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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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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白裙 -【鎮國丫鬟(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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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2 09:11: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承天府尹找上門(1)

    進了茶樓後,無瑕要了一壺茶,又要了一碟瓜子一碟乾果。不用她特意詢問,隔壁就有幾個書生正興致勃勃的議論這次的命案。

    “說起我們的承天府尹唐棣大人,那真的是唐青天,有骨氣!為民喉舌,不怕權貴!他發現證物立即第一時間進宮找了皇上,並得了皇上的聖旨,現在正往幾個皇子府裡去了呢,說要一個一個查問。有這樣的青天大老爺,真的是百姓的幸運。”

    無瑕微笑著接話,“唐大人找到什麼證物?”

    那書生掀起衣襟,一股脂粉氣撲面而來,“就是衣襟上的絲線!聽說在花園裡一叢牡丹花還是玫瑰花還是薔薇花上掛著好幾根明黃色的絲線,也就是說這個御史大夫肯定是得罪了什麼貴人……”他將聲音壓低了,“這位姑娘,明黃色可不是誰都能用的,那可是皇家的人才能用的顏色,也就是說這案子的水深著呢!”

    無瑕驚訝地捂住了嘴巴。

    邊上有一個樞著腳的大漢忍不住打斷書生,“得得得,沒這麼神秘。明黃色的確是不得了的顏色,但是那樣不得了的人看這位御史大夫不順眼了,用得著自己半夜去殺人嗎?”邊上又有人表示反對,“禦史可是國家重臣,品級雖然低了一點,但是身分地位卻是不低的。或者是哪位想要……殺人,但是卻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所以就選擇親自動手?”

    書生嗤笑道:“親自動手?他不會換一件衣服嗎,像我們這種平民老百姓也知道半夜去殺人要換一件灰黑的衣服。晚上穿一身亮晃晃的明黃色去殺人,怕自己不夠顯眼?”

    那反對的人立刻閉嘴了。

    又有人低聲說道:“會不會是……青鯉幫動的手?”

    青鯉幫?聽聞這三個字,無瑕身子猛然一震,手心裡竟然冒出汗來。

    “青鯉幫?”方才那個書生立刻又嗤笑道,“青鯉幫雖然是一個江湖幫派,領頭的沈青鯉卻是極有見識和風骨的。這麼多年了,青鯉幫除了黑吃黑之外,可還做過什麼與朝廷對著幹的事兒?殺御史大夫這麼麻煩的事情沈青鯉怎麼會去幹!再說了,沈青鯉雖然厲害,但也就是在下層耍耍威風罷了,真要讓他去弄一根大人物穿過的衣服上的絲線,估計也難。”

    在場眾人似乎紛紛化身為承天府尹,分析得唾沫橫飛,指手畫腳,神情激昂,似乎在他們眼中,這個案子已經真相大白,兇手更是手到擒來。

    手中的茶水已經冰涼,無瑕卻沒有再加入談話,她想起了好久之前江天舒的落水事故,那天他換上了三皇子的衣服,那件衣服就是明黃色的,且衣服更被勾了兩縷絲線。

    想起那天落水的情景以及江天舒落水的緣由……無瑕到現在還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江天舒與這個案子……有關係嗎?

    等茶樓的討論告一段落,無瑕便付錢離開了。

    待無瑕回到青山書院,江天舒的宿舍時,就看到江天舒穿著對襟煙灰色素色罩衣,正在窗戶前一邊看書一邊喝茶。

    他聽見無瑕進門,就放下書本好奇問道:“買個東西怎麼去了這麼長的時間?”

    無瑕淡淡笑了笑,說道:“聽人說起御史大夫王啟燊被殺了,我好奇就多聽了一會兒。”

    江天舒一下子來了興趣,“王啟燊死了?誰幹的?怎麼死的?他不是有名的劍客嗎?”無瑕直直的看著江天舒,半晌沒有開口。

    江天舒不解的盯著她,“無瑕,你別這麼看著我,怪嚇人的。”

    無瑕小心翼翼看了一下外面,然後關上房門,放低了聲音,凝視著江天舒,正色問道:“世子,這事兒您與我說實話,到底是不是您動的手?”

    江天舒愣了一下,反問道:“我有這本事嗎?”

    無瑕幽幽說道:“你是習武奇才,說不定就有這個本事。”

    江天舒撓撓頭,哀怨的說:“我如果有這個本事就不用去賭博掙錢了,殺殺人,收收費,多好。”

    無瑕看了江天舒很久,才淡淡說道:“殺手在花園裡留下了兩縷明黃色的絲線。現在大家都懷疑是幾個皇子幹的事兒,但是事情也蹊蹺,皇子要殺人,用得著親自動手嗎?”

    江天舒附和了一句,“是啊,皇子殺人用得著親自動手嗎?”

    無瑕又說:“唐大人現在已經去眾皇子府盤查了,說起來這位唐大人也真是可憐,眾皇子府這麼多人能查出什麼來,此舉卻將幾個皇子都得罪光了。”

    江天舒長長伸了一個懶腰,“即便找到衣服也不能確定是皇子下的手,我看唐棣是真的瘋了。”

    無瑕深深看了眼江天舒,江天舒卻傭懶地靠在椅背上,根本不在意無瑕奇怪的視線。

    無瑕便說道:“世子,您分析的很對。但是,明明知道沒用,兇手為什麼還要弄幾根明黃色的絲線呢?”

    江天舒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道:“這事兒誰說得清楚,或者……那刺客只是覺得,有必要將幾個皇子的府邸都鬧得雞飛狗跳?”接著又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你別把我的話當一回事,你知道我都是胡亂猜的啊。”

    無瑕看著江天舒賴在椅子上的模樣,終於收回目光,淡淡說道:“也許吧。”

    之後便去做飯,也不再與江天舒討論這個話題。

    可她心中始終抱持著懷疑,無瑕也知道自己這種猜疑很沒有道理,但就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傍晚的時候無瑕正在小炭爐上燉小米粥,就聽見外面有書院的人前來通知。

    “承天府府尹唐大人來訪,請世子趕緊準備一下。”

    無瑕心中咯噔了一下,當下冷冷的說:“唐大人來訪居然不事先遞上拜帖,直接要登堂入室,到底有沒有規矩?我家世子看書寫字都來不及,哪裡有時間與這他閒話!你去告訴他,要聊天讓他找別人去,我家世子還要留時間看書!”

    那前來傳話的小廝不由得露出為難的神色,“唐大人前來拜訪是公務,請無瑕姑娘不要讓小人為難。”

    無瑕哼了一聲道:“他說來就來,我家世子每天都有必須完成的功課,沒這麼多時間陪著他玩。世子,唐大人由奴婢來接待,您到裡面看書去吧。”

    江天舒現在是不能見唐棣的,因為他身上有傷。雖然現在用衣服罩著,看似行動自如,可驅騙旁人沒問題,唐棣卻是判案老手,說不定會被他看出破澱來。

    照理說江天舒這個傷口應該與御史大夫的命案沒有任何關係。但是不知怎麼的.無瑕心中總有些不安……她不願意讓江天舒見到唐棣,更不願讓唐棣發現江天舒身上有傷。

    再說了,世子半夜跑去賭坊出老千被發現的笑話鬧出來也不是開玩笑的,他的名聲好不容易慢慢有起色了,哪能再落回穀底?

    於是無瑕很粗暴、很強杆地將江天舒趕到裡面去了。

    很快的,承天府府尹唐棣來了,身邊還跟著幾個衙役和領路的小廝。

    關於這位峻崎國歷史上最年輕的府尹大人,無瑕也不是一無所知。

    唐棣是青山書院的高材生,曾是謝曉峰親傳弟子呼聲最高的人選,可惜當時離謝曉峰收徒的時間還有好幾年,於是他便參加科舉考試,最後高中狀元。

    可皇帝沒讓他進翰林院,反而將他放在承天府做了一個推官,人人都為他感到憤憤不平,唐棣卻安之若素。到任後很快就破了幾個重要案子,等承天府府尹致仕,唐棣瞬間三級跳,從一個小推官直接成了承天府府尹。

    整個京師居然沒有人反對!可見這個人是有真才實學的。

    正因為有真才實學,所以無瑕略略有些緊張,她奉上茶水,笑箸道歉,“唐大人抱歉,因為我們世子是謝國師的親傳弟子,謝國師遠遊前給我們世子定下了很多功課,所以我們世子這一段時間都得忙著看書寫字,無法親自出來招呼您。不過世子的一應事情都是奴婢在處理,您有什麼問題,問奴婢就是了。”

    唐棣不過二十三、四歲的年紀,有一張極方正的國字臉,上面鑲嵌著一雙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不時閃著如劍氣般銳利的精光,兩道濃眉斜飛入鬢,像是用最好最黑的墨描繪而成,嘴唇極薄,就像是兩片薄薄的刀片一般。

    他不只英俊,更是鋒芒畢露,站在那裡銳氣盡顯,就像是一把已經出鞘的寶刀,仿佛靠得近些就會被他的氣勢割傷,極度危險。

    無瑕打量著唐棣的同時,唐棣也看著面前這個少女。她穿著一襲梨黃色繡綠荷葉紗衣,整個人就像是一朵站在水中的清荷,婷婷嫋嫋,讓人不能移開目光,但是少女眼睛隱藏著的卻是深深的戒備——這就是名滿京師的琅琊第一侍女?

    唐棣深深吸了一口氣,單刀直入的問道:“幾個月前,世子曾經去過三殿下的凝碧山莊?”

    果然是那件事。無瑕面上一片溫和,“回大人,是有這件事。”

    唐棣目光落在無瑕臉上,注意觀察她細微的神色變化,“那時是哪個丫鬟或者小廝跟從?”

    無瑕微笑道:“是奴婢。”

    唐棣又問道:“聽說世子曾經落水,是你將世子救上來的,是嗎?”

    無瑕保持一貫的微笑,“正是。”

    唐棣繼續詢問,“那時候世子換穿了三殿下的一件衣服,那件衣服可在?”

    無瑕仍是微笑,穩穩的回答,“落水後奴婢就病了,記得是幾天後奴婢病好了才將借來的衣服給三殿下送回去。”

    唐棣眼睛緊緊盯著無瑕,“你只將衣服送回去,沒有做過其他的事?”

    無瑕搖搖頭,正色說道:“奴婢只是送衣服回去而已,又會做什麼事兒?唐大人,您想問的到底是什麼,請說個明白。”

    唐棣眼神像針,直勾勾的看著無瑕,好像要戳進無瑕的眼睛裡去,“御史大夫王啟燊被殺,在花園裡找到兩縷明黃色的絲線,經過調查,這絲線與三殿下一件衣服料子完全相同,那衣服恰巧也被勾了兩縷絲線,三殿下的奴才想起這件衣服曾經借給雍王世子,所以本官才會找你詢問此事,說不定你這兒有留下那兩縷絲線。”

    無瑕勃然大怒,上前一步,看著唐棣說道:“唐大人,您到底是什麼意思?您是說,我們事先將三殿下的衣服騙了來,抽出兩縷絲線,然後現在找人刺殺了王禦史,再將那兩縷絲線掛在花園裡嫁禍三殿下?那衣服都多久前的事了,誰曉得是何時弄破的,現在竟然能扯到這件命案上?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若您只是來這裡說笑話就請回吧,奴婢還得伺候世子讀書呢!”

    唐棣卻坐在那兒不動,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品了一口,慢慢說道:“今天中午,本官刻意派人在幾個茶樓裡談論案件,據回報,無瑕姑娘你曾經在一家茶樓喝了小半個時辰的茶。本官覺得有些奇怪,姑娘在雍王府做事,所喝的茶水都是最好的,茶樓的茶水如此低劣,你如何能一喝就是半個時辰?且無瑕姑娘似乎對這件命案很感興趣。”

    無瑕心中略瞪了一下。這才知道,唐棣來這裡不是無的放矢,而是因為自己的舉動引起他的懷疑!她沒有想到,青山書院附近的茶樓裡居然有唐棣安排的眼線,更沒有想到,唐棣的眼線竟然認出了自己!當兩件事湊在一起的時候,唐棣就將視線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了。

    無瑕心中震驚,臉上卻未顯露半分,反而一臉怒意的道:“大人這是何意?奴婢進茶樓是休息得久了些,但多喝了一會茶、多聽了一點閒話,難道犯法了不成?

    “唐大人,有一個詞叫做捕風捉影,還有一句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這裡是青山書院,我主子是雍王世子,您想要將這等禍事往我們身上引,沒門!禦史大人被殺,而且是一個有一手好劍法的禦史被人殺害,這是多大的事兒啊,奴婢好奇想要聽些熱鬧,這也是罪過?

    “奴婢就不信大人不知道,整個京師都在討論這件事,和奴婢一樣好奇的人沒有三百也有兩百,更何況這位御史大夫也不是沒彈劾官員,又是個有名的劍客,這樣的人哪可能沒有仇家?大人不往那個方向一個一個盤查去,卻跑到這兒來說些意有所指的話,找我們世子的麻煩!”

    無瑕聲音尖利,正是所謂的色厲內荏。她知道,這等關頭不能露出任何心虛的神色,一旦露出心虛的神色,很可能會被唐棣看出破綻。

    唐棣卻不生氣,他將手中的茶杯放下,慢慢說道:“你們送回三皇子府的那件衣服明顯有縫補過的痕跡,三殿下身邊那幾個丫鬟都不記得有補過這件衣服。且那件衣服送回後三殿下就未曾再穿過,也就是說,這件衣服很可能是你補的,但是我剛才問話的時候,你卻表現得一副不知衣服情況的樣子,這是第一點。”

    無瑕冷笑了一聲,“和三殿下借的那件衣服有補過的痕跡,但三殿下身邊的幾個侍女都說沒有補過那件衣服?奇怪了,她們說自己沒有補過那件衣服大人就相信了,奴婢不知道那件衣服的情況您就懷疑了?唐大人,您好強悍的推理!”

    唐棣仍不受影響的淡淡說道:“第二點,據我調查,你一向不在意市井傳言,但針對此案你卻表現出了超出尋常的興趣,甚至特地進茶樓探聽消息。”

    無瑕哼了一聲,沒理他。

    唐棣繼續說道:“據我所知,無瑕姑娘出身瑣琊牙行,是琅琊牙行的第一侍女,但你與尋常的學生不同,你是秋海棠的親傳弟子,文才武功無一不精,尤其精通劍術,這是第三點。”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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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2 09:11:2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承天府尹找上門(2)

    聽到這裡無瑕倒是怔住了,原來唐棣懷疑的不是江天舒,卻是自己!

    的確,與紈絝世子一貫的形象比起來,自己更符合刺客的特徵。

    怔了片刻之後,無瑕冷笑起來,“好啊,這也成了奴婢的不是了。唐大人,麻煩您去御林軍一個個盤查過去吧,御林軍裡的劍術高手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他們都比奴婢強!另外,奴婢聽說皇上也是劍術高手,您是不是也要去皇宮詢問一番?”

    唐棣微微一笑,也不在意無瑕大逆不道的發言,繼續說道:“第四點是這個房間裡有血腥味,而且今天早上有人看見你去了書院裡的小溪邊洗一件有血跡的衣服……無瑕姑娘,您不會否認吧?”

    血腥味?有血跡的衣服?無瑕心中又是一沉,面上卻是絲毫不動,冷冷的道:“是的,房間裡有血腥味,但奴婢因此就有殺人嫌疑嗎?請教唐大人,不知您成親了沒有?”

    這與自己成親有關係嗎?唐棣怔了怔,搖頭道:“沒有,那又如何?”

    “有姐妹沒有?”

    “沒有,這與此事有何關聯?”

    “有母親沒有?有丫鬟侍女沒有?如果沒有,麻煩大人去問問有妻子的下屬,問問他們,他們的妻子是不是每個月身上都會有一點血腥味?若身上有血腥味的女人有殺人嫌疑,唐大人,麻煩您帶著您的鼻子去嗅一嗅,整個京師內外,今天身上有血腥味的女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無瑕氣勢洶洶的將話一串的砸下來,唐棣怔了片刻才想起自己學刑名的時候裡面提及的婦科知識,似乎……有這麼一條。

    不能怪唐棣沒有見識,實在是他接觸的女人太少太少,而他之前處理刑名案件的時候,根本沒有涉及到相關情況,所以,可以說是學富五車、無所不知、無案不斷的刑名老手唐大人竟然極為難得地臉紅了。

    他將聲音放輕了,不好意思的說:“無瑕姑娘,對不住之至。”

    “對不住之至?好了,您的道歉奴婢接受了,接下來若沒事就請您走人吧,我家世子在裡面也不知能不能安心看書,您這不速之客這麼一來,可將我們的生活全都打亂了。您走好,恕奴婢不送。”

    “不,我只是因為血腥味的事情向你道歉,但不代表你已經洗脫嫌疑了。”唐棣的神色極其嚴肅認真,“我之所以尋到你這兒還有一個原因。今天淩晨,有書院的人親眼看見你跳牆進來。無瑕姑娘,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半夜出門嗎?”

    是哪個多嘴的學生惹來的麻煩!無瑕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暴走,更不能失言將裡面的江天舒扯進來,“唐大人,您的眼線可真多。”

    唐棣笑了一下,又說道:“不是眼線的問題,是門房看見你跳牆,而後在茶樓裡談論這事兒,我的人就聽見了,純屬巧合。無瑕姑娘,你不要告訴我是門房看錯了。”

    “奴婢能否認嗎?”

    “就在方才,我已經找到了那個門房,取得了口供。他的證詞已經生效,無瑕姑娘。”

    “奴婢只能告訴唐大人,昨天奴婢半夜出門的真正原因。”無瑕走到裡屋挎出一個包袱,順手砸在唐棣跟前,“昨天半夜,奴婢找了一個理由去了賭坊,大殺四方,弄來了五百兩銀子。唐大人,咱們峻崎國的法律似乎不禁止賭博吧?”

    “賭坊?賭博?”聽著這兩個詞,唐棣愣了一下,整個人沒有反應過來。

    無瑕這種一等侍女,應該要坐在安放著十六扇落地緙絲花開富貴紫檀屏風的屋子裡,給斜靠在紫檀鑲金絲楠木雕花軟榻上的貴族公子搖動著描畫著美人圖的細絹團扇……現在竟然半夜跳牆去賭坊裡大殺四方?

    光想像這畫面在場眾人覺得實在太違和了,一時反應不過來,全都看著無瑕發愣。

    唐棣不可置信地看著無瑕,吃驚的道:“你一個王府侍女,也不缺吃穿……如何能去那種地方賭博?”

    無瑕輕笑了一聲,“王府侍女,不缺吃穿?唐大人,您是真不知情呢,還是故意這麼說話,要我們難堪?雍王府財務困難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我們家世子的身分又十分特殊……住在書院裡每個月吃住都是一筆錢,雖然奴婢精打細算,但是我們世子與同窗總要有些交際應酬,這多少要花費銀錢。正因為缺錢,我們世子手下的另外兩名姐妹甚至得在書院外面租鋪子,抛頭露面的幫人做針線!這樣的處境,您還以為我們不缺錢?”

    憑良心說,有了老太妃給的五百兩銀子,無瑕最近還真的不大缺錢,但是能幫雍王府“揚名”的事兒她為何不幹?隔空打管家的雍王妃一個耳光,感覺挺好的。

    聽著無瑕說到後來帶著哽咽的告白,周圍的人全都露出“原來如此”的了然神色,心中對無瑕這名侍女的敬佩之情更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進得了廚房,上得了廳堂,添得了書香,贏得了賭坊……全能侍女,這才是真正的全能侍女啊!

    唐棣悠悠歎息了一聲,終於說道:“原來如此。”

    他打開包袱,驗看了一下那些銀子,又拿起來嗅了嗅,神色複雜的說道:“味道很雜,極有可能果然是賭坊的銀錢。只是即便你能證明你昨天去了賭坊,依然不能證明你去了賭坊後沒有回去京師。依照無瑕姑娘的本事,京城那幾丈高的城牆不是很大的難題。”

    無瑕冷冰冰的問道:“那麼,如何才能洗脫奴婢的嫌疑?大人現在的這些理由也不過是您的推斷而已,難道沒有真憑實據,只憑猜測,您就想將奴婢帶走?”

    唐棣鄭重說道:“無瑕姑娘,想要洗脫你的嫌疑也很簡單。根據現場勘查,我們在書房口附近找兩滴血跡,我們認為,王禦史的劍已經刺中了刺客,在刺客身上留下傷口。你只要讓我們檢查一下你身上有沒有傷口,你的嫌疑就能洗清。”

    “檢查我的身上?”無瑕氣得笑起來,“大人是看著我們世子軟弱無能,所以上門來欺負我們是不是?得了,這案子就是我做的,人就是我殺的,麻煩唐大人立刻拿鏈子將我鎖拿了去,好向天下人交代!”

    無瑕吼完,徑直往門外走去,轉頭惡狠狠的說:“唐大人,走吧,我跟您去大牢裡坐著,這案子就是我做的,好,可以結案了!”

    唐棣淡淡一笑,“無瑕姑娘息怒,不是我要檢查你的身子,我們承天府有專門的管事婆子,讓她們看一看應該沒關係吧。”

    “誰要看本世子的女人?”一個冷厲的聲音響了起來,接著聽到腳步聲由遠而近。

    聽見他的聲音,無瑕心跳加速,忙道:“世子,沒有什麼大事,您安心看書。”江天舒手上有傷,萬一被唐棣看出破綻……

    無瑕不知道事情會往哪邊發展,她只是直覺的想要阻止這件事。

    江天舒卻沒有靠近唐棣,他掀開了簾子,靠著門柱,懶懶地站著說道:“安心看書?人家都欺上門來脫我家侍女的衣服了,本世子哪還能安心看看書?唐大人,直說了吧,這是兒、就是本世子做的。人家送給我一萬兩銀子,要本世子去殺了那個什麼王的,本世子就花了一點時間往他家走了一趟。沒有想到你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本世子當然不能連累了我的小侍女,得了,本世子就跟你走一趟吧。按照我朝的規矩,我這個世子的金冊能抵一條命,本世子跟你走一趟好歹不至於丟了性命,你又能順利結案,真正兩全其美。”

    唐棣急忙向江天舒行禮,聽完江天舒這樣說話,不禁苦笑道:“世子,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江天舒懶洋洋的說道:“唐大人啊,本世子為我家小侍女作證成不成?我家小侍女是有那麼一點三腳貓的功夫,而且也的確幫我贏了幾百兩銀子回來,如果你堅持要將本世子的小侍女帶走,那麼還是將本世子一起帶走吧,本世子已經習慣了這個侍女的服侍,少了她,坐立不安,神魂不定,嚴重影響學習效率。嗯,如果我學不好,等我師父回來的時候檢驗不過關,一怒之下將我逐出師門,那就是你害的。”

    對這樣不按牌理出牌的主,唐棣只能苦笑,他恭敬的說道:“世子,下官不是想要將無瑕姑娘帶走,只是想讓無瑕姑娘在我們管事婆子面前換一套衣服而已。”

    江天舒冷笑說:“換衣服?你們要我們無瑕換,我們無瑕就換給你們看?本世子的侍女可是冰清玉潔的好姑娘,平時本世子多看一眼她的手,她都要拿裁衣尺子揍我的,憑啥脫衣服給你們看?”

    江天舒與唐棣糾纏,卻不知無瑕看著兩人對話很是心驚肉跳,忍無可忍之下就打斷了江天舒的話,“世子,您還是進去看書吧,咱們沒有做過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唐大人,世子是愛惜奴婢,不是有意與您過不去。您的人在哪兒?”

    無瑕安慰自己,給一個老太婆看看身子,也不算是太委屈,但是那老太婆盯著她胸口那像是一朵雲的胎記看了好一陣子,這個舉動倒是讓無瑕很難受。

    經過婆子的驗看,無瑕身上並無傷口,唐棣這才終於帶著人走了。

    將唐棣送走後,無瑕就坐在椅子上,高深莫測的看著江天舒。

    江天舒伸手撓撓頭,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無瑕盯著江天舒看。

    江天舒很迷惘地回看。

    看了好半天,無瑕終於忍不住咬牙問道:“是你殺了王禦史?”

    江天舒委屈極了,“無瑕啊,我都說了,我昨天只是去賭博啊,與你一樣去賭博的,你怎麼連我也懷疑上了……”

    無瑕抬手往桌上一抓,裁衣尺子驀然化為一道閃電,直接刺向江天舒的眼睛!

    江天舒叫了一聲“媽呀”,癱倒在椅子上,徒勞地用雙手掩住自己的眼睛,可想像中劇痛沒有到來,江天舒從手指縫裡睜開眼睛,見無瑕已經將裁衣尺子放下來了,才心有餘悸地將手鬆開來,害怕的說:“天呀,無瑕,你幹麼拿尺子對著我眼睛戳,可將我嚇壞了。”

    卻聽見無瑕淡笑了一聲,“世子啊,你這手倒是捂得挺快的,胳膊不疼嗎?”

    江天舒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哇哇叫道:“疼,當然疼!只是你要刺我的眼睛,我一時顧不上啊……”

    無瑕猛然一抬腳,踢向江天舒坐著的凳子腳。

    “匡當”一聲,凳子翻倒了,接著江天舒的身子直接飛出去,“砰”的一聲,重重砸在床上。

    江天舒整個人趴在被子上哀嚎起來,“無瑕……你到底怎麼了?我哪裡做得不對你說啊,不要動不動就動手動腳,君子動口不動手……”

    無瑕翻了翻白眼,“我不是君子,我是女人。還有……你果然不懂武功?”

    江天舒點點頭,“我真的不懂武功。”

    無瑕點點頭,說:“好,從明天開始,你跟著我學武功。”

    “跟你學武功?”江天舒抬起頭,弱弱地問:“學你的武功……我會不會變成一個女人?”

    無瑕翻翻白眼,不打算理會他。

    江天舒的確不像是有武功的樣子,難道……自己真的多疑了?

    接連著三天,無瑕睡得並不安穩,每天晚上無瑕都要在江天舒的窗臺設置重重機關,又在外間大門口設置了重重陷阱,並等到半夜時分確定江天舒沒動靜,才沉沉睡去。

    四更時分,無瑕輕手輕腳的起來,打算去盥洗,又想起江天舒,於是掀開簾子,往屋子裡面看一眼。

    一瞬間,她的臉色鐵青!

    床上被子掀開,人已經不知去向!

    看見眼前的場景,無瑕不由得手足發軟,急忙撲到窗戶前。

    卻見窗戶上各種陷阱全都完好如初,沒有人動過!

    再去看大門,各種機關也還保持原樣,沒有人動過!

    無瑕只覺得渾身沒有力氣,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對著這樣的場景,再強悍的姑娘也會覺得軟弱,她含著眼淚,低聲咒駡,“該死的江天舒!”

    卻聽見“嗤”的一聲輕笑,正是江天舒的笑聲!

    無瑕猛然跳起來,一邊叫道:“江天舒,你在哪兒?”

    她這才聽見床底下似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一陣笑聲跟著爆發出來,震動得灰塵都簌敕往下掉。

    無瑕終於弄明白了,她抓起掃把就往床底下捅,“我打死你這個大老鼠!”

    江天舒狼狽不堪的往床底深處躲閃,“慢慢慢……無瑕啊,我不是大老鼠,我只是想要感受一下在床底睡覺的滋味……”

    “好好的床上不睡,躲在床底下……你真的當自己是老鼠?”

    “不是……我只是想要看看你著急的樣子……”江天舒終於說實話了,聲音聽起來有些底氣不足的樣子。

    “你當自己是三歲小孩,還玩捉迷藏嗎?”無瑕真正怒了,拎著江天舒的耳朵,將他從床底下揪出來,“你身上這件是上好的蜀錦,就這麼被你磨壞了!”

    無瑕吼了一聲,因為紈絝世子的暴殄天物化身恐怖妖魔,殺傷力非常驚人。

    等收拾好了江天舒,無瑕便去了書院的馬廄。

    大黑和大白就寄養在書院的馬廄裡,由書院養馬的僕人楊伯照看著,基本上只要定時給糧食就好。

    無瑕也與大黑馬和楊伯說明白,每天晚上隨便兩匹馬自己出去溜一圈,照樣在大黑馬的身上掛錢袋,隨便它去哪兒買吃的,只要它們每天半夜以前回來就好。

    但無瑕還是隔三差五過來看看,與兩匹馬聯絡聯絡感情。

    只是今天卻有些奇怪,大黑馬身上竟然是濕答答的,滿是汗水。

    無瑕忍不住拍著大黑馬的脊背,批評起來,“大黑,你昨天去哪兒閒逛了?居然弄得滿身大汗,你要知道,你回來晚了,楊伯要擔心的!”

    大黑馬高高揚起腦袋,嘶鳴了一聲,挺驕傲的樣子。

    楊伯提著小麥過來,倒進馬槽裡,笑著說道:“昨天也真奇怪,兩匹馬是一起出去的,結果三更時分大白先回來了,我要出去尋大黑,大白卻扯著我的衣服不讓我出去。見狀我就不著急了,結果直到天亮大黑還沒回來,這下我急壞了,就想著要去找姑娘說一說,還好大黑後來就回來了,只是滿身大汗,也不知做什麼去了。”

    無瑕皺了皺眉,“大黑啊,做一個男人呢,要對得起自己的老婆;作為一匹馬呢,你要對得起跟著你私奔的大白!現在大白已經是孕婦了,你能不能乖乖做一個好丈夫?你是不是看中誰家的母馬了?我告訴你,你如果背著大白再和其他母馬亂來,我就閹了你!”

    大黑不服氣的胡亂嘶鳴了一陣,鬧了一會兒後,被無瑕那殺人般的目光狠狠掃過才安靜下來,低頭吃麥子,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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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2 09:11: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十八年前的舊案(1)

    “短短四天,這是第二樁殺人案了。”曹師爺將手中的卷宗放下來,“大人,今天早上這一樁的所有的資料都在這兒了。”

    “兩樁案子有共同之處嗎?”唐棣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放下手中的碗,將卷宗展開,仔細研究。

    實際上在外人看來,這兩樁案子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王禦史身為劍術高手,對方用劍術來對付他,雖然兩人可能有一些爭鬥,但是王禦史的死亡並不算痛苦。而昨天夜裡死亡的是京城守備府裡的一個小吏,死者生前竟然遭遇了非人的折磨,兩條腿被割得鮮血淋漓,露出了森森白骨、地上聚集了一堆螞犠,咬齧著被割下來的肉片……簡直是淩遲之刑了。

    案發地點是城東的一處荒郊,四周並無多少人家,讓人疑惑的是,這位守備府的小吏是如何被人抓到那處荒郊的?而一般會使用這等手段,通常是想要向被害人逼問什麼,可兇手到底想要逼問那小吏什麼?又逼問出了什麼東西?

    曹師爺微微歎了一口氣,有些心疼地看著自己的上司。菜簡直沒有動過,飯也才扒了幾口,短短幾天時間,人就憔悴了許多。忍不住勸道:“大人,您暫且放寬心,即便不能立即破案,皇上與政事堂想必也不會怪罪您的。”

    唐棣冷笑了一聲說:“皇上與政事堂是不會怪罪,但是那幾位皇子殿下眼睛卻一直盯著呢。上一次那明黃色絲線的事兒,讓我將幾位皇子全都得罪光了。”

    曹師爺歎息了一聲,說道:“上次那種情況,即便我們知道是有人故意拿絲線來暗算某位皇子,也不能不跟著賊子的算計走。不查清絲線的來歷怎麼安生……大人,這兩樁案子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做的?我發現了些共同點。”

    唐棣抬眼看著曹師爺,示意他繼續說。

    曹師爺沉吟著說道:“第一,兩樁案子,殺的都是官員。”

    唐棣笑著搖搖頭,“這算什麼共同點。上次被殺的是御史大夫,這一次被殺的是京城守備府裡的小吏。一個從文,一個從武……兩人的地位有著天壤之別。”

    “不,大人,您還沒有看過守備府這位元小吏的檔案。”曹師爺從一堆檔案裡找到了一卷文書,展開後遞給唐棣,“您看,這位小吏湯中月,十八年前可是垚王江瑛身邊的重要冪僚!”

    “垚王江瑛身邊的幕僚?”唐棣迷惘地接過,一邊問道:“難不成這位小吏十八年前與王禦史之間有什麼關聯?”

    曹師爺放低了聲音說道:“我以為這起案子……很可能與十八年前雍王的那個案子有關!”

    “你是說十八年前的那樁案子!”唐棣拍案而起,“與十八年前的那樁案子有關?”他又重複了一遍,眼睛裡閃耀著興奮的光芒。

    “是的,您那時還年幼,不知道當初的事情。而我當時已經是承天府老大人的幕僚了,所以知道一些內幕。十八年前,先是垚王上書,說雲湘國意圖出兵攻打我國,舉薦雍王前往邊關鎮壓。雍王到了邊關之後連破雲湘十二郡,後來在龍泉郡遇到困難,久攻不下,難以前進。

    “當時正是御史大夫王啟燊上書彈劾雍王,說他擁兵自重,尸位素餐,甚至懷疑雍王與雲湘國已經達成了協定,意圖出賣峻崎國。皇上大怒,下旨要雍王在期限內不擇手段拿下龍泉郡,否則以叛國論,雍王為證明清白便用了最慘烈的方式拿下龍泉郡,當夜雍王遇剌,更導致最後一戰兵敗。”

    他們說的雍王是江玨而非江琥,江琥是在兄長去世後才繼承了雍王的爵位。

    “也就是說,您懷疑這兩起案子的兇手是雍王舊部?弄兩根明黃色絲線是為了擾亂我們的判斷?”

    “大人,我認為多半就是這樣。”

    “雍王舊部……為雍王江玨復仇嗎?”唐棣手指頭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如果真的是這樣,接下來……咱們最要緊的,就是看緊雍王世子。”

    “看好雍王世子?江天舒嗎?是的,他是有很大的嫌疑,但是他似乎沒有這麼大的本事吧?”雍王世子江天舒的紈絝無能天下皆知,即便是考慮事情非常周全的曹師爺,提起這個名字也不免有些輕視之意。

    江天舒的紈絝形象深入人心,實非一朝一夕之功。

    “雍王世子是沒有這麼大的本事,但是如果兇手真的是雍王舊部的話,他們應該不會看著江天舒這麼墮落下去,先盯著那位世子吧。”

    “另外,讓人看著四殿下一點……這位四殿下,當初收留了很多雍王舊部當死士。”

    “是,不過那些死士最近好像跑了一大部分。”

    “也先盯著吧……唉,人手不夠啊。”唐棣微微歎了一口氣,“另外去信給垚王殿下,請他加強防備……哦,算了,我自己去垚王府裡一趟。”

    承天府府尹看起來很威風,實際上卻是風箱裡的老鼠,上頭下頭都要受氣。這事兒若就這麼寫一封公函過去,多半會被擱置一邊,十天半個月後才會送到垚王手裡,他還是親自去一趟吧。

    相對于御史大夫的死亡,守備府小吏的死亡並沒有在京師裡掀起任何風波。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小吏湯中月的身分地位太低了,低得沒有任何討論的價值;第二個原因才是最最根本的原因,湯中月的死狀太慘烈了,唐棣和幾個管事的官吏都有意地封鎖了消息。

    所以青山書院的人並不知道,在距離自己書院非常近的地方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一樁慘案。無瑕更不知道,自己剛剛洗脫的殺人嫌疑,就因為江天舒那有些敏感的身分,令主僕倆又重新落入唐棣的觀察名單。

    她只知道也許是上一次的發飆起了效果,江天舒這一陣子很是乖巧,態度很令人滿意,而且文才武略方面的進步挺明顯的,還有江天舒也開始練武了,每天傍晚都會拿著劍,照書上的招式比劃一下。

    無瑕卻知道武功這種事,沒有師父在旁教導,光看書絕對練不成的,但是看著江天舒那認真的樣子又實在不忍心打擊他,也就隨他去了。

    這天晚上,無瑕還在收拾筆墨紙硯,就聽見江天舒仿佛喉嚨發癢似的使勁咳嗽。

    無瑕忙道:“有痰就吐在痰盂裡……”

    可惜來不及了,江天舒已經一把推開窗戶,用力清了清喉嚨,然後就聽見“砰”的一聲巨響,驚天動地

    無瑕嚇了一跳,沒有好氣地問:“你到底吐了什麼東西下去?現在雖然是晚上,行人稀少,也不能隨便扔東西,萬一砸到了人怎麼辦?”

    江天舒委屈叫道:“我又怎麼會亂扔東西?我只是推了一下窗戶透透氣,順帶吐一口痰下去而已,哪知道一推窗子就有個東西掉下去了,聽聲音像是一個花盆,難道是你放的?還是樓下的同窗剛好摔了花盆下去?”

    無瑕怒道:“我才沒放花盆,還有,從二樓掉下的花盆,聲音怎麼可能這麼大?”

    江天舒拍了拍腦袋說道:“那是我弄錯了。難不成是窗戶上趴了一隻貓?罪過罪過,難不成我將一隻貓推下樓去了?”

    這麼大的聲響,樓下的同窗也被驚動了,大家都探出腦袋來查看。

    有同窗問道:“江天舒,你砸了什麼東西下來?”

    江天舒不免叫屈,“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我們這就下來看!”好事的同窗早就拿著燈去照樓下那片空地了,卻只隱約見到泥巴地上有一個深深陷進去的痕跡,裡面卻什麼東西也沒有。

    江天舒說:“謝天謝地,估計是一隻貓,看樣子居然沒摔死。”

    無瑕看了看那坑洞,也皺起眉頭說:“謝天謝地,估計那只貓自己跑了。”

    某個躲在陰暗角落裡的官差很鬱悶地按著自己的額頭,心想自己容易嗎,想要靠近一點監視這對主僕,結果還沒有爬到窗臺,就被江天舒突然開窗吐下的一口痰嚇得一咳嗓,人就掉下去了。且他摔疼了不能叫痛,還得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那官差覺得很鬱悶。

    等到夜漸漸深了,幾個窗戶全都黑了下來,並聽見各個房間響起的呼嚕聲,官差覺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於是再度實施壁虎神功,沿著牆壁往上爬。

    只是往上爬究竟有些吃力,官差忍不住張大了嘴巴,無聲無息地喘氣。

    卻不想聽見頭上傳來江天舒的嘟囔聲,“無瑕,你買來的花生米是壞的!”

    那位官差就看見一個黑色的暗器從天而降……非常準確地射進他張大的嘴巴裡,順著他的用力吸進一口氣直奔氣管……

    然後樓上的無瑕就聽見“砰”的一聲,肯定又是一隻貓掉下去了,這書院哪來這麼多貓啊?

    而那位再度摔下來的可憐官差,正滿臉通紅的捂著咽喉躲在樹叢後面,死命忍著不敢咳嗽,幾乎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被花生米嗆死殉職的官差。

    好不容易等到下來查看的江天舒與無瑕提著燈籠上樓去了,他急忙奔向圍牆,急速躍出,痛痛快快地咳嗽一場。

    經過這兩次,他決定再也不要近距離監視江天舒與水無瑕了,雖然說暫且不能確定江天舒是不是武林高手,但是就憑江天舒的狗屎運,他覺得自己還是少接觸此人為妙。

    而屋子裡的無瑕則是徹夜難眠,那兩隻墜地後不知所蹤的貓兒讓她有些擔憂,而接連兩次的奇怪現象也令無瑕陷入一團迷霧中。

    第三樁命案發生在第二樁命案的兩天之後,這回死亡的人是一個小兵。這個小兵死在城東的一處山麓裡,手腳呈大字形被武器釘死在地上。

    很顯然死者生前也被刑訊逼供,他的傷口更被人潑了蜂蜜水,發現屍體時上面仍有無數的螞蟻進進出出。

    “與上一個案子相同,這個案子,也是團夥作案。”仵作的口氣很肯定,“從現場的腳印來看,至少有七個人;其中有一個人擅長使用長劍,一個人擅長使用刀,還有一個是一個跛子,腳印一邊深一邊淺……這些與上一次判斷的結果基本相同。”

    唐棣邊思考仵作的分析邊繞著屍體踱步,這個人的死亡,讓本來確定調查方向的唐棣不淡定了,因為這個人的死亡無論如何也不能與江玨的事情扯上關係!

    無論怎麼調查這個小兵的經歷,他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普通小兵,如果說他與江玨有任何聯繫的話,那就是這個小兵當初曾經駐守在明月峽,而雍王的殘部在兵敗之後從明月峽撤退,如此而已。

    “為江玨復仇的說法說不通了。”曹師爺對唐棣說道。

    “我們之前的思路錯了……第一樁案子與第二樁案子並不是同一個兇手,或許第二樁案子與第三樁案子才是同一個兇手!“守備府的小吏與這個守城門的小兵之間肯定有什麼關聯,只是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我們並不知道。”

    唐棣的身子微微顫抖,那不是害怕而是興奮。“我知道怎麼樣去引出他們的聯繫了……曹師爺你傳出消息去,說我們從這個小兵的家人口中得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訊息,這個訊息如果傳出去,足以讓朝野震動!”

    “可是這個小兵並沒有什麼親人……”曹師爺略略一怔,恍然大悟,他憂慮的說:“大人,您這樣做非常危險!”

    “可是現在,除了這種方法,我們又該怎麼引蛇出洞?”

    “可是……”曹師爺仍不贊成。

    “加強戒備。只含糊說是那小兵的兄弟,人被我們藏在承天府的府衙裡。”唐棣的眼睛發亮,“我不相信那夥人在連續拷問了兩個人後,不會不想知道我們得到的秘密!即便他們猜到多半這是誘敵之計,也不會輕易放過!”

    “大人……”曹師爺深深地看了唐棣一眼,好久才說道,“大人,您是幹大事的人,不能為這麼小事如此犯險。”

    “不能遲疑了,師爺。”唐棣露出苦笑,“我不但想要破案,也想要讓那些指責我的聲音閉嘴,更不想讓皇上看著我的眼神裡露出失望。如果再不破案,只怕幾位皇子就要動手將我從這個位置上請下來了……如果讓四殿下手上那幾個人來調查這幾件案子,我想未來京師中將人人自危。”

    曹師爺歎了一口氣,終於放棄繼續勸導,心中想著,既然大人已經決定了,那他就幫著大人將這個陷阱設置得更完美一點。

    而在差不多的時間,江天舒也掉進了陷阱裡,那陷阱不是溫柔鄉也不是美人計,更不是什麼步步殺機,而是真的陷阱,如假包換,深達兩丈零三尺的大坑。

    這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傍晚,書院裡的學生們用了晚飯後都喜歡在書院後面的青山山道上走一走。那些學生甚至還喜歡選一個休息日前的傍晚,提著弓箭越過青山,到青山後面的山林打獵,並將打來的獵物直接燒烤,然後直接夜宿林中,日子真正愜意。

    京畿重地附近不會有什麼猛獸,士兵定期巡山早就清剿乾淨,只會剩下野兔啊,山雞啊,小鹿啊這種最溫順不過的動物。書院裡的學生還沒有品嘗過上陣殺敵的滋味,不免借一下無辜小獸的生命,展示一下自己的英勇。

    無瑕倒是沒想過要殺生,她只是帶江天舒過來,想要通過實戰檢驗一下江天舒的身體反應能力而已。

    她領著江天舒從一個學生挖好的陷阱上面走過去,用輕功走過去的同時還將耳朵豎起來,注意聽著後面的動靜。

    無瑕想,如果江天舒一腳踩空,作為武功高手,他會立刻借助邊上的樹木來平衡自己的身子;即便武功低劣一點,也會本能地抓住橫在陷阱上方的一根樹枝,不至於一下子就掉進陷阱裡,到時候自己就可以根據江天舒的反應做出判斷了。

    誰知無瑕卻聽見了一聲尖叫,然後“嘩啦”一聲響動,回頭就看見江天舒死死抓著陷阱邊上的幾叢青草,叫道:“無瑕救我!”

    橫在你邊上的樹枝不抓住,卻抓住一叢脆弱不堪的青草!

    就見江天舒的身子一寸一寸往下滑,若他真的掉下去了,爬上來還真的不大容易。

    無瑕又好氣又好笑,當下伸手說:“抓著!”打算一把將江天舒抓上來。

    但是無瑕低估了江天舒的求生力量,她瞬間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扯著自己的手往下拉,無瑕一下沒站穩,“砰”的一聲巨響,她與江天舒兩個人都掉進陷阱裡去了。

    幸運地是,江天舒在下麵充當了無瑕的肉墊。

    江天舒的胸膛很硬很結實,雖然這個紈絝子弟沒有三斤力氣,偏生卻有一副好體格可以騙人。

    無瑕發現自己胸前的柔軟正壓在江天舒堅硬的胸膛上面,這樣的親昵讓無瑕一瞬間感到羞惱,又有一瞬間的恍惚。江天舒嘴巴裡呼出來的熱氣就撲在她的脖頸處,癢酥酥的,還有一種輕輕淺淺的好聞味道,與他身上平常濃厚的薰香味道並不相同。

    江天舒身上的香氣與他結實的胸膛令無瑕有種熟悉的感覺,竟讓她有些捨不得離開他的懷抱。好在無瑕立刻清醒了,急忙站起來,對箸江天舒喝罵,“你這是怎麼搞的,居然將我也扯下來?”

    江天舒揉揉屁股跟著站起來,“我怎麼知道你是怎麼弄的,居然被我扯了下來……話說你要救我的時候,不是應該先將自己保護好嗎?”

    無瑕聞言不高興了,“只有廢物男人才會在事情沒辦好的情況下埋怨女人!”

    江天舒頓時委屈了,“我倒是很想做一個好男人,問題是你像個女人嗎?”

    無瑕大怒,揚起了拳頭。

    江天舒馬上將脖子一縮,縮著身子用求饒的眼神看著無瑕,那眼神不知道有多無辜。在無瑕的高壓政策下,江天舒裝無辜裝可愛的本事已經爐火純青。

    無瑕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歎氣,“我想辦法先爬上去,等下再將你伶上去。”

    江天舒使勁點頭,兩眼放光的說:“無瑕,你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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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2 09:12: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十八年前的舊案(2)

    陷講挺深的,足足有兩丈,無瑕的輕功雖然高明,但也費了好大的勁才爬上去,等她再將江天舒折騰上來,已經是半夜時分,然後兩人發現他們迷路了。

    今天天上無月亮,令山上更加昏暗,好在他們身上帶著火種,舉著樹枝紮的火把,兩人終於找到了一個過夜的地方。

    地點在懸崖前方,有一塊巨大的石頭遮擋著,形成了一條縫隙,縫縫的西邊被一些山上落下來的泥土和灌木叢擋著,三面無風,相對來說較為暖和。縫隙靠著懸崖的那邊,又有一個陷進去的凹洞可以讓兩人藏身,正可以遮擋露水,是最安全的地方。

    兩人胡亂在地上找了一些乾燥的樹枝樹葉生火,至於飲食,因為之前吃過乾糧,倒也不是很饑餓,之後便隔著火堆坐著,有一搭沒一搭說著閒話。

    無瑕倦意漸漸上來,卻隱隱聽見江天舒說道:“真美!”

    無瑕勉力睜開眼睛問道:“什麼真美?”

    江天舒笑嘻嘻的說:“我是說這夜景真美……你看遠處的山峰、近處的樹木,濃濃淡淡,就像是水墨畫一般,我可不是說你睡覺的樣子美,真的。”

    無瑕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了,怒道:“世子,你不胡說會死嗎?”

    江天舒嘿嘿笑了兩聲,“不會死,但是會很無聊。”

    正在這時,兩人聽到了尖銳的哨子聲,接著哨子聲接二連三響起,似乎是什麼人在山林裡追逐。

    江天舒與無瑕面面相覷。江天舒站起來說:“那是有人在……比賽?咱們去看看熱鬧如何?”

    無瑕堅決地搖搖頭。

    江天舒又說:“師父教導我們要見義勇為,要與人為善,要多做好事。”

    無瑕翻了個白眼,“您在謝國師門下總共也就這麼半天而已,他教過見義勇為、與人為善了?我怎麼沒聽見?”

    江天舒歎了一口氣說道:“無瑕,你的心忒狠!”

    無瑕說:“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我去看熱鬧也就算了,可是身邊有你這麼一個拖後腿的,我怎麼敢去看熱鬧?江湖之大,臥虎藏龍,萬一丟了小命,可是丟掉你雍王世子的大好前程,豈不是虧了?”

    江天舒聽完無瑕教訓,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回去。

    無瑕接著將火堆給熄滅了,但是沒有水,想要將這麼大的火全都熄滅也是困難,灰燼尚有紅光,也只能罷了,好在前面有巨石遮擋,不怕被人看見。

    無瑕低聲吩咐,“你靠裡面坐著,我擋在外面。”順手撿了一根樹枝,又扔了一根給江天舒。

    江天舒搖搖頭說:“讓女人擋在外面可不是我們紈絝的做派。”

    無瑕正要發怒,就聽江天舒驀然喝道:“輕聲!”

    兩人聽聞前面有聲音蔌簌作響,由遠而近,竟然有人往這邊來了!聽腳步聲雜亂,似乎是兩個人。

    其中一個人好像受了傷,走得踉蹌,另一個人扶著他,雖然兩人都努力壓低腳步聲,一但在這寂靜的夜裡還是特別明顯,而隨著腳步聲響起的還有那略略濃重的喘息聲。

    腳步聲走到巨石的前面驀然停止,隔著巨石,無瑕隱隱聽見一個男子的聲音。

    “我……走不動了,你自己一個人走吧。”

    無瑕與江天舒對望了一眼。那不是峻崎國的官話,而是雲湘國的一種語言,無瑕聽得懂一部分但是不會說。

    她握緊了樹枝,心中有幾分緊張,忍不住扭頭看向江天舒,卻見黑暗之中江天舒一雙眼睛閃著幽幽的光,沉穩而平靜,不知為什麼,無瑕的內心竟然也平靜下來了。

    明明面前這個男子是個非常不靠譜的男子,但是那眼神卻沉穩得讓人安心。

    兩人又聽見女子的聲音傳來,似乎有些激動。

    “你說什麼話!咱們一起過來就要一起回去。回不去,就一起死在這裡。”

    那男子歎息了一聲,低聲說了些什麼,聲音含糊,卻是聽不清楚了。

    又聽見那女子說:“我不走。能找到太子是好事,不能找到太子也是命中註定,我絕對不會拋棄你。”

    無瑕側耳傾聽,聽見追捕的哨子聲離這裡越來越遠。此時她的手突然被江天舒抓住,無瑕剛要掙脫,卻覺得自己的掌心癢酥酥的,江天舒正在自己的掌心裡寫字。

    江天舒寫的是,“那女人與你一樣。”

    無瑕反手抓住江天舒的手寫道:“什麼一樣?”看來江天舒也聽得懂雲湘國的話。

    江天舒寫道:“一樣彪悍。”

    無瑕狠狠地在江天舒的掌心裡捏了一把,幾乎將江天舒掌心裡的一塊肉扯起來,指甲狠狠地掐下去。

    江天舒痛得齜牙咧嘴,偏生不敢做聲。

    無瑕又在江天舒的掌心裡寫道:“他們在找什麼太子?雲湘國的太子?”

    江天舒反手在無瑕的掌心裡寫道:“我沒聽清楚。”

    他寫完字,右手卻不安分了,順著無瑕的手腕往上摸,無瑕狠狠推開他,卻不想江天舒身子不穩,略略偏了一下,碰到樹叢,當下發出簌簌的響聲。

    就聽見前面那女子厲聲喝道:“誰?”

    無瑕忙裝了兩聲鷓鴣叫。

    那男子便低低的說道:“是鷓鴣,不用緊張。”

    那女子頓時放鬆下來,說:“我們就在這石頭邊上歇息一會吧……承天府的人被小李他們引走了,我們暫時應該是安全的。我給你看看傷口……”

    那男子又說:“現在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何況傷口有什麼好看的,算了吧。”一陣窸窣的聲響傳來,似乎是那女子在男子身上摸了一下,那女子在開口時,聲音竟然嘶啞了,蘊含著說不出的驚慌。

    “你的傷口又裂開了!全都是血,我、我給你重新包一下!”

    那男子的聲音沙啞,斷斷續續的說:“腹部給刺破了,腸子都差點流出來了……怎麼……重新包一下都不管用……我說,趁著敵人還沒有來……你趕緊走,與小李他們匯合,早些回雲湘……”

    聲音低沉沙啞,如果江天舒和無瑕兩人不是凝神聽著,幾乎就聽不清楚了。

    江天舒在無瑕的手心裡寫道:“這男人倒也有情有義。”

    無瑕正想哼一聲,猛然想起不能發出聲音,於是狠狠在江天舒的掌心裡寫道:“比你強多了!”

    江天舒反手抓住無瑕的手,在無瑕的掌心裡寫道:“不一定。”

    無瑕正要回答,卻聽見石頭前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三哥,不成,我得帶著你去找大夫……”

    男子低聲呵斥的聲音很快傳來,“你瘋了……”

    那女子說:“找大夫看好你,再將那大夫一家滅口就是了,不用擔心!”

    那男子低聲說了一句什麼話,聽聲音倒是異常惱怒。

    那女子安撫道:“三哥,你別生氣,我不殺那大夫就是了,你熬一會,等我去石頭後抓兩隻小老鼠來,再抬你去找大夫!”這句話竟是用峻崎國的語言說的。

    無瑕一驚,手中的樹枝才擺好姿勢,就見一道身影從石頭頂上飛下來。

    那女子呵呵笑道:“你們兩人在岩石後面偷聽,倒也悠閒自在。”

    無瑕怒道:“什麼叫偷聽,聲音要鑽進我們的耳朵有什麼辦法?”

    說話之間兩人已經交換了三招。

    憑良心說,兩人的劍術功底在伯仲之間,但是無瑕吃虧在她沒有趁手的兵器。她畢竟是來遊山玩水,不是專程來打架的,手上只有一根樹枝。

    三招過後,無瑕手中的樹枝被劍削得只剩下不到三尺長。

    樹葉閃動,卻是無瑕身側的江天舒加入了戰圈!

    江天舒手中的樹枝其實也就是胡亂揮動罷了,但是這個紈絝知道眼睛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於是招招都對準了對方的眼睛。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招式反而讓對方摸不清套路,霎時間竟然手忙腳亂,難以招架。

    在江天舒的幫助下,無瑕抓住對方一個破綻,竟然將對方逼退了三尺。當下晨聲朝江天舒舒喝道:“你快快出去!”

    三人現在在石縫中間,這個位置雖然能擋風卻狹窄得很,手腳根本施展不開,而且對方手上畢竟有武器,非常危險。

    現在那女子露出了一點空隙,無瑕就吩咐江天舒趕緊逃出去才是正經。

    哪知江天舒不動,手中的樹枝繼續胡亂抽動,邊說:“你是女人,你才該先出去!”語氣很是兇狠的。

    無瑕不免好氣又好笑,平時真沒看出來,這位紈絝世子還真的挺有英雄氣概的。當下喝道:“你趕緊出去!”

    那女人冷笑道:“你們兩個還真是有情有義,乾脆認輸了吧,我暫時也不打算要你們的性命,只要你們將我丈夫抬出去,找到有大夫的地方讓他們給我丈夫看病就成了。”

    說話之間,劍鋒在無瑕頭上掠過,截斷了她兩縷髮絲,同時江天舒的樹枝也在那女子的胳膊上重重砸了一記,劇烈的疼痛讓那女子身子偏了一偏。

    江天舒嘿嘿笑道:“誰抓誰還不知道呢!”

    女子身上吃痛,頓時一聲怒吼,拋下無瑕,劍鋒直接對準江天舒的咽喉刺去,而江天舒卻像是被嚇傻了般,竟然站在原地不動!

    無瑕大驚,手中樹枝直接向那女子的手腕狠狠抽下去,可那女子手腕往後一縮,無瑕手上的樹枝登時又被削掉了一截!

    但是也幸好有這麼一抽,女子的劍鋒往後縮了縮,江天舒才得以還魂,發出一聲驚叫就往外面沖出去。

    女子冷笑道:“你敢出去,我就殺了你的小情人!”

    無瑕怒道:“遲疑什麼,趕緊走!”

    江天舒將手中的樹枝往那女子臉上一丟,連滾帶爬就出去了。

    女子見狀心中發急,但是無瑕已經抓住了對敵的一些技巧,匆忙之間,她竟然奈無瑕不得,但是無瑕的處境,卻是越加的危險。

    只聽見“嗤啦”一聲,無瑕胸前的衣服竟然被那女人一劍挑開,如果不是無瑕閃得快,這一劍就穿心而過!

    卻聽見江天舒在外面叫道:“你若是敢動我的小情人,我就殺了你的老情人!”

    無瑕還有心思回嘴,怒道:“我不是你的小情人!”

    然後就聽見那男子的聲音,“師妹,你不用理我了,你趕緊走!”

    又聽見江天舒咬牙切齒的聲音。“你再不停手,我就割了……咱們一拍兩散,我們死了你的老情人也別想活著!”

    接著就聽見外面那男子發出一聲悶哼,女子著急的叫道:“你不要殺他!”瞬間拋下無瑕翻出巨石。

    黯淡的星光下,她看見自己的丈夫躺在地上,而那青年男子站在旁邊,不由得尖聲叫道:“你對我丈夫做了什麼!”說完就想要衝過去,但是看著江天舒距離自己的丈夫很近,一時竟然不敢動彈。

    江天舒抽抽鼻子說:“你丈夫?我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暈倒了,我還能做什麼?”又蹲下身子,不知在那男人身上做些什麼。

    那女子厲聲叫道:“我聽見你說要殺了我丈夫……你別動他!”

    江天舒懶洋洋的說道:“你丈夫這個樣子不用我動他也會死的,我何必惹上一身騷?得了,你這女人,看在你即將做寡婦的分上,我不與你計較了。”這一番話他卻是用另外一種腔調說出來。

    女子聽了不由得呆了一下,然後尖聲叫道:“剛才是你模仿我丈夫說話?”

    江天舒說:“你別過來,你一過來,我手上一抖,你的老情人就真的死了。”

    那女子竟然就這樣被江天舒的話制住不敢動了,但她仍忍不住憤怒地反駁,“他是我丈夫,不是我的老情人!”

    江天舒嘻皮笑臉的說:“得了得了,丈夫就是情人,你這麼老,你丈夫也年輕不到哪裡去,所以就是老情人,我絕對沒叫錯啦。你不想讓你丈夫做你的老情人,難不成你還要找一個小情人?這樣可不好……”

    那女子氣得渾身發抖,偏生不敢上前。

    江天舒也不理睬那女子,開口對無瑕說道:“無瑕,你點個火把過來。”

    無瑕忍不住對江天舒問道:“你要做什麼?”

    江天舒懶洋洋的說:“這個女人很可怕,咱們都不是對手,更何況咱們手上沒有趁手的兵器。如果讓這個男人死了,讓這個女人發了瘋,那咱們就死定了,所以呢,我勉為其難想要給這個男人看看病,萬一將這個男人救活了,這個女人之前說過,她不殺大夫的。”

    無瑕目瞪口呆,但是懷疑的話卻說不出口。看江天舒表面上那好整以暇的樣子,誰知道他實際上在動什麼歪腦筋呢,她還是不要說破的好。

    現在那女子看著不敢輕舉妄動,事實上真的動起手來,他們兩人頂多只能逃走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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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2 09:12: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雲湘國地下勢力(1)

    方才升起的火堆還沒有完全熄滅,加了一點乾草就竄起火苗,無瑕照江天舒的話迅速點了火把走了出去。

    那女子看著江天舒一本正經的樣子,加上擔憂丈夫的傷勢,一時竟然也不敢反對,跟著無瑕走出石縫後,趕緊接過無瑕手中的火把湊到江天舒身旁。

    此時江天舒已經小心翼翼地將那男人的衣服撕開,並將腹部包著的布條解開。

    看著眼前血肉模糊的場景,無瑕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那男子的小腹遭受重創,鮮血還在不斷湧出,可能再等一會就沒命了。

    江天舒皴眉說:“這麼大的傷口我還真的沒把握……喂,女人,你能不能答應我,即使治不好你丈夫,你也放過我們一命?”

    那女子咬牙說道:“你到底會不會治?你不會治就讓開,別浪費時間!”

    江天舒卻懶洋洋的說:“我是謝國師的弟子……喂,你們雲湘國的人聽說過我們謝國師的名字沒有?我師父別的本事我沒有學會,但是醫術,特別是外傷,我還學了一個九成。我如果不會治,那峻崎國也沒有多少人會治了,你放一百二十萬個心吧!”

    無瑕聽著這番胡話直翻白眼,江天舒在師伯門下只有半天好不好?何況師伯只丟了一堆書給他看,連指點都沒有,這樣居然還敢自稱將師伯的醫術學了九成?

    見那女子神色遲疑不定,江天舒不耐煩的說:“喂喂喂,你要趁早下決斷,否則你的老情人就死定了。”

    那女子一咬牙,下定決心說:“好,你治!”

    江天舒迅捷地說道:“好,這是我師門獨家醫術,你別偷看!現在高舉著火把將頭轉過去……無瑕,你將你的針線包給我,然後再點一個火把過來。”

    那女子不放心地看了地上的丈夫一眼,終於舉著火把轉過頭去。

    身為無敵侍女,無瑕身上當然隨身帶著針線包,她當下取出來遞給江天舒。

    江天舒將那男人傷口兩邊的皮肉並在一起,飛速地縫合起來,縫得很仔細且動作飛快,無瑕詫異地看著江天舒,他動針線的樣子竟比自己還要靈巧,甚至不輸專門的繡娘,這番熟練的姿態如果說是江天舒天生的才能,無瑕絕對不信。

    經過江天舒這一番折騰,那男人已經醒來了。

    江天舒發現後哼了一聲,說:“你忍著,絕對不能動,還是我索性將你打暈過去?”

    那男人聲音微弱的說:“多謝……不用了。”

    無瑕看見那男人滿頭都是冷汗,掏出手絹正要靠近,卻聽見江天舒哼了一聲,分心朝她瞥了一眼。

    “幫我擦汗!”

    她這才看見江天舒額頭上也佈滿了汗珠,想不到這麼連續不斷的縫合動作,竟然讓他疲憊至此。

    無瑕靠近江天舒,彎腰替他擦汗,不料那躺在地上的男人微微“咦”了一聲,眼睛竟然盯著無瑕的胸口不放。

    無瑕這才想起自己胸前的衣服被那女人一劍挑開了一個大口子,俯下身給江天舒擦汗時,胸口竟然被那男人瞧了去!

    雖然只是一點點肌膚,無瑕還是忍不住要大罵出聲,但是看著江天舒專心致志的神態,又將怒氣收起來,不敢輕易打擾。

    隨著傷口的縫合,血流的速度竟然開始減緩,然後慢慢止住了。那男人一直平靜地看著江天舒的動作,即便針線在皮肉上穿梭也沒有絲毫的動彈。

    無瑕雖然氣這個人窺視自己,見他這般硬氣倒也有幾分佩服之意。她重新看向江天舒,心裡有幾分不解,疑惑一點點的擴大,但是現在卻不是問話的好時機。

    等江天舒終於將傷口縫合好了,笑嘻嘻問無瑕道:“我打的蝴蝶結好看嗎?”

    無瑕一陣無言,聲音從齒縫中擠出,“好看!”

    江天舒卻搖搖頭,“嗯,這個結的兩邊還不夠對稱。唉,你忍著點,我將蝴蝶結扯對稱一點……”

    無瑕忍不住阻止他,“別胡鬧了!”

    江天舒馬上愁眉苦臉的對那男人說:“你看,女人是老虎,這話一點也不錯。你家有一隻母老虎,我家也有一隻……”

    無瑕生氣的打斷他,“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江天舒乖乖閉嘴,雖然剛才嘴巴在胡說八道,手上卻是不停,向女子要了金瘡藥,重新將男子的傷口包裹好,並示意男子叫女子轉身。

    那女子聽到聲音迫不及待地轉身,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叫道:“三哥!”

    江天舒隨即對無瑕悄悄打了一個手勢,兩人輕手輕腳溜走。至於往哪個方向走,都這個時候了還辨認什麼方向?趕緊開溜才是上策。

    就在這時,“嗤”的一聲,一根樹枝掠過江天舒的頭頂,那女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不許走!”

    江天舒歎氣說:“你說過不殺大夫的,你可不能過河拆橋,那位老兄,請你管好你的老情人,不能讓她說話不算話!”

    那躺在地上的男子低聲說了一句什麼,就聽見那女子繼續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道:“他們不能走,得看著你,等你好起來,我再放走他們!”

    無瑕大怒的說道:“我們是你們的救命恩人,難不成你還想綁架我們?”

    江天舒卻悠哉笑道:“不急不急,咱們與她在這裡對峙,等下承天府的官兵也該到了……話說我們點了這麼久的火把,承天府那群豬也該找到這些地方了。”

    無瑕此時握著一根樹枝搐在江天舒的前面,現在聽見江天舒的話,這才驚覺自己方才竟然忘了呼救!

    那女子臉色一白,急忙將手中的火把丟在地上用腳踩滅了,低聲罵道:“你是故意的!”

    江天舒撇撇嘴說:“我才不是故意的,我要給你丈夫治病,不點亮一點怎麼成?”

    這時卻聽見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朗朗傳來,“世子臨危不亂,下官佩服。”

    只見一個人影如大鳥一般從樹冠上躍下,身材修長,玉樹臨風,雖然看不清面容,但是那聲音非常熟悉,不是承天府府尹唐棣又是何人?

    與唐棣一道落下的還有兩個人影,瞬間呈現出包圍之勢,他們三個竟然是武功高手。

    那女子臉色一變,手上長劍直接對準了江天舒,她知道在場幾個人中,江天舒身分特殊,從方才那句“世子”就可得知,不管是峻崎國的哪位世子,好歹也是一個貴族,更何況柿子揀軟的捏,這位世子有些醫術,但武功方面實在微不足道。

    但無瑕怎麼可能讓她拿住江天舒做人質?見情況不對,瞬間飛身掠起,上前一步,將她指向江天舒的劍攔在了半路。

    無瑕手中的樹枝雖然被劈飛,但是危急之時,江天舒似被絆了一下,一個打滾便躲開了女子的劍。

    唐棣等人迅速飛身過來,擋在無瑕的身前,三人很快與女子動上手。

    無瑕則趕緊後退了幾步,躲在後面與江天舒看熱鬧了。

    江天舒低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男人,叫道:“喂,你不要將你的老情人忘記了,你還是乖乖投降吧,你們走不了的。”

    女子手上的動作一頓,恨恨的看了一眼江天舒,又擔憂的看向地上的男人,歎了一口氣,拋下長劍,束手就擒。

    等無瑕和江天舒從承天府回到青山書院,已經是次日中午了。

    無瑕雙手叉腰,瞪著江天舒,逼問道:“你從哪兒學來的醫術?”

    江天舒很委屈的說:“我其實不懂醫術,我就是亂弄的……縫東西我還能從哪裡學?就平常看你們做衣服的時候學的唄,既然兩片布料可以用針線縫合,這麼大的傷口應該也可以用針線縫起來吧……昨天那等緊要關頭,我想胡亂弄一下好歹可以拖延時間,我真的不懂醫術,就是亂弄的,你等著瞧,也許明天那個什麼人就死翹翹了……”

    “你的動作這麼熟練,別想騙人!”無瑕不信。

    “那是看得多了啊,還有句話叫做熟能生巧你不知道?我小時候最喜歡搗亂了,經常拿著縫衣針去戳丫鬟,戳著戳著就熟練了。”

    無瑕啐了一口,“沒一個正經!”

    江天舒還是一臉委屈,“我說的是實話啊,我小時候有一段時間對刺繡很感興趣,我那叔母巴不得我學成一個娘娘腔,於是就沒有禁止……”

    無瑕又啐了一口,“早說不就結了?”她深深歎了口氣,接著又疑惑的道:“也不知那兩個雲湘國人到峻崎國京師附近來做什麼?喂,雲湘國與你有殺父之仇,你居然還給人家治病!”

    江天舒無奈灘手,乾笑了兩聲,“權宜之計,權宜之計。”

    雲湘國與峻崎國乃是世仇,雲湘國人偷偷來到京師,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

    無瑕自言自語道:“我聽雲湘國那兩人的對話,他們似乎是來我們這裡找什麼太子?這下糟糕了,這兩個雲湘國人肯定屬於雲湘國的那個地下勢力,我們可將他們給得罪了……世子啊,接下來你得老實一點,以後就窩在書院別出門了,書院相對安全。”雖然說書院也不是絕對安全,但是有著謝國師的名聲二寺閑小賊也不敢來青山書院鬧事。

    江天舒撓撓頭說:“我對那男人算是有救命之恩,雲湘國的人應該感謝我才是,怎麼會找我報仇呢?”

    無瑕忍不住歎氣,“麻煩你有點常識好不好?既然在找雲湘國的太子,表示他們應該出自‘刺天’,而這種滿腦子裝著皇位啊復仇之類的事的人,腦子能清醒到哪裡去?再說了,你父親當年可是逼死了人家的女王陛下!”

    自從十八年前雲湘國女王金晴星殉國之後,女王的弟弟金天尚就掌握了朝政大權,只是因為金晴星的孩子一直沒有找到,金天尚至今沒有登上帝位。坊間又有傳言金晴星殉國之事並不單純,似乎與金天尚有關,據說有一群忠於女王的部下成立了一個叫“刺天”的龐大地下組織,專門與金天尚對著幹。

    據說女王殉國之前懷有身孕,殉國前曾經分娩生下一個孩子,但這個孩子後來不知去向,也沒有人知道那孩子到底是男是女。不過是男是女都沒有關係,雲湘國的王位繼承向來男女皆可,因此這個地下組織這些年來一直不放棄希望,到處尋找這個孩子。

    現在這個組織竟然跑到峻崎國來找雲湘國太子,他們惹上這麼大的一個勢力,以後會帶來多大的麻煩啊……

    無瑕搖搖頭,對江天舒的未來感到很不樂觀,只希望唐棣能將溜進京師的雲湘國地下勢力全都逮住才好。

    無瑕忍不住又想起了沈青鯉,如果有沈青鯉幫忙的話,江天舒會安全得多,於是她抽空去了天香女神廟並留下文字,但是令她失望的是,根本沒有得到回音。

    無瑕換了個方式,她向大黑說了很多好話,要大黑幫她去找它的主人,但是大黑出去繞了一圈,卻直接去了謝曉峰的小樓,將江天舒給叫了下來……

    無瑕氣得要命,都是因為江天舒總是給它送酒送菜,所以這個沒有骨氣的玩意竟然認了江天舒做主人。

    而無瑕指望唐棣能將刺天的人抓到,在這件事上,無瑕註定要失望了。而無瑕認為相對安全的青山書院,其實也不像她所想的這麼安全。

    青山書院聘請的護衛是夠多了,書院的學生們在射箭和騎術方面也夠強,書院的教習們也是會一點武藝的,但是青山書院的安全措施放在刺天這個組織的眼裡卻是不夠看的。

    在那件事情後,一個月過去了,中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無瑕便漸漸放鬆了防備。

    這天,江天舒在藏書樓裡看書,當時謝曉峰離開前已經將藏書樓裡自己專屬的藏書室鑰匙交給江天舒,讓他好好研讀,因此江天舒沒事就會帶著無瑕去那裡看書。到了傍晚,無瑕看外頭風雪將起的樣子,記掛著掛在房間門口的幾件衣服,又記掛著做飯的事情,看江天舒還不打算回去,就交代了一聲,自己回宿舍去了。

    才將衣服收進房間,反手關上房門,抬眼就看見屋子裡無聲無息站著一個人。無瑕將手中的衣服往對方臉上一砸,順手抓起一把掃把朝著那人劈頭蓋臉的砸下去。

    那人手腕一翻,不知何時已握著一把劍,扔向他的衣服瞬間被揮開,無瑕手中的掃把也被砍成兩截。

    看著變成兩截的掃把,無瑕欲哭無淚——掃把不便宜啊,至少得要十七、八個銅錢。

    她一邊在內心大歎,自從做了江天舒的貼身侍女,總會遇到打打殺殺的事情,自己以後要記著,寶劍一定要隨身攜帶。

    同時無瑕身子一側,躍向牆壁,手中掃把一扔,已經抽出了牆上掛著的寶劍,寶劍在手,她略略松了一口氣。

    就聽見對方說道:“我沒有惡意。”

    你沒有惡意?無瑕略略定下心神,手執寶劍看著對方。對面站著一個四十余歲的中年人,下頷一縷長須,雙目湛湛,頗為有神。

    對方將手中的寶劍收回劍鞘,雙手一灘,說道:“無瑕姑娘,我們好好說話可成?”

    無瑕看著對方不說話,手中的寶劍仍指著對方。

    中年人無奈,將腰間掛著的寶劍解下來拋給無瑕,邊說道:“我將武器給你,你總能放心吧?”

    無瑕一手接過寶劍,往劍鞘上掃了一眼,說:“你這劍鞘上鑲的寶石倒也值幾個錢。”

    那中年男子不免有幾分好笑,繼續說道:“我這寶劍乃是雲湘國鑄劍大師歐冶子所鑄,比劍鞘上的寶石值錢多了。”

    無瑕乾笑了一聲,問道:“雲湘國?你是雲湘國的人,不去承天府的大牢裡救你的同夥,跑來找我做什麼?!”

    中年男子遲疑了一下才說:“在下此來,只是為了問一句話,姑娘可曾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父母?”無瑕歪著腦袋看著那個中年男子,不解的道,“你要告訴我我的父母是誰嗎?然後,你就會帶我去什麼地方見我的父母,對嗎?”

    那中年男子臉上一喜,高興的說:“姑娘果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嗎?在下倒是知道姑娘的父母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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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2 09:12: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雲湘國地下勢力(2)

    無瑕臉色驀然一肅,打斷了那男子的話,“你果然知道我的父母是誰,如果是那樣,那就敬謝不敏了,我無父無母的過了十八年,中間他們也不曾過來找我,我已經死心了,天上不會掉餡餅,天上更不會掉父母,所以您請吧。”

    她話說得冷硬,心裡卻禁不住微微一顫,畢竟對於一個孤兒而言,“父母”兩個字就是最大的誘惑,儘管現在的無瑕始終非常的冷靜。

    中年男子聞言大急,焦急的說道:“姑娘,請看一下這個圖案。”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張白紙,在無瑕面前一抖。

    無瑕定睛看去,卻見那紙上繪著一朵孤零零的白雲,她略怔了怔,冷冷說道:“這是啥玩意?棉花團子?!”

    但她的一顆心卻瞬間跳得劇烈非常,幾乎要撞破胸腔,只是無瑕的神態上卻依然保持著雲淡風輕,似乎根本不認識那個圖案。

    那中年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氣,認真的說:“姑娘身上有這個胎記。”

    無瑕臉色有些蒼白,卻強撐著說:“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腦袋卻忍不住有些眩暈,似乎有一千輛馬車轟隆隆地橫衝直撞。她被師父秋海棠撫養長大,十多年來也見過無數次別人在父母膝下撒嬌的情景,每次見到,心中總是無限的羡慕和嫉妒。

    自己沒有父母,師父雖然對自己很好,師姐們也對自己很好,但是她們還是取代不了父親和母親。她也曾經試圖去尋找父母,師父對這件事也頗為支持,但是人海茫茫,她連父母的姓名長相都不知道,又該到哪裡去尋找?

    現在面前這個人突然出現,又拿出一張畫著雲朵的紙,說自己身上有這個胎記……自己身上的確有這個胎記,也的確是一朵雲的形狀,那張紙連雲朵最細小的皺褶都沒有畫錯。

    或者是牙行的小姐妹們暴露了自己身上的胎記,這個人可能是根據小姐妹們的描述畫出這個胎記,然後反過來欺騙自己?

    好消息來得太突然,無瑕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她生怕這是一個大陰謀,先前在青山上發生的事才過不久,就有個雲湘國的人跑出來跟她說這些,於是無瑕選擇質疑,選擇否認。

    那中年男子又沉聲說道:“這是我們雲湘國皇家子弟特有的胎記。在下叫金道吉,十八年前曾經擔任雲湘國皇家宗正職務。您身上有這個胎記,我已經確定了。”

    “雲湘國?皇家子弟?”無瑕失聲叫道:“不可能!”

    雲湘國皇家、皇家宗正、胎記……似乎過去記憶中的畫面在瞬間被撕碎了,許多碎片在腦袋中鋪天蓋地地向無瑕砸過來,胸口又似乎像有一座大山壓過來般,讓無瑕不能喘息。

    這是不可能的!

    無瑕無力地想,她只是一個平凡的老百姓而已,最大的願望就是做一個囂張的第一侍女,給自己攢一筆嫁妝,等到了年紀,找個好人家將自己嫁出去……自己絕對不可能是雲湘

    國皇家這種怪物組織的一員,何況雲湘國都是峻崎國的敵人。

    過去很多個傍晚,一群小姐妹們聚在一起講故事的時候,總有人講起關於雲湘國的故事。那些故事裡,雲湘國的女王被說成一個有四隻眼睛和六條腿的怪物,雲湘國的士兵們作惡多端不說,雲湘國的臣子們個個更是能口噴三昧真火或者能變成超大型水龍的妖魔。

    如果她身上真的流有雲湘國皇室血統,那現在……她就是這個怪物國家的一員?她就是小姐妹們和峻崎國人痛恨害怕的恐怖生物?

    她的頭腦已經混沌了,像有一個大滾輪將頭腦中的一切都碾壓成了碎片,又有一個大石磨,將這些碎片全都磨成了細粉,加了水,於是無瑕的腦中就只剩下一片糊糊的。

    不過有一個東西是滾輪碾不碎、石磨磨不碎的,那就是她心中的一個信念——她不承認,她堅決不承認,她絕對不能承認。她若承認了眼前人說的一切,那她就成了敵國的人,她與江天舒就成了仇人……

    無瑕已經混亂了,她無所適從的站在那裡,逼自己挺直背脊,但門中只能虛弱地發出反對的聲音,她堅決反對這一切,至於之後……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金道吉再度開口,說話的聲音也微微顫抖起來。“在下得到了安宗青傳來的消息,就是被你們救下的男子,他說,他在你身上看到類似的胎記,於是我潛入承天府向他確認,又去了琅琊女子牙行找了你的幾個姐妹旁敲側擊,她們都說看過你身上有類似的胎記。你的年紀又正好是十八歲,與我們找尋的皇室子弟的年紀完全符合。而且我還打聽到,你師父撿到你的地方在龍泉郡,那兒正是我們雲湘國女王殉國之處。”

    十八歲、龍泉郡、雲朵胎記,他說得一切都很符合自己的狀況……不,肯定是什麼地方弄錯了,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女子,哪裡會是什麼雲湘國的皇室子弟!不能認,她不會認,她堅決不認!

    雖然對於自己的親生父母,無瑕一直非常渴望見到他們,這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渴望,這種渴望足以將無瑕整個人都湮沒,讓無瑕整個人窒息,她幾乎要開口承認了……

    不!這不對!混沌的腦子中突然閃過一線清明。她的身分現在突然變得很特殊,江天舒又遭遇了一堆事,看來有人想要借她身上的胎記做文章……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以後可以慢慢的調查,但是自己現在不能稀裡糊塗的跟著別人走!

    似乎找到足夠的理由,無瑕的心登時鎮定了,她不再慌亂,甚至輕輕的笑了起來,“我看你們肯定錯了,我身上哪裡有什麼胎記,雖然說弄個雲湘國公主的身分倒是挺威風的,但是我對這個不感興趣,所以您請吧,慢走不送。”

    金道吉站著不動,疑惑的道:“公主,我想問一句,您是不感興趣,還是身上沒有這個胎記?”

    無瑕翻翻眼睛。“不感興趣也好,我沒有這個胎記也好,反正我就是一個小老百姓,麻雀不想變鳳凰,鯉魚不想變青龍,你還要怎麼著?我現在的日子過得很好,請你們哪裡來就哪裡去吧,你家皇子說不定在別處等著你們解救呢。”

    “公主!”金道吉單膝跪下,難受的說:“您是我們雲湘國的公主,您有天底下最尊貴的身分,怎麼可以做人家的侍女?只要您回到雲湘國振臂一呼,我們雲湘國最勇猛的將士就會齊聚在您的麾下,可是您卻堅持在這裡做人家的奴婢!”

    “得得得,我說你的膝蓋痛不痛啊,別給我動不動就跪來跪去的,我只是一個小姑娘,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被您這麼鬍子一大截、都可以做我父親的人跪了我承擔不起。你跪在面前會折我的壽知道不知道?”無瑕無奈地歎氣,“你如果不走,我就高呼一聲雲湘國刺客在此,你信不信?”

    金道吉看著無瑕堅定的神色,緩緩站起來道:“公主,不管您承認不承認,您身上的胎記是不會騙人的,您身上流著的血也不會騙人。您有著最尊貴的血脈,不管您怎麼想,我們都不會眼睜睜看著您當旁人的僕從。”

    無瑕的眼睛眯起來,“你們想怎麼做?”

    金道吉淡淡的說:“很簡單,只要殺了江天舒,您就做不成他的僕從了。”

    無瑕失聲叫道:“你敢!”

    金道吉道:“有什麼敢不敢?雲湘國的公主在峻崎國當侍女,而且還是當了江玨兒子的侍女,傳揚出去那是整個雲湘國的恥辱,不論如何,我們都必須殺了江天舒!當然,如果您願意承認您的公主身分,您以雲湘國公主的身分命令我們不得向江天舒下手,那又另當別論。”

    無瑕看著金道吉,無奈的說:“大人啊,您年紀比我大,我就叫您一聲大人吧。您動不動拿別人的性命來威脅我,這樣累不累啊?其實呢,我也知道你們私下搞這個事兒一定很累,而且組織還少了一個有才能的領袖對不對?您看,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子,要我去做你們的領袖我是絕對做不來的,到時候說不定反而誤了你們的大事,您說是不是?要麼這樣吧,您去選一個看起來聰明能幹的,年紀又差不多的人,在他身上畫朵雲,讓他做你們的領袖成不成?我知道有一個法子,在身上畫出來的記號看起來與天生的胎記差不多,而且一年半載都不權色……”

    金道吉氣到鬍子都在發抖,迅速打斷無瑕的話,“胡鬧!天家血脈怎能如此混淆,何況這關係雲湘國的正統傳承,豈能這般胡鬧!您將我們看成怎樣的人?”

    無瑕很無辜的一灘手,“我覺得,你們找我要我來做這個首領才是真正的胡鬧呢,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收拾整理家務還在行,培訓公子哥兒也算是有經驗,但你們要我管理一個國家,而且你們現在應該還是個見不得光的地下組織,你不怕我將你們的人都敗光了?”

    金道吉看著無瑕,深深歎口氣,繼續勸說道:“公主,在下知道您現在心中斟酌不定,我既然來找您,又將事情攤開來說,對您的情況豈會一點都不瞭解?是的,您只是一個姑娘,但是我知道,您一點也不遜於男子,巾幗不讓鬚眉!五年前您幫著您的師父管理牙行,做事有條不紊;四年前,您接手訓練牙行裡的小姑娘,用三、四個月的時間就能將什麼也不懂的小姑娘訓練成一流的侍女。

    “在下知道,您只要稍加學習,憑您這些手段,如果用在練兵和治國上,說不定也能見到奇效!我相信,只要您願意跟著我走,好好學習,我們雲湘國就能迎來一個真正的明君,為雲湘國的未來帶來無比輝煌!”

    無瑕深深歎氣道:“我有這麼多優點我怎麼不知道?實話說了吧,我能短時間內培訓好侍女,能將江天舒這個紈絝教出一個樣子來,靠的就是打!你看江天舒見了我就像是兔子見了老鷹似的,那全都是打出來的效果。我若真的成為了你們的公主啥的,你們迎來的也肯定不是明君,而是暴君!”

    金道吉卻很認真的說:“但是您的本性是很善良的,您雖然對侍女們嚴厲了一點,但是從來沒有讓人受重傷或落下殘疾或者鬧出人命。”

    看著金道吉那嚴肅認真的態度,無瑕只能端正自己的態度,認真回道:“可是,我不大相信。”

    金道吉嚴肅的說:“您放心,不單單您需要確認,我們也是如此。在下雖然基本上已經確定了您的身分,但是我們也需要進一步驗證,以避免出差錯。”

    無瑕攤手道:“不如這樣吧,你們先找出更多的證據,我如果看了這些證據開始半信半疑了,到時候我再配合你們驗證一下,好不好?”

    金道吉點頭說道:“正是如此,在下現在只拿出一幅畫就想要讓您相信自己的身分,的確也太為難您一些,所以您還是與在下走一趟吧?”

    無瑕搖搖頭,“等我有空再說吧,我今天的中飯還沒有做呢,現在挺急的……”

    金道吉聞言又生氣了,怒道:“您是雲湘國的公主,怎麼還想著要給江天舒做飯?他是您的殺母仇人!”

    無瑕退後了一步,“這不是還沒有確定我的身分嗎?還有,即便身分確認了,他也只是仇人之子,仇人已經死了,那仇人之子就不能算是仇人。”她的聲音卻沒來由的有些虛弱。

    金道吉看著無瑕,沉聲說道:“照理說這些話在下不應該說,但從這大半個月我們收集到的資料來看,江天舒實在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我想,這大半年來,您是被他利用了。”無瑕冷笑了一聲,“大人,您還沒有確認我的身分,就先忙著挑撥離間了嗎?”

    金道吉卻誠懇的說:“公主,這不是挑撥離間。您先跟在下走,讓我們的巫師確認您的身分,到時候我們再與您細細說明。”

    無瑕堅決搖頭,“我不走。”

    金道吉板起臉,“公主,在下之所以與您說這麼多話,是因為尊重您雲湘國的公主身分,既然您不願意主動跟我走,那麼在下也只能強行要求您跟臣走了。”

    無瑕正要說話,鼻尖猛然嗅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眼前頓時模糊了起來,心神一凝,忙屏住呼吸,卻已經遲了。

    當江天舒捂著咕咕叫的肚子回到房間的時候,看見的卻是空蕩蕩的屋子,掃把被砍成兩截,掛在牆上的寶劍落在地上,窗戶洞開,窗臺上還有兩個大腳印。

    江天舒暗叫一聲糟,沖到窗戶旁往下看去,哪裡還有人影?幸好他還記得無瑕養的土狗旺財,他飛速跑去鋪子將旺財牽出來,拿了無瑕的帕子給旺財聞,旺財在一陣狂吠之後就帶著江天舒開始狂奔,但是旺財帶著江天舒來到一條河邊的時候,它就停住了腳步,迷惘的走來走去。

    這條河是峻崎國重要的交通管道,無論白天黑夜,河面上的船隻都絡繹不絕,順流而下就是京師,逆流而上則是山陽郡。

    發現憑藉著個人的力量再也尋不到無瑕的蹤跡,再不遲疑,江天舒打了一聲呼哨。

    這段時間承天府眾人猛然又緊張起來了,這種緊張的日子一個多月前曾經有過一次,那時他們設下陷阱抓住了幾個雲湘國來的奸細,但是奸細有同黨在外面,實在無法將他們全部逮住,唐棣無奈之下只得求助御林軍。

    御林軍出手,京師之中自然雞飛狗跳。但是即便是像篦子一般密密的將整個京師梳理過一遍,也僅僅只找到那些奸細留下來的一些痕跡,至於漏網的那幾個奸細郤逃之夭夭了。

    好在一番審問之後,唐棣判斷他們抓到的奸細其實不算是雲湘國朝廷的人,反而是反抗雲湘國朝廷的地下勢力,雖然不曾招供他們所為何來,但是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唐棣也不曾過分為難他們,又因為朝廷官員們似乎想要利用這幾個奸細做一番大事,唐棣就將這案子轉交給刑部,讓刑部忙去了,而承天府的衙役們這才終於從緊繃的氣氛中鬆懈下來。

    只是好日子不長久,現在換成青鯉幫不安分了。

    人人都知道京師的地下勢力中有一個青鯉幫,然而青鯉幫的人全都隱匿在暗處,就算見面也不會知道眼前人就是青鯉幫的一員,何況青鯉幫一向不為難百姓,專門黑吃黑,但是唐棣作為承天府府尹,他如果不將這麼大的一個幫派情況瞭解透徹,晚上又怎麼睡得著?

    所以青鯉幫的小兵小卒唐棣不認得,但是青鯉幫幫主手下的幾個大當家唐棣卻全都認得,並且還有過幾次親切友好的會談,甚至連青鯉幫的幫主沈青鯉唐棣都見過一次,只不過那位幫主當時將自己的面容遮蓋在一條青巾下面。

    這幾年下來,承天府與青鯉幫形成了非常密切的合作關係,青鯉幫也幫承天府破獲了幾個大案,上次定下計謀引雲湘國奸細入彀也少不得青鯉幫推波助瀾之功。

    但是在今天,唐棣在京師之中的眼線能觀察到的青鯉幫勢力全都動起來了!

    雖然說他那些眼線根本無法判斷青鯉幫這番動靜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是青鯉幫的幾個大當家都出了門!

    萬一這一夥人想要在各處放火?萬一這一夥人想要在某地鬥毆?

    於是承天府如臨大敵,已經上床睡覺的唐棣接獲消息也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坐鎮公堂,等候著各處眼線回報。

    幸運的是,等到四更時分也不曾等到某處失火或某處發生命案的消息。但是也不算沒有收穫,唐棣最後等來了一個拿著一張鐵胎弓的青衣蒙面人。

    他從承天府衙的圍牆上跳下來,大大方方的走進公堂。

    唐棣一個箭步上前,喝道:“沈青鯉,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沈青鯉的眼神似乎有些疲憊,他淡淡說道:“借你的公章用一下,封鎖京畿之地通往周邊的四條幹道,成不成?”

    唐棣怒道:“你以為這個京師是你家的不成?封鎖道路是何等大事,容你要開就開,要關就關?至少我承天府府尹沒這個本事,你有本事就去說服政事堂,說服皇上,給你沈青鯉行一個方便!”

    沈青鯉冷笑了一聲,說:“肯不肯就一句話,你這麼囉嗦做什麼?我只能告訴你,我要找的人與承天府前一陣搜查的人有關。這個忙,你幫還是不幫?”

    唐棣眼睛一亮,鬆口道:“好,我立刻行文給京師守備,請他幫忙!”

    沈青鯉的眼睛跟著亮了一下,“那好,算我欠你一個人情。”轉身就要離開。

    唐棣急忙問道:“你要我們幫忙找人,你也得告訴我要找的人是誰吧?難道你老婆與人私奔了?”後面那句話卻是明顯的戲謔。

    沈青鯉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過頭來對唐棣道:“你說對了,不過也許不是私奔,而是被人擄走了。對方用的香料是雲湘國所產,這個我已經確定了。等下我就將我女人的圖畫送來,請衙役們費點心思多關注一下。”

    沒想到自己順口一句玩笑話卻不幸中的,唐棣瞬間怔在那兒,等想起來要道歉的時候,沈青鯉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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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2 09:13: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雙重身分遭揭露(1)

    京師之中的緊張氣氛延續了整整三天,京師守備與承天府的衙役們在收到畫像後加緊盤查,卻一無所獲。

    唐棣收到沈青鯉給的畫像,發現是水無瑕,又知道兩人有婚約後很是訝異,他將此事告知江天舒,江天舒卻沒什麼反應,即便知道自己的侍女被擄走也不怎麼著急的樣子,跟著找了兩天就不找了,每天照樣去藏書樓上讀書。

    直到三天後唐棣才有了無瑕的消息,承天府門外的柱子上被人射了一箭,上面綁著一封信。那封信上寫得明白——要找回水無瑕,明天酉時,沈青鯉單獨進黑風林,尋碧牙洞。

    唐棣收到信後便想辦法通知了沈青鯉,誰叫上麵點的是他的名字,而江天舒又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黑風林極為茂密,裡頭更是可怖,對方不知道設下了什麼陷阱,也無從確認這封信的真偽,唐棣便勸說沈青鯉不要依信上所言單獨赴約。

    但是沈青鯉堅持要按照信上說的獨自前往,勸說無果,唐棣也只能放棄,青鯉幫雖與承天府有合作關係,但也僅限於合作關係。

    說實話,沈青鯉若是因此死了,唐棣反而更加高興,如果能借此機會將京師這個知名的地下組織剷除了,他相信自己馬上就能升官,進政事堂當一個參知政事還是輕的。

    等沈青鯉到黑風林外的時候,就見森林之中霧氣繚繞,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黑風林環境特殊,地勢低窪,水分容易凝結,不分早晚都彌漫著陣陣濃霧,林中低窪的地方在春夏多雨之際容易積水成湖,秋冬缺水的季節整座森林就是個大沼澤,很多地方看著與一般地面無異,一腳踩上去卻會整個人陷進去,再也掙扎不出來。

    林間濃霧長年不散,腐爛樹葉的氣味及沼氣混在一起很容易形成瘴氣,如果不謹慎的話,有可能一去不復返。再加上各種毒蛇、毒蟲喜歡聚集在潮濕的地方,因此黑風林就成了著名的禁地。

    不過黑風林中還是有路可走的,這些路來自林中生活的野豬。

    沒有人類的侵擾,此處植被豐富,野豬們甚至還能咬死毒蛇給自己加菜,又因為附近沒有其他猛獸,野豬就成了黑風林的王者。

    野豬們在黑風林裡生活,每天行走,自然踩出一條道路來。

    沈青鯉提著劍,隨手將一條毒蛇斬成兩段,他辨認著野豬們踩出的道路,小心翼翼隨著腳印一步一步的走著。耳邊傳來寒鴉淒鳴,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森林裡透著一股悲涼陰森的氣息。

    此時一頭大野豬帶著它的後宮和子女浩浩蕩蕩迎面而來,它看見有人類闖進了自己的地盤,頓時憤怒地咆哮起來,蹄子刨了兩下,腦袋就沖著沈青鯉撞過來。

    野豬皮糙肉厚,力氣極大,被撞到了可是不得了,更糟糕的是,這頭野豬的後宮群看起來十分強大,在前方噴著氣蠢蠢欲動。要一口氣殺死幾十頭大野豬不成問題,但沈青鯉沒有

    這個閑功夫。當下足尖在地上一點,身子飛起,一下就落在幾十頭野豬的身後。

    那野豬一頭撞去卻不想撲了個空,半天才反應過來,回頭看去,卻見那個人類的身影已經遠去了……站著原地看著遠去的背影,有些遲疑不定——自己是不是應該扭轉身子,帶著隊伍沖過去追擊?

    那個人類……看起來很像是人類沒錯,但是那個人類好像能飛?那不是人,是妖怪吧!得了,面對這樣的妖怪還是不要靠近的好,何況黑風林除了它們這群野豬家族,人類哪可能在這樣的地方生存下去?

    於是帶頭的野豬決定放棄追擊,領著它的家族繼續前進。

    施展輕功越過野豬群後,沈青鯉辨認著野豬的腳印慢慢前進,但是野豬踩出來的道路歪歪扭扭,沒有一定的方向,順著野豬踩出的路,有時還會差點掉進野豬刨出來的坑洞,沈青鯉甚至差點走進沼澤中,無奈只能回頭找其他的道路前進。

    他午時進林,從地圖上來看碧牙洞與黑風林的距離並不遙遠,但是走了將進一個時辰,依然找不到碧牙洞。

    沈青鯉抬頭看了看天色,太陽依然懸掛在天上,隔著霧氣,陽光不甚耀眼,但卻是一個極好的座標。自己的方向並沒有錯,但是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找到碧牙洞?

    沉吟了一下,沈青鯉用劍在邊上的樹幹上做了一個記號,認准了方向就沿著野豬的腳印往前走去。

    一陣帶著瘴氣的濃霧飄過來,沈青鯉屏住呼吸,揮舞著寶劍探索前方的道路,繼續往前走。

    不久後他走出了這團瘴氣,抬頭看看太陽,判定方向,繼續前行,又走了一陣,他驀然失笑,他在黑風林轉了一圈,沒找到碧牙洞,沒想到自己竟然走出了黑風林!

    沈青鯉拿出地圓比對了,又重新走了進去。這一次他更為謹慎,每走一段距離就在樹幹上斬一個記號,但是沒多久他發現自己又繞回了原點。沒有錯,就是原點,他從黑風林進去的位置。

    他重新走進黑風林,這回仔細看了看腳下,沈青鯉終於發現腳下他以為的野豬腳印與之前見到那群野豬所踩出的腳印有細微的不同。

    野豬身子龐大,走路及奔跑的時候重心靠前,所以腳印前端總是略略比後端要踩得深,但是帶著自己走出黑風林的野豬腳印,腳印陷下去的樣子卻一樣的,而且還比野豬踩出的更深更整齊一些,就像拿著模子壓出來的一般……也就是說,黑風林的野豬腳印被人動過手腳天色已經昏暗下來,酉時將近,可沈青鯉依然在黑風林週邊打轉,他沉吟了一下,點了一個火把,又重新辨認了方向,再度往黑風林深處走去。

    面前的形勢如此險惡,他反而燃燒起了鬥志,摸了摸背在身上的長弓與箭囊,握緊手上的寶劍,舉著火把,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從天色來看顯然已經過了酉時,面前突然開闊,一座水潭出現在沈青鯉的面前——難道碧牙洞到了?

    據說碧牙洞在一座水潭中間,附近有一條碧綠的長蛇盤踞,所以起名叫碧牙洞。沈青鯉小心的觀察四周,並未發現長蛇出沒的痕跡,他將目光看向水面,水面非常平靜,很像是一潭死水,而水中間有一塊高地,依稀可見上頭林木參天,加上濃霧遮蔽,他無法判斷高地裡面的狀況。

    沈青鯉知道,黑風林既然是一片泥沼,裡面類似的水潭肯定不只一個,地圖只能參考,但是既然好不容易找到此處,不前往搜尋一番他不甘心,且這個水潭非常遼闊,黑風林中這樣的地方肯定不多,不論如何,他都要進去看看。

    沈青鯉將火把插在地上,砍了一截樹幹做船篙,掏出一個羊皮筏子,吹足氣放下水,然後往高地劃去。

    很快就到了高地,沈青鯉拿船篙往地面上戳了戳,非常綿軟,不過這難不倒他,手中寶劍一揮,劍氣發出,前方樹上的枝葉紛紛落下。沈青鯉從羊皮筏子上躍起,腳尖輕輕在樹枝上一點,樹枝瞬間陷入泥沼,而他的身子則高高躍起,直接跳上了樹。

    泥沼地不能走,但是上頭的樹木卻是不少,沈青鯉在樹上跳躍,很快就到了高地中間。這一塊的地面不若前面那麼濕軟,能看見沙土的痕跡,顯然比較乾燥。

    沈青鯉折了一根樹枝射向地面,發覺已經不會陷進去了,然後就看見不遠處有一個女子。她穿著一件素白的衣服,背對著天空趴在地面上。

    沈青鯉心中大驚,再也不管其他,運起輕功,身子往那處直撲而去,口中叫道:“無瑕!”

    然而他到了女子近前,女子卻毫無回應,沈青鯉急忙伸手將她翻過來,眼前卻暮然有一道殘影劃過,女子一隻手抓向自己的面門,直接戳向自己的眼睛,如果被抓個正著,自己至少有一隻眼睛會被戳瞎!

    千鈞一髮之際,沈青鯉一個鐵板橋,又是一個懶驢打滾,硬生生躲了過去,但是臉頰上一涼,面巾竟然被那人抓落了。

    臉上更傳來刺痛感,幸運的是傷口不深,只是被指甲劃過,沈青鯉往後跳了一步,立刻將腰上的寶劍拔出指著對方。

    他沉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時才發現,他原以為的白衣女子,竟然是一個穿著白衣的長須男子。

    長須男子冷冷看著沈青鯉,並不回答他,轉頭對身後叫道:“小姐,出來吧。”

    小姐?沈青鯉怔了怔。

    此時樹後走出來一個少女,姿態婷婷嫋嫋,神情卻頗為憔悴,她冷冷看著沈青鯉,好久沒有說話。

    少女正是被擄走的無瑕。

    她的眼神讓沈青鯉心中發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無瑕對那長須男子道:“叔叔,麻煩你離開一下。”

    那長須男子說:“小姐,這個人是一個危險角色,他的真面目在你面前被揭開,小心他對你不利。”

    無瑕搖搖頭說:“叔叔放心,我不是沒有自保之力。”

    聽著無瑕與長須男子的對話,沈青鯉心中漸漸發寒,他忍不住叫道:“無瑕!”

    無瑕淡淡地看著他,好久沒有說話。

    那長須男子看了看他們,終於轉身走了,只見他不顧濕軟的地面,幾個挪騰就到了水邊,他躍上水邊的樹,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一卷繩子甩向對岸,見繩子上的勾爪鉤在樹上,然後就踩在繩子上,輕輕鬆松的走了過去。

    那等輕功異常高妙,但是沈青鯉卻沒有心思欣賞,他的眼睛仍落在無瑕的身上。

    半晌,無瑕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冰冷異常,“奴婢是應該叫您世子呢,還是應該叫您沈幫主?”聲音很好聽,但是裡面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沈青鯉……也就是江天舒,他沒來由的想起外面的潭水,水面看起來似乎清澈又平靜,但是看久了卻有一種讓人窒息的絕望。

    看著面前的無瑕,江天舒知道,過去那些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他不想開口,但是卻不能不開口,最後只能乾澀地說:“沉入水中為青鯉,躍出江面即天舒。”

    “原來如此,我的懷疑原來都是真的。原來我也不算笨,是不是?”無瑕輕輕鼓掌,“誰也不知道,名滿天下的紈絝世子,竟然在暗地裡掌握了一個如此龐大的勢力。現在青鯉幫沈大幫主的真面目竟然被我揭露了,我應當為自己鼓掌,為自己浮一大白。”

    無暇雖然鼓著掌,雖然說的內容似乎很歡快,但是語氣神色卻無絲毫的歡愉,反而露出一種透骨的寒冷。

    說完直接轉身,沖著高地邊上走過去。她似乎沒有任何準備,就這樣一腳往濕軟的地面踩下去。

    江天舒不由得叫道:“小心!”人就撲了過去。

    無瑕轉身從腰間拔出一把長劍,劍尖冷冷對準江天舒,沒有一絲顫抖。

    江天舒的身形頓時定住,他吞了吞口水,極艱難地說道:“我不是有心欺騙你的。”

    無瑕點點頭,冷冷的說:“我知道你不是有心欺騙我,早在我來到你身邊之前,你就已經開始欺騙天下人了,欺騙我只是順帶而已。我這個貼身侍女居然大半年都沒有發現你的身分,那是我自己太無能,所以我打算原諒你,你也不用解釋了。”

    她雖這麼說,但她的表情卻依然平靜……平靜得讓江天舒心驚膽戰。

    江天舒澀然的道:“是我不對……我、我只是覺得難以開口……”

    無瑕又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難處,我畢竟是一個陌生人,這麼重大的事情,總要完全確定我能信任才能告訴我。我是師父的親傳弟子,身分特殊,又是孤兒,沒有什麼弱點好拿捏,而璃挪牙行的侍女們又進入京師之中絕大部分的權貴人家,與權貴人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你不相信我我完全理解……是我太笨,為你絞盡腦汁,幫你作弊,幫你上躐下跳,讓你像看猴戲一般在邊上看夠了熱鬧!”

    最後一句話,無瑕終於無法保持平靜,她是嘶吼出來的,而伴隨她聲嘶力竭的呐喊,是從眼中落下的串串淚珠。

    江天舒說:“我是想要告訴你的……我沒有看熱鬧,你為我做的,我很感動……”

    無瑕再度打斷江天舒的話,“你的情況我完全理解,所以我根本不怪你。你冒險來救我我也很感動,但是現在我既然發現你的能耐遠勝於我,根本不需要我,甚至我的存在反而給你造成了很多困擾……我每天晚上不許你出門,耽誤了你多少大事啊?為了不繼續造成你的困擾,我打算離開了,你也走吧,咱們永不再見。”最後四個字,輕飄飄地沒有任何分量。

    但是這四個字卻像一記重錘,狼狠地砸在江天舒的心上,他渾身再也沒有一絲力氣,張開嘴巴想要解釋,但是看著面前默默掉淚的無瑕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無瑕躍上樹,幾個跳躍後伸手抓住了一根繩子,原來那個長須男子離開的時候,那根繩子並沒有收走。

    無瑕站上繩子,身子看起來有些搖晃,但她仍一步一步,異常堅決地往前走。

    江天舒站在原地,他想要追上去,不想她離開自己……可心中千回百轉,卻再也鼓不起勇氣。

    沖上去解釋又如何?無瑕還會相信他嗎?何況無瑕已經將一切說得如此清楚明白,無瑕知道他不是有意欺瞞,無瑕知道他很為難,無瑕也知道他冒險來救她,無瑕也說要原諒他……

    他的無瑕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侍女,一切都不需要他刻意解釋,何況解釋與不解釋,結果都是一樣的,他的無瑕已經用這樣溫柔而堅決的告訴他答案了——他們已經不可挽回。

    似乎有一雙溫柔而安靜的手,將江天舒的心,生生地揪下了一塊。

    心缺失了一塊,江天舒知道,這無法彌補,永遠也無法彌補。

    自己不應該落淚,一個男人,落什麼淚?

    但是他面前的泥地上,卻滴滴答答落下了很多水珠。

    江天舒抬頭看天,天空沒有下雨。

    “侍女與人私奔了?我說啊,雖然說琅琊出品,必屬精品,但是你也要知道,書聖的字也有寫壞的,畫王的畫也有畫壞的,琅琊的侍女也總會有幾個瑕疵品,你只是運氣差一點而已,用不著這麼生氣。”

    “無瑕沒有私奔,她只是不想幹了。”江天舒淡淡的說。

    “不想幹也不行跑掉吧,她與你簽了合約的!不然去找琅琊牙行的秋海棠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讓秋海棠賠!好歹讓她重新給你安排兩個侍女。”

    “算了,我不想要什麼侍女了。”江天舒搖搖頭。

    “安啦安啦,我覺得啊,世子您的運氣雖然不算好,但是水無瑕跑了也是好事。你說將這麼一個囂張的侍女留在身邊管東管西,那該有多鬱悶啊,現在走了也好……世子,我們去天香樓如何?”

    “沒興趣。”

    “唉唉唉,我說世子啊,你不是那種喜歡自虐的人吧?走走走,我帶你去放三串鞭炮去去晦氣。”

    江天舒結交的紈絝兄弟們還是挺仗義的,一聽聞江天舒那位元無敵侍女離開的消息,第一時間全都過來安慰他。

    江天舒是他們的好兄弟,心情不好當然要好好安慰,至於他們安慰的地點就選在京師最大的酒樓醉仙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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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2 09:13: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雙重身分遭揭露(2)

    十三杯酒下去,江天舒隱隱約約有了幾分醉意,實際上卻還保持著幾分清醒,他警覺自己不應該繼續喝下去,於是搖搖晃晃站起來說:“我要回去了。”

    卻見外面進來一個人道:“我聽聞大家在這裡喝酒就急忙趕過來了,結果我一到三哥你就要走了,這不是不給我面子嗎?”

    江天舒斜睨著眼睛看著進來的江天嘯,大著舌頭道:“不給四殿下你面子?你最近沒長胖啊,面子還是那麼一點大……得得得,讓開,我要回去了。”伸手一撥,將江天嘯撥在一邊。

    他正在半醉半醒之際,雖然知道自己要藏拙,畢竟控制不好力道,就這麼一撥,江天嘯身子一個不穩,腦袋就往門上磕去,幸好有僕從忠心護主,牢牢抱住江天嘯,才不至於發生流血事故。

    江天嘯怒氣上來,站定後冷哼了一聲道:“三哥,你好歹也是皇家子弟,平時舉止也要有點皇家子弟的做派!像你這般粗魯如何使得?”

    邊上有紈絝看見江天嘯發怒了,當下笑著上前來勸解,“四殿下,他只是一個醉漢,您不要與他計較。”

    江天舒眯著眼睛看著江天嘯,嘿嘿笑道:“不要與我說什麼皇家子弟的做派。什麼蓄養家僕啦,什麼鴆殺奴婢啦,什麼送田地給宰相啦……還有很多,這才叫做皇家子弟的做派,我還真的學不來!”

    江天嘯面上掠過一道殺氣,隨即收起,笑著搖搖頭說:“果然是喝醉了,這樣子怎麼能回家?”吩咐下人,“去廚房,吩咐煮一碗醒酒湯過來,讓酒樓給他安排一個房間。”又對身邊的婢女說:“黃鸛,今天你伺候著世子,免得他回去鬧笑話。”

    黃鸝急忙答應了。

    江天舒卻搖搖頭說:“什麼醒酒湯?本世子又沒喝醉,喝什麼醒酒湯?得了得了,本世子回家了……”

    黃鶸忙說道:“世子,您一個人出來,就這樣醉醺醺的回家,我們殿下也怕出事。讓奴婢服侍您歇息一會,再派人去雍王府說一聲,吩咐春桃姑娘過來照顧您,可否?”

    黃鸝說著,掏出自己的手絹,為江天舒擦掉臉上的汗珠。手絹上帶著淡淡的香氣,江天舒身子終於軟了下來,黃鵬連忙扶住他。

    江天嘯見狀就吩咐下人,“將世子先抬到房間裡歇息……黃議,你跟上去照顧。兄弟們,咱們喝酒。”

    邊上一個名叫方雲成的紈絝,看著江天舒搖搖晃晃的上去,到底有些不放心,笑著喝了一口酒後將酒杯放下,說:“四殿下,您先喝酒。黃鸝個嬌弱的姑娘家,還是叫她下來服侍您吧,我去照看世子。”

    “得了。”江天嘯皺起眉,“看見我就躲出去,是不想給我面子?”

    方雲成怔了一怔,連忙陪笑道:“四殿下既然這麼吩咐,我留著就是。”

    江天嘯這才笑起來,說:“既然他醉了就不管他了,咱們喝酒!”

    江天舒是被一盆冷水潑醒的,酒意尚未完全消退,他聲音裡帶著怒意。“無瑕,不許胡鬧,今天是休息……”

    卻聽見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他,“江天舒,你還在作什麼春夢?”

    江天舒大怒喝道:“江天嘯,老子的名字你能隨便叫嗎?”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睜眼看著四周,然後怔住了。

    面前是一大群人,站在正中間的不是穿著明黃色衣服的江天嘯,而是一個穿著官服的青年——承天府府尹唐棣。

    唐棣的目光不帶一絲溫度,就像一盆冰冷的水,從江天舒的頭上淋下來,讓江天舒滿心不舒服,當下就叫道:“我的衣服呢?”

    唐棣上前一步,冷冷說道:“衣服?世子的衣服已經撕爛了。先換上這一身,跟下官走一趟吧。”

    江天舒這才反應過來,看著面前的場景,情不自禁地往後一縮,叫道:“誰幹的?!”

    床榻上還躺著一個女子,身上蓋著一張薄薄的被子,但是從那女子伸出來的四肢可以看出這個女子全身赤裸。

    女子臉色蒼白,雙目緊閉,頭上一個極大的血口,讓人看著觸目驚心。

    江天舒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頭偷偷摸了那女子一下,一片冰涼,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那女子果然已經死了!

    此時江天嘯才走上前來,冷哼了一聲道:“誰幹的?我正要問你呢,我一片好心吩咐黃鸝上來服侍你,你卻這樣對她,你還有人性嗎?”

    江天舒叫道:“不是我!我喝醉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江天嘯冷笑著說道:“不是你?不是你又是誰?你以為一句喝醉了就能搪塞過去?”轉頭又對唐棣拱手道:“大人,眼前的景象您也見到了,請您為我的侍女主持公道。我這個侍女跟隨在我身邊也有好幾年了,如今這樣慘死,如果得不到一個公道……”後面的話,江天嘯說不下去了,他的聲音哽住了。

    江天舒看著江天嘯再度叫起來,“江天嘯,你這個侍女也跟著你有好幾年了,你怎麼下得了手?你好狠的心!”

    江天嘯不理睬江天舒,繼續對唐棣說道:“大人明鑒。幾個月前我帶著這個侍女前往雍王府,這個侍女當時才第一次見到江天舒,那時江天舒就曾開口向我索要這個侍女,因為我嚴詞拒絕,他才悻悻然的放棄。沒想到昨天晚上,他借著三分酒意,竟做出了這等惡事!”

    江天舒不依不饒的叫道:“哪裡有這樣的事情!”

    唐棣看著江天嘯,淡淡說道:“嚴懲不嚴懲得看國家律法如何規定。四殿下,您既然知道世子覬覦您的侍女已經很久了,那為何還要吩咐您的侍女單獨服侍世子?”

    江天嘯臉上的表情頓時僵硬了。

    唐棣又看向江天舒,說道:“世子,不管是人家坑害您也好,自己殺人也好,反正現在人證物證倶在,根據現場狀況暫時也得不到其他結論,所以您跟著我們走一趟,既然您的世子金冊還沒有被收回,下官不會對您動大刑的,請您放心。”

    江天嘯看著唐棣,又看看江天舒,沒有說話。

    江天舒大叫起來,“我是冤枉的!”

    唐棣懶得理睬他,直接吩咐下屬,“給世子一件衣服,然後請他跟我們走一趟。”

    江天舒被上了大枷,一路大叫大嚷的進了衙門大堂,唐棣命人將他關進監獄,單獨帶著曹師爺進了關押江天舒的牢房。

    “得了,別裝委屈了,都進衙門了,你再叫別人也聽不見了。”唐棣對著江天舒淡淡的說:“你的表演太誇張了,我看著累。”

    江天舒臉上的表情聽了這話頓時僵住。

    唐棣冷笑了一聲,說道:“堂堂青鯉幫幫主,居然會被這麼簡單的計策弄倒?打死我也不信。”

    江天舒苦笑一聲,淡淡說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分?”

    唐棣看著江天舒,淡淡笑道:“你們混江湖的怎麼不知道色字頭上一把刀這句話?之前你調整了眼神,又在臉上蒙上一塊布,我怎麼也不能將沈青鯉與江天舒聯繫起來。但是後來江天舒的侍女失蹤了,沈青鯉發瘋地到處亂找,還說什麼未過門的妻子,江天舒卻突然無聲無息,這樣一比對,我能不將你們兩人聯繫起來?再加上那天你用江天舒的身分給雲湘國密探治病,一切都很清楚了。那個雲湘國的密探現在還關著,後來看過傷口的大夫都說,如果不是你神乎其技的縫合了傷口,那個人非死不可。大家都爭著要向你討教,被我巧言搪塞過去了。”

    江天舒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原來如此。”

    唐棣淡淡的道:“你現在可以招供你具體的殺人過程了。”他接著吩咐後面的曹師爺,“你可以動筆記錄了,之後要呈給皇上看。”

    江天舒怒道:“我沒殺人!這是別人算計我的,我被弄醉了什麼都不知道!”

    唐棣對曹師爺說:“這句先不要記下來。”又對江天舒道:“既然都被關進來了,你還是全都招了吧。你好歹也是皇家子弟,到時候被皇上下旨動刑什麼的,那樣就不好看了。”

    江天舒恨道:“你明明知道我沒有殺人!既然知道我的另一個身分,你也應該知道我是怎樣驕傲的人,怎麼可能對這麼一個沒什麼姿色的女人動手?!”

    唐棣笑道:“嘖嘖,我現在知道了,不是不會動手,而是因為這個女人沒什麼姿色?”

    江天舒怒道:“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唐棣坐下來,悠哉的說道:“那你是什麼意思?你堂堂青鯉幫幫主,什麼迷香啊,什麼酒香醉啊,最熟悉不過,怎麼可能上這樣的大當?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你真的醉了,真的酒後失德了,真的將那可憐的小侍女……唉,太可憐了。”

    江天舒突然笑起來,他席地就在牢房的地板上坐下,“無論你怎麼說,我真的是被弄醉了,他們怎麼算計我的,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唐棣歎了一口氣說:“你也太狠了,那好歹是一條命!那個人才十八歲啊,又不是什麼窮兇惡極的江洋大盜,你居然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死?”

    江天舒無可奈何地說道:“那個黃議自己脫了衣服後,邊上那個同夥就立刻拿榔頭砸破了她的腦袋,我根本沒料到,這怎樣也不能怪我,再加上我當時渾身綿軟,想要阻止也來不及,索性就靜觀其變了。”

    曹師爺猶疑的問:“大人,這些記不記?”

    唐棣回答,“先不要記下來。”又對江天舒說道:“我看你還是別狡辯了,這案子就是你做的,認了吧,免得到時候動起刑來大家不好看。”

    江天舒就問:“我認了後,會不會判死刑?”

    唐棣道:“按照律法,當然是殺人者死,但是黃鸚乃是奴籍,只要原主人願意接受金錢賠償,死刑就能變成徒刑。你又是皇室子弟,按例免死,只是你的世子位置要換人坐了。”

    江天舒搖搖頭說:“竟然不是死刑啊,這樣真的不好。”

    唐棣氣得笑了,“你難道打算被判死刑?嘖嘖嘖,我還真沒見過像你這般不要命的!”江天舒垂下眼瞼,一臉無聊,竟然沒有繼續說話的興致。

    唐棣說道:“成,這案子就當是你做的,我會奏請皇上,賜你一條白綾還是什麼毒酒的,這樣你滿意了吧?我認識沈大幫主也算有兩、三年了,我怎麼也沒想到你竟然是個丟了一個女人就像丟了魂的娘兒們!你既然想死,我給你弄條褲腰帶,牢房的牆壁上也沒有鋪著棉被,你要上吊還是撞牆隨便,何必一定要我給你弄一個死刑?!”

    江天舒面上突然露出一絲狡黠的神色,“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家那個侍女就是個拖泥帶水的傢伙,如果你願意幫我將我被判死刑的事兒廣為宣傳的話,我那侍女說不定就會趕回來。”

    唐棣樂了,“弄了半天,居然是想要裝可憐騙女人回來!江天舒,你只管招供吧,等你招供了,你的侍女卻不回來,或者你的侍女回來了卻沒有辦法幫你翻供,我看你怎麼辦?到時候有情人面對面相望,淚眼汪汪,午時三刻,你押赴刑場,她披麻帶孝,給你送行?還是她抱著你不鬆手,願意與你做一對同命驚鴦?那等場景,想想也心酸啊。”

    江天舒歎了一口氣,“真的出現那樣場景我也沒有辦法,只好越獄繼續做我的江洋大盜了。招供的事兒就免了吧,反正怎麼編造我的供詞隨你的便。”

    唐棣看著江天舒,壓低了聲音說道:“你難道不知道,這兩年來,我時時刻刻都想要將沈青鯉弄死?”

    江天舒很純潔地翻翻眼睛,“我知道啊,但是你找不到沈青鯉。”

    唐棣笑道:“但是現在我找到你了,而且你自己弄了一個套子將自己送到我手裡,你想我會不會抓住這個機會?”

    江天舒略怔了怔,隨即笑道:“你要弄死我?你不擔心沈青鯉的手下會造反,讓京師大亂,血流成河?”

    唐棣不在乎的笑道:“你現在進了監牢,沈青鯉的手下群龍無首,肯定慌亂,既然慌亂,各個擊破也是極簡單的事。或者利用你進監牢的事兒,與那些知道你身分的幹部討價還價,說不定能騙得他們解散青鯉幫,束手就擒也未可知。”

    江天舒眯著眼睛笑道:“你不敢冒這個險。你是承天府府尹,你擔負著整個京師的安全,你只能求穩,哪裡敢兵行險招?”

    唐棣微笑說道:“我之所以不敢兵行險招,那是因為我沒有五成以上的把握。現在我覺得自己有七成以上的把握,為什麼不試一試?你可知道,我為什麼在酒樓裡就給你戴上大枷,而且還是精鋼所鑄的大枷?而且到了這裡還不幫你卸下來?”

    江天舒的笑容僵住了。

    唐棣得意洋洋,“師爺,供詞寫好沒?世子,您畫押不?我勸您,還是不要畫押吧,我另外給您弄一份供詞……畢竟四殿下設計的殺人現場,並非沒有任何破綻。”

    江天舒搖搖頭,“還是按照我殺人的供述遞上去吧,如果她不願意回來救我……那麼就是死了,也沒有什麼。”

    最後一句話很輕很輕,但是聽在唐棣的耳朵裡,卻有一番沉重的分量。

    他看著江天舒忍不住搖頭,“這麼一個女人就將你弄成一個了無生趣的傻子?那女人我見過,並不如何出色啊,你真的傻了。”

    雍王世子江天舒大叫大嚷被承天府府尹唐棣帶走的這事兒轉瞬之間已經人盡皆知。

    隨即一個更驚悚的消息傳出來了——江天舒殺人了,而且是先奸後殺!

    京師百姓對於為非作歹的貴族子弟向來是非常討厭的,江天舒是京師中最有名的紈絝,雖然過去沒有做什麼惡事,但大家對他也沒什麼好感,當然不會對他抱有什麼同情之心。

    更重要的是,另一個消息傳出來了——承天府府尹唐棣向皇上上書,奏請判處江天舒死刑!唐大人認為,京師貴族子弟的風氣已經極壞,剛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整頓整頓。

    用說書先生的話來說,唐大人這是要殺雞儆猴!殺江天舒這只雞,儆全京師一群猴!

    聽說雍王府的老太妃聽聞這個消息之後就暈了過去,等醒來之後,老太妃不顧家人勸阻,立即前往皇宮,在宮門之外跪了兩個時辰,後來是皇后親自勸解才回了雍王府。

    也就是說,皇上並沒有給雍王府老太妃面子?皇上真的打算整頓那群紈絝了?

    這真的是極好的消息!

    於是全京師的人都在等著一個日子,一個註定要載入峻崎國史冊的日子,等著第一個真正的貴族子弟因為惡待奴婢而被賜死的日子!

    當然也有為江天舒著急、為江天舒感慨的人,這些日子請求進監牢看望江天舒的人也不少,承天府大牢外面也有許多爬牆的人,但是自從一個米店老闆得到機會進大牢看完江天舒之後,牢房外面爬牆想進去的人瞬間就沒了。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等待著一個人的死亡。

    而江天舒也在等待,他在等待一個人的到來……只是那個人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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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2 09:14: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花魁娘子幫鳴冤(1)

    臘月十五,江天舒殺人案再度審理,消息老早就傳出去了,興奮的百姓們爭著前來看熱鬧,早早就到承天府衙門外面等候。

    酒樓裡的說書先生也離開酒樓,直接跑到承天府衙門外面說書來了。他先將案子介紹一遍,最後下了一個結論,“這案子,人證物證俱在,其中一個人證就是四皇子!這事兒不容雍王世子狡辯!

    “但是,雍王世子到底是皇家子弟不是?既然是皇家子弟,案子還是要再審理一遍才好,免得出了什麼差錯,寒了宗室的心。這只是走一遍過場而已,有著唐青天唐大人在,雍王世子就是再有能耐也翻不了案!所以咱們還是抓緊時間去等好戲開鑼吧,這樣的熱鬧千年一遇!這是最後一次審理了,如果沒有查出什麼其他問題,雍王世子就會立即被押赴刑場殺頭!”

    不過說書先生這話立刻被熟悉律法的人駁回了,“雍王世子是皇室子弟,皇室子弟向來是有特權的,即便被判了死刑也不會斬首,多半是賜毒酒或是白綾,給他們留一個全屍。”

    聽了這話,在場觀眾齊齊惋惜長歎,看不到砍頭的情景真是一大遺憾啊。

    半晌之後,終於有一個看客怯生生提出自己的意見,“這個雍王世子雖然很紈絝,但是他一直都沒有做什麼壞事啊,上次跑馬踩壞了我的蔬菜也叫人來賠償了……”

    “那是惺惺作態,惺惺作態知道不?或者是因為雍王世子那天心情好,所以才順手賞你幾個錢!這些貴族子弟沒一個好的,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四殿下!”

    “對啊,四殿下的人品真的沒話說……雍王世子竟然敢將四殿下好心派去照顧他的侍女奸殺,他真真該死!”

    “聽說那侍女是四殿下身邊最可心的人兒,四殿下甚至打算過一陣就請求皇上冊封她做側妃呢,但是雍王世子來了這麼一出唉,可憐那個侍女的老父親,之前還興高采烈地為女兒準備嫁妝呢。”

    “這等紈絝,死一萬遍都不足惜!”

    群情激昂,正議論紛紛之際,眾人突然看見三個穿著素白色衣服的姑娘往這邊走來。

    個個面色沉重,似乎還帶著淚痕,走在最後面那個似乎還在嗚咽。

    美麗的姑娘大家都想看,於是大家暫時將方才的話題給忘記了,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的姑娘。

    卻不想其中一個姑娘,杏眼圓睜,竟然盯著那說書先生恨聲說道:“我們家世子是好人,才不會做出什麼先奸後殺的惡行,你胡亂造謠,以後要拔舌下地獄!”

    被美麗的姑娘這麼一罵,說書先生氣憤了,“我怎麼造謠了?全京師的人都知道,江天舒紈絝無比,垂涎女色,犯下了這等命案也不足為奇!”

    那姑娘怒道:“反正你們會下地獄的!”

    卻見領頭的姑娘回過頭來,柔聲說道:“香菊,不要與他們爭辯了,他們不知道世子是怎樣的人,只是人云亦云罷了,吵贏了也沒有意思。”

    叫香菊的姑娘又惡狠狠瞪了那說書先生一眼,這才閉了嘴。

    那領頭姑娘就說道:“麻煩你們讓讓,讓我們靠前些。”

    幾個漢子還想要反對,但是那領頭姑娘的眼神很犀利,他們竟然沒來由地有些害怕,於是下意識地往邊上讓了讓。

    那三個姑娘往前還沒有走幾步,就聽見後面的人一陣喧嘩。

    “姑娘,又來了一群姑娘!”

    香菊、銀杏、春桃三人回頭,便看見一群穿著素色衣服的姑娘過來了。

    有人低聲說道:“那是春滿園的姑娘……是花魁娘子蕭素素!”

    於是轟的一聲,人群轟動了。

    “奇怪了,花魁娘子怎麼來了?”

    “抓緊時間看啊,花魁娘子,平常看一眼就得十兩銀子!”

    “花魁娘子怎麼跑出來了?”

    下面的竊竊私語,花魁娘子蕭素素自然是聽見了,於是緩緩轉過頭,清冷的眼神在一群人面上掠過。

    那群人見到蕭素素的眼神,竟然不由自主地住了嘴。

    蕭素素等人往前走了幾步,後面又傳來驚呼聲,“天哪,那是留香苑的花魁娘子!又一個花魁娘子!”

    看著一群美女出現,眾人不禁眼睛發亮,於是就有許多人忍不住討論起來——

    “難道是這個雍王世子太紈絝了,得罪了這群花魁娘子,所以這群花魁娘子都放下生意,來看江天舒倒楣?”

    “多半是了……”

    這話不是很響亮,但是走在前面的蕭素素已經聽見了,當下回頭,冷眼看著那些說話的人,冷聲說道:“我們不是來看世子倒楣的。”

    留香苑的花魁娘子接話,“世子受奸人陷害,我們是來為世子鳴冤的。”

    怡紅院的花魁娘子也接話道:“你們無知無識,哪裡知道世子是怎樣的人?他又不曾做過惡事,你們竟然幸災樂禍,果然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又有天香樓的花魁娘子接了一句,“香梅妹妹,不要與這等沒見識的人們一般見識。這些百姓,人家隨便說幾句他們就都相信,罷了,別管他們,世子的好不是他們能懂的。”

    幾個花魁娘子聲音不大,但是周邊的人全都聽見了,於是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落,眾人目瞪口呆,集體石化——

    什麼時候江天舒這個紈絝世子在一群花魁娘子中,有這麼高的威望了?

    有人兩眼放光,有人暗吞唾沫羡慕,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能得到一群花魁娘子來為自己鳴冤,即便是被押赴刑場砍頭,也算是值了。

    於是眾人一起伸長了脖子往裡面看去,沒見過江天舒的人都想要看看那讓一群花魁娘子抛頭露面前來為他鳴冤的雍王世子是否長得玉樹臨風,或者長了三頭六臂?

    這群花魁娘子的態度讓很多人的態度發生了轉變,有很多人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這群花魁娘子都認定江天舒是冤枉的……會不會真的冤枉好人了?”

    “我聽說江天舒雖然很紈絝,但是平常還真的沒做過什麼欺男霸女的惡事……”

    “難不成是四殿下冤枉了他?不會的,四殿下怎麼可能冤枉人?”

    “這等紈絝子弟一定是用了什麼法子,欺騙了這群花魁娘子,一定是這樣!”

    只是後來的情況很讓眾人訝異又不解——

    第一,外面的花魁娘子們還不斷前來。粗粗算一下,竟然聚集了京師十大青樓中的七個花魁,更別說她們帶來的姑娘了!

    第二,終於升堂審案了,根據前排觀眾傳回來的訊息,那位元雍王世子江天舒,長得真的不怎麼樣。

    江天舒的案子終於開始審理了,主審依然是唐棣大人,只不過邊上設了幾張椅子,刑部尚書和宗正大人還有四殿下就坐在邊上監審。

    “下麵何人?”唐棣威嚴的說。

    “唐大人,您是認識我的啊,雖然我被您關了幾天,瘦了一點點,老了一點點,您不會這樣就不認識我了吧?”

    江天舒說話的神態很純潔,語氣很無辜,惹得外頭看熱鬧的百姓哄堂大笑,而堂上唐棣卻幾乎要抓狂了,於是他聲音略略帶了一絲怒意。

    “你到底是何人?”

    “大人……您真的不認識我了?”江天舒的聲音有些迷惘了,“不至於吧,才幾天?”

    外頭繼續大笑,好心的侍女香菊,帶著哭腔喊道:“世子,您別糾結這個問題了,唐大人是在問您姓名,這是公堂審案的必要程式。”

    “原來是這樣啊。”江天舒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唐棣,語調很誠懇,“您知道,我是稍稍笨了一點……我叫江天舒,您認識的,外頭很多姑娘也都認識我的。”

    這傢伙終於有些正常了。唐棣壓下心中的怒意,沉聲說道:“十一月二十九日那夜,你做了什麼事情,詳細說來。”

    “十一月二十九日的晚上,我沒做什麼事兒。那天我心情不好,幾個兄弟陪我喝酒,後來四殿下來了,叫他家丫鬟黃鸚送喝醉的我上樓歇息,等到早上我就被你們用冷水潑醒了,然後看見黃鸝死了,就這樣……我真的沒殺人啊,唐大人,你們怎麼不信呢?”江天舒的聲音說到後來竟然帶著哭腔了。

    聽著江天舒的喊冤,外頭的人都面面相覷,心裡有些複雜。他們原先以為,能讓這麼多花魁娘子過來幫他鳴冤助威的人,至少也應該是一個翩翩佳公子,面對什麼情況都面不改色,卻不想竟然是一個才開始審案就痛哭流涕的膿包。

    於是一群男人的眼神裡就帶著深深的鄙視了。他們都覺得這群花魁娘子的眼睛有問題,怎麼會為了這麼一個草包來鳴冤呢?或許自己在花魁娘子面前展示一下男子氣概,這群花魁娘子也能看上自己?

    此時蕭素素叫道:“世子,您不要驚慌,慢慢說,在場大人全都是明辨是非的青天大老爺,一定能還您一個公道!”

    唐棣一拍驚堂木,喝道:“肅靜!”

    雖然知道江天舒沒殺人,但是江天舒這番做派,唐棣依然感覺喉嚨像是卡了一個咽不下去的雞蛋似的。

    江天舒,咱們之前的劇本不是這麼寫的!你應該爽爽快快承認,然後等皇上發佈聖旨,再等你家的小侍女來劫獄……現在你卻直接否認,你是玩我呢?

    唐棣在開口的聲音裡帶著怒意,“江天舒,那你之前為何供認說你殺了人?”

    “那是因為我怕啊,大人。您在公堂旁邊擺了那麼多刑具……我怕您動刑,所以好漢不吃眼前虧,就先認了。”江天舒的聲音很怯懦,也很無辜,“我這樣做,錯了嗎?”

    “我根本沒有對你動過刑!”

    “可是我還是怕,所以我先認罪了。”江天舒弱弱地回答。

    “你現在就不怕我對你動刑了?”唐棣一拍驚堂木,喝問。

    “我本來是有些怕的,但是我知道現在認罪你就要殺我了,所以我是絕對不能認的。”江天舒扭頭看看後面,聲音竟然響亮起來,“還有,我看見後面有這麼多姐妹們來給我支持,我就有了勇氣,敢說實話了。”

    唐棣看著江天舒,正要說話,邊上就傳來宗正大人的聲音,“唐大人,你給我說一句實話,你之前到底有沒有威嚇過江天舒,逼迫他認罪?”

    唐棣對著宗正大人誠懇說道:“大人,江天舒乃是皇家宗室子弟,下官如何敢威嚇他?又如何敢動刑?這……純粹是江天舒沒見過世面,自己臆想而已。”

    宗正大人看著唐棣,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唐棣的說法。

    唐棣轉過頭,說道:“仵作,呈物證。”

    仵作快步上前說道:“女屍與江天舒身上都無寸縷,女屍身上有明顯的侵犯痕跡,頭上傷口寬度達一寸兩分,長度達兩寸一分,正是致命傷口。在現場找到榔頭一把,挪頭上有血跡,而江天舒右手指甲縫間也有血跡。此外,在女屍所在的血泊中發現了腳印,經過比對,確認正是江天舒靴子留下的足印。而在世子的靴子上也發現了同樣的血跡。”

    說著話,仵作就將證物呈上來——一把榔頭,一雙靴子,上頭果然血跡斑斑。

    外面聽審的一群人看見這兩樣證物,情緒又激昂起來,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唐棣面無表情,看著江天舒問道:“江天舒,對此證物,你又有何話可說?”

    江天舒看著兩樣證物,臉色蒼白,訥訥說道:“不是我幹的,這血跡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

    下面聽審的銀杏終於忍不住叫起來,“世子,不是您幹的就不是您幹的!您不要緊張,只管大聲說!”

    唐棣一拍驚堂木,大聲斥道:“誰如果再喧嘩,就亂棍打出去!”

    銀杏不敢再叫,但江天舒已挺起胸膛,大聲說道:“不是我幹的就不是我幹的!這些所謂的證據,我不知道!”

    旁邊聽審的江天嘯終於忍不住了,他站起身上前拱手道:“唐大人,江天舒不肯承認證物與他有關,我願意充當人證。”

    唐棣看了江天嘯一眼,淡淡說道:“四殿下,您是來監審的,不是來充當人證的。您如果要充當人證,下官就只能先剝奪您旁觀監審的資格,您看如何?”

    江天嘯看了看地上的江天舒,斟酌了一番,終於說道:“我願意充當人證。”

    唐棣於是說道:“請四殿下提供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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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花魁娘子幫鳴冤(2)

    江天嘯看著唐棣,深深吸了”口氣才說道:“那日晚上,我聽說一群朋友設宴邀請江天舒喝酒,於是也前往湊熱鬧。我到的時候因為江天舒已經半醉,於是我就吩咐侍女黃鶸服侍江天舒上樓暫且休息。等到宴飲結束,我上樓去尋找黃議,卻見黃鸝從房間出來,面露驚慌之色,說是想要與我一道回去皇子府。

    “當時我未曾多想,因此拒絕了她,並要她回房照顧江天舒。等走下樓的時候,我曾聽見樓上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當時以為是有人摔了一跤,因此並未回去查看。等到天明的時候,我與僕從一道回到酒樓,與酒店老闆一起打開房間的門,這才看見黃鸝倒在床榻上,全身赤裸,而同樣全身赤裸的江天舒卻依然呼呼大睡!做了這等壞事,他居然還能呼呼大睡!實在可惡!”

    說到後面,江天嘯的聲音已經微微顫抖,看向江天舒的目光也幾乎要噴出火來。

    江天舒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很不服氣地反駁,“不是我幹的,何況我根本不知情,自然睡得著!”

    唐棣對江天舒說道:“江天舒,對於四殿下的指控,你可承認?”

    江天舒睜大眼睛看著唐棣,很奇怪的說:“指控?他說了一通廢話我幹麼要承認?他又沒親眼看見我殺人!大人啊,四殿下與我是有仇的,當初我們一起參加青山書院的入學考試,我們並列第一,後來謝國師再舉行考試,最後謝國師選中我卻沒有選中他,四殿下因此覺得謝國師的眼光有問題,覺得是我害他丟了面子,因此今天遇到這樣的事情就先入為主,認為是我幹了壞事。大人,您可是最公正廉明的,您與我沒有偏見更沒有仇恨,您可要公正審理,不能再出差錯啊。”

    江天舒後面這番話,語氣懇切,諄諄教導,循循善誘,露出一副殷切盼望的神色。

    想不到這當口還被江天舒逮住機會教育了一頓,唐棣恨得牙癢癢,真的很想就這樣做出一樁冤案,先將眼前這個青鯉幫幫主滅了再說!

    但是青鯉幫的人這麼多,一個應對不善,青鯉幫作起亂來,即便有御林軍鎮壓,京師的平民百姓就要受苦了……不過青鯉幫終究成不了大氣候,乾脆借這個機會將這個毒瘤給滅了?京師即便會亂上一陣,這種代價還是付得起的……

    再說了,青鯉幫潛伏京師這麼些年,江天舒這個青鯉幫幫主手上人命也不在少數,雖然那些人的確都有該死的地方,但是他仍沒有資格殺死他們!

    想到了這些,唐棣臉上的表情就有幾分猙獰了。不過他很快將臉上的表情收起來,淡淡問道:“江天舒,你認為四殿下的指控不能成立?”

    唐棣現在恨不得立即將江天舒押赴刑場,但是江天舒方才的那些話,邊上的人卻是聽明白了。

    江天舒的話裡提到了一個人,謝國師!

    眾人才想起來,原來江天舒是謝國師的親傳弟子……雖然謝國師不大願意承認這個親傳弟子,但是他畢竟是親傳弟子啊,於是下面鬧哄哄的聲音頓時安靜了。

    刑部尚書尚天明與唐棣同屬於文官陣營,這次前來監審就是給唐棣撐腰來的。

    他轉頭看著宗正大人,沉聲說道:“宗正大人,這個案子已經非常明瞭,人證物證俱在,但是江天舒卻死不承認,所依仗者,不過就是他的皇家宗室子弟身分,以及他是謝國師親傳弟子的身分罷了。請問宗正大人,這等關頭,您是否可以代表宗人府,剝奪江天舒皇家宗室子弟的身分?”

    尚天明這話一出,下面的聽眾齊齊倒抽了一口冷氣,然後大家一起興奮起來了。

    這是要動真格了!

    為了這場審理,皇上已經表示,暫時剝奪江天舒的雍王世子身分,現在,刑部尚書大人居然要剝奪江天舒皇家宗室子弟的身分!

    宗正大人看著江天舒,臉上掠過一絲怒意,沉聲說道:“可。”

    尚天明又轉向江天舒道:“本官與謝國師交情已逾二十年,陰差陽錯,你居然投入了他的門下,這是謝國師一輩子的恥辱。本官這就傳信給謝國師,請他將你逐出門下。”

    江天舒摸摸腦袋,很認真地問:“大人,您知道我師父的行縱?麻煩您寫信告訴他,要他趕緊回來,再遲下去,他的徒弟就要被人整死了!”

    尚天明氣得發抖,對唐棣說道:“既然他現在還賣乖貧嘴,那就不用看著謝國師的而子了,你動刑吧,謝國師回來怪罪,我一力承擔!”

    尚天明發話,唐棣頓時覺得肩膀上的擔子一松,手中的驚堂木一拍,厲聲喝道:“先打二十個板子!江天舒,你招還是不招!”

    四周的衙役上前來拉著江天舒就要動刑,江天舒鬼哭狼嚎的掙扎。

    外面的銀杏卻是顧不得了,沖上前抱著江天舒尖聲慘叫道:“大人,您不能屈打成招!”

    有銀杏領頭,其他幾個姑娘也顧不得了,香菊也沖進公堂抱住江天舒。

    春桃則是沖進來直接指著尚天明的鼻子罵道:“你這個老頭子就知道頂著一張公正的面孔,卻不知道私下幹了多少草菅人命的壞事!”

    衙役們到底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雖然他們仗著衙役的身分也做了很多狐假虎威的事兒,但是唐棣一直教導他們對百姓要有禮貌,但現在這幾個姑娘到底算是惡人還是算做百姓呢?要他們對這麼漂亮的姑娘動手,真真是下不了手啊。

    尚天明氣得發抖,罵道:“咆哮公堂!一起拉下去,鞭笞,鞭笞!”

    唐棣也是大怒,喝道:“衙役們,將這幾個姑娘拉下去!如果她們再敢說一句話,就一起鞭笞!峻崎國律法,咆哮公堂者,鞭死無過!”

    居然這麼鬧開了。江天舒摸了摸鼻子,無奈地安慰自己的侍女們,“得了得了,二十下板子又不會死人,當初你們無瑕姐姐經常打我手掌心,我都已經鍛鏈出來了,根本不怕疼,別擔心了。”

    雖然被江天舒這麼安慰著,但是三個姑娘還是哭成了淚人兒,掙扎著被衙役拉下去了。看著面前主僕情深的場景,下面一群花魁娘子也都是淚眼婆娑,只是唐棣已經發話下來,大家也不能輕舉妄動,於是外頭就響起了一群姑娘的抽泣聲。

    其他看熱鬧的百姓全都目瞪口呆。看了多次公堂審案的熱鬧,哪裡見過這等場景?

    看著一群美女為這個紈絝落淚,一群男人忍不住摸摸鼻子,再度哀歎美女不長眼睛,哀歎自己怎麼沒有桃花運,不一而足。

    已經有衙役快手快腳地將行刑用的長凳搬過來,將江天舒給架上去。

    江天舒一聲慘叫,叫道:“千萬別將我打死啊!”

    唐棣板著臉,厲聲說道:“如果你連二十下板子也吃不下,那絕對不是本官的問題!”

    江天舒就叫道:“你這是草菅人命,你這是要屈打成招……真的很疼……疼啊!”驚天動地的慘叫聲響起來,聽者無不動容,姑娘們更是淚眼婆娑了。

    唐棣突然大步上前,對邊上一個衙役叫道:“陳三,你再也不用在承天府做事了,今天就領了最後的俸祿走人吧!”

    陳三愣了一下,舉著板子說道:“大人,屬下很用心做事,為何要趕屬下走……”聲音卻是有些心虛。

    唐棣卻伸手扯下了江天舒的褲子。

    江天舒慘叫道:“唐大人,本人只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

    江天舒的表演讓外面的人禁不住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眾人一起怔住了。

    原來唐棣一把扯下江天舒的褲子後,竟從他的江天舒的褲子裡掏出了一張大大的牛皮。他冷笑了一聲,將那牛皮扔在地上,喝道:“繼續打!二十下,一下也不能少!如果不小心打死了也無所謂,這等惡人本就該死!”神態竟然是毫不掩飾的殺氣騰騰。

    江天舒叫道:“唐大人,你這是要公報私仇,你這是要屈打成招,不成,我要抗議……”但是他整個人卻被唐棣快手快腳的死死地捆在長凳上。

    唐棣俯下身子,對著江天舒擠了擠眼睛,低聲說道:“你可聽說過一句話,不做死就不會死?”

    江天舒順勢發出一聲哀嚎。

    衙役的板子再度高高舉起,重重落下,江天舒還來不及慘叫,就聽見外面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

    “且慢!我要來作證!”

    那聲音清亮悅耳,其中又帶著一種讓人聽著有些心驚膽戰的威壓。

    一瞬間公堂內外竟然安靜下來了。

    江天舒也忘記慘叫,努力扭過頭往外面看去。

    此時眾人已經自動分出了一條道路。

    方才說話的少女緩步走進來,五官相貌其實一般,身上穿著藍紫繡球天絲對襟窄袖和百鳥爭鳴蘭色月裙也只是半新不舊,但是她那眼神與儀態,卻美麗得讓眾人愣愣失神。

    幾乎所有的人心中都是這個念頭——世上竟然有如此美麗的少女!

    一個看熱鬧的書生忍不住低聲念叨起來,“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顧盼遺光采,長嘯氣若蘭……”

    不單單男子失態,就是在場無數的花魁娘子也禁不住睜大了眼睛,有的暗暗在心底慚愧,也有聰明的卻是努力觀察,想要學習模仿。

    而原本痛哭流涕的三個丫鬟,頓時找到了主心骨,同時叫道:“無瑕姐姐!”

    無瑕緩步走來,對周邊的花魁娘子們頷首示意,這群花魁娘子紛紛往後讓了一下,也對無瑕點頭。

    不知哪家的一個小姑娘,竟然舉起胳膊,大聲叫道:“無瑕姐姐,加油!”

    無瑕微笑點頭,說道:“好,我加油!”

    於是,一群姑娘都將胳膊舉起來了,大聲叫起來,“無瑕,加油,無瑕,加油!”

    那喊聲竟然頗為整齊。

    於是江天舒也頗為興奮的跟著叫了一聲,“無瑕,加油!”

    無瑕卻抬起眼睛,狠狠瞪了江天舒一眼。

    江天舒急忙將頭低下,再也不敢作聲。

    接著無瑕款款上前,公堂上所有的目光都轉向她。

    唐棣示意行刑的衙役退下,沉聲問道:“來者何人?”心中也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難怪江天舒豁出命來也要這個女子,這個女子實非常人!

    唐棣是見過無瑕的,那時他覺得無瑕也不過是一個平常的女子,雖然有幾分姿色,但也不是讓人驚豔的那種,但是今天一出場就先聲奪人,還將一群人的目光都勾得發直!

    她的相貌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是在細微處加以修飾,重要的是她的神情氣度、行走儀態,沒有一處不是最完美的,瞬間就將自己的美麗發揮到了極致!

    琅琊第一侍女,果然名不虛傳!

    無瑕看著唐棣,聲音淡淡的,“民女水無瑕,曾為江天舒侍女。”

    唐棣一拍驚堂木,喝問道:“為何來此?”

    無瑕沉聲說道:“為江天舒翻案而來。”

    唐棣皺了皺眉,沉聲問道:“凶案發生之時,你人可在那處酒樓?”

    無瑕搖搖頭,“我當時已經與江天舒解約,當然不在那處酒樓。”

    唐棣一拍驚堂木,呵斥道:“你既然不在現場,未曾親眼目睹,如何為江天舒作證?”

    無瑕指了指自己說道:“我有實實在在的證據,證明江天舒的案件另有蹊蹺,江天舒是被冤枉的!”

    唐棣咬牙問道:“證據何在?”

    無瑕又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證據。”

    不管堂上堂下,眾人都等著無瑕拿出證據來,不想卻聽見這麼一個荒唐的答案,於是旁觀的百姓紛紛竊竊私語起來。好在眾人怕被唐棣判擾亂公堂之罪,倒是不敢大聲嘲笑。

    唐棣皺眉說道:“你算是什麼證據?”

    無瑕嫣然一笑,所有人的眼底頓時明媚生花。

    “四殿下、宗正大人、刑部尚書大人、唐大人……請問我美不美?”

    這是什麼話?四位大人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都覺得無瑕在胡言亂語,於是沒有一個人理睬她。

    但是無瑕說話的聲音很響亮,江天舒聽見了,外面的觀眾也聽見了。

    江天舒就先叫起來,“你當然美,美極了!”

    外頭一群無賴閑漢也大聲叫起來,“美,當然美!外面的花魁娘子都被你比下去了!”

    蕭素素忍不住抿嘴笑道:“無瑕姐姐,你當然是最美的。”

    無瑕臉色一肅,沉聲說道:“四位大人,你們請看。”說著話,她緩緩地抬起胳膊,卷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白皙晶瑩的肌膚。

    想不到會見到這般香豔場景,下面一群無賴漢子們抓緊時間睜大了眼睛,也有嚴正守禮的書生很快就將眼睛閉上了,然後又悄悄打開了一條縫。

    唐棣喝道:“你在做什麼?”

    無瑕將自己光裸的手臂舉起來,“大家請看。五歲那年,我師父給我點上了一顆守宮砂。如今守宮砂依舊存在,足以證明,我水無瑕並沒有與男子發生逾越之舉,我與江天舒之間也沒有發生任何關係!”

    唐棣聞言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你這般舉動,只能證明你嚴謹自持,與江天舒這個案件又有什麼關係?”

    無瑕淡淡笑道:“我這樣的美女,江天舒尚且沒有動手,何況那個黃鸝姿色只是平平,除了四殿下,基本上沒人看得上。”

    雖然說無瑕自稱美女,未免有自誇嫌疑,但是在場眾人都不由得暗暗點頭,一時之間竟然也沒有人反對。

    無瑕這話暗中含著譏諷江天嘯之意,但是江天嘯也顧不得了,當下叫道:“江天舒與你之間沒有發生關係,那是因為你厲害,江天舒不敢碰你,這與江天舒奸殺我的侍女有什麼關係?”

    無瑕不理江天嘯,只對唐棣躬身說道:“唐大人,我要另外請幾位證人上場,大人可否准許?”

    唐棣冷眼看著無瑕的表演,他對無瑕也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想要知道這個水無瑕到底用什麼辦法來幫江天舒脫困。當下點點頭道:“你既然有證人,那就請上來吧。”

    他竟然不自覺地用了一個“請”字。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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