音量。「鏢哥是好心,他還找了許多辣妹來耶!我也邀請了你的那些好朋友呀,你那天一定會玩得很愉快的。」

  「找辣妹?我又不是男公關。」萬寶路毫不領情,「而且你說的那些好朋友,全都是一些惹是生非的混蛋,我巴不得再也不要見到他們,結果你又自作聰明的把他們全找來,搞屁呀!」

  何雁飛楞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話,「我不知道你討厭他們。」她真是驚訝了,他平常跟他們稱兄道弟,難道全是假的?

  「既然是我的生日派對,我總有邀請別人的權利吧?郭大哥來,我就去,他不來,我就一個人過。」他威脅著她道。

  她看著郭弼先,一時間也不知道是希望他來還是希望他別出現。

  「如果是晚上的話,我有空。」他打破沉默,「可以帶一個朋友去嗎?他也很喜歡棒球。」

  「當然,喜歡棒球的我都歡迎!」一談到棒球,萬寶路的心情就高昂起來。

  「那後天晚上見。」他說完,轉頭就走。

  「你先走,我待會就來。」何雁飛對萬寶路交代完,轉身朝郭弼先跑去。

  追上了他,一個轉身,她氣喘吁吁的擋在他面前。

  郭弼先不解的看著她,不知她到底有什麼事?

  她有些彆扭的說:「謝謝你沒將兩萬元的事說出來。說真的,我都沒想過會再遇見你。」

  「小事一件。再說,臺北就那麼大,你的沒想到倒真是讓我沒想到。」

  何雁飛撇撇嘴,不欣賞他繞口令式的幽默。

  「就算我們認識了,我還是不會把錢還你的,我沒錢。」

  郭弼先苦笑了下。「說來說去,你還是認為我會向你要錢,你放心好了,給你的就是你的,我不會再要回來的。」況且兩萬元對他來說猶如九牛一毛。

  他不是一擲千金的人,也不會小氣得一毛不拔,他的錢只用在需要的時候,況且那兩萬元讓他認識了她。

  「看得出來你很在乎萬寶路,你喜歡他嗎?」看出何雁飛的軟化,他趁勝追擊。

  「你腦子放乾淨點!」她怒?道,語氣倒沒之前嚴厲,「他一出生我就認識他了,還幫他包過尿布、喂過奶呢!他就像我的親弟弟一樣,我們之間有的只是親情。」

  他瞭解的點點頭,「可你對他的態度那麼親密,男朋友不會吃醋嗎?」他試探的問。

  何雁飛原本張嘴欲答,又像忽然想到什麼,然後慢慢闔上嘴,杏眼流露出狡黠的眸光。

  她嗤笑了聲,不答反問,「你怎麼會認為我有男朋友?」

  她的表情讓他聯想到獵人站在自設的陷阱旁,得意的瞧著陷阱中動物的模樣。這女人實在無法讓人等閒視之。

  「你很漂亮。」

  「所以,你就認為我該有男朋友?你也長得很帥,你女朋友知道你跟個美女搭訕的話,會不會吃醋?」她微笑著等待他的答案。

  「我沒有女朋友。」郭弼先回答得很乾脆。

  何雁飛沒說話,只是挑高眉,露出個我就知道的表情。

  「你……」

  「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她打斷他的話,「我對像你這樣的男人沒興趣。」她說得斬釘截鐵,一點也不考慮聽者的感受。

  她是說認真的,從發育期開始,她就沒談過世人所認定的戀愛,她的物件沒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姊弟戀更是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她只對年紀大的老男人有興趣。

  寶路說這是戀父情結,因為她始終陷在過往的慈愛回憶裏,所以才會在別人的父親身上尋找父愛的影子。

  他說得很有道理,她也贊同他的話,但這改變不了她喜歡年紀大的男人的事實。

  而眼前這個……不可否認,他長得不賴,很陽剛又很有男人味,身材也足以媲美伸展臺上的男模,但唯一的缺憾就是他的年紀,若他的年紀跟他的聲音一樣蒼老,她還可以考慮跟他交往,就算他是個窮光蛋也無所謂。

  郭弼先還是生平頭一次遇到這麼坦白敢言的女人,他微楞一下後笑了起來。

  可惜這女人是碰不得的毒藥!

  他的笑聲低沉,何雁飛看著他因笑柔和許多的剛毅臉龐,不禁微微出神。

  「恕我直言,你是很漂亮、很有魅力,但我真的沒有任何想追求你的意思。」他說的都是實話。

  「你是Gay?還是有喜歡的人了?」她好奇的問。

  「我還有事要辦,後天見了。」他沒回答,說完即笑著離開。

  看了眼他的背影,她聳聳肩後回過身,萬寶路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見了。

  將車子停在街邊,郭弼先與金力下車走到另一條小街,而萬寶路的家就在小街裏,生日派對則在他家對面,一棟獨立寬敞的洋樓裏。

  「郭大哥,我不知道你也喜歡參加生日派對耶!」金力亦步亦趨的跟在郭弼先身後,興奮得不時拉拉身上的新襯衫與牛仔褲。

  「我是不喜歡,不過這次是非來不可。」

  「為什麼?」他不解的問。

  郭弼先沒回答,對金力來說,大人的世界仍是複雜了點,而他也還不確定下一步要怎麼做。

  「你不是喜歡棒球嗎?今天的壽星跟你一樣熱愛棒球,你們一定可以聊得很愉快。」這也是他帶金力來的主要原因,若以他對棒球的瞭解繼續跟萬寶路聊下去,難保不會露出馬腳。

  提到棒球,金力立刻露出不甘又沮喪的表情。

  「真希望能跟你一起去札幌幫中華隊加油。」郭大哥太奸詐了,竟然瞞著他去報名加油團。

  「你有工作,而且還得照顧你媽媽,你要記住自己的責任。」他嚴肅的告誡,「以後還是有機會的,若中華隊能在亞運賽得到前兩名,明年便能到雅典去參加奧運,你從現在開始努力工作、努力存錢,到時你要去加油,我絕不反對,還可以幫忙照顧你媽媽。」

  「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看見燈火通明的豪華洋樓,金力精神一振。

  不知是他們來晚了,還是派對提早了?一進屋裏,震耳的搖頭樂與七彩旋轉霓虹球迎面狂襲,並且已經有人開始跳舞與吃吃喝喝了。

  在場的全是年輕人,初次見到這種場面的金力雖與他們年紀相仿,但感覺有些格格不入。

  郭弼先同樣不習慣如此吵雜熱鬧的環境,忍住掉頭走掉的衝動,站在一旁往屋裏梭巡,試著在狂舞狂叫的年輕男女中,尋找萬寶路與何雁飛的身影。

  找了好一會兒,都不見他們的人,他才放棄。

  「禮物給我,你去拿點東西吃吧,想跳舞的話就跟著他們一起跳。」說著,他接過金力手上的袋子。

  郭弼先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滿室隨音樂起舞的年輕男女。

  他們都非常時髦,女孩子的衣著非常大膽,露在外面的身體比包起來的還多,頭髮及臉上五顏六色,肢體舞動得極為性感撩人。

  男孩子也不遑多讓,各種造型都有,有個男的還打著赤膊,露出背後的刺青。

  他都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這麼開放了,反觀正站在一堆蛋糕前,思索要吃哪幾種口味,穿著規規矩炬的襯衫牛仔褲的金力,摻雜在那群人裏,顯得很突兀。

  「嘿!要不要跳舞?」一名綁著頭巾,穿著火辣的年輕女孩走過來,大方的問。

  郭弼先笑著搖頭,「你知道萬寶路在哪里嗎?」

  女孩聳聳肩,「不知道,他長得什麼樣?」問完,她就自顧自的走掉。

  看著女孩的背影,他想起之前何雁飛說過的話,看來這些年輕女孩全是那位鏢哥邀請來的,難怪她會問那種問題。

  手機鈴聲倏地響起,他接起手機。是萬寶路打來的,要他跟金力到萬家找他,他不想過來這兒了。

  於是金力捧了兩手滿滿的食物,跟著他來到萬家。

  郭弼先一點也不意外會在萬家看見何雁飛。

  她正繃著一張臉坐在角落,悶悶的按著遙控器,見到他時還狠瞪了他一眼。

  「你早該叫我過來了,那裏實在太吵,也不適合我的年紀。」他說。

  「知道就好。」冷冷的悶哼聲從角落傳出來。

  「你要是不高興的話就滾回你家,不要拿我的客人出氣!」萬寶路被何雁飛的態度給惹火,不滿的咆吼著。

  她變得更加面無表情,按遙控器的手又重又快。

  郭弼先拍拍萬寶路的肩膀,將袋子遞給他。

  「這禮物是金力建議的。」他將不好意思的金力拉到身邊,「他說你一定會喜歡。生日快樂。」

  萬寶路勉強一笑,道了聲謝,抱著沒任何禮物可以取代壞心情的想法,打開了袋子。可是當他從袋子裏拿出中華隊的藍色棒球衣,及一顆簽名球時,他整個人由不可置信,到狂喜,接著是大叫。

  「你怎麼會有這顆簽名球?!」他不敢相信又愛不釋手的反復看著手裏的棒球。

  天呀!他夢想已久的陳金鋒簽名球,他的簽名可是棒球好手裏最難拿到的前三名呢!

  「靠點關係才要到的,你喜歡最重要。」郭弼先簡單帶過。

  興奮得臉頰泛紅的萬寶路連聲道謝,小心翼翼的放下簽名球後,又感動的拿起印有CT字樣的棒球衣。

  「我一直很想要這件衣服呢!在札幌巨蛋時,我一定穿這件衣服去加油。」他很想要,但沒錢買。

  「你也有參加加油團?」原本一直將目光放在何雁飛身上的金力,聽到他的話,馬上將注意力轉向他,滿臉羡慕與嫉妒。

  萬寶路點點頭,「你也有參加嗎?」他滿懷希望的問。現在的他已將郭弼先與金力當死黨看待了。

  金力搖搖頭,看了郭弼先一眼。「我還要工作。」

  「不能請假嗎?這機會很難得耶!」萬寶路難掩失望。

  「不行,我必須先將工作做好。沒關係,反正還有明年的雅典奧運,到時再參加就行了。」

  「對,我們一定可以去雅典奧運的。」萬寶路與金力惺惺相惜了起來,「你是哪一隊的球迷?我有統一獅所有球員的簽名球,想不想看?」

  「我也是統一獅的,你真的有所有球員的簽名球?哇!酷!」

  兩人邊走邊聊,相偕上了樓。

  客廳只剩下郭弼先和板著臉的何雁飛。

  他沒有跟她聊天的欲望,便坐在小且舊的仿牛皮沙發裏,環視著這間不大的客廳。

  從牆上斑駁的油漆與格局設計可窺知,這條街上的建築物大約已有五,六十年的歷史了,這種老舊的透天曆與對面簇新又時髦的洋樓形成強烈的對比,不知當初在那裏建洋樓的人是什麼心態?

  客廳裏的擺設很簡單,電視、三張單人沙發、一張小茶几,和角落一支正賣力轉動著,還不時發出疲勞吱吱聲的電風扇,

  見何雁飛的臉色依舊不善,他也不想去碰釘子,便起身走到屋外,靠在一根電線杆旁,燃起一根煙。

  他有些疑惑,既然何雁飛與盧雅雄的感情那麼好,為什麼不設法撈一棟新房子來住?就算是在外租屋也比住在這種老舊的房子好。

  再者,若對面那棟喧囂的洋樓別墅是那位鏢哥所有,那麼那位鏢哥應該也不是泛泛之輩,依他願意聽她的話為萬寶路舉辦生日派對來看,她在鏢哥心裏的地位應該不輕。

  有了兩位舉足輕重的男人,他相信只要她開口,要什麼有什麼。

  但為什麼她還住在這裏?是放不下萬寶路,還是她並不是個手段高強的狐狸精?他想,該是前者的原因居多,因為她對萬寶路的在乎顯而易見。

  郭弼先吐出口煙,嫋嫋騰升的煙霧突然被一道疾走過的身影給弄得飛散。

  他看著那名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走進萬家,起初也沒什麼在意,直到身後傳出一陣咆哮聲……

  郭弼先出去後,何雁飛就將遙控器丟到一旁。

  她對寶路很不滿,非常不滿!

  好聲好氣的拜託他至少去生日派對上露個面,他死都不要,好象客人一看到他就會把他給吃掉似的。

  好,他不想去她也不勉強他,但至少也該去跟鏢哥道個謝吧!畢竟他花了大把鈔票籌辦派對想討他歡心,結果呢?他還是死都不去。

  「幹我屁事!我又沒求他。」又是這兩句千篇一律,使人抓狂的叛逆辭彙。

  他對她這個從小替他把屎把尿、餵奶吃藥的鄰家大姊姊如此惡劣,那個姓郭的才和他認識幾天,只不過是收到顆簽名球與球衣,就感激涕零得像要他趴在地上親吻對方的腳指頭,他都願意做那般。

  這算什麼?沒良心的小混蛋!她出錢帶他到日本看棒球賽,他連謝都沒謝一聲呢!

  聽見一陣重重的腳步聲從屋外傳來,還在氣頭上的何雁飛回過身,打算破口大?一頓,但當她瞧清楚進屋來的不是郭弼先,而是鏢哥時,她的咒?馬上咽了回去。而他那張胖臉上橫眉豎目的暴怒表情,讓她不禁膽怯了起來。

  鏢哥看到她,一臉漲紅,銅鈴般的凸眼圓睜著,嘴巴抿得緊緊的,粗短有力的雙手交叉在肥厚的胸前,短腳分開而立。

  他雖又矮又胖,可氣勢一點也不輸廟裏兇神惡煞般的力士。

  何雁飛緩緩的從小沙發裏站起身來。寶路那小混蛋真是害死她了。

  「鏢哥……我有勸寶路去派對上露個臉,可是他就是不去……」

  「少廢話!」他突然大喝一聲,一步步逼近她,「你是不是又跑去跟那個姓盧的見面了?你給我老實說!」他面色鐵青的質問。

  她心一沉,一個糟糕的念頭閃進腦海裏,頓時整個人慌亂了起來。

  「沒有呀!」她眨眨眼睛,努力表現出無辜的模樣。「我很久沒見過他了。」

  她才說完,一個巴掌便重重揮過來,她尖叫一聲的跌進沙發裏,熟悉的火辣感瞬間在左臉頰蔓延開來。

  「我警告過不准說謊!」鏢哥怒?著連頭也不敢抬的何雁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前天有人看到你跟他去看了場電影,還親熱的挽著手,有沒有這回事?」他質問的咆吼聲大得傳遞了整條街。

  何雁飛只是坐著,搗著臉頰默不作聲。

  她這種等於間接承認的態度讓他更加怒不可遏,拳頭一記記的往雙手抱往頭,縮成一團的她身上落下。

  「你為什麼老是要作踐自己?為什麼不聽我的話,老是要跟老頭子在一起?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不要在他們身上撈錢,你不是妓女!明不明白?你不是妓女!」

  在被郭弼先拉開時,鏢哥仍激動得無以復加,顯然已氣得失去了理智。

  何雁飛蜷縮在沙發裏,不停的啜泣著。

  看見她的模樣,郭弼先不由自主的心生憐憫,而且覺得事有蹊蹺。

  聽到吵鬧聲的萬寶路與金力沖下樓來,見狀呆楞在一旁。

  鏢哥掙開郭弼先的箝制,表情悲憤心痛的開口。

  「你到底是為了什麼?錢嗎?我可以給你,你不需要出賣你自己!」他突然哽咽了起來,連忙做了幾個深呼吸,「我跟你說過了,盧雅雄是個色胚,他已經有了兩個老婆,你想去當第三個嗎?可以,除非我死!聽清楚了沒?除非我死!」他激動的大嚷。

  何雁飛突地站起身來,清麗的臉龐上滿是淚水,左頰則是一片紅腫。

  「我沒有出賣我自己,我跟他之間是清白的。」

  「少騙人了!同樣是男人,他在想什麼我心裏明白。清白?我呸!」他朝地上吐了口口水。

  「是真的,我們是清白的,我也從來沒拿過他的錢。」她因委屈而不停流著淚。

  「那你為什麼要騙我已經跟他斷得乾乾淨淨了?他給了你什麼好處?」他不明白她為什麼到現在還要撒謊?

  何雁飛閉目不語,兩手緊握成拳。

  「如果沒做見不得人的事就說。」鏢哥逼著她回答。

  她張開眼,一副豁出去的神情,「因為他像父親,讓我有被疼愛的感覺!」她喊得聲嘶力竭。喊完,她跑過他身邊,推開郭弼先哭著沖出門外。

  見狀,郭弼先想也不想的尾隨在後追了出去。

  萬寶路站在原地,怒視著鏢哥。

  「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他指著門口大吼,臉色鐵青,胸膛急速起伏,一雙黑眸被怒火燃得發亮。

  金力拉拉他的衣袖,希望他冷靜點。他總覺得這個像角頭老大的中年男人不太好惹。

  萬寶路揮開他的手,繼續對鏢哥咆哮,「你除了會暴力相向,還會什麼?媽媽就是這樣才會跑掉,你這種人有什麼資格說何雁飛?滾出去!」

  被他這麼一說,原本怒不可遏的鏢哥一下子氣焰全消,整個人的氣勢頓時由角頭老大變成了一個平凡的父親,

  「寶路……」

  「滾出去!」萬寶路用盡力氣大喊,接著轉身跑上樓。

  不知如何是好的金力,看了眼可憐的鏢哥,最後還是選擇了萬寶路的追上樓。

  孤獨的站在客廳裏,鏢哥疲憊的抹了把臉。

  「喝下去,心情會好一點。」

  雙眼紅腫的何雁飛抬頭看了來人一眼,默默接過他手中的啤酒。

  「不急著喝的話就貼在臉上,可以消腫。」郭弼先在她身邊坐下,拉開啤酒拉環。

  他們倆並肩坐在河堤邊,堤岸兩旁暈黃的燈火照映在寬敞的河面上,像一條金色的白龍。

  這裏常是情人們月下談心的地方,只需一點想像力,就能幻想成極致浪漫的地方。

  但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這也是個只需要惆悵便能到達極致寂寥的地方。

  他們默默的坐著,晚風輕輕的吹拂掠過。

  郭弼先望著漆黑的河面喝著啤酒,等待她開口。

  約莫五分鐘後,何雁飛拿下貼在臉頰上的啤酒,拉開拉環喝了一口。

  「你看不起我的話也沒關係,我不在乎。」她幽幽的說。

  「我的看法對你並不重要。」他淡淡的回答。

  「沒錯。」她乾脆的將啤酒一口氣喝完。

  除了偶爾傳來的談笑聲與腳下的流水聲外,他們之間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正當他以為她不會再說話時,她又開口了。

  「鏢哥不是第一次打我,不過他這次打得最重、最痛。」她輕歎了聲,「他從我八歲就照顧我到現在,像我的爸爸一樣。」

  「這麼說,你有兩個爸爸了?」

  她嘲諷的嗤了一聲,「兩個爸爸?也可以這麼說,只不過一個早就死了,應該死了。」

  「什麼意思?」

  「我四歲那年他就拐了別人的老婆跑了。」何雁飛一手捏扁手中的鋁罐。

  郭弼先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難怪你跟萬寶路的感情會那麼好。」她將萬家人當成家人了?他終於可以隱約摸清一些事情的輪廓。

  沒想到她搖搖頭,「因為我老爸拐跑的是他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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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5 00:06: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郭弼先又提了三罐啤酒在何雁飛身邊坐下。

  她自動的拿過一罐,開了就喝。

  他看著她瘦削清秀的側臉輪廓,不發一語。不可否認的,她剛才的話的確讓他大吃一驚,不過,在去便利商店的路上,他便消化掉所有聽到的事。

  在這個社會上,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需要太驚訝,脫離道德規範的事亦然,像他自己不就是脫離道德規範下的產物。

  「我還以為你逃走了。」一口灌完,她抹抹嘴將空罐丟在一旁。

  他低笑一聲,「你想要我走?」

  「當然,不過得等我話說完再走,我不習慣話說一半。」

  「我也不習慣話聽一半。你說吧!」看來故事還很長。

  何雁飛秀眉微蹙,思索著該從哪里開始說起,不一會兒她緩緩開口。

  「萬寶路剛出生,都還沒滿月,他媽媽就跟我爸私奔了。鏢哥不但沒找我跟我媽算帳,反而還照顧起我們母女倆,他很疼我們,雖然有時會打我們,但那都是因為關心,所以我不怪他。」

  郭弼先心想,看來那個鏢哥有暴力傾向,也許寶路的媽媽便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否則她不會丟下剛生下的孩子跟人私奔。他懷疑她會沒有想到這一點。

  而且鏢哥為什麼要照顧她們?

  「我八歲時,鏢哥跟我媽媽在一起了……」

  「鏢哥?!」

  她看著他。「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鏢哥就是寶路的爸爸呀!」

  郭弼先恍然大悟。難怪她被鏢哥揍時會默默承受,也難怪鏢哥會對她背著自己跟盧雅雄交往那麼生氣。原來如此,他還在想她何時脾氣變得那麼逆來順受了。

  何雁飛繼續說:「鏢哥認識我們母女倆,也真是倒楣,他還認真的想娶我媽當老婆,結果他都還沒向我媽求婚,哼!那個女人就偷了他的錢跑掉了。」她撞了下他的手臂,「喂,有煙嗎?」

  他掏出煙盒,拿了根煙給她,幫她點了火。

  她吸了口,接著劇烈的咳了起來,咳得滿臉通紅。

  「我的媽呀!這東西有什麼好呀?怎麼大家都愛這玩意兒?」她咒?了幾聲不雅的粗話,將抽了一口的煙遞還給他,「還給你,不要浪費,我的口水沒毒的。」語畢,她又拿起一罐啤酒。

  還以為她是個老煙槍哩!郭弼先看了手裏的煙一眼,將它放進口中開始吞雲吐霧起來。他也不覺得這東西有什麼好,不過也從沒想過要戒掉它就是了。

  她打了個酒嗝,有些醉了,身子不穩的往他身上靠去。

  「她偷了鏢哥五十萬,把他辛苦存下來的錢全偷光了,還把我留下來給他養。我真想不通她怎麼會那麼厚臉皮?不過最後也釋然了,一個心地那麼狠的人,厚臉皮算得了什麼?」何雁飛嘲諷的說著,又冷哼了一聲。

  「就算被我爸媽拐跑了老婆、偷了錢,鏢哥待我還是跟以前一樣好,好象什麼事都沒發生,我本來就是他的孩子似的。在我十八歲的時候,鏢哥的父親過世,他得到了一筆為數不少的遺產,所以就在原本的屋子對面蓋了一棟別墅,為的是讓寶路跟我有個比較舒適的環境。

  「可當時才十四歲的寶路正值叛逆期,不知從哪聽來他媽媽是因為受不了鏢哥的暴力相向,所以才會跟人家跑掉。從那天起,他就扭起來了,不但不肯叫鏢叔爸爸,連新別墅都不肯搬進去住。」頓了下,她突然罵了一聲,「大概是他媽媽娘家的人跟他說了些什麼,那些人真是碎嘴!」

  「你為什麼叫他鏢哥?」郭弼先不解的問。

  「因為不能叫他爸爸,也不想叫叔叔,就跟著兄弟叫鏢哥了。」她又打了個酒嗝,眼睛半眯起來。

  「你真的只是想在盧雅雄身上尋找父愛的感覺嗎?」趁酒精在她體內發揮作用,趕緊問出他想知道的答案。

  何雁飛坐直身來,皺眉看他,「你怎麼知道盧雅雄?」

  郭弼先還在想該怎麼回答,她又跌回到他身旁。

  「算了,經過今晚,我想全世界都知道我跟盧雅雄有一腿了。」她自嘲道。

  誰叫鏢哥是個大嗓門。

  聞言,他突然有股想推開她的衝動。

  深吸口氣,他緩緩再度開口,「我以為你的目的只是想從他身上得到父親般的疼愛。」難道她之前說的都是謊言?

  「當然呀!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跟個老頭子在一起?」她哼了一聲,「我可不是賤女人,就算要當個第三者、狐狸精,也要找個年輕多金、夠帥的才行。可惜我對他們沒興趣……你覺得這種行為是一種病嗎?」她淒然的問。

  郭弼先也不曉得該怎麼回答。他的戀愛經驗並不多,女孩子在想什麼他從未明白過。

  他開始有些同情她了。

  「你沒想過要跟盧雅雄斷絕往來,與年紀相仿的男人談個正常的戀愛嗎?」他沒忘記自己接近她的原因,「如此一來,你的鏢哥也不會那麼生氣了。」

  「要真那麼容易,我就不會騙鏢哥了,他一直不相信盧雅雄只把我當女兒看待,就連他的小老婆也不相信。真奇怪,一個年輕女人跟個老男人在一起,就一定是為了他的錢嗎?她就一定是狐狸精嗎?就不能是父女呀?」她憤憤不平的嚷道,還揍了他大腿一拳?

  因為她醉了的緣故,拳頭力道並不大,加上隔著牛仔褲,郭弼先並沒有多大感覺。

  「鏢哥不能給你父親的感覺嗎?你不是一直將他當成父親?」

  「我是一直將他當父親沒錯,可是……唉!我也不會說。」說著說著,她玩起他的大掌來了,「你的手上都是硬繭,一定是做勞力的窮光蛋。」

  「你喜歡有錢人?」他也不掙扎,任由她玩弄。

  「誰不喜歡有錢人?」她打了一個大呵欠。

  「如果有個有錢又真心愛你的男人來追求你,你會放棄盧雅雄,跟他劃清界線嗎?」

  「看他多大年紀嘍!我不喜歡年紀小我太多的。」何雁飛抬起頭來,眯著迷蒙的眼看著他,「老實說,我看你挺不順眼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會跟你說那麼多話?唉!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你送那小子簽名球與棒球衣的事了。」

  她說得像自己有多寬大似的。

  「你不高興我送萬寶路簽名球和棒球衣?」郭弼先訝然的問。

  她看他不順眼他一點也不奇怪,這點她一直充分的表現在言語與行為裏,大概是他們之間沒個好的開始的緣故吧!可她不是以萬寶路的高興為高興嗎?他送的生日禮物博得萬寶路的歡心,她怎麼反而不開心?

  「廢話,你才花了那麼一點錢,他就感動得快叫你爹了,我可是花錢送他到日本去看球耶,他連個謝字都沒說呢!」想到這點,她又極度的不平衡?

  「你不喜歡看棒球嗎?」

  「誰喜歡看呀?悶都悶死了。」她低聲抱怨。

  郭弼先沉吟了下,「你真的很喜歡萬寶路。」

  「廢話,誰叫他是我弟弟……」敵不過睡意,何雁飛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閉上眼睛靠在他身上睡著了。反正他知道她住在哪里,她一點也不擔心。

  郭弼先斜歪著頭瞧她。

  對一個她看不順眼的人來說,她對他還真是放心,居然就這樣睡著了,還嘴巴微張,不雅的打起呼來。

  保持左半身姿勢不變,他輕輕的拿起一罐啤酒,打開喝了一口。

  望著閃著金光的漆黑河帶,他心有戚戚焉。

  他可以瞭解她渴望父愛的感覺,因為他也是單親家庭出來的,自小背負著私生子的惡名長大。不過他比她幸運,他有個很好的母親,總是給他最多的愛與教育,所以就算他沒有父親在身邊,成長過程中也鮮少出現遺憾與不平衡的負面情緒。

  就連母親過世後的那段過渡期,他也不曾出面向父親爭取自己的權益,不是賭氣也不是偏激,而是他有把握可以靠自己掙出一片天地。

  但他仍很感激阿姨為他所做的一切,她的幫助讓他之後的路途減少許多挫折。

  想起來,何雁飛還真是可憐,讓人覺得同情。

  但這不代表她可以不顧別人的想法,做出有違社會善良風氣的事情,她的快樂是建築在阿姨她們的痛苦上所得來的。

  沒辦法了!看著她熟睡的側臉,郭弼先歎了口氣。希望他能幫她將這種不正常的心理狀態給糾正過來。

  「郭大哥,她真的是拿走你兩萬元的那個女人嗎?你確定?也許她們只是長得像了一些而已,其實是不同人?」金力仍然無法接受現實。

  萬寶路的生日派對都過了一個禮拜,他還一直重複這個問題,怎樣都不肯接受郭弼先給他的答案。

  剛與工頭確定好浴室磁磚花色的郭弼先,聽了他的問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於是回過身來看著他,兩手扠腰,表示自己的耐心有限。

  「金力,我忘記派給你工作了嗎?」

  金力的眼珠子一轉,「沒有,我只是想確定--」

  「我好象已經給過你許多肯定的答案了,你不相信我?還是懷疑我說的話?」

  聽他這麼說,金力急得耳根子都紅了。「不是不是,我怎麼敢懷疑你的話,只是……唉!萬寶路怎麼會跟那種女人扯上關係?他好象還跟她很好耶!」

  他真替他那新交的投契朋友擔心。也許就是因為跟那種女人一起長大的關係,才會讓原本善良體貼的他對自己的父親口出惡言。

  在金力的認知裏,趁機敲走郭弼先兩萬元的何雁飛是個不折不扣、十惡不赦的壞女人。

  盤腿坐在地上,郭弼先看著攤開的設計圖。

  「你放心,何雁飛沒有你想的那麼壞,我明白你擔心萬寶路的心情,但我不會鼓勵你這麼不相信人。」他頭也不抬的說,「還有,你問我的這些話,可別照本宣科的去問萬寶路,除非你想挨揍。」

  沉默半晌後,金力滿懷期望的問:「萬寶路說何雁飛也要去日本看球賽,你確定你應付得來嗎?也許我該帶我媽一起去?」

  「不行。」郭弼先毫無商量的餘地,冷硬回絕了他的提議。就知道,攻擊何雁飛只是第一步,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金力到底還是個棒球迷,要他別跟著去亞錦賽,實在太難了。

  他失望無比的垂下雙肩。

  「午休還沒到,去把你的工作完成,完成後去幫工頭的忙。」郭弼先命令著。

  「是。」金力垂頭喪氣的離開。

  郭弼先專注的在設計圖上邊作標記邊思考。他得先將這些預定的工作交代給工頭們,才能安心的到日本去。

  由於太過專注,以致連有人走近他身邊,他都沒察覺到。

  何雁飛走到他身邊蹲下,學他看著地上的設計圖。

  「這是什麼?密密麻麻的,做工要學看這種圖嗎?」

  突來的聲音嚇了郭弼先一跳,他抬起頭,訝異的看著何雁飛。

  「你怎麼會來?」由於大部分心思仍放在設計圖上,他隱約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麼事。

  何雁飛聞言怒瞪著他,「前天你打電話給我,說要約我吃飯,你忘啦?太過分了吧?我可不是隨便接受別人的約會的耶!」她非常不滿。

  難得她還特地打扮了一番,綁了頭髮,化了淡妝,還將一直捨不得穿的百褶短裙給穿出來,想不到他居然忘了,真該死!

  她這一說,郭弼先才記起這件事。一忙下來,他還真忘了和她有約。看了眼手錶,他連忙收起設計圖。

  時間快到了,現在趕去應該還來得及。

  站起身來,他這才發現她不同以往的輕簡裝扮。

  「你今天很漂亮。」他讚美道。這樣很好,對於初次見面會有加分的效果。

  「我還以為你瞎了眼哩!」何雁飛一臉得意的念道。

  雖然她的口氣還是很不客氣,但她開心的表情顯示他的讚美很受用。

  郭弼先收拾的手一頓,認真的看著她,「如果談吐能有教養些會更好。」

  她剛揚起的好心情頓時消失無蹤。「什麼意思呀?我講話本來就這樣,你聽不慣幹麼還找我出來吃飯?」

  什麼嘛,給他三分顏色就開起染房來了!她答應跟他吃飯是看得起他,不是讓他批評她有沒有教養的。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這麼說話的。」郭弼先將設計圖放進角落的鐵制工具箱中,「不過男人通常會比較喜歡說話溫順的女人。」他拿起掛在椅背上的西裝穿上。

  「我只說你瞎了眼,你就認為我說話很粗魯?」見他領頭往外走,她跟在他身後問道。

  「難道不是嗎?」他放緩腳步與她並肩行走。

  「當然不是,我也可以很溫柔的,你想試試嗎?」何雁飛挑釁的昂起臉,亮燦燦的陽光落在她撲了亮粉的臉蛋,讓她看起來更亮眼奪目。

  郭弼先忍不住心中一動。她真是個年輕又美麗的女人,難怪姨丈會為了她與阿姨翻臉,也難怪阿姨會深感威脅。

  他笑著搖搖頭,「把這溫柔留給你喜歡的人吧,他才有那個資格。」

  她笑哼了一聲,「懦弱鬼。」看著前方,她好奇的問:「你要請我在那裏吃午餐?耶荷!」

  「嗯,你來過?」他率先走進紅磚砌起的寬敞門口。

  她沒回答他的問題,在他身後扮了個鬼臉。

  這區是盧家的活動範圍,她怎麼可能來過,盧雅雄怕被逮到,更不可能帶她來這裏用餐了。

  走進餐廳,郭弼先停下腳步,四處張望了下。

  「怎麼了?」她學他好奇的望著,看見一名瘦瘦高高、戴副眼鏡的男人朝他們揮揮手,「你認識他呀?」

  「是我的朋友,與他同坐一桌,你不反對吧?」他禮貌的詢問。

  何雁飛聳聳肩,「反正是你請客。」不知道這裏哪道餐最貴?她一定要吃垮他。

  坐定後,郭弼先先介紹兩人認識。

  「林先生是一家外商銀行的襄理,為人老實正直,工作努力,有相當的經濟基礎。你相信這麼好的男人居然還沒結婚嗎?」

  林世新靦?的笑著,不時伸手推著眼鏡,短短兩分鐘,他已經推了二十八次眼鏡了。

  服務生過來遞上功能表,打斷了他們的寒暄,何雁飛心裏直呼謝天謝地。

  「何小姐有吃牛肉的話,可以點他們的普羅旺斯牛肉飯,我覺得挺不錯的,你可以試試看。」林世新語帶緊張的向她推薦。

  「呀!真的嗎?」她回以極感興趣的口吻,「那我就來一個巴塞隆納烤雞腿飯好了。」她甜笑的將功能表遞還給服務生。

  聞言,林世新楞了一楞,倏地滿臉漲紅。

  「那……我點牛柳飯好了。」

  「林先生不是喜歡普羅旺斯牛肉飯嗎?」何雁飛無辜的眨著眼睛,看著他掏出手帕擦拭額頭。

  「呃……是呀!那我改牛肉飯好了。」林世新支支吾吾的說。

  她滿意的點點頭,笑臉轉向郭弼先。

  「弼先呢?想吃什麼?你點跟人家不一樣的,這樣我們才可以交換吃呀。」她的語氣出奇的溫柔,溫柔得都快滴出水來了。

  郭弼先感覺自己的皮膚不停冒出一粒粒雞皮疙瘩,他看得出她的笑容是屬於皮笑肉不笑的那種。

  不能怪她,是他的技巧太拙劣,目的太明顯,她會猜出這頓午餐另有玄機是必然的事。

  「一份海鮮飯。」他對服務生點自己要的餐。

  「等等。」她喊住欲離開的服務生,接著將柔荑放在他手上,「弼先,你忘記人家吃海鮮會過敏了嗎?」她不依的柔聲說。

  郭弼先真想直接說他不想分她吃,但顧及林世新在場,只得改成牛柳飯。

  笑咪咪的看他將功能表還給服務生,何雁飛滿意的收回手。

  在等餐的空檔,郭弼先不時向林世新使眼色,要他主動點!他不主動的話,那這頓飯有何意義可言。

  林世新緊張得不停拭汗。「呃……何小姐常到這裏來嗎?」他總算問出口了。

  下巴托著香腮望著窗外,何雁飛連動都沒動一下。

  「沒來過。」

  他乾笑了幾聲。「呵,這區很熱鬧的,像何小姐這麼時髦漂亮的年輕女孩,怎麼會沒來過呢。」才正暗讓自己頭一次說話如此得宜滑順,沒想到她接下來的話將他直接踢進冰窖中。

  「我沒來過的原因,是因為我之前交往的物件住在這區,所以我不來這裏,他也不會帶我來,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是個有婦之夫,我則是個狐狸精,跟他在這裏被逮到是會被毀容的,你也體諒體諒人家嘛。」何雁飛一副委屈的說完,朝他風情萬種的一笑後,又回復托腮凝視窗外的姿勢。

  郭弼先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翻白眼了,現在他百分之百確定她是故意的,而且她此刻非常不爽。

  見林世新一張臉變得比白紙還白,他清清喉嚨趕緊開口澄清。

  「她說得太嚴重了,其實她跟對方的關係很單純,她將那人當成爸爸,那人則當她是女兒,只是擔心被人撞見妄加猜測,所以才儘量不到這區來的。」他向好友解釋道,接著轉向她,「雁飛,你說是嗎?」他的腳在桌下不停輕踢她的。

  原本不想理他的何雁飛,靈光一閃,笑容滿面的回過頭來。

  「是呀!就像人家跟你解釋的那樣嘛!」她的表情頓時變得性感撩人,讓郭弼先感到頸後的寒毛正根根直豎。

  她的手輕緩的撫上他粗壯的手臂,「而且人家有你了,怎麼還會去跟那種有婦之夫糾纏呢?人家也是很怕被你拋棄的。」

  壓抑住胃部的起伏翻攪,郭弼先故作鎮定的拉下她的手,正想開口訓斥她,服務生剛巧送上餐來,他只好作罷。

  吃飯的過程很安靜。

  林世新一下流汗、一下僵硬,動作就像機械人般,臉上的表情仿佛嘴裏的食物沒有任何味道般。

  郭弼先不時的看向他,然後幾不可聞的歎了一聲氣。

  三人中,最輕鬆的就數何雁飛了,她吃得津津有味,一點也不受兩個大男人的影響。

  放下叉子,想喝水的林正新,刻意回避何雁飛的視線朝門口望去,不經意看見正與朋友一起走進餐廳的張盈萍,他倏地眼睛一亮,職業本能頓時覺醒。

  將腿上的餐巾放到桌上,低聲興奮的說了聲抱歉,他堆滿笑容的站起身,翩翩有禮、不卑不亢的朝張盈萍走去,與剛才支吾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何雁飛也瞧見了張盈萍,她迅速的回過頭背對著她,咒?了一聲。

  這附近那麼多餐廳,張盈萍偏要與她選同一問,希望她那PRADA的皮包裏,沒有藏著另一顆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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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5 00:06: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郭弼先趁機對開心的朝他走來的張盈萍使了個眼色。她接收到,尖銳的目光立刻移到他同桌的女伴身上。

  她認出那背對自己的女孩是誰,遞給他一個不贊同的表情。她可不希望她的寶貝外甥跟破壞她家庭的女人在一起。

  但她畢竟是個玲瓏的人,將不悅的情緒隱藏,和藹的與林世新談話,並向他介紹同行的朋友,且在他提議向她介紹他同桌的朋友時,她有禮的拒絕。

  隱約聽到他們談話的何雁飛不由得松了口氣,瞥見郭弼先正看著她,不知為何的,她避開他的目光,佯裝低頭吃飯?

  郭弼先當然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但他刻意不詢問。

  「林世新對工作很有沖勁,不過對異性就比較被動,是個老實人。」他說著好友的優點。

  「原來是個雙面人。」何雁飛低嗤了聲。

  「對女孩子拙於言詞不是他的錯,很多女孩都喜歡這種對象的不是嗎?就你們的說法是,比較安全。」

  「你喜歡你去跟他交往呀!我要是知道這頓午餐別有目的,打死我都不來。」她狠瞪了他一眼,「都是你讓我陷入這種困境的,待會要是我挨揍的話,我一定會殺了你。」

  他當然瞭解她在說什麼,卻裝傻的問:「你在說什麼?誰會打你?」

  她小心翼翼的放下刀叉,將身子傾向他。

  「林世新打招呼的那個女人,就是盧雅雄的第二任老婆。」她小聲的解釋,「她非常兇悍,之前曾到我工作的咖啡店找我的碴,還丟了我一身蛋液。她就是把蛋藏在她的名牌包包裏,很詭異吧!而你什麼餐廳不好選,偏偏選擇這裏!

  「不過我也不是好欺負的,她要是敢在這裏給我難堪,我保證一定會將事情鬧得更大。」何雁飛咬牙切齒的道。說明了她那人犯她一尺,她還以一丈的作法。

  難怪她會趁自己滿身是傷時去找姨丈,還讓阿姨的支票當受辱的證據,害阿姨被姨丈打了一頓,顯然她從沒想過後果。

  想到這,郭弼先原先對她的好感又減低了不少。

  「這本來就是你自找的。」他冷漠的回答。

  何雁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你明明知道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回事,為什麼還要這麼說?」她突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來你一直都瞧不起我,你也認為我是無恥的第三者。」她表情倏地冷硬了起來。

  「我沒有瞧不起你,只是你也該想想她去找你時的心情,多體諒她。」他解釋道。

  「我體諒她,誰體諒我?拿雞蛋丟人的可不是我。」她咬牙切齒的反駁,當時屈辱的感覺又一一浮現。「無所謂,我也不需要誰的體諒,包括你。」

  何雁飛拿起餐巾丟到桌上,憤怒的站起身來。

  「答應和你一起午餐真是一個錯誤,我快吐了。」說完,她轉身走出餐廳,經過張盈萍身邊時,還不忘狠瞪她一眼。

  林世新見狀急忙跑過來,「弼先,怎麼了?是不是我冷落她,所以她生氣了?」他慌張的詢問。

  郭弼先因他的話覺得好笑。冷落?她從沒將他放在眼裏,何來冷落?

  「沒事的,她只是在鬧大小姐脾氣,過幾天就好了。」語畢,他繼續吃著他的午餐。

  晚上,郭弼先特地去見了張盈萍。

  「中午在餐廳看見你跟她同桌吃飯,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她放了杯茶在他面前,走到一旁的太師椅坐下,「你怎麼會跟她在一起?是為了我的事?」

  郭弼先暍了口茶,才將認識她的前因後果娓娓道出。

  「所以,她當時跑去向盧雅雄告狀的傷,是你造成的?」張盈萍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是金力,不是我。」他澄清道。他做事不可能那麼粗心的。

  張盈萍掩嘴笑了起來,「還真是……有趣呀!沒想到這種事還能環環相扣。」

  他能瞭解阿姨的心情,畢竟剛知道何雁飛是誰時,他的反應也是這樣。

  好不容易忍住笑,她拍拍他的手。

  「你不必再勉強自己跟她在一起,這陣子你姨丈已經沒再跟她見面了,我想這大概是你的功勞。」她苦笑著說:「畢竟若要我在有錢的糟老頭和年輕多金的建築師帥哥之中擇其一的話,我也會選擇後者。」

  「她不知道我的身分,她以為我只是個基層的工人。」他說。

  「看來她真的沒什麼眼光。」張盈萍語帶雙關的諷刺。

  「阿姨,她其實不像你想的那樣,她沒有爸爸媽媽,所以自小渴望父愛,跟姨丈之間的確是清白的,她只是把他當成爸爸罷了。」他忍不住幫何雁飛說話。

  張盈萍靜靜的瞧著他的眼睛,他則心虛的別開眼。

  「你跟她上過床了嗎?」她突然問。

  郭弼先睜大眼睛。「當然沒有!」

  「我相信你。」她點點頭,「就算你跟她發生關係,也無法證實她說的是不是真的,除非她是處女。」

  見他陷入沉思中,張盈萍拍拍他的手背。

  「你一直是個善良的孩子,就因為如此,阿姨更不願見你受到傷害。你姨丈的事到這裏就好,以後他愛怎樣就隨他去,嘗到苦頭他自然會回來,你就別再擔心,也不要再去管何雁飛了,照中午的情況看來,她應該不會再去找你。」

  阿姨不知道的是,不久後,他跟何雁飛還有一段旅行得共渡,要和她沒有任何交集是不太可能的。

  這時,盧家二女兒盧永琪跟朋友一進門,看見她尖叫了一聲,接著興奮的跑過來拉住他。

  「郭大哥,我們剛剛才談到你耶!怎麼那麼巧,好巧喔!」她開心的叫道,她的朋友則是害羞的站在她身後。

  他不解的笑問:「談到我什麼?」

  老實說,他跟她們的接觸並不頻繁,他也不常到盧家,只是偶爾來探望阿姨,所以對於盧永琪突如其來的熱絡,有些不太適應。

  「到日本看亞錦賽的事呀!」她興奮的面泛紅光,神秘的戳戳他的肩膀,「你在想,我怎麼會知道對不對?嘿嘿,人家天惠的爸爸在體委會服務,她一看到名單,直覺就知道是你,這下可好,我們可以一起去了!」

  郭弼先望向她身後的女孩,只見她紅著臉對他笑笑。

  「你們也要去?」她什麼時候對棒球感興趣了?

  盧永琪點頭如搗蒜,「看到你的名字後,天惠跟我馬上就決定參加了!其實我是想去北海道玩,順便幫你跟天惠製造機會……呀嗚!」

  陸天惠戳了她腰側一記,尷尬得滿臉通紅,不知如何是好。

  聞言,郭弼先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張盈萍笑了起來,「原來天惠喜歡弼先呀!嗯,很相配喔!弼先,人家天惠可是個好女孩,到日本時可別忘了多照顧人家呀。」她以一種嶄新的眼光重新

  看陸天惠這個文靜又溫柔的女孩。

  天惠擁有良好的家世,個性溫馴又乖巧,學歷又高,的確配得上她們家弼先。

  郭弼先聽見阿姨的話,不知為何,何雁飛含怨帶怒的臉蛋在他腦海中一閃即逝。

  看來他的這趟日本行將會是精采非凡了!

  郭弼先再見到何雁飛,已經一個多月後了。

  「郭大哥!」萬寶路熱情的迎上前來。

  相較於他的熱情,何雁飛的臉色顯得更加冷若冰霜。

  掛好行李後,他們一起到候機室等待。

  一進鬧烘烘的候機室,兩團帶著香氣的粉紅色,倏地朝郭弼先奔來。

  驚魂甫定後,他才有機會將盧永琪與陸天惠介紹給萬寶路和何雁飛認識。

  何雁飛冷冷的瞅了兩個女孩子一眼,便面無表情的走到離他最近的椅子坐下,從包包裏拿出手機打遊戲。

  見她們兩個莫名其妙的互看一眼,郭弼先可以從盧永琪的表情看出來,她不喜歡何雁飛。

  他心裏暗暗慶倖,她並不知道她父親與何雁飛之間的微妙關係,否則她恐怕就不只是不喜歡那麼簡單了。

  「你們別介意,她這兩天大姨媽要來,所以心情不太好。」萬寶路亢奮的心情並未受到影響,一邊向她們解釋,一邊與她們聊了起來。

  郭弼先走到何雁飛身邊坐下,「最近好嗎?」

  「託福。」她簡潔的回答,語調平板,兩手不停按著手機,看也不看他一眼。

  不一會,旅行社的工作人員拿著擴音器要大家將識別證別上。

  「我第五車,你呢?」別好識別證後,他又問。

  「真不幸。」何雁飛仍簡短回答。她放下手機,拿出與他同顏色的識別證別在腰包上,別好後拿起手機繼續玩。

  郭弼先瞭解她的意思了。好吧,她已經散發出夠多他不受歡迎的訊息,他再待下去就太不識相了。

  「你慢慢玩。」說完,他站起身。

  「謝謝。」她同樣的冷聲回應。

  佇立五秒後,他回過身再度坐下來,奪過她的手機逼她與自己面對面。

  「好了,趁現在說清楚,相信你也不希望難得的旅行蒙上陰影吧?」

  她瞪著他冷哼一聲,「你憑什麼自以為可以讓我的旅行蒙上陰影?我根本就沒將你放在眼裏。」

  郭弼先點點頭,「我相信你說的,不過這也更讓我確信你是個彆扭的女人了。」語畢,他起身向前走。

  何雁飛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憑什麼這麼說她?憑什麼說她彆扭?

  她起身追上他,「你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並不彆扭!」

  「你以為自己說了就算?」他嗤笑一聲。

  「你……」她氣得跳腳。

  萬寶路他們拿了幾張紙走過來。

  「這是行前調查表還有雜誌,我們都幫你們拿來了,表格填完後拿給我,我幫你們拿去給志工。」瞥見何雁飛的難看臉色,他不悅的蹙起眉,「你又怎麼了?」

  「沒什麼,」郭弼先代她回答,「我說她彆扭,她不高興。」

  「有什麼好不高興?你本來就很彆扭。」萬寶路不給臉的說。她也未免太愛小題大作了。

  這下何雁飛氣得額爆青筋。

  「萬寶路!」她咬牙切齒的威脅道:「你忘了你的日幣還在我這裏嗎?你敢再說一句,六天后就準備兩手空空的回臺灣。」

  萬寶路看著她,身子傾向郭弼先,「郭大哥,她好象不是開玩笑的。」

  「你的日幣真的在她那裏?」

  「嗯。」

  「安撫她先。」

  萬寶路立刻朝她走去。「剛才只是開玩笑。來,我們那邊坐,我幫你填調查表,你坐著看雜誌就好。」他討好的擁著她坐到一旁椅子上。

  盧永琪拉拉郭弼先的手臂,讓他移回視線。

  「郭大哥,別理那個彆扭的女人了。機會難得,你跟天惠站在一起,我先幫你們合拍一張。」她得意的晃晃手中新型的數位相機。

  他望瞭望四周,實在不覺得這個聚集了約幾百人的候機室裏,有適合拍照的地方。

  看他面有難色,陸天惠善解人意的開口拒絕了,「不要了,這裏人太多,反正到日本還有許多機會呀。」她將調查表拿給郭弼先,柔聲說:「郭大哥,我們到那裏填調查表吧。」

  郭弼先點點頭,跟著她走。

  這次參加加油團的成員大部分是年輕人,中老年人占一小部分。

  每一車都有一位志工負責啦啦隊的加油工作,有揮大旗呼口號,還有打大鼓及吹小喇叭,帶領加油團口號的呼喊。

  他現在能想像,到時一千多人的?喊聚集起來會有多震撼了。

  上飛機後,郭弼先就坐在走道旁,很不巧的,何雁飛就坐在他身邊,再過去則是萬寶路,而他旁邊坐著陸天惠與盧永琪。

  大概是年紀相仿,才坐定,他們三個就聊得非常起勁,聊到何雁飛想插話換位子都沒機會開口。

  直到飛機開始滑行,郭弼先才開口跟她說話。

  「你頭一次坐飛機?」

  「不要你管。」說完,她又做了個深呼吸。

  「不是我想管,而是你知道你的手在做什麼嗎?」他想他的手腕已經被她抓得血液迴圈不良了。

  「等飛上天后,我就會放開了。」事到如今,也顧不得正在跟他冷戰了。何雁飛直接抓住他的手,其實她非常害怕,這會兒她呼吸急促臉色發白,心臟像要跳出喉嚨似的。

  郭弼先硬是將她的手自手腕上掰開,正當她想要罵他毫無人性時,他反手將她的手牢牢握在手中。

  「這樣就行了。」他對她淡淡一笑,「男人的用途還是挺多的吧!」

  何雁飛倉皇的別開臉,等飛機直上青天,平穩的飛行後,才揮開他的手。

  「別以為我會戚激你。」她可不是那麼好收買的。

  「我沒有要你感激我。」她還真是孩子氣!「你先睡吧,吃午餐時我會叫你。」他拿起報紙看著。

  「我不想睡。」她嘴硬道。事實上,剛剛的緊張耗費掉太多力氣,她真的覺得眼皮挺沉重的,「我會忍到吃午餐,聽說飛機餐很難吃,我想知道有多難吃。」她忍下一個呵欠。

  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真沒聽見她的話,郭弼先看著報紙,連哼都沒哼一聲?

  何雁飛覺得無聊,乾脆戴上耳機,閉起眼睛假寐。

  她在心中告訴自己,只是小眯一下,不會睡著的,就算睡著了,耳機裏的音樂聲也會將她吵醒。

  可等郭弼先將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喚醒,讓她午餐選擇雞肉或海鮮時,她早已經將要保持清醒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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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5 00:06: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十一月初,北海道的氣溫只有個位數,與臺灣的氣候截然不同,所以領了行李後,每個人都將厚外套從箱子裏取出來穿上。

  拿了廠商贊助的加油棒、紅T恤、紅白藍三色相間的雪帽及圍巾,和一件薄外套後,大家的情緒又再度亢奮了起來。

  郭弼先想著回國後,將這些紀念品送給金力時,他會有多興奮。

  上了車,聽到導遊小姐說,離吃晚餐的小樽還要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他便閉上眼休息,懶得去理何雁飛與萬寶路不斷傳來的爭吵聲,他也相信永琪她們不會來吵他。

  由於臨行前幾天,他一直埋首於新建築的設計圖,三天睡不到八小時,所以一闔上眼便睡死了,直到麥克風的尖銳聲傳進耳裏,他才驀地驚醒。

  意識還在模糊中的他,看到身邊的人後,整個人陡地清醒過來。

  「你怎麼在這裏?寶路呢?」他往後望去,看見萬寶路正哈哈大笑,身邊坐著一個棕色短髮的美少女。

  何雁飛撇撇嘴,「你別以為我愛跟你坐一起,要不是全車只剩你身邊有位子,我才不想跟你一起坐。」她隔著他望著窗外的小樽夜景。

  車裏開著暖氣,所以車上清醒的人全都開心的看著窗外景色。

  古色古香的小樽在寒冷的冬夜裏顯得更為靜謐,路旁的矮房在路燈及招牌的照耀下清晰可見,右手邊的運河緩緩的流動著,金黃色的夜燈將河面染得金光粼粼。

  車子停下,導遊小姐宣佈用餐地點到了,眾人立刻紛紛起身下車。

  郭弼先一起身,就被何雁飛給拉下。

  「那麼急幹麼?等大家走完我們再下去就好了,晚餐是自助式的,不會吃不到。」邊說,她的目光邊貪婪的望著窗外。

  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耐心的說:「下去看不是更清楚?等吃完晚飯上車後,靠窗的位子再讓你坐,現在可以下車了吧?」

  大概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她這才站起身來準備下車。

  郭弼先見她手裏空空的,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毛衣,他立刻拉住她。

  「你的外套呢?」他皺著眉問。光是坐在車裏就可以感覺到從外頭撲進來的寒冷空氣,而她竟然想穿這樣下車?

  「放在家裏。」她難得的面露尷尬與沮喪。

  這就是她不想早早沖下去的主要原因。她將萬寶路的東西收拾得妥妥當當的,連塊繃帶都沒遺漏,想不到出門一個匆忙,就遺忘了自己的大衣。

  郭弼先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她真是粗心大意!

  導遊小姐見他們遲遲不下車,便探頭問他們,有什麼問題嗎?聽他答很快就下去了,她也就沒再多問。

  「沒辦法了。」他站起來拉開厚外套,「委屈你先跟我共用一件,等到了希爾頓飯店後,再到隔壁的百貨公司去買一件。」

  相信她也不願意在未來幾天凍成支冰棒吧?

  有人替自己解決問題,何雁飛就變得格外的好說話。沒錯!她就是危機處理能力差,她就是俗辣,只要能幫她解決問題的人,就算是仇人她也會感激涕零。

  躲進郭弼先的大衣裏,被他的體溫包圍著,一股從未有過的異樣情愫在她體內悄悄蔓延開來。

  她直覺的對這種莫名情緒感到害怕,反射性的想在與他之間隔開一些距離,但一下車,刺骨的寒風直撲上她裸露在外的臉蛋,她驚叫一聲,剛拉開的短短距離又飛快的縮回,直接撞進他懷裏。

  「我的媽呀!怎麼那麼冷呀!」她感覺呼吸到的全是結冰的空氣,但她又不得不呼吸,她覺得她的肺都快結冰了,而且她的臉上也結了一層霜。好冷冽的天氣,凍得她直往他懷裏鑽。

  郭弼先幾乎是夾著她往餐廳裏跑的,一沖進餐廳,只見一張張長條桌有秩序的排列在偌大的食堂裏,左右兩邊各有一排擺放食物的長桌。

  萬寶路為他們占了兩個位子,見他們進餐廳,賣力的朝他們揮手。

  何雁飛不情不願的離開他溫暖的懷抱,還好餐廳為迎接他們這群亞熱帶國家來的嬌客,開啟了暖氣,讓她不再覺得那麼冷。

  陸天惠坐在一旁,難過的默默注視著他們。

  盧永琪拉起她,「先別難過,這裏那麼多人,現在不先搶好吃的,待會兒就沒得吃了。」她將餐盤遞給好友,手腳俐落迅速的將好幾塊握壽司放進自己與好友的盤子裏。

  她手腳快,目光也銳利,又跑去搶了兩碗鮭魚親子井後,立刻退出那你推我擠的人潮。

  「在這種幾百人一起出遊的旅行團裏,如果食用的是自助餐,第一個動作一定要快,第二個動作要更快,第三個動作則是快快快,千萬要把你的淑女害羞個性給留在臺灣,否則就得準備挨餓。」幸好臨行前,母親有對她耳提面命。

  只是沒想到媽媽的經驗談,這快就有發揮的時刻,一群團員有如蝗蟲過境,瞧那幾個原本盛著滿滿握壽司的大盤子轉眼空空如也,她不禁有些佩服自己。

  她們又各倒了一杯有名的北海道牛奶後,才回到座位上。

  萬寶路跟他新認識的那位元獨行的棕色短髮女伴原已拿好食物回到座位上,邊吃邊聊著。

  盧永琪拍拍他的手臂,「那個姓何的女人不是你的女朋友嗎?你怎麼可以冷落她?」她皺眉看著他的樣子,像在看個負心漢。

  萬寶路連忙搖頭,「她才不是我的女朋友,你別亂說!我們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她算是我姊姊,她也只把我當成弟弟,沒什麼冷不冷落的。」他最後幾句是說給身旁的棕發女孩聽的。

  開玩笑,他初次出國的豔遇耶!他不容任何人破壞。

  「你姊姊?!」陸天惠與盧永琪互看一眼,她緊張的問:「那你一定知道她有沒有男朋友嘍?是郭大哥嗎?」

  「郭大哥?」他不解的皺起眉頭,「郭大哥沒女朋友嗎?不過就算他沒女朋友,也不會看上何雁飛啦。不,應該說,何雁飛對郭大哥這種年紀的男人沒興趣才對。」他呵呵一笑。

  「為什麼?」她不解的問。

  「說來話長,所以我就不說了。」不想和她說那麼多,瞧了眼她身後,「他們來了,噓!」

  何雁飛拿著託盤跟在郭弼先身後,不停看著盤子裏的食物--兩塊他幫她搶來的握壽司,幾塊生魚片,雞肉串和幾支長蟹腳,她的肚於頓時咕嚕咕嚕作響。

  坐定後,她先喝了口牛奶,頓時驚喜不已,立刻一飲而盡,又起身去倒了兩杯回來。

  「別光喝牛奶,先吃點東西填肚子比較重要。」看見她的舉動,郭弼好心勸道。

  「喔。」她溫馴回答,拿起筷子將一塊握壽司送進嘴裏後,才發覺不對勁。她不悅的看著他,「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告訴我怎麼做。」

  「我知道了。」他淡淡回答,頭也不抬的繼續吃著他的晚餐?「回飯店後,記得去買一件大衣,明天天氣會比今天冷。」

  「喔。」答完後,她又為時已晚的猛抽口氣,生氣的瞪著他。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愛生氣?」他笑了聲,知道她的怒火為何而來。「快點吃,待會兒還可以去逛餐廳旁的小商店,我剛瞧了下,那是家很有特色的小店。」

  何雁飛冷哼了一聲,不過還是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吃飽後,他們走出餐廳,沒想到外頭竟下著雨,一些剛吃飽想出去走走逛逛的人,全猶豫的擠在門口。

  「怎麼辦?」她窩在他的外套裏,仰起臉擔憂的問。

  現在離集合的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要她在餐廳附設的禮品店逛上半個小時,打死她都不要。

  「你躲好。」郭弼先拉起外套的帽子罩住自己,將拉煉拉起,免得雨水滴到她身上。

  她被迫雙手緊環住他的腰。嘿!不是她色,而是時勢所逼,她不這樣做拉煉根本拉不上來。不過他身上的味道挺好聞的,淡淡的肥皂味混合著衣服的清爽味,而且他的身材很好,就算隔著毛衣她也能感覺出他衣服下堅實的小腹。

  何雁飛不禁又在心裏咒?一聲。他的身材怎麼那麼好!

  郭弼先喊了一聲跑後,便半拎著她沖出餐廳,直往十幾公尺外的小商店跑去,直到他停下,拉下拉煉,她才曉得已經到了。

  將她從外套裏解放出來,他看著她有些泛紅的臉,兩人頓時都覺得不好意思。

  為掩飾尷尬,她轉身就朝擺滿小娃娃鑰匙圈的櫃子走去。原本只是心不在焉的看著,後來就被這些可愛的小東西給吸引住目光,可是看看價錢,掙扎一會兒後,還是作罷。

  這間店的確挺有風格的,一台舊型的哈雷機車佔據在小店的中央,店主人也不知從哪里找來幾個西洋巨星的立牌當陪襯,一個身穿李小龍黃色功夫裝的木偶就擺在一旁,不知是不是本尊穿過的,雖然有些髒舊,但顏色依舊鮮明。

  她四處走走看看,這些復古的東西雖然都很有味道、令人心動,但相對的價格不菲,所以她也只能過幹癮,連個小鑰匙圈都無法痛下殺手。

  何雁飛走到郭弼先身邊,見他正仰頭專注看著牆壁上,掛著的一幅卷軸似的手繪建築圖,那似乎是小樽地區早期的建築風貌。

  「你對那種房子有興趣?」她學他仰頭看著,卻看不出個所以然。

  不就是張有房子、有運河的畫嗎?值得那麼入迷嗎?不過也難怪,他畢竟是個建築工。

  郭弼先點點頭,「很有味道。」很有小林多喜二及石川啄木筆下濃濃港町色彩的味道。

  他毫不遲疑的喚來女店員,以英文與日文交雜的方式與她溝通,何雁飛在一旁則聽得霧煞煞。

  女店員在電腦上按下一串數位,郭弼先朝她露出笑容,點點頭。

  不知是他太乾脆還是長得太帥,女店員偷偷給他打了八折,還跟他表示老闆不在沒關係。

  她慎重的拿下珍貴的建築圖,將它放進一個長條型的舊木盒中,看起來擁有些歷史的木盒蓋上,還有著蒼勁的毛筆字。

  何雁飛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開心的拿了兩張萬元紙鈔給女店員,女店員則開心的找了幾個銅板給他。

  「這張紙要那麼貴?!」他一定是被坑了!她想。不過是一張舊舊的紙,折合台幣居然要六千多塊!

  「歷史與藝術是無價的,我不覺得它貴。」郭弼先將紙袋遞給她,穿上大衣。

  感覺紙袋的輕盈,何雁飛更覺得他被騙了。

  「才第一天你就花了這麼多錢,接下來的幾天怎麼辦?」她有點生氣的問。這人怎麼那麼好騙?這種鬼畫符她也會畫呀!更何況,買了這張畫,他得扛多少磚頭才賺得回來?

  「什麼怎麼辦?」他不太瞭解她的意思,「吃住的錢都已經付了呀。」

  「我知道,但你總會再遇到想買的東西吧?」

  「再買就行了,有什麼問題?」他將她包進大衣裏。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花了那麼多錢,你得扛多少磚、多少水泥,糊多少牆才賺得回來?」她語帶責備,雙手仍不忘環住他的腰。這人太沒有金錢觀念了,難怪到現在還是窮光蛋一個!

  原來她指的是這個!郭弼先覺得好笑之餘,腦海中也浮現阿姨說過的話--

  若要我在有錢的糟老頭和年輕多金的建築師帥哥之中擇其一的話,我也會選擇後者。

  她並不知道他真正的身分,到現在還一直以為他只是個靠勞力賺錢的苦工。

  拉上拉煉,他避開這個問題,擁著她直接跑上遊覽車。

  一上車,何雁飛從他的外套裏解放出來,不經意的看到盧永琪冷漠不屑的目光,便立刻強硬的瞪了回去,坐進靠窗的位子,而郭弼先正在跟導遊小姐談著他剛尋獲的寶藏。

  她一坐定,後頭的萬寶路就越過座椅拍著她的肩膀。

  「雁飛,給我一點日幣,不然我看見喜歡的東西都不能買。」他小聲的說。

  「你要買什麼?」她沒好氣的問。

  「隨便啦。你現在都跟郭大哥走,很難找耶。」他抱怨。

  「臭小子,你還敢說?那你把旁邊的辣妹趕回去,我們一起走。」這小混蛋,說得好似全是她的錯一樣!

  「不要這樣啦,頂多我回去再還你,很多小吃都需要用到現金,信用卡他們不收的。」

  何雁飛也不囉唆,從腰包裏拿出三千塊日幣。

  「等等,要拿錢的話,得先將信用卡給我。」她朝他伸出手。

  信用卡放在他身上很危險,一不注意,會讓他傾家蕩產的。

  「好呀,不過你得再多加兩千塊。」他討價還價。

  白他一眼,她只得又多拿出兩千元給他。

  萬寶路這才將身上的兩張信用卡交給她。

  「臭小子,還帶了兩張卡。」她可是一張卡都沒帶耶。

  郭弼先回到座位上,導遊小姐便宣佈他們要回今晚休息的希爾頓飯店了。並且介紹與希爾頓飯店相連接的MycalOtaru是一個多元化購物娛樂商場,大家稍微休息一下後,可以去走走逛逛。

  何雁飛望著窗外,外面風雨大作。除了在飯店裏頭逛,也真沒其他地方可去了。

  未來幾天要都是這種天氣的話,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假期就毀了。

  郭弼先被安排獨自一間房。

  拿出筆記型電腦一陣敲打後,他才打開行李箱,將木盒小心放進衣服與衣服中間,接著取出衣物進浴室洗澡。

  洗完澡,吹幹頭髮,他一身清爽的步出房門,打算去百貨公司逛逛。

  他並不期望在那個現代化的商場裏有任何收穫,但現在時間還早,不到他習慣就寢的時間,去走一定也無妨。

  這趟旅程對他來說,原本是頗為沉重的,但與阿姨聊過後,他的心情頓時放鬆不少,也比較能將這趟北海道之旅,當成紓解壓力的渡假了。

  況且與何雁飛相處也沒有他想像中困難,她個性彆扭歸彆扭,倒還挺好講話的,而且她向來直來直往,不會攻於心計。

  說曹操,曹操就到。他心裏才念著她,剛步出電梯,何雁飛就朝他迎面而來,見她兩手環抱在胸前,駝著背,表情有些怪異,而且看見他,還想從他身邊閃過。

  郭弼先伸手拉住她,「去看過外套了?」他沒忘記這件事。

  「看過了。」她真想撥開他的手。

  「那外套呢?」她怎麼兩手空空的?

  何雁飛咬著下唇,有些惱怒的拂開他的手,朝商場的方向一指。

  「那裏很多,你不會自己去看呀!」說完,她跑進正巧開啟的電梯。

  他追上前,硬是將她從電梯里拉出來。

  「到底怎麼了?」他有些動怒了。這女人的脾氣怎麼那麼壞?

  她嘴巴緊閉的站在原地,不說就是不說。

  叫她怎麼說?那裏的衣服她根本就買不起!她身上帶的錢全拿出來,也只能勉強湊齊,可接下來的幾天怎麼辦?更別說萬寶路還要用錢了。

  「其實不買也沒關係,我帶了很多件毛衣,多穿幾件就不會冷了。」半晌後,她總算開口。

  沒錯,她就是這麼打算的。氣溫低又怎樣?又還沒有飄雪!就算飄雪了,又怎樣?她不想買就是不想買。

  看著她單薄的身子,郭弼先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恰巧又在此時打了個噴嚏,立刻尷尬的不敢看他。

  「你的錢不夠?」他說出他的懷疑,看見她驚訝的目光,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電梯門打開,一對同團的老夫妻走出來,感覺到他們之間僵持的氣氛。

  「小倆口吵架了?」老先生挽著老伴的手呵呵笑,「不行呀,出來旅行要開心一點。」

  郭弼先對老先生點頭微笑,目送他們離去後,毅然拉起她的手。

  「先去買件外套再說。」他硬拉她往商場走。

  何雁飛連忙掙脫他的手。

  「那裏的東西太貴了!」她還是說了實話。「明天有可能會看到便宜的外套,我到時再買就行了。」

  「明天你就冷死了。」他冷酷的應道,「不用擔心錢,就當我借你的,回臺灣後再還我就行了。」

  他的提議讓她有些動搖。

  「你的錢真的夠嗎?那裏面賣的外套都不便宜耶!」他是個做苦工的,得搬幾萬塊磚頭才買得起一件外套啊!

  何雁飛看著他的穿著,合身的粗橫紋毛衣,米色長褲,還有光看就覺得價格不菲的運動鞋。一個工人能將衣服穿得如此有型且貴氣十足,真是奇怪,而且對服裝這麼有品味,更是奇怪。

  「錢再賺就有了,走吧。」郭弼先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敷衍帶過後,就牽起她的手往前走。

  「先說好,我不可能一次還清的。」她對他的寬背道。

  「我無所謂。」

  最後,她選了件他也讚賞的黑色外套,郭弼先眼也不眨的便刷了那件標價令她膽顫心驚的外套,接著兩人又到超級市場逛逛,買了一些臺灣沒有的飲料與零食。

  碰巧,他們又遇見了盧永琪與陸天惠。

  「郭大哥,你也出來逛呀?」盧永琪故意忽略何雁飛,將目光瞟向她挽在郭弼先臂彎裏的手。

  何雁飛反射性的將手抽出來,與他保持一段距離,將裝著大衣的袋子拿到背後,裝作不在意的看著冷藏櫃裏的東西。

  郭弼先微笑的看著她們提籃裏滿滿的東西,「你們的收穫也挺豐富的。」

  「對呀。」盧永琪淡淡的答道,「郭大哥,你明天可不可以跟我們一起走?我們剛剛還被一些怪怪的男人騷擾,跟你一起走比較安全,而且二媽也叫你要多照顧我們。」說完,她得意的瞄了何雁飛一眼。

  她就是看不慣那女人的態度。

  「都是跟團的,當然可以一起走了。」說完,朝旁邊望去,發現何雁飛不知跑哪里去了。

  盧永琪拉拉他的手,轉回他的注意力。

  「郭大哥,我的第六感很准的,那個姓何的女人真的怪怪的,你不要跟她太靠近。」她認真的警告著。

  郭弼先屈起食指朝她額頭敲了一記。「我跟她只是單純的朋友關係,你想太多了。」

  她撫著額頭,壓低聲音道:「我相信你,知道你不會那麼沒眼光。既然這樣,你就多照顧天惠,她可是非常的喜歡你,知道你參加加油團,才拉著我一起參加的,可別讓她失望呀。」她的手肘輕撞了下他的腰側,像與他約定了下說破後,便拉著害羞不解的陸天惠走開。

  郭弼先繞過冷藏櫃,看見何雁飛正跟個發色摻雜著銀白的胖壯高大男人說話,她臉上的笑容讓他有股莫名的不悅。

  「該走了。」他語氣冷淡的開口。

  原本背對著他的男人倏地回過身來,露出驚喜的表情。

  「我就想這麼性感蒼老又低沉的嗓音,全臺灣我也只認識一個,該不會這麼巧會在這裏遇見他吧?」高大強哈哈大笑,猛地給郭弼先來個熊抱,又大力拍了他的背好幾下,最後才用力拉開,「你這小子不是應該在臺灣忙嗎?怎麼會在這裏?也是來參加加油團的?第幾車呀?」他大嗓門的說著,令人充分感受到他的熱情,也讓郭弼先完全沒機會插嘴。

  不過也因為他的喋喋不休,讓郭弼先有充分的時間得以消化他這個大意外。

  「大強,你怎麼會在這裏?你的白頭發變得更多了。」他看著他花白的頭髮。

  高大強是他的大學同學,不過因為延畢,所以長了他三歲,兩人認識時,他的白髮就已經很明顯了,沒想到現在的白髮比當時多了一倍,他不會是受到什麼打擊吧?

  老實說,他跟大強並沒有很深厚的交情,只是大學同一個登山社團,加上大強的個性本來就比較熱情,所以會有這種舉動他一點也不意外。

  大概是白髮多,身材又發福的關係,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了許多,不過開朗的笑聲與個性倒是很符合他的年紀。

  聞言,高大強摸著頭髮哈哈大笑一陣。

  「沒辦法啦!這幾年被老婆小孩折磨得像條狗,頭髮不白都難。」他指指何雁飛,「怎麼了?這位美女是你的老婆?好小子,什麼時候結的婚?居然沒有通知我。」他肥厚的大手又朝他肩膀拍了好幾下。

  「她……」

  「不是你想的那樣,」何雁飛打斷郭弼先的話。臉上洋溢著笑容,眼裏綻放著光芒對高大強說:「我跟他只是單純的朋友關係。」她瞟了他一眼。

  雖然只是短暫一瞥,但郭弼先完全能感受到她眼中的冷漠,而且她的回答讓他記起剛才與盧永琪的對話。

  看來她是聽見了他們的談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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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5 00:06:5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只是朋友?」高大強又哈哈大笑了起來,仿佛這個回答讓他很開心似的。

  「你在第幾車?」郭弼先不喜歡何雁飛看高大強的眼神,更不喜歡高大強的笑,只好耐著性子的轉移話題。

  「第八車,你們咧?」他興致勃勃的問。

  「第五車。」郭弼先回答。還好是第五車,與第八車有段距離。

  「呀!真不湊巧,我過去你們那車吧,反正我只有一個人,跟導遊說說也許可以。」他興奮的說。

  「好呀!」何雁飛立刻表示贊同。

  郭弼先拉著她的手臂向後栘動。「那等你跟導遊商量好後再說吧,反正是同一個加油團,以後還會再見面的,拜!」說完,他們與高大強已相隔了一段距離,接著他飛快的擁著她閃入物架後。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自己的朋友?尤其高先生對你那麼熱情,你這樣他會很傷心的。」何雁飛對他急於離開的舉動很不諒解。

  「你放心,他沒那麼脆弱。」他將購物籃放在收銀機旁。

  妝點得非常美麗的收銀小姐不停的對他微笑示好,但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一張俊臉也板著,她只得沒趣的專注在工作上。

  「你錯了!外表看起來越堅強的人,越容易受傷害。」她反駁道。

  「你只不過認識他幾分鐘就這麼瞭解他了?」他嗤道,掏錢付帳,「比我這認識他四年的人還厲害了。」他提著東西大步向前走。

  「你幹麼呀?」她追在他身後,「生什麼氣?我們只是單純的普通朋友吧?為什麼你表現得像個愛吃醋的老公?」

  「你太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郭弼先的腳步更快了。

  何雁飛小跑步的與他齊肩走著。

  「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有數,你喜歡上我了對吧?喜歡就說呀,還是你連說出來的膽子都沒有?」

  「沒有的事我說不出來。」他語氣冷硬的走進電梯。

  她走進電梯按下他們的樓層。

  「沒有嗎?我看你是不敢說。說呀說呀!」她不斷激他。

  他冷冷的看著她,「你要我說?我拉你走是怕大強因你而家庭破裂,就你過去的紀錄而言,我的顧慮極可能發生。像你這樣的人懂得什麼叫喜歡?等你真的懂時,再來告訴我吧。」他步出電梯,將一臉蒼白的她留在電梯裏。

  回到房間,他將東西甩到一旁,和衣倒在床上,眼前不斷浮現她受傷的眼神與緊抿的雙唇。

  他從未對女人說過這麼重的話,但話說出口是收不回來了。

  一閉上眼,房鈴就猛地響了起來。就這種按鈴的態度,郭弼先心裏不做第二想。

  想到待會兒會有的衝突,他就覺得非常無奈,但還是得起身去開門。

  見他開門,何雁飛站在門外瞪著他。剛才她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蒼白的臉才總算恢復了一些血色。

  他倚在門上一語不發,等著她開口。

  「我來拿我選的零食跟飲料。」

  她說選的,而不是買的,因為錢是他付的。

  郭弼先點點頭,轉身進房將塑膠袋裏的東西往床上一倒。

  「你自己進來拿。」他冷淡的對著門外的她說。

  聞言,她毫不遲疑的走進房。有什麼好怕的?反正他都已經把她想成那種女人了,她也不必費心要給他好印象了。

  奪過他手中的塑膠袋,她將自己挑的東西丟進袋子裏,然後挑釁的看著他。

  「我要給你多少錢?」

  「不用了。」郭弼先將兩手插進口袋裏。

  「真的不要錢?」何雁飛斜眼問。

  「很晚了,你走吧,給人看到不好。」他只想趕快送走她。

  她諷刺的笑了一聲。「哈!真奇怪,說我不知檢點的人居然會顧慮我的名聲?」她將頭髮往後撥,「被看到又怎樣?我又不在乎,還是你在乎?擔心那位愛慕你的陸天惠誤會?」

  「我沒有顧慮什麼,也沒有擔心什麼,我只是想休息了。」他伸手將她往外推。

  「等等!」她大喊一聲,他嚇得立刻收回,「好歹我也該為這些東西表示一下我的感謝。」

  他不解的看著袋子從她手中滑落,接著她的雙手環上他的頸項,柔軟溫暖的唇瓣毫無技巧可言的貼上他的,玲瓏有致的身軀緊貼著他。

  她的吻來得太突然,他嚇了一大跳,尤其她又盲目生澀的啃咬他,使得他完全沒有親吻該有的微妙感覺。

  郭弼先毫不留情的將她拉開,撫著自己發痛的嘴唇。果然,流血了。

  「你到底會不會接吻呀?」他皺緊眉頭,心裏百味雜陳,有股想抱住她熱吻的衝動,又為她的莽撞生氣,卻也因她的生澀而高興。

  何雁飛聽了不但不害羞,還氣了起來。「嘴巴碰嘴巴而已,那麼凶幹麼?」

  「你對接吻的定義是要嘗到血才肯甘休嗎?」他走到梳粧檯抽一張面紙擦嘴巴。

  「那是意外,我以前不會這樣的。」她冷哼了一聲。

  他回頭看她。「以前?你有過經驗?」

  「什麼經驗呀?講清楚?」她瞪了他一眼。

  「接吻的經驗。」他沒好氣的重申。

  「當然!」她驕傲的回答,「我又不是小孩子,當然有過接吻的經驗,還不都是嘴巴碰嘴巴,有什麼了不起?」

  郭弼先本想糾正她錯誤的觀念,卻發現自己似乎沒有糾正她的立場。

  就算他知道真正的接吻方式與該有的感覺又如何?他這方面的經驗也算貧乏得可以,怎麼糾正她?

  「郭大哥?」盧永琪站在敞開的房門口,狐疑的目光在他們兩人身上瞄來瞄去,「我可以進來嗎?」沒等他回答,她就逕自走進房裏,身後還跟著陸天惠。

  比較細心的陸天惠,一進房就看見他受傷的嘴唇,連忙奔了過去。

  「郭大哥,你的嘴巴怎麼了?」他紅腫的下唇,雖沒繼續流血,但看起來還是很可怕。

  「沒什麼,剛才不小心撞到牆壁。」他隨口編了個藉口。

  「我有帶藥,我回去拿。」說完,她立刻往外跑。

  盧永琪雙手環胸斜睨著何雁飛。天惠單純好騙,她可不。

  「你在這裏做什麼?」她語氣不善的問道。從沒看過這麼厚臉皮的女人!

  何雁飛甩都不甩她,拿起地上的袋子,逕自步出房門。

  盧永琪被她的態度氣得渾身發抖。

  「郭大哥,你瞧她那是什麼態度呀!你嘴上的傷是不是她弄的?她怎麼那麼不要臉?這麼晚了還跑到你的房裏來,搞什麼,想勾引你嗎?我就知道她不是什麼好東……」

  「永琪!」郭弼先沉著臉打斷她的咒?,「這是你家教所教你的嗎?你並沒有看到事情經過就這樣攻擊一個女孩子,對她公平嗎?再說,這裏是我的房間,我想邀請誰,想請誰出去都是我的權利吧?」他將面紙丟進垃圾筒裏,「很晚了,你該回房去休息了。」他婉轉的下達逐客令。

  盧永琪不敢相信他竟然要趕她走,於是傷心又生氣的奪門而出,還差點撞到門外的陸天惠。

  管他被騙被耍被玩弄,她再也不管他的事了!

  陸天惠走進房裏,默默的將曼秀雷敦與OK繃交給他,一雙清澈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瞧著他。

  「郭大哥喜歡何小姐嗎?」她大膽直接的問話,讓他訝異的看著她,「我必須知道我是不是該死心。」她又勇敢的補了句。

  「你值得更好男人的疼愛,但那人不是我,對不起。」他只能這麼說。

  待尖銳的痛過去後,陸天惠勉強露出笑容。

  「雖然你沒回答我的問題,但我已經知道答案了。別管永琪怎麼說,我只希望郭大哥快樂,晚安。」說完,她轉身離開,並幫他將房門帶上。

  郭弼先看著鏡子裏反射出的自己的臉,望得出神。

  他喜歡何雁飛?可能嗎?他從未真正去思考過對她的感覺,所以才會感到疑惑?

  打開藥膏,他將藥塗在傷口上,接著拿起OK繃,但遲疑了下,又放了回去。在嘴巴貼OK繃實在太引人注目了。

  脫下毛衣與長褲,他關上燈躺在床上,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給金力,問他工作進度如何。

  感情的事,對他來說比考大學聯考還難,還是暫時先不理了。

  翌日早晨,室外陽光燦爛,仿佛昨晚的狂風暴雨只是場夢。

  奇特的是溫度雖然極低,風吹在臉上有刺痛的感覺,但卻使人格外的有精神,覺得世界一片美好。

  一早,他們第一個行程便是去看小樽鼎鼎有名、獨具風格的音樂盒館及哨子館。何雁飛穿著新買的外套,不時被高大強說的話給逗得呵呵大笑。

  到現在郭弼先還是不清楚他同學怎麼會從第八車跑到他們這車來的。但大強就是辦到了,更不可思議的是,早上出發前他明明還親耳聽見導遊小姐拒絕了大強的要求。

  而何雁飛則將他當成了透明人,雖然兩人坐在一起,但她一直看著窗外,一句話也不說。

  他並不是那麼在意,反正她的個性原本就彆扭,他早就習慣了。所以他決定下了車後,獨自一人到處走走,看看這些極具特色的建築物。

  於是,當大夥全走進令人目不暇給的音樂盒館與附近的哨子館喝咖啡時,郭弼先則拿著他的數位相機,四處走走拍拍,遠離人群?

  當他在規定時間內回到車上,相機裏已經成果豐碩。只是座位上的何雁飛繃著張臉,不停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

  「怎麼了?玩得不開心?」他拿出剛才在路上買的,剛烤好的海苔米果,折一半遞給她。

  咽了口口水,何雁飛伸手接過。她實在痛恨自己這麼沒骨氣!

  「你跑去哪里了?沒去音樂館也沒去哨子館,連街上都沒有你的影子。」她有點激動的說。

  「我去拍照了。」他晃晃數位相機,「你找我?」

  「沒有。」她輕哼了一聲,轉頭望向窗外。

  「大強怎麼會跑到我們這車來的?」他問出心裏的疑問。

  她聳聳肩,「我也不知道,進音樂盒工廠後我就去看自己的了。我還買了兩個史努比的音樂盒,很漂亮,我拿給你看。」她突然興奮的拿起腳下深褐色的袋子,毫不思索的拆掉音樂盒包裝,像個急於獻寶的小孩。

  「你不是要帶回去送人的嗎?」這樣拆掉好嗎?

  「誰要送人呀?我是替自己買的。」

  何雁飛拿出一個史努比紅色狗屋造型音樂盒,扭轉發條,輕快悅耳的音樂聲立刻飄散開來,盒裏的小史努比也隨著音樂不停的旋轉著。

  「很可愛吧?」她愉悅天真的問,「我再拿另一個給你看。」將音樂盒放到他懷裏,她又彎身拿起另一個。

  這次是個淺咖啡色的方型盒子,上頭站著個史努比,而它後面則有四塊立起來的巧克力餅乾。

  她扭轉發條,木匠兄妹的音樂立刻流泄而出,史努比也同樣在上頭旋轉擺動著。

  「可不可愛?我選了好久才選了這兩個,其他的雖然也很漂亮,但都是一堆一堆的,價錢還很高,所以我就選了這兩個。」她陶醉在音樂盒的喜悅裏,一反常態的滔滔不絕說著。

  「很可愛。」郭弼先讚美了聲,替她將音樂盒放進包裝盒裏。

  接下來的行程是去洞爺湖。

  由於正值冬天,洞爺湖四周的風景已被寒風吹得改變了顏色,有紅、黃、橙、紫的花朵,環繞著位於矮山中央的洞爺湖,景致迷人,仿佛有無數的精靈在樹梢上舞動,張開雙臂迎接他們。

  導遊小姐還他們說了個小故事--

  「臺灣有個神奇的旅行團,他們是中部某個宗教團體的成員,特地到洞爺湖來朝拜,沒想到抵達洞爺湖的這一天,氣候異常惡劣,狂風暴雨大作,湖面巨浪濤天。他們的導遊擔心無法到湖的另一頭去,便想該怎麼勸他們打消念頭,因為實在太危險了。

  「沒想到團員們一點都不擔心,還說等他們到達對岸後,雨就不會再下了。導遊半信半疑的在驚濤駭浪中,與他們搭著遊艇乘風破浪,沒想到當他們到達對岸時,原本像彈珠般直落的大雨果真停止了,而且一道陽光透過雲層,神奇的直直照射在他們的遊艇上。他們恭敬的朝拜完後,便再搭遊艇回到對岸。

  「沒想到他們一平安上岸,狂風暴雨又開始猛烈的落了下來,湖面也巨浪濤天。這情形令他們的導遊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而團員們則一臉老神在在,理所當然的到餐廳用餐去。

  「用餐用到一半,天氣開始好轉,陽光也露了臉,突然,一個團員哈哈大笑了起來,告訴其他團員說:‘你們看,山神在笑耶!’他朝對面的山指去。所有團員一看,也全哈哈大笑了起來,許多一起用餐的外國遊客看他們站在窗前大笑,以為外面有什麼有趣的東西,也紛紛擠了上去。

  「他們看懂了,可他們的導遊是前看後看、左看右看,完全看不出山神在笑,不就是看幾百次都一樣的山嗎?其中一個團員便用即可拍拍了張照,等照片出來後指給他看,這是山神笑彎的眼睛,這是祂的鼻子,這是祂笑彎的嘴巴,是山神吧!導遊嘖嘖稱奇,就要了那張神奇的照片,他還帶回公司告訴我們這個故事,所以待會兒你們用餐時,可以看看窗外,看能不能看見山神在笑。」

  他們當然沒看見山神在笑了,每個人吃完午餐後又買了許多當地特產,還朝冒著煙氣的山壁拍了照,便繼續接下來的旅程。

  由於明天是亞錦賽中華隊對韓國隊的第一場比賽,所以車上許多球迷們開始熱烈的討論了起來,激動高昂的談論聲此起彼落。

  他們說的話在郭弼先聽來,仿佛是陌生的外國語言,同時也對這些棒球迷連其他國家的球員都了若指掌感到佩服,不過卻也沒激起他參與討論的欲望。

  何雁飛更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一上車就閉目養神。

  加油團夜宿登別溫泉區。

  穿著浴衣,拿著洗髮精、沭浴乳,何雁飛難掩興奮的到溫泉旅館附設的溫泉池泡溫泉。

  這是她一絲不掛泡溫泉的處女秀,所以她沒勇氣與那麼多的女性同胞裸裎相見,便避開了泡溫泉的尖鋒時段,在吃過飯小憩一會兒後,才鼓起勇氣前來。

  來到溫泉區入口,才要走進更衣室,沒想到更衣室裏忽然傳出自己的名字,她本能的停下腳步。

  「她真的很不要臉!厚著臉皮跑去跟郭大哥坐一起不說,還老愛纏著他,真沒見過像她這麼厚臉皮的人。郭大哥也是,他一向很聰明的,怎麼會敗在那種女人手裏?我真想不通。」

  何雁飛知道說這話的人是誰。除了那個叫盧永琪的女孩外,團裏沒人對她有那麼強烈的敵意,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而且她還說得很大聲,大概是仗著更衣室裏沒人的關係吧!

  「不要這樣講郭大哥。」陸天惠不贊同的反駁,「他是個成年人了,有喜歡任何人的權利,他跟誰在一起我都沒意見,只要他高興就好。」

  「他跟誰在一起我當然也是沒意見,跟姓何的在一起就不行!她哪一點比得上你呀?說不定她在暗地裏使了什麼妖術,郭大哥才會著了她的道。」盧永琪煞有其事的說。

  「別亂講話。」

  「本來就是,我看人很准的,姓何的那雙眼睛,天生狐媚型。瞧早上她跟那個白頭發的男人多親熱呀,一上車又馬上粘住郭大哥,真是狐狸精一個。」

  「失戀的是我,怎麼你比我還要激動?」

  「就是因為你失戀我才激動,全都是那個狐狸精的錯!」

  「別氣了,走吧,光著身子站在這裏挺冷的。」

  門一關一闔的聲音傳出,更衣室立刻安靜了下來。

  想了想後,何雁飛決定不洗了,轉身回房。她實在不想與那兩個女孩打照面,也沒有心情與她們吵架。

  原來郭弼先真的喜歡她呀!若她沒聽錯,剛那兩個女孩就是在不平這件事。

  這有什麼好不平的?他雖然年輕,脾氣好、身材棒,人又長得好看,但不過是窮光蛋一個,雖然出手闊綽,但說穿了,回臺灣後,說不定不眠不休的搬三個月磚頭,都還抵不過這六天所花的錢呢!她們沒搞清楚狀況嗎?還把她當釣了金龜婿似的詛咒?

  她是不介意他喜歡她啦,反正她也不討厭他,當作正常戀愛的第一炮也是不錯的,或許她會適應也說不定,而且寶路不是挺喜歡他的,這樣鏢哥也會為了她的改變而高興。

  嗯,怎樣想都利多於弊,郭弼先算你幸運,本小姐看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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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5 00:07:1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比賽當天,他們很早就集合了,大夥都坐在車上,等著遲遲不見人影的兩個團員。導遊小姐就在遊覽車與溫泉旅館間跑來跑去尋找著。

  結果那兩個人是睡遲了,只見他們急忙拖著行李走出旅館,連早餐都來不及吃。

  「原來是情侶呀。」坐在何雁飛前頭的男人說道,「難怪,就是一男一女才會睡過頭呀。」他沒有壓低音量,全車的人聽了登時轟然大笑,沖淡了不少不悅的氣氛。

  「不會吧?他們還挺早到的哩。」坐在郭弼先隔壁的一對夫妻,突然將矛頭指向他與何雁飛。

  他連忙否認,「我們只是朋友,並沒有睡在同一間房。」他自己無所謂,但何雁飛的名節還是得顧的。

  「嗄?」夫妻倆互看一眼。「我們還以為你們是情侶哩,我太太還以為你們是夫妻呢!有機會進展成情侶吧?」他們滿臉期待的看著他。

  郭弼先不知該怎麼回答,正要說也許、大概、可能、希望等等敷衍的字眼。」直注視窗外的何雁飛突然回過頭來,笑容可掬的看著那對夫妻。

  「其實我們早就是情侶了,他不好意思說而已。」她大方的摟住一臉驚訝的他,「現在說也好,免得被心懷不軌的女人搶走,到時我就慘了。」

  她又跟那對夫妻閒聊了幾句後,才轉頭靜靜看著窗外,郭弼先也才有機會好好詢問她。

  「你在生我的氣?還是我什麼時候得罪你而不自知?」他一臉懷疑與納悶的問著她。

  何雁飛搖搖頭。「沒有呀。」

  「那你為什麼……」他皺起眉頭。

  「你喜歡我,我只是了了你的心願而已呀。再說,我也不是個彆扭的人,非得等到你跟我告白才答應跟你交往,我很好說話的。」她一臉我瞭解你的心情,剝了顆糖果放進自己嘴裏。

  「我有說過喜歡你?」

  「我知道你很彆扭,說不出這種話。」她無所謂的聳聳肩,「不過我知道你喜歡我。」

  她將昨晚在更衣室外聽到的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他。「她們真的把我罵得很難聽,當時我沒吐血算是奇跡了。」

  郭弼先倒是不知道還有這一段插曲。

  「你就因為這樣認定我喜歡你?」他並沒有親口承認吧?

  何雁飛點點頭,眼底閃過一抹壞壞的念頭,伸出手撫摸著他的下唇。郭弼先覺得毛衣下的皮膚又開始冒起了雞皮疙瘩。

  「看來好得差不多了。」她輕聲說,「昨晚我看了一些外國影集,他們接吻的方式我已經學起來了,有空我們來試試看,好不好?」她整個人柔軟無力的半靠在他身側。

  郭弼先畢竟是個男人,在她這種感性又嫵媚的眼神下,體內不禁起了不合時、不合地的騷動,他連忙推開她。

  「正經一點。」他擺了個嚴肅表情來掩飾內心的欲望。

  他絕不能讓她牽著鼻子走,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有些無措,最安全的明哲保身之道,就是與她保持安全距離。

  何雁飛笑著看他,好似他的表情舉止讓她很開心似的。

  幸好就在此時,車子停了,導遊小姐宣佈熊牧場到了。

  郭弼先希望與她保持距離的想法一直沒有成功,因為一下車,他就被她拉著一起搭纜車,見她興奮的模樣,他還拉著她跑去看憨呆的熊,更買了熊飼料讓她拋給熊吃。

  她笑得很開心、很燦爛,冷冽的風刮著她的臉頰,但她一點都不在乎,只是不斷的扔飼料,與熊玩著拋接的遊戲。

  他輕歎了聲,暫時放下保持距離的想法,幫她拍了好幾張照片。

  離開熊牧場後,他們吃了午餐,接著直驅地獄穀。

  整片地獄穀彌漫著濃濃的刺鼻硫磺味,靠在欄杆上往下望,到處是騰騰熱煙。

  「你看!」何雁飛發現一個冒著熱氣的水溝蓋,驚喜的叫住郭弼先,「這裏好象北投的溫泉區耶!」

  由於硫磺實在太重,陰霾的天空又擋去了陽光,氣溫像一下子陡降了好幾度,她凍得牙齒不停打顫,便拉著郭弼先走進一旁的小商店。

  小商店有個燒著炭火的暖爐,長長的煙囪直穿過天花板,由屋外可以看見正冒著白色煙氣的煙囪頭。

  何雁飛買了兩杯熱咖啡,與他坐在小屋裏的椅子上,輕啜著咖啡,藉此暖和身子,還不時和他交會著溫暖的微笑?

  「我頭一次跟你這種年紀的男人坐在一起喝咖啡耶,果然有很浪漫的感覺。」說完,她起身朝角落的小櫃子走去,拿出昨天買的明信片,興奮的蓋上地獄穀的圖型章。

  看著她的背影,郭弼先覺得這大概就是她的真實性情。

  或許她總是挑年紀大的男人交往,但那只是她宣洩長久壓抑的孺慕之情,才會有的舉動,她以為那是愛,其實那只是情,親情。

  她的舉止行為惹來許多非議與異樣眼光,他相信那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她從小的經歷使她懂得如何保護自己,但她的攻擊,讓外界對她更加誤解。

  阿姨便是一例,不過這也不是阿姨的錯,在任何人的觀念裏,像何雁飛如此年輕美貌的女子,會與一個事業有成的老男人走在一起,想得到的無非就是為了名與利,道德感與異樣眼光對她們來說,不值一分錢。

  於是,她也就連帶著被貶得一毛不值了。

  何雁飛帶著得意又滿足的表情,邊看著明信片邊朝他踱過來。

  「你要寄嗎?我給你幾張。」她大方的說。

  「那給我一張好了。」他可以寄給金力,犒賞他工作辛勞。

  「你要寄給誰?」她露出懷疑的目光。

  「金力。」

  「喔,那小鬼。」她拿了兩張給他,「另一張寄給我吧。」

  「還要寄給你?你也參與了這趟旅行呀。」

  「那不一樣,自己寄的跟別人寄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快走吧,時間到了。」何雁飛不由分說的就往外走。

  郭弼先追了出去,一推開門,冷冽的空氣撲面而來,只見她拉高領口,僵硬著身體,小碎步的走著。

  他邁開步伐跑到她身邊,她立刻躲到他身後。

  上車後,導遊小姐宣佈他們將直接前進札幌巨蛋,進行此行的主要目的--為中華隊加油!

  全車人員霎時爆出一陣歡呼,大家的情緒登時High到最高點,不時向外眺望,尋找著傳說中的巨蛋。

  導遊小姐接著拿起一包可口可樂廠商贊助的紋身貼紙,一人一張,拿到後每個人都紛紛往臉上貼,展現自己的熱情與決心。

  郭弼先在何雁飛的左臉頰上貼上一顆白色棒球,右臉頰上貼上寫著中華勝利的火焰形紅色圖案。

  何雁飛也在他臉上如法炮製,雖然兩人對棒球瞭解不多,但在這種亢奮的氣氛感染下,也跟著興奮了起來。

  看著不一樣的自己,兩個人開心的笑了起來。

  他們身後的萬寶路更厲害,臉貼得整個都是,只露出眼睛與嘴巴。

  忽然,車上騷動了起來,原來是已經巨蛋有人看見,眾人紛紛拉長脖子看著越來越近的巨蛋。

  那是一個橢圓形淺灰色立體球場,像個剖面的半球體矗立在地面上,雖然仍未得以窺視全貌,但早已震懾住所有臺灣棒球迷的心。

  在這個球場裏,一千兩百多名棒球迷將齊聚在這裏。

  他們拿著加油棒、國旗,穿著全員一致的紅T恤,一一走入這座龐然巨物裏。

  美輪美奐的札幌巨蛋,興建工程費為新臺幣一百二十六億六千多萬元,包括人工草皮棒球場和天然草皮足球場各一座,最大可容下五萬三幹八百多人,論造價並不是挺昂貴的,不過在日本所有巨蛋中排名第一。

  郭弼先邊想著雜誌上對札幌巨蛋的讚歎,邊往入口處走去,便見有幾名國內電視臺的攝影師正在入口處等著。

  身為一名建築師,他對巨蛋自然有著基本的認識與憧憬,也極希望臺灣的巨蛋能早一天誕生,那將會是臺灣運動界的劃世紀。

  「做一個建築工人,你會想參與建造巨蛋嗎?」何雁飛突然轉頭問他。

  郭弼先對她挑挑濃眉,當然。」而且不只參與建造巨蛋,還要參與規畫巨蛋。

  球場內非常乾淨,穿著運動外套的中華隊正在偌大的綠色草皮上練習。

  內野看臺上拉起了極高的網子,搶在那裏拍照的球迷們擠成了一團,跑出加油區外的人,還會被日本的工作人員給趕回來。

  何雁飛才拉著郭弼先坐進他們的區域裏,前頭一名中年男人立刻認出了他。

  「郭先生!」他洪亮的嗓門一喝,接著健步如飛的朝郭弼先的所在位置跑來。

  他一見來人,心中暗叫不妙,但也只能勉強擠出笑容站起身來。

  難得來趟日本,怎麼淨遇上熟人?而且都是在他最不願意的情況下。

  李宗才年紀五十開外,是一家通運行的老闆,全省都有他們的據點。在郭弼先剛踏出學校,還是個青澀小夥子時,他就指名要他為他的通運行設計總公司,還買了塊土地讓他盡情發揮。

  那是郭弼先的第一件case當他將那高八層,實而不華的建築物呈現在李宗才眼前時,他非常的滿意,而也為沒讓主人失望而松了一口氣。

  李宗才穿著紅T恤,白運動褲,看起來活力十足,一上前便抓住他的雙肩。

  「果然是你!你這小子,變帥也變壯了。」他紅光滿面的笑說,「我們都三年沒見了,居然會在日本遇到,還真是巧!這裏的視野不好,到我那區去坐,我那裏可以把整個球場看得一清二楚,來來來。」他二話不說拉起郭弼先的手就要往下走。

  郭弼先連忙拒絕,「謝謝李老的美意,只是我的團員們都在這裏,我還是跟他們待在一起比較好。」

  李宗才這才注意到坐在他身邊,一雙大眼睛直往他們身上看的何雁飛,驀地恍然,懊惱的拍拍額頭。

  「瞧我真是老糊塗了!原來你是跟女朋友一起來的呀!」

  聽到女朋友三個字,何雁飛立刻從座位上站起,溫柔婉約的挽住郭弼先的手。

  「您好,我是弼先的女朋友,何雁飛。」

  「嗯!」李宗才證賞的瞧了她好一會兒,曖昧的拍拍他的肩膀,「小子,沒想到你這老實人,還能交到這麼漂亮的女朋友呀!」

  聞言,郭弼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好苦笑以對。

  「何小姐,我們這位郭大建築師可是很受歡迎的,你可要看緊點呀!」他笑著說,「好,那回臺灣後,我們有機會再聊,這幾天好好玩呀,有問題就來找我,我會幫你們擺平的。」阿沙力的說完後,他便精神奕奕的離去,全然不知道自己剛才扔下了顆炸彈。

  何雁飛張大眼睛,無法置信的看著他,身上的紅色T恤襯出她蒼白的臉色。

  「郭大建築師?」她喃喃道,安靜的坐了下來,似乎在思索什麼。

  郭弼先無奈的歎了口氣,也坐了下來。算了,事實就是事實,不去提、不去戳破,事實仍是存在著。

  「我並無……」他的話在她狐疑的瞪視下停住。

  「他剛說的是郭大建築工,而不是郭大建築師吧?」她覺得是自己聽錯了,剛才那位先生有點臺灣國語,所以她聽錯的機率很高。

  看著她帶著期望的臉蛋,他實在無法昧著良心說謊。

  「李先生是一家通運公司的老闆,他的總公司是我設計建造的,我是建築師沒錯。」

  何雁飛瞪著他,久久無法言語。半晌的恍神後,一種被騙的感覺,強烈的在她胸腔裏激蕩著。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騙我說你是建築工?」

  「我從沒說過我是建築工,是你一直認為我是。」

  「你也沒有否認呀!」

  「因為我覺得那不重要。」

  「那當然重要,建築師跟建築工差很多的耶!」

  「那你就繼續當我是建築工吧!反正我的副業也是挑磚頭、扛水泥包。」郭弼先不以為然的回應,將手中加油棒放在腳邊。

  「你……」何雁飛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完全說不出話來,只好轉頭直瞪著球場,暗暗發誓絕不再跟他這個騙子說話了。

  當高志綱以再見安打擊敗高麗棒子時,臺灣加油團陷入一片亢奮的瘋狂裏,所有人全抱成了一團。

  郭弼先與何雁飛邊尖叫邊互相抱著對方,完全融入了高潮迭起的比賽中,在這場緊張的延長賽裏,他們已經忘了對彼此的歧見與憤怒。

  放眼所及,旗海飄揚,鼓聲震天,有許多人都哭了!

  贏了這一場,中華隊等於贏了大半邊天,只要再取下一勝,就等於取得了進軍二OO四年雅典奧運的門票了,所以這場比賽非常關鍵,終於在熬戰結結實實的十局後,贏得了比賽,叫人怎不瘋狂激動。

  好不容易,大夥才在球員的鞠躬道謝後逐漸冷靜下來,一個個步出球場。

  到了車上,許多人仍意猶未盡的討論著這場精采的比賽,一致認為這場中韓之戰可以列入臺灣棒球史上最精采戰役的前十名。

  何雁飛並沒有他們那麼快樂,一上車,剛才沸騰的熱血又逐漸回溫。

  她一直以為郭弼先只是個卑微的苦工,所以才無所顧忌的和他直來直往、打打鬧鬧。

  沒錯,她一直以為他們是同樣層次的人,結果,她被騙了!

  若不是今天那個老男人說出實情,她還不知道會被蒙在鼓裏多久。

  建築師,不是建造房子的苦工,而是設計房子給苦工建造的人……她多蠢,竟然還問他,身為一個建築工人,會想參與建造巨蛋嗎?

  這等蠢話,當時他一定在心裏笑到抽筋了吧?若真要建巨蛋,他只需動動他的頭腦,又不需用到他的勞力。

  不過,他到底在那個工地做什麼?

  「你到底在那個工地做什麼?如果你是建築師,為什麼要穿得破破爛爛的在那裏工作?你應該待在冷氣房裏畫設計圖不是嗎?」何雁飛一陣火氣上來,一開口就是劈哩咱啦的一串問號。

  對她突如其來的怒氣與問題,正看著相機裏相片的郭弼先微微楞了下,小心翼翼的將照片儲存起來後,才回答她的問題。

  他還以為她不會再跟他說話了。

  「沒人規定建築師就一定得關在冷氣房裏吹冷氣呀,我喜歡扛磚頭的感覺。」

  「你是工作狂嗎?還是被虐狂?」她語氣極沖。

  她最看不慣這種人,有著錢多事少的差事,偏偏還喜歡把自己搞得全身髒兮兮的。

  「這跟工作狂與被虐狂有什麼關係?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他耐心的解釋。

  「原來你的職業那麼高尚,就是報紙上常寫的頂尖份子,難怪你會眉頭皺也不皺就買下一張兩萬日幣的破地圖,出手總是那麼大方,身上穿的衣服質料都那麼好,大學同學還是個律師,更難怪通運公司的大老闆會跟你那麼熟,原來你是那麼的了不起呀!」何雁飛眯著眼睛,話像連珠炮般毫不間斷的從她口中射出。

  她最後那句話更是混和了憤怒、鄙夷與不屑。

  「我不明白你不高興的原因何在?就因為在你的認知中,我從一個卑微的苦工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建築師?」若真是這樣,那他倒寧願她永遠將他當成建築工。

  「你、騙、了、我。」她憤怒的從齒縫中將話一個一個擠出來。

  郭弼先無奈的歎了口氣,舉手投降,「你要怎麼想隨你,我不跟你爭辯了。」他閉上眼睛。

  他不是個容易動怒的人,但她總有本事觸動他鮮少顯露在他人面前的情緒。

  看著他閉上眼,平靜無波的表情,她氣得渾身發抖。

  「買外套的錢我不還你了!」想了好一會,她才想出這個狠招。

  那件外套要價兩萬多日幣,她就不信他一點都不心疼。

  「隨你。」他簡潔有力的回答,連睜眼都懶。

  這次何雁飛並沒有生氣,反而覺得有些哀傷,她感覺鼻子酸酸的,連忙將在他臉上流連的視線移向窗外。

  她一直以為他們是同一層次的人,突然間,他變得高不可攀了。

  他們晚上住在定山溪的溫泉旅館。

  泡過溫泉後,團員們在一個大房間裏食用定食晚餐,大部分人都穿著浴衣,盤腿坐在擺了和室椅的榻榻米墊上。

  何雁飛挑了個離郭弼先遠遠的位置,不停與身旁的老先生聊天,用完餐後便直接回到房間,無聊的轉著電視。

  日本的電視頻道比臺灣少得多,全是日文及英文,看了一陣子後,她將電視聲音轉小,爬回鋪好床墊被子的榻榻米上,打算好好睡上一覺。

  畢竟是陌生的國家、陌生的地方,她需要一點聲音才能睡著。反正寶路回房後會將電視關掉,他是那種一點聲音就睡不著的人。

  她才閉上眼,萬寶路就跑了進來,興奮的換下身上的浴袍。

  何雁飛撐起上半身,蹙著眉看他。

  「你幹麼?」她看著他迅速的換上毛衣與長褲。

  「幾個同團的說要出去逛逛喝點東西,慶祝中華隊今天贏球,你要去嗎?」萬寶路抓起外套,隨口問道。

  「不去。」她在他走出房門前又叫住他,「你那裏有沒有錢?」

  「你沒說我都忘了。」他又跑了回來,從她手中抽走三千元日幣,又匆匆忙忙的跑走了。

  「別太晚回來呀!」她對著已關上的門板喊。

  翻了個白眼,何雁飛躺了回去,側身望著前方的電視。

  若是平常,她會跟他們一起去瘋,畢竟機會難得,又是個能多認識其他人的機會。

  但現在她一點心情也沒有,心情低落時什麼都懶得做,只想躺在床上一覺到天亮。

  歎了口長氣,低聲咒?幾句後,才覺得心裏舒服了點,將棉被拉到下巴,她閉上眼睛,試著讓自己進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在一種奇異可怕的感覺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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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5 00:07:3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郭弼先被突然大作的門鈴聲響給驚醒,拿起枕頭上方的手錶一看。

  都已經半夜一點多了,這時候誰不睡還過來按門鈴?

  抱怨歸抱怨,他還是抹抹臉,披上浴袍,離開溫暖的床被去開門。

  他打開門,見何雁飛穿著浴衣站在門外,仔細一看,才發現她面如死灰,雙手交疊緊抓住自己的手臂,整個人微微顫抖著。

  「我……可以……睡在你這……你這裏嗎?」說完,不待他回答,她害怕的直接沖進他的房裏。

  等他關好門轉過身,她已經將整個身子埋在另一張床被裏,不停的發著抖。

  郭弼先站在床被旁,忍了個呵欠問:「發生什麼事了?」難道萬寶路對她怎麼了?

  這可能一浮現腦海,他立刻笑自己多心了,就算全世界所有男人都對她有興趣,一定不包括萬寶路。

  雙目因驚恐而大睜的何雁飛,慢慢的將棉被拉下。

  「我的房間裏有東西。」說著,她又打了個寒顫。

  他皺起眉頭,「什麼東西?」

  她的頭劇烈的搖擺起來,眼裏滿是恐懼。

  「萬寶路呢?他還在房間?」

  如果那東西真讓她受到如此大的驚嚇,那他還真開始有點擔心沒一起來的萬寶路了。

  「他跟團裏的一些人去慶祝贏得比賽,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所以當她感覺到有東西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我可以在這裏睡一晚嗎?拜託你。」她哽咽了起來。

  真該死!早知道就不讓寶路出去鬼混了,他這臭小子,竟然在外面玩到那麼晚還不回來,要不是她反應快跑來跟郭弼先求救,早就橫屍在床上了。想到這裏,她不禁又打了個冷顫。

  「你今晚就睡這裏吧,反正有兩副床被。」他邊說邊脫下浴袍。

  「不要關燈,求求你。」見他要走去關掉電燈,她連忙制止。

  轉頭看了她一眼後,他無奈的放下手。他不太相信什麼鬼怪,只是看她那麼害怕,縱使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好,他還是不忍心趕她回去。

  算了,清者自清。他一躺回床上,濃厚的睡意便迅速朝他襲來。

  才剛陷入睡夢中,他又被搖醒了。

  何雁飛跪坐在他身邊,紅腫的雙眼有哭過的痕跡。

  「我會怕……」她拉起袖子擦眼淚。

  他最怕女人掉眼淚了,再這樣下去,他也沒法子睡,於是他拉開自己的被子。

  「進來吧,我不會對你怎樣的。」這是唯一的方法。

  淚眼瞧著他,猶豫了一會兒後,何雁飛躺進他溫暖的被窩裏。她面對著他的胸膛,蜷縮著身子,渴望著他的體溫與保護。

  他們的身體無法避免的接觸著,郭弼先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從她身上不斷傳來的細微顫抖。看來她真的是嚇壞了!一股無法抑制的憐惜在他心裏不斷蔓延開來,不假思索的,他伸手摟住她。

  當他摟住她時,她的身體由顫抖變成僵硬緊繃。

  他保持著姿勢不動,讓她知道他並非圖謀不軌。

  慢慢的,她放鬆了下來,纖瘦的身子不再抖個不停,呼吸也漸漸平穩。

  這下,換郭弼先睡不著了。

  他不是聖人,也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他都已經記不得上回懷裏抱個女人是多久前的事了。

  兩人同床共枕,還有如此曖昧的姿勢?,再加上她的發香直鑽進他鼻腔中,他頭一次發現,原來女人用的洗髮精也具有催情作用。

  他不是色狼,但卻是個男人,男人最原始的欲望正開始蠢蠢欲動。

  郭弼先,你不是禽獸,她可是因為信任你才來找你的,不要破壞掉她對你的信任,拿出你的榮譽感!

  他不停在心裏怒斥著自己,接著在腦海中回想「搶救雷恩大兵」的電影片段,那轟烈的搶灘過程、那壯烈的炸橋行動……該死,怎麼一下就跳到結局了!

  他又想著「大敵當前」裏,俄國神槍手VassiliZaaitsev的故事與戰跡,此時他已成功壓抑住蠢動的欲望了。

  但這樣還不夠,他緊接著開始回想「諾曼第大登陸」,從第一集開始……

  到第三集時,睡意總算一點一點的襲來,在回想到第四集裏青澀的補充兵前,他已沉沉的進入睡夢裏。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黝黑大臉讓何雁飛嚇了一大跳,她倒抽口氣,隨後便記起發生了什麼事。

  郭弼先仍平穩的熟睡著,眼皮動都不動。

  她就這樣跟他睡了一晚?她盯著他,集中注意力感覺了下。還好,衣服全都在她身上,他並沒有趁人之危。

  如果她聰明的話,就該趁他尚未醒來前趕快離開,而不是躺著不動,像個色女般的看著他。

  但她就是不想動,不想離開這個溫暖的被窩,而且頭一次那麼近看他,突然發現他好看不少。

  不是說他之前長得醜陋,而是她從沒這麼仔細又安靜的端詳過一個男人。

  就一個男人來說,他雖然黑了點,但膚質倒是挺好的,沒有長過青春痘的痕跡,濃黑的眉毛安分的臥在眼睛上方,眼睫毛細細長長的,鼻子又高又挺,薄薄的唇……他唇上已淡去的傷痕,讓她記起了之前她強吻他的事,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外國影集裏男、女主角接吻,嘴巴都是一張一闔的,與她以前的經驗都不一樣,不過這也跟她不准男人越雷池一步有關。

  但此刻似乎是個好時機,趁他沒有意識的時候親親看,也許感覺會不一樣。

  思及此,她屏住呼吸,悄悄的貼上他的嘴唇。

  軟軟的,涼涼的……何雁飛退了開來,想了一下後,輕啟朱唇又貼了上去,學雜誌上教的,吐出舌頭去分開他的嘴唇……

  突然,他的嘴巴動了,讓一直心驚膽顫偷偷來的她嚇了一大跳。

  還來不及退開,她整個人就被他給攫住,翻了個身,郭弼先將她緊壓在身下,給她來了個長且火辣的熱吻。

  當他終於結束這個吻時,她已眼神迷亂、嬌喘不已,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早安。」他起身拿起一旁的浴袍披上。

  他的聲音讓她抓回了飄散的理智,也讓她明白他對自己做了什麼。她惱羞成怒的跳起來,氣急敗壞的追到浴室前。

  「你故意的!你早就醒了對不對?你早就醒了卻還在裝睡。」她羞憤的指控道。

  郭弼先站在洗臉台前,伸手關掉水龍頭。

  「你醒來時我才醒的。」她抽氣聲那麼大,要他不醒都難。

  「你怎麼那麼奸詐,故意要我以為你還在睡覺?」這小人!

  「我裝睡是不想讓你尷尬,而且我以為你會起身回房,而不是偷襲我。」

  何雁飛被他堵得啞口無言,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我才不是偷襲你,我是想……之前我就有跟你說過要補償你的。」

  「在我睡著的時候?」他斜睨了她一眼。

  「你根本就是在裝睡!」

  「你並不知道我是在裝睡呀。」他掬起冷水潑臉,讓自己清醒。

  她氣得滿臉通紅。

  「那你也不應該那樣吻我呀!」雖然感覺還不錯,但她真的受到很大的驚嚇耶!

  他拿起一旁的毛巾擦臉,「我只是示範正確的接吻方式而已。」他聳聳肩,露出有點無賴又無辜的淺笑。

  他這麼說,等於間接說她的接吻方式很拙劣了!

  「沒錯,我就是經驗疏淺,不過我也不想當你玩弄的對象。」反正他吻她就是讓她很不爽。

  放下毛巾,他皺著眉看她。「我並沒有玩弄你。」真奇怪,被偷親的人是他,他才應該是被玩弄的對象吧?

  她冷哼一聲,「你剛就是在玩弄我!別以為你從建築工變成建築師就可以狗眼看人低,我不吃你這套,你少來惹我!」她惡狠狠的說,新仇舊恨全湧了上來。

  郭弼先真覺得哭笑不得。「我本來就是個建築師,沒什麼變不變的。再說,是你自己來找我的不是嗎?你還記得嗎?」

  何雁飛又說不出話來了,她努力思索辭彙想反擊回去。

  「你太保護自己了,我並不會傷害你呀。」他搖了搖頭,刷起牙來。

  他的話像一陣雷,打得她刷白了臉。

  最不會傷害她、最不該傷害她的,往往傷她最深,他根本就不瞭解!

  或許他說得對,她的偏激全是為了保護自己,那已成了她的本能,這有什麼不對?

  何雁飛的雙手緊握成拳,「鬼才信你!」她大步朝房門走去,再用力拉開房門,用力關上。

  她還在氣頭上,不期然的在走道又撞見特地早起去泡湯的盧永琪與陸天惠。

  她們兩個頓時楞在原地,無法置信的看著剛從郭弼先房裏走出來的她。

  她的頭髮淩亂,身上的浴衣還衣衫不整的,要她們相信她沒跟郭弼先發生什麼事,根本就是異想天開。

  陸天惠輕泣一聲,搗著嘴往回跑,而盧永琪則是鐵青著臉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說的揚手就是一巴掌。

  「不要臉!」她啐罵道。

  「咱!」的一聲,頓時角色變換,盧永琪愕然的摸著自己辛辣的臉頰。

  何雁飛揉著自己的手,冷冷的看著她。「你以為你是誰呀?你才不要臉!」她以為她何雁飛可以被打著玩的嗎?

  從沒人敢打她巴掌的!盧永琪尖叫一聲,整個人朝她撲過去,兩人跌在地上。不抓花這女人的臉,她誓不甘休。

  何雁飛自然也不是好惹的,打架她更是駕輕就熟,閃過她的攻擊後,將她壓在身下,一手抓她的頭髮,一手摑著她的臉。

  她氣還沒出夠,整個人就被人從後方架了開,郭弼先則拉住一爬起來就要衝過來的盧永琪。

  「不要臉!不要臉!」她不停的咆叫。

  「喂,你夠了沒呀!閉嘴啦!不要太過分了。」萬寶路從何雁飛身後挺身而出,站在她身前,火大的對盧永琪嚷道。

  「我為什麼要閉嘴?她根本就是個下賤的母狗!勾引了我爸還不夠,現在又勾引郭大哥,下賤下賤下賤--」她的咆哮在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後戛然而止。

  她無法置信的看著表情冷硬的郭弼先。

  「喂,你這潑婦,把話說清楚。」萬寶路真的抓狂了。「她什麼時候勾引你爸,又勾引郭大哥呀?證據拿出來呀,否則別怪我打女人喔!」要不是幾個男性團員拉住他,他真的會不顧一切沖上前去給她好看。

  盧永琪搗著臉,怨恨的目光直盯著郭弼先,眼淚不停往下掉,最後排開眾人,奔回房間去。

  「好膽就別走!過來把話說清楚?」萬寶路極欲掙脫拉住他的十幾隻手。

  「寶路,算了,回去啦!」何雁飛拉住他,知道他一激動起來,後果就很難收拾了。

  她半推半拉的將他推回房,在進房時,朝郭弼先的方向望去一眼。

  卻見他站在原地揉著眉間,似乎很疲憊。

  進入房間,她刻意避開萬寶路的視線,走到行李處,拿出今天要穿的衣服。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跑到郭大哥那裏?我很不想相信那瘋婆娘的話,但你得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仍餘怒未消。

  沉默半晌後,何雁飛將衣服放下,坐在榻榻米上。

  「昨晚我睡到一半,突然聽到房裏有腳步聲,我本來以為是你,就叫你將電視關掉睡覺,沒想到電視不但沒關,還越來越大聲。我拉開被子一看,你根本就不在房裏,然後我看著電視,螢幕上在播放日劇,可是音量卻越來越大,後來就自己突然關掉。我嚇壞了,你又不在,自然就跑去跟他求救了。」

  她將昨晚可怕的遭遇從頭到尾訴說一遍。

  「我不敢回來這裏,就在他那裏睡了一晚,他沒有對我怎樣,我們可是一人睡一邊的。」雖不盡是實話,但大概是這樣並沒錯。

  萬寶路忽然罵了幾句髒話。

  「我就知道是那婆娘亂說話,下次讓我遇到,非好好教訓她不可!」他對何雁飛說的話深信不疑,「不過,那女人怎麼會說你勾引她老爸?她老爸是誰呀?」

  「這我怎麼知道呀?我連她叫什麼都不記得,哪還記得她爸?她爸在我們這一團嗎?」她不滿的問。

  真是天外飛來橫禍,無端端挨一巴掌不說,還被指稱搞七撚三,真是越想越嘔!

  「該不會是你在臺灣幹的壞事,自己忘了?」萬寶路狐疑的說。

  「萬寶路!你也想打我巴掌嗎?」她真的生氣了。

  他沒好氣的撇開臉。

  「算了,快去把衣服穿好,我肚子餓了。」他拿起自己的衣服,等著她進浴室,好換衣服。

  帶著一肚子氣,何雁飛抱著衣服悻悻然的走進浴室。

  大概是早上打架事件的影響,也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何雁飛覺得一上車,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連帶的也讓她的情緒受到影響,到哪里都提不起勁。

  那個叫永琪的倒好,挨了打,一氣之下就放棄接下來的行程,自己坐飛機回臺灣。

  坐在車上,她一直望著窗外,不是將郭弼先當空氣,而是不知該跟他說什麼。

  到大倉山這個曾為札幌冬季奧林匹克會場之一的滑跳臺她也沒興趣,當大家都跑去坐纜車眺望風景時,她就獨自坐在展覽館裏吃霜淇淋。

  「可以跟你談一談嗎?」

  何雁飛抬頭往旁邊一望是陸天惠,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

  她站在她身邊,沒有坐下的意思,清麗的臉蛋透露出一抹堅決。

  「原本我想只要郭大哥喜歡,我可以祝福你們,但在我知道你是怎樣的人後,我改變心意了,我不會將郭大哥讓給一個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的,不論如何,我絕不會將他讓給你。」說完,她轉身就走。

  何雁飛將霜淇淋丟進一旁的垃圾筒,追上去拉住她。「你有沒有搞錯呀?我什麼時候破壞別人家庭了?再說,我跟郭弼先又沒有怎麼樣。」

  陸天惠撥開她的手。

  「你說你沒破壞別人家庭?那永琪的爸爸盧雅雄呢?你沒跟他在一起嗎?你還害盈萍阿姨被打了一頓,你敢說你不知道嗎?」她咄咄逼人的說,「要不是昨天盈萍阿姨看棒球轉播看到你,交代永琪要小心,我們都還不知道原來你居然那麼壞!你要是還有點羞恥心,就別再纏著郭大哥不放,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何雁飛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回展覽室裏的,只覺得腦袋裏亂烘烘的,思緒一團混亂。

  她都忘記臺灣電視臺會轉播亞運賽了,原來她姓盧?原來盧雅雄是她的爸爸!

  不對,她跟盧雅雄之間清清白白,為何要有罪惡感?如此一來,不就承認自己做錯事了嗎?

  她並沒有錯!她也是人,也有喜歡人的權利,她憑什麼說她配不上郭弼先?她自己得不到他的青睞,就將氣出在她身上?太可笑了吧!

  她說過,她不是好欺負的!敢威脅她,她只能說她挑錯物件了。

  她決定以柔情攻勢對待郭弼先,別人不激則已,一激她,她就非得得到才肯甘休。

  「半夜的事謝謝你了。」上車後,何雁飛對郭弼先露出淺淺的笑容。

  他驚訝的看著她。一個早上都冷冷冰冰,靠近者死的模樣,現在她居然笑得像融雪後探出頭的太陽,迷人得有點詭異。

  「不客氣。」他遲疑的答道,「你還好吧?」他看著她仍帶著青紫的臉頰。

  「沒事。」她搖搖頭,挽住他的手臂。「謝謝你今早幫我說話,不過我真的不知道她是盧雅雄的女兒。對了,她叫你郭大哥,你們很熟嗎?」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不曉得為什麼,他覺得若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出來,將會一發不可收拾。

  還在思索著如何婉轉的回答,他的衣服就被拉了下,兩人一致的朝他身旁望去。

  「陸小姐似乎不太舒服,她想請你過去一下。」被派來傳話的女團員說。

  「好。」他一秒也沒多待的隨她到車後去。

  何雁飛生氣的抿著嘴。陸天惠只是不舒服,他手腳那麼快幹麼?有必要那麼擔心嗎?說不定只是吃壞肚子,不過那也得怪她自己貪吃,幹麼連累別人去看她?

  沒想到,他一去就再沒回來了。

  何雁飛本來想去找他,但一想到陸天惠,腳就跨不出去。她不是怕她,而是不想見到她。

  接下來參觀Asahi啤酒工廠時,她也同樣沒見到郭弼先,便開始懷疑是陸天惠將他藏起來了。

  原本就不寬敞的參觀走廊,一下子擠進好幾百人,她簡直就是被推著走,感覺一不小心就會跌倒。

  她連忙抓著前頭萬寶路的衣服,他反握住她的手,將她直拉出那長長的通道,坐在盡頭的展覽區裏休息。

  「那麼多人一起看,擠都擠死了,還看什麼。」一走出人群,萬寶路就不爽的直抱怨。

  何雁飛在他身邊繞了一圈。

  「幹麼?」他不解的問。

  「你的那個豔遇呢?」這些天他們一直是如膠似漆的呀,人呢?

  萬寶路翻了個白眼,兩手插進口袋,走進一旁的商店裏。

  這個商店小小的,專賣添加了啤酒酵母的產品,有餅乾、蛋糕,連火腿熱狗都有。

  「怎麼了?你們吵架了?」她鍥而不捨的追在他身後問。

  「我跟她本來就沒有怎樣,你少多嘴了。」他不耐煩的回答。

  「你明明很喜歡她呀,我又沒瞎。」她繼續說,「如果是吵架的話,你就去道個歉嘛,男子漢大丈夫,道個歉有什麼了不起的?你要是拉不下臉,我去幫你說。」

  他不耐的吐了口氣,「你去說什麼呀?她還叫我別跟你在一起哩,那種只聽八卦的女人,誰理她呀!」

  聞言,何雁飛整個人楞住。

  「你是說……你們吵架是因為我?」她突然覺得很難過。怎麼會這樣?

  「你臭美哩!是我跟她合不來,合不來就算了,反正我早就打算在回臺灣前把她給甩了的。」他冷哼一聲。

  那女人還要他在她跟何雁飛中間選擇一個,真好笑,他當然選何雁飛呀!她想跟她比,還早得很。

  見何雁飛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他伸長手摟住她的肩膀。

  「別想太多啦,女人嘛,再找就有了,我們的感情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破壞的,對不對?」萬寶路捏捏她的臉頰,「話說回來,你怎麼好象變矮了,以前你的頭還有到我的下巴呀。」現在只到脖子了。

  看他似乎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她也就稍稍釋懷點。

  何雁飛掄起拳頭,朝他的肚子一拳揮去。

  「是你變高了!真變態,都夠高了還在長。」她一臉不齒。

  「那個蛋糕好象挺好吃的,我們買回去吃好不好?」她的拳頭不痛不癢,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蛋糕上。

  「什麼?!那個價錢在臺灣都可以買跟山一樣高的蛋糕了。」她對那價格實在太有意見了。真搞不懂日本人是怎麼在日本存活的?怎麼還沒絕跡呢?

  「少窮酸了!這就是日本的價格,買一個有什麼關係,就算慶祝我失戀好了。」他隨便找了個藉口。

  失戀兩個字觸動了何雁飛的心房,她二話不說便掏出錢買了一盒蛋糕。

  他們結完帳走出商店,卻見到郭弼先與陸天惠迎面而來,而她的手還親密的挽著他,兩人之間的氣氛感覺非常好。

  看著他們兩個,一把火在何雁飛心中狂熾了起來。她深吸口氣,幽幽看了郭弼先一眼。

  「寶路,這裏突然變悶了,我們出去外面。」她拉著他直往外走,直到置身在寒冷的空氣中,她才覺得舒暢了些。

  拉高大衣衣領,她呼出口白煙。

  「幹麼逃?喜歡郭大哥就去跟那女的搶,我就不信她搶得過你。」萬寶路罕見的給她打氣,縮著脖子,不停的在原地踏步抵抗寒冷。

  「從沒聽過你鼓勵我談戀愛耶!」她稀奇的說。

  「你談戀愛比較不會讓人誤會,而且郭大哥是個不錯的物件,值得託付。」他一臉嚴肅,「我又不能一直在你身邊,如果再發生早上那種事情,至少他會保護你。」

  何雁飛聽了,眼眶頓時一紅,最後卻噗哧一笑。

  「臭小子,你真的長大了。」她有種好失落的感覺。

  萬寶路長手一攬勾住她的脖子。「這有什麼好哭的呀,少蠢了你!」

  兩人笑著朝隔壁的餐廳走去。

  感傷仿佛是個預告,晚上對日本的球賽,中華隊苦澀的吞下一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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