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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吳夏娃 -【繼承者的密婚交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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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01:47:0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3
繼承者的密婚交易 作者:吳夏娃

一個姓辛,一個姓苦,
他們的婚姻,一開始就註定好了,是場“辛苦聯姻”……
他名下的那片土地,風水好到可以拯救西門氏全族的人;
她身上有股芬芳,足以讓他燃燒起血液中對於香味的狂熱;
所以她嫁、他娶,各取所需,但得簽訂秘密結婚條款,為期三年……
他出差一趟回來,人生竟然風雲變色——
不是說好秘密結婚、當對紙上夫妻?
那現在站在他房間裡哇啦哇啦鬼叫的是誰?!
原本氣惱專屬空間被佔據,但聽她哀怨的說她是如何被“綁架”到辛家,
進行“慘無人道的辛家媳婦特訓”,他突然覺得好笑又同情——
同情他家的六位長輩!
不擅廚藝的她,竟異想天開煮了農家最傳統的菜色“菜尾”孝敬老人家,
甚至還帶高齡九十四的太奶奶下田剪花,說是呼吸新鮮花香兼活動筋骨……
這朵大剌剌的小野菊,將講究規矩的辛家鬧得天翻地覆,
而他,好像也演戲演上了癮,“老公”這角色也不是這麼無趣,
偏偏這個女人卻心心念念她的“千秋大人”,直說三年後要成為西門夫人,
這傻女人,難道還不知道她喝醉時抱著吻著的“千秋大人”……都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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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01:47:2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當……當……當當……

    當……當……當當……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

    結婚進行曲響起,花束捧在手,面對失控變調的“秘密結婚契約”,形式的紙上合約演變成來真的,苦薏的表情就跟有人問到她的姓氏一樣——

    “小姐貴姓?”

    “我苦也。”以姓苦為樂,以姓苦為榮,以姓苦和人們拉近距離。

    自以為幽默搞笑,沒想到有這麼一天她真的“我苦也”……

    “保持笑容。”新郎氣質出眾,笑容風雅,眯著彷佛深情款款的笑眼凝視新娘。

    新娘聽到新郎自齒縫間迸出的威脅,也磨著牙齒撐起嘴角,帶著怒氣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你還是維持原樣吧。”新郎見她一笑面容扭曲有如夜叉,感歎強扭的瓜不甜,隨便她了。

    兩人為了一塊土地簽三年的結婚契約,已經順利度過兩年還算相安無事的和平歲月,只剩下一年,苦薏就能幫西門千秋拿下土地。

    剩下一年,她就能擺脫“人妻”的身分拿回單身的黃金票券,奔入她夢寐以求的千秋大人懷裡。

    只剩下一年……辛家補辦“遲來的婚禮”,把她的夢想給打碎了。

    自從在西門宅邸得到千秋大人的親口允諾——

    那個……你願意等我三年嗎?

    你若不嫌棄,三年後有緣再聚。

    那日千秋大人身後的滿空彩霞如夢似幻,千秋大人充滿磁性的聲音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從此她開始幻想——

    當感人的樂聲響起,她穿著浪漫唯美的白色婚紗禮服,兩手捧花,漫步紅毯,走向新郎,走向她的千秋大人。

    西門千秋等待在紅地毯的另一端,有如天神般的化身,凝望著她展開深情笑容,等待與她攜手未來。

    在親朋好友的祝福裡,拉起她的小手,為她套上婚戒的男人……應該是西門千秋啊——啊啊——

    明明剩下三百六十五天就能實現她的夢想了,到底,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導致今天的結果……

    “新郎辛雅風先生,你願意娶苦薏小姐為妻,無論生老病死、富貴貧窮,都願意一生互相扶持、不離不棄嗎?”

    “我願意。”

    是她惡整辛家一票老人,風水輪流轉的下場?

    總不可能是她把辛家媳婦做得太稱職,感動一票老人吧?

    “新娘苦薏小姐,你願意嫁給辛雅風先生,無論生老病死、富貴貧窮,都願意一生互相扶持、不離不棄嗎?”

    她當然不願意,她怎麼可能願意,人家灰姑娘的打工時間也只到十二點,鐘聲一響就能脫下玻璃鞋回家,她這一聲“我願意”代表未來三百六十五天都不能脫下玻璃鞋那也就算了……

    一年之後呢?辛雅風和她的這場婚姻該怎麼收拾殘局?

    “新娘?”

    雖然“辛氏渡假村”很大,但是面對一票存心要整她的老人,她還能有把握戰勝三百六十五個漫漫長夜嗎?

    “新娘,你是否願意嫁給新郎?”

    “我……我——”一個“我”字拉得很長,新娘仰頭凝望新郎。

    面對毫不遲疑就說出“我願意”的辛雅風,苦薏可是很清楚新郎那張深情的假面具底下帶著什麼樣的表情……

    她明明知道浪漫的故事情節只會出現在偶像劇裡,現實生活中的千秋大人身為一族之長,首要以大局為重,這也是她尊敬、崇拜他的地方,但是……

    身為女人,她只是在內心角落幻想著……豪華的禮堂刮起一陣強風,她的千秋王子騎著白馬沖來,在新郎的面前一把勾住她纖細的腰,白紗飛揚而起,千秋王子把她拉上馬背,從新郎的身邊搶走她賓士而去,當場削減新郎的銳氣。

    她只是幻想……

    來那麼一點風,持續她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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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01:47:39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後辛縣。

    風,來了。

    炎熱的七月,終日無風的午後,吹來一陣涼風。

    微風吹起陣陣香氣,那是來自一片花田的玫瑰花香……

    白色跑車停在馬路邊,人循著香味而來。

    風中,有濃郁的玫瑰花香,還隱隱約約淡淡飄來的有……百合、紫羅蘭、天人菊、夏堇、醉蝶花。

    “夜色花園……嗎?”低沉斯文的嗓音喃喃念著立牌上的幾個大字。

    馬路邊入口處,綠葉襯托著黑色花朵造型的立牌,桃紅色漆筆寫著胖圓的字體。

    一片花田,有屬於自己的特色和名字……

    天際泛藍,上空幾朵烏雲緩緩飄動,慢慢把陽光吞噬,放眼望去整片花田開滿深到發黑的花朵,猶如入夜的黑,陰森森一片,要說驚豔……以稀有珍貴的角度來看,也是事實。

    可惜,當金色光束穿出雲層,照在花朵上時,一朵朵黑裡泛紫、紅得發黑的花朵全都打回原色,原來只是比平常的花朵來得深紫、深紅的花種。

    “的確是一座香氣獨特,別有風味的花……園。”辛雅風踏入花園中,尋找花園的主人。

    他一眼就看到了……

    不遠處,玫瑰花叢裡,一個拿花剪的身影。

    忙碌在夜色花朵中,在微風裡飄逸的微卷中長髮,身材修長,健康膚色,聽到聲音,抬起頭來,一張臉……

    突出立體的輪廓有著性感豐唇、直挺的鼻樑,中性氣質難掩美人韻味,手裡一把花剪如同主宰夜色之女王,散發著令人眩目的魅力。

    夜色花園裡,如星光耀眼的兩人相遇了,四目相對,上下打量。

    辛雅風白皙面容,短髮整齊,簡單的白襯衫,銀灰色長褲,自然散發出一股乾淨無瑕的氣息和法式優雅,穿梭在黑壓壓的花朵中,與一片花田格格不入,如天上嬌客,十足貴氣。

    天熱,汗如雨下,一陣風來就香氣四溢,四目交疊的兩人各擁風采,魅力令花朵失色。

    “這裡不開放參觀,請出去。”夜色花園的女主角像一朵怒放的冶豔花朵,賞心悅目,女王之姿,中低音調,以女子的聲音來說略顯粗啞。

    辛雅風拿著西門千秋給的地址找來“夜色花園”,見到了花園主人……美人五官奪目、身形瘦長、黑得很有個性。

    辛雅風會來到這裡,是為了確認他與西門千秋合作的可能性。

    關鍵……就在這座花園,與花園中的主人。

    身為天才調香師,辛雅風有著驚人的記憶力和敏銳的嗅覺,花園中的玫瑰花香調與隱隱淡淡的百花香勾觸記憶中的香氣,燒起血液中對於香味的狂熱,證實西門千秋一部分的說詞。

    另外一部分,根據西門千秋的說法,夜色花園的主人名叫苦薏,是很有想法、有個性、獨立自主的女生,一切會依約行事,保證不會有麻煩。

    不過辛雅風向來隻相信親眼所見……花中香氣,與眼前女子,讓辛雅風唇角泛起笑容,願意報上姓名——

    “我是辛雅風。”

    辛雅風?

    花叢下枝影晃動,蜷縮的身影停下工作,抹去一臉的汗水想著這個名字在哪聽過……

    “又到選舉的季節了嗎……你是哪一党的候選人?”黑得發亮的美人喃喃自語,問道。

    “不是……你是‘夜色花園’的主人嗎?”辛雅風以為西門千秋已經交代妥當,不料美人眉心聚攏,表情一片空白,是他找錯人?

    “當然,不過我對政治沒興趣,要說政治人物最遠也只認得隔壁村的村長,那個人是我家的親戚。”美人笑問他,“我們這裡是賣有機花茶,玫瑰花占大部分,你有興趣嗎?”

    “啊——辛雅風!”

    辛雅風正以為哪裡出了差錯時,突然聽到一聲驚叫,在冶豔花朵的身旁,路邊小花冒出頭……

    “抱歉、抱歉,太陽大,我給曬昏了,一時沒記性!我等你好久了,哈哈哈!”路邊小花展現韌性十足、活力旺盛、強力附著在地球表面,踩也踩不死的特性朝辛雅風直沖過來。

    辛雅風嘛,就是名下有一筆土地能夠改變西門家族整體命運,使西門千秋和西門草兒脫離厄運的關鍵人物。

    “……你是?”小個頭頂著大大的遮陽帽,揚著兩條髮辮,拿下口罩來,黃黃的膚色,兩頰還有小雀斑,張揚著大大的笑容沖到他面前來,讓辛雅風全身都僵硬緊繃,往後倒退一步。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也是這片花園的主人,我叫苦薏!這名字是我阿爸取的,他是中醫師,他說苦薏花性微寒,清熱解毒、疏肝明目,有極高的藥用價值,多生於山野,葉似菊而小,秋天開黃花,田邊、路邊也可見其蹤影,又稱野菊花,所以我的朋友都叫我野菊兒,你覺得繞口的話,直接叫我野菊就可以了。辛雅風!”

    瘦小的身材,仰著一張大大的笑容,口齒清晰,聲音清脆,高音調揚著海派爽朗的熱情,一見面就滔滔不絕,初次見面就直喊他的名字——

    辛雅風……

    他是辛家五代單傳的金枝玉葉,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辛氏集團接班人,站在頂端金光閃閃。

    他在辛家嚴謹的教育環境底下,受的是菁英教育,養的是博文約禮,他高大挺拔,冷若冰霜,渾身距離,人們看他的眼光有景仰、有妒羨,在他面前只感覺被一道光芒直逼得睜不開眼,張口就結巴了。

    辛雅風面對眼前……

    瘦小的個子,平庸樸素的臉,碎花袖套、工作手套,在炎熱的天氣裡全身包得密不透風,只露出一張汗水淋漓的臉——在任何一個階層,認真工作的姿態都值得尊敬。

    但是,初次見面,彼此連朋友關係都談不上,對著他高仰的臉和直視他大刺刺的目光,一出聲就要和他稱兄道弟的口氣,她的直接,她的過度熱情,她直沖過來的逼近,都讓辛雅風的耳邊直響起警報聲,提醒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所以辛雅風……又退了一步。

    “誰?”冶豔花朵跟過來,一個臂彎擱在路邊小花的肩膀上。

    “我朋友。你該回去了吧?”事實上是剛認識,所以苦薏也沒有為兩人介紹的打算。

    “我說小野菊啊,你可別有了新人忘舊人。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你身邊有我、朝思暮想有千秋大人還不夠,又跑去哪裡招惹來這個野男人?”冶豔花朵熊抱路邊小花,一副佔有的姿態,原來這人是……

    同性戀?

    辛雅風並不在意兩人的關係,只是發現冶豔花朵一雙冷利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帶著濃厚的審視意味,而路邊小花……

    “走開啦,熱死了!”小野菊有練過的,臂彎往後一撞,腳跟往後一踩,就把冶豔花朵打回原形,抱著狗腿“該該”叫。

    小花狂野修理冶豔花朵,該說是潑辣還是有個性?辛雅風又往後退了一步……

    “走吧,我們到屋裡去談!”小花一雙精明的眼睛落在辛雅風直往後退的腳步上,伶俐的手腳迅速攔截,一絲退場的隙縫都不給他,就揚著大大的笑容拉住他往小木屋走去,話匣子打開來讓他完全沒有插嘴的餘地……

    “我聽說你是國外歸來的天才調香師,現在有自己的香水公司,不是我自誇,我這兒的花香氣又沉又濃。我受外公的影響,從小就喜歡‘拈花惹草’立志當花農,我大學園藝系畢業後向舅舅借了外公留下來的農地,和隔壁的小夜合作,我的目標是要栽培能夠開出真正的黑色花朵的花苗,打造出一座在豔陽下也能黑得不透光芒的‘夜色花園’。我今年二十九歲,你跟阿潦同年吧?你比我小一歲……”

    辛雅風瞪著拖住他的那只手,戴著沾有土壤和草屑的工作手套,在他乾淨的衣袖留下手印,這都不是重點,問題出在於……這只拖住他不放的手,驚人的力氣,有股糾纏不放的氣勢,直讓辛雅風有深受西門千秋矇騙的惱火!

    “臭丫頭!明天還有批貨要交,你別忘了!”隔壁的小夜,冶豔花朵雙眼噴火燒著辛雅風的背。

    “少囉嗦,要變天了,快回去收花!”小野菊揮揮手,憑著一股獵人擒住獵物的蠻勁把辛雅風拉進小木屋。

    夜色花園裡,放眼死氣沉沉的花色,飄出詭異的氛圍,已經夠奇怪了,置身園中的兩個女生性別更錯亂。

    看上去是……路邊小花頗受冶豔花朵青睞,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夏日午後的天色宛如後母的臉色,正午時還豔陽高照,一下子就風雲變色,烏雲密佈了。

    位在夜色花園中的小木屋是苦薏外公親手蓋的,後頭有小倉庫堆放農具,屋側有階梯可以爬上屋頂平臺欣賞花園美景,木屋旁邊的溫室則是苦薏培育幼苗用的。

    外公生前曾在這兒生活過一段時間,屋裡有小廚房、簡單的衛浴設備,苦薏的家不在後辛縣,往返有段距離,她索性就搬過來住了。

    “那位小姐?哦……你說小夜啊,他是我高中同學,以前家裡專門做花茶批發的生意,小夜很有興趣,花茶的制程和行銷他是專家,種植方面我比較在行。他家就在隔壁而已,兩塊田地相連在一起,他提議合在一塊兒種花,我們已經合作好幾年了。”

    不過……小夜不是“小姐”,他是貨真價實、性向清楚、個性粗暴的男生,他只是長了一張很有女人味的臉,又愛留長髮,所以經常招來“美麗”的誤會。

    苦薏一臉笑咪咪地看著辛雅風,既然是美麗的誤會,當然是應該繼續下去,這樣她就覺得……活著真好,生活裡處處有樂趣,嘻嘻。

    苦薏沖了一壺玫瑰薄荷花茶招待貴客,很驕傲地向他介紹道:“我們種的花不用農藥,花朵採用古法日曬乾燥;天然的花朵經過陽光曝曬能脫澀,利用陽光紫外線的催化作用熟成還具有溫和、甘潤的口感,保留天然風味,香氣較沉,你喝喝看。”

    小木屋前種植著各種香草植物,辛雅風看她方才進屋時隨手摘了兩片薄荷葉,走進廚房迅速就沖出一壺花茶,也不知道葉子有沒有洗……

    “嘖嘖嘖,又來一個超級潔癖!你跟東方潦還真不愧是好朋友,他每次看我摘葉子都怕我用灰塵毒死他。安心喝吧,我用礦泉水洗過才丟進茶壺裡,第一泡茶也倒掉了。”苦薏瞧他和東方潦一樣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真是物以類聚。

    面對她的調侃,辛雅風一貫的沉默冷淡,不管她是因為東方潦的關係才和他拉近距離,或者本性如此,他所想的就是找到機會趕快離開而已。

    辛雅風垂著目光,低頭品嘗花茶,瞅著杯中熱氣冉冉上升,濃醇玫瑰花香撲鼻,他淺嘗一口,眼底躍過一抹光芒……

    無可挑剔的好味道。

    玫瑰茶甘甜清爽潤喉,餘韻有淡淡的薄荷清涼不搶味,調配適中,原來炎熱天氣,也不一定要冰涼的飲料解渴,這杯玫瑰薄荷茶正適合。

    現在,茶喝了,他來這一趟,確定和西門千秋的協議得重新再談,他也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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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01:47:55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噗!咳……咳咳……”辛雅風若有所思地抬起頭,目光拉上來,驚見她不雅的動作,一口茶來不及吞下把他給嗆著了。

    “啊,我忘了跟你說茶剛泡好很燙,慢慢喝……燙到了嗎?”屋裡悶熱,冷氣才剛打開,苦薏把電風扇對著自己,脫下袖套,又脫下工作服,剩下一件貼身的白色背心,她從胸口拉了拉濕透的背心在電風扇前面吹著,終於涼快多了。

    “……沒事。”辛雅風放下茶杯,窘迫的他表面上若無其事,心底已經悶了不快。

    苦薏一面吹著涼風,一雙眼睛盯著辛雅風一身白皙皮膚流口水,羡慕地說道:“我表姊西門草兒你見過了嗎?西門家有曬不黑的體質,就跟你一樣白,她下田不戴斗笠也不穿長袖,哪像我捆得跟木乃伊一樣,防曬油也沒少擦過,惱人的是從來沒白過……”

    辛雅風耳邊盡是她聒噪的聲音,腦袋裡揮不去那件濕透的背心下,凹凸有致的曲線……活色生香的畫面——過目不忘,偶爾也會成為缺點,例如此刻。

    受到她的聲音加上深刻的殘影干擾,辛雅風需要時間重新整理思緒,他移開目光,環視小木屋……

    用來當做客廳使用的區域擺了一張長型沙發,小茶几,兩張木凳,窗戶旁掛了巨幅風景畫,在她坐的木凳後面是置物櫃,旁邊則是書櫃……能夠看到的空間不大,幾眼就看完了。

    看不到的地方,是辛雅風坐的沙發後頭,用一塊布簾遮起來,當做寢室用。

    剛才兩人進來,苦薏第一個動作就是沖到沙發後頭把布簾拉上,可能她以為這麼做來得及挽救她的形象,辛雅風也尊重她的隱私權,可惜她沒有及時通知,他也就來不及避開視線——對於他打開香味的嗅覺等於釋放超能記憶的能量,身處一座充滿香氣的花園中,匆匆一瞥,有如備載大光圈的單眼鏡頭精准對焦,快門千分之一秒,連拍數十張,張張清晰不失焦……擁有特殊能力,辛雅風總不能告訴她,他連她扔在床上的內在美有刺繡蕾絲,圖案是牡丹花,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拉上布簾其實多此一舉。

    辛雅風完全沒有在聽她說什麼,腦海中記憶著身後布簾遮起雜亂的一幕……一塊床墊直接擱在地板上,扔著被子,散落著黑色筆記本,各色原子筆,身上脫下來的衣褲,清晨起床按掉的鬧鐘,她的生活習慣……不予置評。

    床的周圍,在地板上堆了幾疊沒有放回書櫃的書籍,看得到的書名有種花寶典、園景設計、愛花人集合、花禮設計、野花香、乾燥花練習本、世界級花卉育種、花色之戀、花草遊戲、幸福花物語……等等,大部分是與園藝有關的書籍,本本都有翻過的痕跡,種花應該是她的興趣。

    除此之外,床邊還有幾本時尚雜誌、衣裝衣著、當季彩妝……書本挺新的,會特別買這些書,說明她也重視打扮,和眼前的形象……明顯有落差。

    “……不過夏天就很辛苦,一、兩個星期不除草,雜草就反客為主了。好吧,辛雅風,你應該觀察夠了吧,我們什麼時候去辦結婚登記,擇日不如撞日,今天?”苦薏喜歡交朋友,所以隨時都能打開話匣子,偶爾也會碰到像面前這頭牛,任她一個人彈琴的無奈場面,這時候她就直奔主題了。

    雖然辛雅風心裡已經排除和西門千秋合作的可能性,不過若是沒有適合的藉口,就當著女性的面一口拒絕,如此沒有禮貌沒有風度的行為,有違他所受的教育。

    “……你能否告訴我,你答應這樁交易的理由?”

    苦薏本來臉是對著電風扇吹,聽到他終於肯開金口了,她把板凳拉近,隔著茶几盯著他看,換她不講話了。

    “……西門千秋說你完全明白這筆交易目的在於説明西門家取得土地,結婚登記只是權宜之計,不具實質意義,有效期只有三年。”辛雅風往後靠向沙發,兩手環抱胸膛,一副能離她多遠是多遠的防備姿態。

    “嗯,千秋說得很清楚,我也很明白,我們只是去辦理登記,形式上去戶政事務所換一張填有配偶名字的身分證,一切都是為了幫助西門家順利取得土地,兩人不是真正的結婚,並且三年後必須無條件離婚。”苦薏有條不紊的回答他。

    辛雅風點了點頭,“那麼你能說明……”

    “我會答應花掉三年寶貴的青春去幫西門家,那是因為西門草兒是我的親人,我幫助親人天經地義,而且我和野草兒感情很好,比親姊妹還要親,能夠幫得上忙我高興都來不及了。還有,辛雅風,有一點你絕對可以放心,雖然你的條件很好,不過我不會喜歡上你,因為我已經心有所屬,那個人就是西門千秋。”

    “你跟西門千秋在交往?”辛雅風一怔,與其說意外,不如說的確是……讓他可以重新考慮。

    “哈哈,還不到交往的程度,不過那是我的目標,千秋大人是我的理想,我的夢中情人。”

    原來只是單戀。

    “哈,你看起來很為我感到失望呢,真是開心,希望你繼續替我加油。”苦薏笑望著他,“辛雅風,雖然我也可以騙你,說我和千秋已經在交往,不過既然要合作,我覺得彼此應該拿出誠意來,所以我對你說的都是真話,希望你能夠感受得到。”

    意即……她也能夠感受到他的敷衍和排斥?辛雅風緩緩看向她。

    苦薏卻挑在這個時候說:“你知道阿潦很以你這個朋友為榮嗎?他在我面前誇獎你,說你條件很好,有外表、有內涵、有專業能力,行為處事認真嚴謹,不是隨隨便便一個女孩子能夠配得上你。辛雅風,你朋友這麼挺你,你聽完有什麼感想?”

    尖銳的視線,刺耳的話,諷刺著他對東方潦不講義氣,不顧朋友妻的死活。

    辛雅風並不需要向一個外人說明,所謂樹大招風,他的成長環境和背景、他出生就註定扛在肩上的重擔和責任不是外人所能想像,他時時都必須提高警戒,謹言慎行,避免被有心人士設計和利用,給家族帶來災難。

    辛雅風即便有心幫助朋友,他也不能憑著一股子熱血衝動行事,他必須要審慎評估,做好萬全準備,一旦允諾,他就得扛起事後的責任。

    苦薏一番話其實是說來激他的。

    她認為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交流,在於互相瞭解與溝通,她對辛雅風一點也不瞭解,他又“沉默是金”,所以就故意招惹他。

    但是她並沒有成功,眼前別說觸怒他了,連一陣冷風都沒掃過來。

    辛雅風依然淡漠,沒有被惹毛的跡象,絲毫不為自己辯解,只是把她裝進可燃物垃圾袋裡,丟到“外人”那一區等著垃圾車來收。

    所以苦薏也瞭解到,要把辛雅風激怒,沒有千年功力,少說也要活上百年來修練才有機會一拚,可惜她沒有那麼長的命。

    從好的方向來看,辛雅風有風度、有修養,不過這樣的人嘛……

    嗯,冰山王子。

    冷到都把她凍著了。

    苦薏發現屋裡的冷氣涼了,趕緊在背心上加一件衣服。

    “好吧,我想我們給彼此的‘面試時間’就到此告一段落,我也大概可以瞭解你的困擾了。”苦薏拍拍手,開始給他打分數,頻頻點頭褒獎他,“阿潦說得沒錯,你們家五代單傳的基因真強大,有外表、有內涵,有風度、有教養,果真是賞心悅目又珍貴的國家風景保護區。”

    “……你真正想說什麼?”辛雅風終於發現自己一直到剛才為止都被她觀察和考驗著。

    “哈,你的反應還真快,有這麼多優點,怪不得女孩子追著你跑。我聽阿潦說很多女孩子喜歡你,主動在追你,讓你很困擾。在古代的流行語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現在是男女平等的民主時代,換句話說,女孩子也有權利追求自己喜歡的物件,你的條件這麼好,聰明的女孩子為了追求幸福當然會懂得把握機會,所以你也別太排斥追求你的女生,也許你的幸福就在裡面。”既然是東方潦的朋友,也算是她的朋友,大家朋友一場,苦薏想對冰山王子說的就是這些話。

    但是對於辛雅風來說,彼此生活在不同的人生軌道上,她這番話說得過於輕鬆,顯得有些像……風涼話。

    所以,辛雅風也沒有任何回答。

    “喂,辛雅風,你這個人真的很難聊天耶。”苦薏擺擺手,完全被他冷冰冰的反應給打敗,直接拖板凳向前,拿了紙和筆,趴在茶几上寫道:“秘密結婚條款……第一條,我苦薏,和辛雅風辦理結婚登記,為期三年,此婚約僅為幫助西門家取得土地之用,兩人均無履行實質婚姻之義務和權利。”

    辛雅風都還沒做出決定,就聽她邊寫邊念,自作主張寫起秘密結婚條款,他張開口正準備打斷她時……

    “第二條,辛雅風不得逼迫苦薏進入辛家當媳婦,並且不得以丈夫之名隨意進出苦薏的住處、碰觸其身體。第三條,苦薏名下財產為個人所得,辛雅風不得查看並且不具支配資格——”

    “苦小姐……你是否多慮了。”在辛雅風聽來完全是杞人憂天的條款,讓他還沒做出決定,就先打斷她洋洋灑灑的長篇大論。

    “辛雅風,你是否有王子病?”苦薏抬起頭,和他眼對眼瞪著看。

    “……這是什麼意思?”

    “主張要避免麻煩的人是你,你要擔心我覬覦你的財產和美色,怕我霸住你辛雅風夫人的寶座不下來,嚴防我纏著你不放,所以你要求我說明我答應交易的目的。你要防患未然我很認同而且誠懇配合。你是你家的寶,我在我家算不上寶可也不是草,你哪來的優越感認為我多慮?”

    苦薏當然沒有多慮,她壓根就很相信眼前這個細皮嫩肉、高貴的冰山王子不會多看她這個“黑肉皮”一眼,更遑論以上她開的條件。

    她是不能丟了苦家的臉,身為苦家的女兒,厚著臉皮也要保住苦家的名譽,這是苦家女兒的骨氣。

    “……我知道了,是我失言。”辛雅風點了點頭,向她道歉。

    “哇啊……這樣你也能同意——咳咳,我是說你這個人很不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看你優點這麼多,真考慮三年後把你回收——哈哈哈,我開玩笑的啦,要順便寫離婚協議書給你也可以。”看他臉色變,苦薏哈哈大笑。

    的確是純屬玩笑,因為她早有千秋大人,心中早有一片風景,這片國家風景再美好,她的心也擱不進去了。

    苦薏拿著筆低頭繼續寫……

    “第四條,同上……苦薏和辛雅風註冊之後,苦薏不得逼迫辛雅風回門當苦家女婿,不得以妻子之名任意出入辛雅風的住所,碰觸其身體。

    “第五條,辛雅風名下財產為個人所得,苦薏不得查看並且不具支配資格。

    “第六條,兩人在三年婚姻期間不得干涉對方的生活,不得對外透露已婚事實……以上,在兩人完成結婚登記手續後自動生效。苦薏、辛雅風簽名、蓋章。”

    苦薏寫好以後,自動簽好名字,拿出印章蓋好,遞給他。

    “你先看看,還有需要補充的部分就寫在下面。我先上網查查看去戶政事務所辦理登記要準備的證件和文件。”

    苦薏正要打開電腦,辛雅風已經一眼掃完她寫的條款,若有所思地瞅著她臉上的雀斑,沒有任何妝容的側顏,然後開口。

    “結婚證書需要兩名證人簽名,男女雙方的身分證、印章、戶口名簿、照片。”

    苦薏緩緩抬頭看著他,嘴裡含著一聲“哇啊”……崇拜的注視他三秒鐘,因為她其實很清楚他今天本來只是來“探路”,等於辛雅風是把還沒決定要做的事情,都事先做好準備功課了,而苦薏是屬於暑假最後一天才趕作業的人,哪能不佩服。

    “那今天辦不成了,我得先回家偷出戶口名簿,還得去拍照,最快也要後天才能準備好吧……你呢?”

    辛雅風拿起筆,在她寫的結婚條款下麵的空白處增列第七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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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鈴……

    鈴——鈴——

    鈴鈴鈴——

    清晨的空氣飄著花香,露珠貼著花瓣,順著綠葉緩緩滑落,默默地滋潤大地。

    夜色花園的主人參加朋友的告別單身派對,狂歡到淩晨三點才回家,一早爬不起來,任憑鬧鐘響不停。

    叩……

    叩、叩。

    單身一個人住的好處,就是天高皇帝遠,三更半夜回家沒人管,睡到日上三竿沒人念,偶爾放縱,可以睡飽飽再起床工作……

    鈴鈴鈴——叩、叩、叩!

    鈴鈴鈴——叩叩叩叩!

    雖然遠離阿爸、阿母的叨念,但是有她想一腳踢飛的鬧鐘,還有隔壁天殺的夜家樺!

    嗝……小野菊……我們還有一批花要采,明天一早我來叫你……

    嗝……小夜子……你喝茫了吧……你體力有比我好嗎?我等你叫起床,別開玩笑了……

    昨晚兩人一起參加派對,一起喝到醉醺醺,同搭一部車回到家門口互道晚安。

    以前上大學,兩人也經常和一群朋友玩通宵,她可以整夜不睡一早精神抖擻照常上課,夜家樺這只不睡會死的豬經常翹課。

    現在是怎樣,即將步入三十大關,男人反而精力旺盛,女人老得比較快嗎?小夜這小子竟然能起大早工作!

    鈴鈴鈴——叩叩叩!

    鈴鈴鈴——叩叩叩!

    沒辦法,人手不足,她和小夜加起來四隻手,花朵盛開是不等人的,今天的活兒不做,就等著一片明日黃花做肥料。

    “知道了……知道了,起來了,起來了啦……”

    鈴……啪!

    苦薏把鬧鐘擱在腳下的地板上,眼皮像強力膠黏住張不開,像只蟲子一樣在被子裡鑽了許久,才從床頭鑽到床尾,伸手摸到鬧鐘,用力一拍,剩下——

    叩叩叩,叩叩叩!

    陣陣的敲門聲終於把苦薏從床上挖起來,她頂著一張大花臉,抓著一頭亂髮,拖著沒醒的步伐拉開門,嘴巴還打著大大的哈欠——

    要知道酒後不開車,酒醉不洗澡,單身醉女半夜三點回到家,當然是破抹布的背心和松垮垮的短褲換一換就爬上床,一早再起來洗澡卸妝。

    “哈啊……早……我去洗個澡,幫我煮一杯特濃咖啡。”對著大門伸懶腰,抓了抓頭皮,揉著紅通通的眼睛、赤著腳丫子苦薏轉身去盥洗。

    她沒見……門外一片黑鴉鴉。

    濛濛亮的早晨,濃重的霧氣未散,陰沉沉的花朵中,一顆顆畢恭畢敬的黑色頭顱抬起來,一張張肅穆的臉對著衣衫不整的背影……

    夜色花園來了一群人,整齊穿著白色襯衫、黑色背心的制服,男生黑色長褲、女生黑色裙子,分成兩列,在門拉開時兩排人身體呈四十五度鞠躬行禮,整齊一致的抬起頭來,對著屋裡那抹背影行注目禮……不知道算不算走運,這群人來不及看到苦薏那張臉。

    也不知道不幸或有幸,敲門的是一個長得高高瘦瘦,穿著改良式灰色旗袍,站得直挺挺、戴著老花眼鏡的女士,她似乎料想不到前來應門的小姐是這副德行,受到驚嚇了,呆了呆才找回聲音——

    “少奶奶,我是李管家,我奉太爺之命,前來協助少奶奶收拾行李,老人家正在等少奶奶回去一同用餐,所以……打擾了。”

    苦薏頭也沒回,揉著眼睛跨進浴室,腦袋還沒醒來,她以為夜家樺那個電視迷跟在後面進來打開電視機,是從電視裡傳出來的聲音。

    這是演哪一個年代的時代劇,還少奶奶咧……太爺又是哪一個朝代的稱呼啊?

    砰。

    苦薏關起門,脫下衣服戴上發帽,倒了點橄欖油抹除殘妝,打開蓮蓬頭。

    “少奶奶,你有十三分鐘的盥洗時間,這段時間內我將著手整理物品,你的行李我先運回家去。”

    嘩啦啦……

    “那麼,我開始整理了。”

    噗哧!一大早小夜子是看哪一台的重播啊,剛好在她洗澡時間出現這樣的臺詞。

    十三分鐘是要強調什麼?通常女孩子梳妝整理打扮花上一個鐘頭是正常的,堂堂少奶奶只有十三分鐘,這個戲裡的少奶奶肯定是在豪門裡被虐待的媳婦。

    她在水聲裡聽著電視聲音,洗面乳、沐浴乳一併抹上,蓮蓬頭直接往臉上沖。

    水聲伴隨著電視機裡傳出來的音效。

    嘩啦啦中……

    隔著門,一陣窸窸窣窣,有腳步聲,有紙箱的聲音,拉膠帶的聲音,有抽屜開開合合,還有搬運、碰撞聲。

    “雜物裝箱,衣櫃直接搬。”

    唔……這是哪一台製作的戲,音效做得好逼真。

    苦薏拉了條毛巾抹幹臉,沖個澡,眼睛終於能夠打開了。

    沖掉身上的泡沫,擦乾身體,她拿牙刷擠牙膏,邊刷牙邊抹掉鏡子的霧氣,拿下發帽,從鏡子裡看見自己昨晚卷得美美的大波浪已經不復見,睡了一覺取而代之的是一頭狂亂像暴怒獅子般的頭髮。

    “李管家,櫃子要如何處理?”

    “扛走,直接搬入少爺房間。”

    “床……”

    “床也搬走。”

    “沙發……”

    “茶几、沙發、凳子都搬走。”

    “李女士,還有廚房……”

    “廚房的不用搬。外頭那幾盆香草植物搬上車。”

    “是。”

    苦薏一邊刷牙,一邊對著鏡子用手翻開右眼的下眼瞼察看,昨晚開紅酒,被酒噴到,是不會痛了,不過一圈紅通通的,難以分辨是被紅酒傷到還是熬夜的痕跡?

    嘩啦啦……

    咕嚕嚕……

    叩、叩。

    “少奶奶,時間快到了,你的衣服我放在外面。”

    苦薏光著身子,關在浴室裡開著水龍頭正在漱口,立體的敲門聲和吻合逼真的情境,她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哇哈哈!要不是電視劇裡才聽得到的稱呼穩住她,她真以為有人在外面敲門了。

    如果是有人敲門,那就是小夜想整她,故意找人錄製的臺詞和音效,這種把戲她也玩過。

    苦薏關掉水龍頭,抹乾淨嘴巴,終於清醒了,想到她衣服沒有拿,小夜在外頭,她只好先把衣服套回去,回房間去拿衣服。

    喀……

    打開門,她踏出浴室,瞥見她平常外出在穿的一件洋裝折疊整齊地擺在門旁的置物櫃上,而……

    她跨出浴室,跨進另一個時空了嗎?

    難道是掉進電視機裡了,這不是小夜能玩的把戲——

    “這是哪裡?”

    熟悉的,又陌生的空間……空間,空蕩蕩的小木屋,比她剛搬進來的時候還要空,傢俱搬空到她無法稱為住家,一個穿著旗袍,模樣很端莊的阿姨正在門口指揮著外面一群人,聽到她的聲音回過頭來。

    “少奶奶,你的衣服……沒有時間了,請先上車。”

    窗外的景致,一片夜色的花朵是她親手栽種的,說明她沒有踏錯時空,眼前穿旗袍的阿姨也不是電視劇裡的人物,而……

    不見小夜的影子,那麼她剛才開門放進來的是“李管家”和外頭那群人——

    她聽到的搬家音效,是真的——

    她的家,被搬空了——

    在……“少奶奶十三分鐘的盥洗時間”——她洗澡的短短十三分鐘裡!

    “少奶奶,你怎麼了?”李管家看她掉了下巴驚訝的表情,笑著向她賀喜道:“恭喜你嫁給少爺,太爺已經在等你了,我們快回去吧。”

    苦薏看看她,轉頭往後看……後面沒人,真的是在跟她說話。

    叫她少奶奶,這個時空錯亂的阿姨是跑錯場子了吧,不然就是她喝得太茫了還沒清醒……回去睡一覺會不會好一點,但是她的床也不見了……

    苦薏楞在空蕩蕩的木屋裡還沒搞清楚狀況,突然手臂被一股蠻力扯住!

    “少奶奶,辛家早晨的用餐時間是六點,太爺不喜歡遲到的人,沒多少時間了,我們快走。”這個跑錯時空的阿姨很有力氣,一把拉住她就急忙往外奔!

    “新家?不不,我喜歡舊家也沒有要搬家……我是說阿姨,你跑錯地方了——”苦薏已經不知所云。

    夜色花園裡留了一條小貨車專用的通路開到小木屋旁,整條白茫茫灰塵卷起。

    “我的床……我的櫃子……等等,是要載去哪裡啊——”苦薏來不及攔下載著傢俱的貨車和幾台轎車揚長而去。

    “高辛市。一會兒就到了,快進去。”苦薏被塞進最後的一輛車裡,跟著李管家坐進來,看她還在狀況外的表情,連“辛家”都聽成“新家”,不得不糾正她說道:“少奶奶,你嫁給少爺,入了辛家的戶口就已經是辛家的媳婦,在辛家,是不能隨便鬧笑話的。”

    辛家的媳婦?辛家……

    苦薏坐在寬敞的大轎車裡,眼珠子差點掉出來,聽到旗袍阿姨說的話,眼前一片五里霧散去,腦袋裡迸出一個名字,跟著咬牙切齒知道了這一切怎麼回事——

    辛——雅——風!

    第二條,辛雅風不得逼迫苦薏進入辛家當媳婦……

    一個禮拜後

    鈴……鈴……鈴……

    啪!

    苦薏走出浴室把鬧鐘按掉,牙刷塞進嘴巴裡,從房間的視窗望出窗外,看著外面風景刷牙。

    窗外一片綠意,遼闊的草皮包圍三棟房子,主屋三層樓白色建築蓋得雄偉氣派,前庭造景出自名師之手。

    主屋左後方兩層樓的房子造型奇特,像隨意堆疊的兩塊長形積木,運用了大面積的玻璃,採光良好,日照充足。

    主屋的右後方就是她現在的所在地,蓋在水池前大樹旁的兩朵綠色蘑菇屋,和玻璃積木房遙遙相望。

    三棟房子以不規則的步道連接,走路嫌遠,拿來晨間慢跑練體力很不錯……瞧,才說著就有人跑過去了。

    蘑菇屋開著窗子,窗戶貼近水池邊的步道,一身白色休閒服的慢跑者匆匆晃過,又慢慢往後退,在窗口停下來,一臉汗水望著她。

    苦薏一手插著腰,嘴巴裡塞著牙刷,她上上下下的刷著,左邊刷完右邊刷。

    視窗外面跑步經過的男人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直瞪著她。

    苦薏還是一副悠哉地刷她的牙齒。

    “……你怎麼會在這裡?”辛雅風以為是他時差還沒調好眼花看錯了人,苦薏出現在他的家裡,居然還站在視窗邊刷牙!

    苦薏當然沒有回答他,因為她只有一個嘴巴正忙著刷牙,所以她繼續看著他。

    “……三分鐘可以嗎?”辛雅風臉都黑了。

    苦薏點了點頭,轉回浴室漱口。

    嘩啦啦……

    咕嚕嚕——

    看得出來辛雅風已經氣到連一碗泡面的時間都不能等,泡一碗面拆包裝、加調味料加上泡開的時間都不只三分鐘。

    不過苦薏可以瞭解他的心情,一個禮拜前她連人帶殼被抓來辛家,她當下氣到腦袋短路以為是辛雅風的傑作,差不多就是他現在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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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01:48:30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苦薏漱洗完畢,打開門讓他進來。

    辛雅風和她完成登記後隔天就出差到國外,昨天深夜才回來,至今沒有人告訴他家裡來了一個“外人”!

    他踏進蘑菇屋,這棟房子本來空著,現在……

    夜色花園小木屋裡的櫃子、沙發、茶几、床墊、書籍、黑色筆記本,還有她的衣櫃,她把整套傢俱和雜物全搬進來了!

    “你可真堂而皇之!”辛雅風真是罵人不帶髒字的,一個冷眼色瞬間就把童話般溫馨的蘑菇屋搬進竹林深處,同時刮起一陣冷颼颼令人不寒而慄的咻咻聲。

    “唔……深有同感,我適應滿快的。老實說,我寧願在田裡鋤草也不想進廚房,我做的東西很難吃,每天起大早,早餐店還沒開,除了啃麵包都不知道要吃什麼,在這裡清晨六點就有早餐吃,餐餐都是專業廚師在伺候,每天衣服有人洗,房間有人打掃,又不必跟你同房,跟單身沒什麼差別,所以被綁架過來以後,我就乾脆把這裡當成飯店住下來了。”

    辛雅風聽到她是被綁架來的,看見她眼底一片嘲諷,終於怒意才散去,打開結界,重新把蘑菇屋搬回原來的地方。

    “……這麼快就被發現了?”他聲音緩和了。

    苦薏點點頭,抱起胸膛分析道:“果然戶口裡多了個人,身為戶長不可能不知道,又不是我阿爸。”

    苦家的戶口名簿就放在二樓電視櫃下面的抽屜裡,辦理結婚登記需要更改戶口名簿,苦薏跑回去偷偷拿出來,準備等下次回家再偷偷放回去。

    辛雅風望著她,表情有點無言。

    “話又說回來,戶口名簿這種東西都是用得到才會去翻,沒有人會有事沒事拿出來看,如果不是你偷取的技術太差被發現,就是你們有錢人家吃飽很閑。”瞧,她也是可以罵人不帶髒字的。苦薏很得意地昂起下巴。

    辛雅風並不想和她討論他如何不著痕跡從曾祖父的保險櫃裡“借用”戶口名簿的過程,她的調侃他也當耳邊風。

    “不過……你為什麼會住進蘑菇屋?”辛家人都住在主屋,辛雅風是因為喜歡積木屋的採光,加上想保有隱私空間,所以大部分時間待在那兒。

    辛雅風無法理解的是,家裡三代老人天天巴望著他趕快娶個媳婦兒進門,現在苦薏和他完成登記的事情曝光,老人家遂其所願,沒有張燈結綵鑼鼓喧天大辦喜事,反而悄悄把苦薏安置在偏僻角落,究竟……

    她做了什麼事?

    “你現在的眼神很沒禮貌你知道嗎?”

    究竟一個禮拜前那天早上發生什麼事,對於生長于平凡的小家庭,平凡長大的苦薏來說,整個過程已經超出她二十九年來的人生範圍,這麼“驚奇”的經歷她正苦於無處分享,等到辛雅風回來終於被她逮到機會了,她趕緊——

    往窗外看了看,清晨五點多,一隻小貓都沒有,不過辛家從上到下都很早起,所謂隔牆有耳,為了避免還有人突然晨跑經過在視窗停下來,苦薏關門、關窗,把辛雅風拉到角落,用發亮的眼神,發現新大陸的聲音跟他說……

    “那天從戶政事務所出來,你說你隔天要出國記得吧?結果你前腳一走,隔天一大早真花姨就帶了一群人把我家搬空,然後啊……”

    辛家位在高辛市,黑色大轎車離開夜色花園,從後辛縣駛向高辛市。

    跨一個縣市的距離是多遠?就在苦薏腦袋短路咬牙切齒在心裡叫駡出“辛雅風”的名字時——

    “到了。”

    “……啊?”

    苦薏跟隨李真花李管家的目光往車窗外看,才一眨眼的工夫,像撕畫報月曆般,外面的風景從鄉下農村換成了國外渡假村。

    苦薏揉了揉眼睛,看向李管家……

    洗一個澡的時間搬空她的家。

    才上車說不到幾句話,就把她帶入另一個世界。

    李管家——是小叮噹嗎?

    當然不是了。

    苦薏往後看,黑色大門正緩緩拉起,門的兩側連接的是每天都看得見的灰白色高牆……

    這面牆緊連夜色花園的土地,圍牆又高又長,拉起的不只是縣和市的界線,牆內植滿大樹如一片森林,是她爬上小木屋的天臺也看不到的另一個世界。

    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高牆內住著超級有錢人,是國內有名的辛氏集團創辦人的家。

    西門千秋說過辛雅風青年才俊,活躍於上流社會,東方潦也是青年才俊,活躍於上流社會,他是白手起家,他和辛雅風又是好朋友,她自然把兩人的成長環境背景畫上等號,加上東方潦來過夜色花園多少次了,一次都不曾提過隔壁就是他好朋友的家,苦薏更不可能會把辛雅風和辛氏集團圈在一塊兒!

    車窗外,柏油路兩旁是高大的棕櫚樹,一片綠油油的遼闊草皮包圍著精雕細琢的園景和雄偉的白色建築。

    苦薏正驚訝於她身分證上面登記的配偶辛雅風竟然就是辛氏集團的繼承人,生活在高牆內另一個世界裡的人時——

    她穿著像破抹布的條紋背心和深藍色短褲,頂著狂暴獅子頭,穿著夾腳拖,站在富麗堂皇得像宮殿那麼大的餐廳裡,在辛家三代面前……

    辛家的餐廳,大得讓苦薏頭一次發現夏天的清晨不用開冷氣竟然也會讓人冷得起雞皮疙瘩。

    辛家三代,辛雅風的曾祖父、曾祖母,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到齊了,六個人穿戴整齊圍繞一張大圓桌,六雙眼睛全落在她身上,把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打量著……

    李管家走到一個老人面前,傾身說了些話,此時的苦薏只聽到嗡嗡嗡的聲音,就像辛家三代見到她的模樣,一片鴉雀無聲一樣,苦薏穿著一身的輕鬆舒適卻難以自在——

    簡直比穿著睡衣去參加婚禮還尷尬!

    還好苦薏很能自我調適,她是突然被抓來,不是自己跑來的,這身打扮也不是她的錯。

    想了想,苦薏就釋懷了。

    “……先吃吧!”終於主人開口了,苦薏抬眼望去,聲音嚴厲的老人頂著一顆光頭,頭皮光得發亮,兩道濃濃的白眉幾乎擠在一塊兒,眉心深紋聚攏,額頭幾條橫紋,鼻翼兩側刻下兩道深深的法令紋,坐得直挺挺的,渾身上下都是威嚴,看起來是個相當嚴肅、慣于發號施令的老人,應該就是李管家口中的太爺,辛氏集團的創辦人,辛雅風的曾祖父了。

    李管家把苦薏帶到位子上,苦薏坐下來,腦袋還轟轟響,沒想到她有幸和辛氏集團的創辦人坐在一張餐桌上吃飯,而鼎鼎有名的辛家吃的早餐……

    原來是這個樣子啊!

    苦薏雙眼盯著圓桌上的菜色,捧起碗筷在內心裡連聲驚歎……

    哇啊,鼎鼎有名的辛家的筷子!

    哇啊,鼎鼎有名的辛家的碗!

    哇啊……哇啊……鼎鼎有名的辛家也吃豆腐乳耶!

    苦薏一坐上餐桌,馬上忘記自己身分證上的配偶欄已經登記辛雅風的名字,逮住機會增廣見聞,津津有味地體驗高牆內的早餐生活,準備以後說給她的子孫聽。

    等將來她和夢中情人結婚生子,有了孫子以後,她應該也已經成功的讓夜色花園開滿黑色花朵,她拉著孫子的小手,指著高聳入雲天的灰白色圍牆,對她的孫子說……

    我的西門孫兒,奶奶跟你說啊,那裡面餐廳特別氣派,一張大圓桌來二十個人吃飯都沒問題,你知道他們用的碗筷,吃的早餐有什麼不同嗎?

    奶奶在裡面吃完一頓早餐以後發現啊……以為可以變神仙,結果填飽肚子以後還是人,還真的沒什麼不同。哈哈……

    “哈哈哈——”

    挑高設計,寬闊空間,辛家的餐廳突然爆出笑聲,由於笑聲過於響亮,以至於餘音繞梁,在整個餐廳裡回蕩不去……

    哈哈哈——

    哈哈哈——

    哈……

    餐桌上,六雙眼睛注視頂著暴怒獅子頭的苦薏發出狂笑聲。

    回音撞進苦薏的耳朵裡,聽到自己的笑聲,她抬頭看見六張面無表情的臉……直接就放開手讓筷子掉在地上。

    “……失禮了。”她很優雅的起身拉開椅子,慢慢的蹲下身子……鑽進桌底下。

    一頓早餐在苦薏爆出的笑聲中結束了。

    雖然出了點小差錯,苦薏也算是享用完鼎鼎有名的辛家早餐——

    “西門孫兒?”

    蘑菇屋關著窗門,光線從天窗掃入,微微幽暗,兩朵蘑菇屋空間寬敞,容納原有的一組桌椅和她的家當還有足夠的空間充當她的舞臺。

    辛雅風就坐在長沙發上,隔著茶几,看她一下子瞪著大眼,一下子發出狂笑,一會兒又迅速蹲下,表情帶動作說得很起勁,一大早她可真有精神。

    “因為我還沒想到我和千秋大人的孫子要叫什麼名字,所以暫時就叫西門孫兒。”苦薏說到西門千秋,一臉羞答答,和剛才站在窗口刷牙的模樣判若兩人。

    “……然後呢?”辛雅風看了一下手錶,他花掉十分鐘的晨跑時間,還沒聽她說到一句重點。

    然後……

    苦薏東張西望,跑去角落搬椅子,擺到辛雅風面前。

    她先立正站好,整了整表情,抬高下巴,用稍微遲緩的動作,一派威嚴地緩緩落坐。

    辛雅風看不懂她想做什麼,不過她的動作和轉換出來的表情有三分樣,看起來像……

    苦薏橫眉一掃,利目一瞪,手指向他——

    “偷戶口名簿,瞞著家人登記結婚,你們眼裡還有長輩嗎?簡直是把婚姻當兒戲!”聲音變了,粗嗓幹啞似老人,嚴厲的口氣和語調很好辨認,就是模仿辛家的太爺。

    “這些話……是曾祖父對你說的?”辛雅風眯起眼睛,集中的焦距在她的臉色上,看她模仿曾祖父生氣的模樣,對老人家把氣出在她身上,他頗為詫異和狐疑。

    “辛家五代單傳,身為辛氏集團的繼承人,辛雅風的婚事豈是他自己能決定!”苦薏一隻掌風推出去,對辛家的寶貝辛雅風抖著五根手指,稀有珍貴的五代單傳哪!

    辛雅風看她把五根手指晃得都快斷了,每一根手指都晃著對他的嘲諷,辛雅風只是覺得……就算曾祖父真給她氣受,似乎也不用太擔心她受到委屈,她一個人就可以玩得很開心。

    “喂,辛雅風,你說說,為什麼我要代替你被罵呢?”苦薏兩手一抱,看著辛雅風。

    “……抱歉。”辛雅風嘴裡說抱歉,內心卻另有所思,似乎對於苦薏的片面之詞持保留態度。

    “你是不是在想,令曾祖父選在你辛雅風踏出國門後,才把別人家的女兒叫過來罵,對自己的寶貝曾孫的溺愛和偏袒,一點都不像他老人家平常的作風。你懷疑我誇大其詞對不對?”苦薏看辛雅風那張臉,喜怒不形於色的,心思藏得好深,她不挖掘,他肯定一句也不會透露。

    辛雅風這時候多看了苦薏好幾眼,才坦誠道:“老人家的確有些脾氣,不過向來嚴以律己,公正客觀,他行事深思熟慮,魯莽衝動遷怒于人淺薄行為不是他平常的待人處事。”

    “但是你心目中寬以待人,深謀遠慮的偉大老人家,指著他五代單傳好不容易娶進門的曾孫媳婦兒——我的鼻頭,狠狠刮了一頓拂袖而去,接下來啊,令堂大人也就是我的婆婆當當當地登場了。辛雅風,原來你長得比較像你母親呢,白白的,冷冷的,很有氣質……”

    “你離題了。”辛雅風已經見識到她閒扯的功力,他若不出聲打斷她,他永遠不會知道她為什麼搬進蘑菇屋。

    “唉,我滿園的黑花什麼時候才能種出來……”

    這回扯得更遠了。辛雅風冷冷地瞪著她——

    “辛雅風,大家都是這麼聊天的,一般人聽到我這麼說都會順口問我為什麼想種滿園的黑花,進而互相瞭解認識交朋友,秉持散播歡樂散播愛的精神——”苦薏還沒扯完,辛雅風起身準備走人,她趕緊拉住他,端著笑臉把他請回觀眾席上,繼續說。

    “令堂大人我的婆婆就很貴氣優雅地端著骨瓷茶杯,那個茶杯一看就知道價……”在辛雅風一雙冷眼下,苦薏自動消音,清了清喉嚨挺直腰杆,兩手把茶一端,拉高聲線,清冷地哼道:“你叫苦薏是嗎……辛家需要媳婦,但是不隨便選媳婦!要進辛家的門,還得經過這個家裡每一個人的同意,你得先過五關斬六將,上山砍柴挑水,下山磨豆煮豆漿……好啦,後面是我加的。總之呢,令堂大人我的婆婆給她的媳婦下馬威,警告你的掛名老婆我說,你跟我登記結婚是一回事,想當辛家媳婦得先經過磨練和考驗,獲得辛家三代首肯,他們才會承認我是辛雅風的妻子。”

    “……所以,讓你住進蘑菇屋,是準備磨練你?”

    “哈哈,說磨練是好聽,光看我們兩人的外表,我猜你一家人看到我時,當場臉就黑了一半,心裡頭為你哭死。你是財閥世家的獨生子,我是小康家庭出身,上面還有一個哥哥跟我搶飯吃;你們講究門當戶對,維持優良血統,我們家世代都以突破傳統為目標,我奶奶在她那個保守的年代就未婚生子,獨自把我老爸扶養長大,所以我老爸是從母姓,我跟奶奶一樣姓苦。我阿母呢……這說來話就長了,總之你學識淵博,青年才俊,我種花是專業,專業以外我只會玩而已。這麼一比較下來,你家的人沒當場把我一腳踢飛出去,還肯讓我住在這裡,等著我自己出去,算是很給面子了。”

    苦薏很知道自己哪根蔥、哪根蒜,這不是說她看不起自己,是說明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裡,蔥和蒜在很多菜色裡增香添味,只是從來都不會成為主菜裡的主角。

    辛雅風凝視苦薏,他平常不說話,只是沉默不回話,卻很少回不了話……

    她臉上沒有嘻笑,沒有自嘲,只是客觀的指出來社會眼光底下,他和她之間的差異,他的家人選擇媳婦的條件……

    辛雅風一心以為他肯娶妻,一票老人就歡天喜地了,他的確是忽略了以往送進他房間每一張相親照裡的小姐,家世背景都是經過精挑細選,和他門戶相當這一點。

    但是……

    辛雅風隱隱扯眉,雖然她絲毫沒有貶低自己,也沒有嘲諷他的意思,一番話從她嘴裡說出來,看著她過於不在意的表情,他愈想愈刺耳。

    “辛雅風,你說曾祖父老謀深算——”

    “我沒說過這句話。”辛雅風莫名不悅。

    苦薏怔了怔,發現自己說錯話,吐了吐舌頭,“你說曾祖父深思熟慮,他開出三年婚滿才許你賣地的條件,我想這條就是‘門不當戶不對排除條款’,所以沉穩的曾祖父罵人了,貴氣優雅的貴夫人化身惡婆婆,因為你這個婚結得莫名其妙,他們一定都猜到我們只是為了土地登記結婚,我拿到面試的號碼牌,但是資格不符被刷除,你家的人希望我自動空出位置來,好讓西門千秋再安排下一個物件進來——以上,就是我潛伏在你家一個禮拜觀察研究的結果。你打算怎麼辦?”

    ……他打算怎麼辦?

    辛雅風看她一副局外人的表情……從第一次見面,辦理登記,到今天,兩人才見三次面,不過她對人不設防,所以幾場交談下來,要讀懂她的心思不困難,這會兒她大概希望換張舒適的椅子,好舒舒服服地坐著看戲。

    “椅子……好坐嗎?”

    “還好,是滿涼快的,不過硬邦邦,坐久了屁股痛,加塊軟墊會比較舒服。”苦薏是有點坐不住,扭來扭去。

    經辛雅風一提,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正坐著的木頭椅子,整張椅子是用一塊木頭刻出來的,擺在蘑菇屋裡很有整體感,就是坐起來不舒服。

    “時間到了,先去吃飯。”辛雅風果然猜對了。他嘴角微揚,突然發現時間過得很快,一下子快六點了。

    “辛雅風,上個禮拜你出國,所以我就不跟你算帳了。你今天可以把我弄出去吧?”苦薏跟著他走出蘑菇屋。

    “知道了。”辛雅風應了一聲。

    “呼……”苦薏大大松了一口氣,騎上她停放在蘑菇屋簷下的腳踏車,跟隨辛雅風慢跑的腳步,快快樂樂地去享用她在辛家最後一頓早餐。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要她說啊……新屋蘑菇屋,不如自己的小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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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01:48:47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辛雅風、苦薏秘密結婚,辛雅風在增列條款寫明:

    第七條,三年婚姻內,若有一方不小心讓婚事曝光,需自行承擔責任,各自的親友各自處理,不能牽連到對方的生活。

    苦薏同意了,以為只要到戶政事務所登記完畢就了事——

    “違約呢?”

    她這個人很大方,很容易相信人,所以條款列出來,她也沒有想到要有對應的罰則以防對方踩線。

    不過行事謹慎小心的辛雅風想到了,並且提出來,“若有一方不守約定,辦理離婚……”

    “不行!西門家一定要儘快拿到土地,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三年沒滿,誰提出離婚就是對不起朋友不講義氣!”

    辛雅風點了點頭,可以認同,但麻煩還是得避免……

    “欸,知道啦,不就是防我拿家人當藉口厚臉皮去貼近你,你想避免麻煩嘛……唔,你的考慮也不是沒有道理,之前草兒住在千秋大人家裡時,我只要有空就拿草兒當藉口跑去看我的夢中情人,嘻嘻。”苦薏想起西門千秋就笑得傻兮兮,這時候才認真想這個問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千多個日子不算短,她和辛雅風的秘密登記難保不被家人發現,以苦家難纏的個性她一定逃不過被追殺,是應該要有對策。

    苦薏眼珠子溜溜轉,手指一彈,爽快地說道:“這樣好了,要是被家人發現,必須麻煩對方配合時,一次罰一千……太少?我簿子裡沒什麼錢,種花賺的錢都用在栽培新種花苗上面,你不要太坑人,最多罰兩千……”

    “十萬。”

    苦薏兩根手指還沒放下來,聽到辛雅風一口價就開十萬,她張大嘴巴,徹底地看見一張無情無義的臉!

    “一次耶!你這個不是嚇阻,是從根本杜絕!你不知道什麼叫做朋友嗎?朋友是互相幫忙——”

    辛雅風一張臉刷下來,他就是怕她拿朋友當藉口靠過來。

    “可惡,我真那麼不幸被家人發現,隨便拉個阿貓、阿狗我也不會找你幫忙。”苦薏重新打開筆蓋,在合約條款底下注明:

    三年內,任何情況之下都不得影響到對方的生活,違者一次罰款新臺幣十萬元整。

    什麼——

    知道了。

    什麼嘛,真是詐騙集團!

    苦薏沾了一下口水,數著白花花的千元大鈔,“一、二、三、四、五……十五……三十五……五十五……七十五……一百。哇啊……真的十萬元耶。”

    她覺得自己好像詐騙集團,明明看到辛雅風和辛家老人一戰他盡力了,當場她都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但是事後她忘不了寫合約時的屈辱……不不,她是為了苦家人的

    骨氣和驕傲,伸手叫他繳罰金。

    十萬塊哪,每天吃好住好有人伺候還開口跟他要錢,她還真是詐騙集團。

    “感謝您如期繳款,這張是收據,請收好。”所以為了跟詐騙集團做出區別,她很正式的簽名蓋章寫收據給他以示負責。

    辛雅風拿到一張剪成花瓣形狀的黑色卡片,她用銀色金屬筆寫了字——

    繳款人辛雅風先生因違反與苦薏小姐的秘密結婚條款,需繳納罰金,故支付苦薏小姐新臺幣十萬元整。

    苦薏把錢收進口袋裡,四處東張西望參觀辛雅風住的積木屋。

    辛雅風答應把她弄出去,當天早餐時,就和一票老人展開大戰——

    苦薏把腳踏車停在主屋側門,和辛雅風走進餐廳。

    辛家人各有各的活動,有人睡得早,晚餐提早吃,有人應酬多,經常在外面吃,有人工作忙碌留在公司吃飯,因此一家人會儘量利用早餐時間一起吃飯。

    “媽,苦薏搬進來那麼多天了,在此之前您是否應該先派人通知我一聲?”名義上,辛雅風是苦薏的丈夫,于情於理他是有權知道。

    “辛雅風,你交女朋友沒帶回來給我看,這不要緊,你娶老婆,讓我做了婆婆,是否該知會一聲?你不聲不響!我寵兒子,我包容你,沒有關係,但是我們家裡還有長輩在,你可曾把曾祖父、曾祖母,爺爺、奶奶和你父親放在心上?”辛雅風的媽雍容華貴,五十多歲的年紀,身材依然維持得很好,口才……也相當好。

    辛雅風母親一番話,辛家三代六雙怨怪的眼神有如飛刀般咻咻咻一致射向辛雅風,

    讓坐在一旁的苦薏都有中刀的感覺。

    第一回合,辛雅風娶媳未報,目無尊長在先,敗陣。

    早餐之後,辛雅風單挑始作俑者,和曾祖父離開餐廳,到偏廳去進行第二回合大戰。

    辛雅風的勝敗攸關苦薏的權益,苦薏趕緊踩著腳踏車,從主屋外圍繞到偏廳的視窗,聽到兩人的交談聲……

    “您用土地利用外人逼我結婚,把婚姻當成兒戲的人反過來責駡晚輩,這並不公平。”

    對啊、對啊,明明是自己帶頭使壞,上樑不正反怪下樑歪。苦薏在視窗外聽到辛雅風為她說話,還挺窩心的。

    “那塊地是祖先留下來的,我用你的婚姻綁地,目的是要你慎重處理祖先留下的土地——以防你輕率行事,外人三言兩語你就把家產都賣了。你不分青紅皂白,顛倒是非!”

    咦……跟她聽說的不一樣。

    辛家老人盼望子孫賢孝,能夠將祖先留下來的土地永世流傳下去,這是每一個長輩的期許。

    就像舅舅們不務農,他們也捨不得把外公生前留下來的農地賣掉,直接借她耕作,就是希望土地不要荒廢,將來留給下一代。

    如此說來,準備賣掉祖先留下來的土地……辛雅風反而成了辛家的不肖子孫?

    “據我所知,曾祖父您也處理掉不少祖先留下的土地,辛氏集團才有今日的規模。再者,您把土地交給我之前,已經與西門千秋交手多次,您心知肚明西門千秋對這塊土地勢在必得,在我跟您要地之時,您才做順水人情給我,同時訂下荒誕條款,等著坐收漁翁之利。曾祖父,您此舉是在為難我。”

    唔……原來辛雅風也不是省油的燈。

    這麼說起來——

    哇啊……不愧是辛氏集團的創辦人,明明是利用土地把爛攤子丟給西門千秋去收拾,當著曾孫的面,還振振有詞順勢教訓人,連她都被老人家給騙了,佩服、佩服!

    “你是未來要繼承辛家所有產業的人,你的肩膀是否扛得起,公司內的眼睛都在盯著你!我是為難你、還是磨練你,在於你一念之差!不過……你現在是當著我的面承認你敗給西門千秋,被逼著結婚,你和苦薏這樁婚姻只是一場交易嗎?”

    老人家的話,讓苦薏起雞皮疙瘩,再也笑不出來……她一直都只站在西門家的立場,努力想幫西門千秋取得土地,幫草兒化解厄運,她還當著辛雅風的面,怪他不幫忙

    就是不講義氣,她不曾為辛雅風想過——

    西門家為了遷移祠堂改風水而購地,事關西門一族未來的命運,牽涉重大,西門千秋下了封口令,所以購地內幕沒有幾個人知道。

    外人眼中,西門千秋購地,只為炒地皮。

    然而在辛家,這樁土地買賣背後,是辛氏集團創辦人對未來接班人辛雅風的考驗。西門千秋鬥辛家老人,遲遲拿不下土地。

    但這筆土地交給辛氏集團的未來接班人辛雅風,短短時日他就敗給西門千秋,被逼著交易結婚,他還有多少能耐扛下整個事業集團的重擔?

    先別說辛氏集團多少雙眼睛在盯著看,眼前辛雅風就過不了辛氏創辦人這一關!苦薏貼在牆上,深深吸了口氣,九十多歲的老人家腦袋還能這麼清楚實在值得豎起大拇指,不過她相信辛雅風會贏在年輕靈活的腦細胞上——

    “我和苦薏之間沒有感情,我和她去辦理結婚登記是情勢所逼,如果曾祖父……”辛雅風這個死腦筋!

    “如果太爺爺想聽到這些話,要說幾百遍我都可以說給您聽,但是不要逼阿風說違心之論!”苦薏大聲的截住辛雅風的話。

    辛雅風轉頭,他看見苦薏從視窗冒出來,還打算攀著窗戶爬進來。

    窗沿高,苦薏個頭小,只見她一隻腳跨上來,跨了半天才構到邊……

    “你怎麼可以躲在外面偷聽?”對於如此不光明的行為,辛雅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走到窗邊,低聲斥責她。

    “快,拉我一把!”苦薏伸長手,完全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把她拉進來。”辛家老人果然是狠角色,眼見堂堂辛家的曾孫媳婦兒偷聽兼爬窗,無禮又粗魯,還面不改色。

    辛雅風眼睛瞪著苦薏,緩緩伸出手……

    苦薏看出他的不情不願兼不樂意,眼神還很猶豫,他的手一伸過來,她馬上牢牢握住,讓他甩也甩不掉!

    辛雅風擺脫不了,這才探出身體,輕扶她的腰——

    “老公,拉我上去。”

    辛雅風正要把她從窗口撈上來,不料苦薏嬌滴滴一喚,嚇得他當場放掉!

    幸虧苦薏已經攀住他的肩膀,她用力一撲,把辛雅風給撲倒,兩個人一起在地上滾了一圈……

    辛雅風被壓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被撞昏過去,他動也不動,沒有把她推開。苦薏撲得太猛,整個胸部壓在辛雅風臉上,窘得她臉發燙,又撞得好痛——太尷尬了,她痛得一時爬不起來,等到眼前金星散去,才慌忙從辛雅風身上滾下來,決定來個選擇性失憶,當做沒發生這回事,起身拍拍灰塵。

    “你們兩個不要緊吧?”辛家老人在沙發坐著,看兩人摔成一團好一會兒沒動靜,傾身關切。

    “我很好。辛……老公,你還好吧?”苦薏轉頭見辛雅風還躺在地上,頓時嬌妻上身,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辛雅風一雙若有所思的眼神盯著苦薏,那張表情看來已經忘記自己身在戰場,把戰甲給脫掉了。

    苦薏臉紅紅的,以為是她的胸部把他的腦袋壓壞了,一時不好意思看他,還好她清醒著,而且記得自己爬窗進來的目的。

    她前腳一跨,披掛戰甲,護在辛雅風身前,握起兩隻拳頭沖向辛家太爺——

    “你想做什……”辛雅風還來不及拉住她,就看著她傻眼。

    苦薏沖到辛家太爺身後,揄著拳頭很殷勤地幫老人家捶背,儘管辛家曾祖父還耳聰目明,她還是貼近老人家的耳邊說話……

    “太爺爺,您知道阿風有個朋友叫東方潦嗎?”女人最好用的武器當然就是笑臉和溫柔了,這一招是老少鹹宜的。

    “嗯。”辛家太爺面無表情,一臉嚴肅。

    苦薏接著說道:“東方潦是我的表姊夫,我和阿風透過這層關係認識,我們到他家吃飯時聊過天,互相欣賞對方,私底下有聯繫,見過幾次面以後就陷入熱戀了。”

    老人家瞇著一雙眼睛瞅著辛雅風。

    辛雅風臉色當然不會好看,苦薏嘴裡嚷著把她弄出去,卻在他想辦法時跳出來攪局,這麼快她就想毀約了?

    苦薏瞥見辛雅風那張冷臉色,一副和她劃清界線的表情,她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又丟下炸彈,大聲宣言,“我愛阿風,是我拖著他去登記的!”

    辛家曾祖孫兩雙眼睛同時移到苦薏很厚的臉皮上……辛雅風的臉色更沉了。

    苦薏蹲到曾祖父跟前,捶完背,接著捶腿。

    “太爺爺,我們才剛開始談戀愛,阿風他就向我求婚了,但是我們交往不久,認識不夠深,我覺得一切都還太早,我根本還沒有心理準備要走入婚姻生活,而且……”

    “不是你要求去登記嗎?”辛家老人年紀大,可容不得年輕人以為他記性不好就想糊弄他。

    “對啊,我拒絕阿風的求婚,但是阿風他因為我朋友多,異性緣太好,好幾次使性子,我拿他沒辦法,為了讓他放心,證明我很愛他,就直接拖他去登記了。”苦薏隨時

    謹記要顧好苦家的顏面,哪天不幸她的配偶欄上有名被發現她才不會死得太難看。

    其實……剛才苦薏在窗口那麼大聲一喊,家裡的人怕出事,偏廳的門已經悄悄被打開,就連視窗外也站了幾名高大的護衛。

    苦薏抱怨辛雅風吃醋的話聲未完,門外一片手滑、腳滑,有人打翻茶水,有人掉了掃把,連窗口外最剽焊的辛家護衛都栽了跟鬥!

    聽的人大呼受不了,講的人聲音又大又響——

    “後來我跟阿風有商量,登記只是先把名分定下來,一方面我有自己想做的事,還無法專心當他的妻子,一方面也是給彼此時間。太爺爺,都怪我跟阿風愛得太衝動,一時昏頭就跑去登記了,我們沒有考慮到雙方家長的感受,辜負長輩們的期待,惹出這麼大的麻煩,對不起。”

    “……你家裡的人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辛家太爺這麼一問,可讓苦薏傷腦筋了,萬一在這個環節沒處理好,老人家說要見她父母,那就麻煩了。

    “太爺爺……您也知道,我跟阿風顧著談戀愛,我們都沒來得及跟家裡說就先閃婚了。我媽她高中的時候對我爸一見鍾情,隔天就搬進我爸家裡幫他洗衣服了,我爸個性比較傳統保守,隔好幾年才接受我媽。我爸一直覺得他讓我媽吃了很多苦,看我的個性跟我媽一樣橫衝直撞,他就很擔心我……其實我阿爸心臟不太好,他是受不了刺激的,再加上我跟阿風家世背景懸殊,他是絕對無法接受自己的女兒連婚禮都沒辦、也沒請親朋好友吃喜餅,沒有風風光光的嫁出門就住進男方家裡這件事。所乙太爺爺,這件事情能不能先不要讓我家裡的人知道?”

    “……你自己看著辦!不過你要明白,你跟阿風的婚事在這個家裡還沒被承認,錯在你們一切都不照規矩來,不能怪辛家不懂禮數!”不知道是苦薏的按摩有力,還是她的話真有說服力,辛家太爺口氣嚴厲,臉上的厲色倒是少了幾分。

    “謝謝太爺爺。您儘管放心,等您承認我跟阿風的婚事以後,我會跟家裡說明原由。不過太爺爺,阿風他很過分,他不曾透露他有這麼顯赫的家世,而且就住在我的隔壁也都沒說……太欺負人了……”

    苦薏說著、說著,委屈地扁嘴,對著辛家老人,一張表情說明了她這幾天的心情。

    早知道辛雅風是超級有錢人家——規矩繁多——的少爺,她也不敢自作主張去辦登記,引來這一連串的風波。

    這一切有一半是辛雅風的責任,所以她才賭氣沒和辛雅風聯絡。

    辛雅風出差回來,發現她被家人強行帶進來,因此才爆火氣。

    所以一頓早餐讓大家不愉快,所以緊纏著曾祖父鬧脾氣,全都是因為辛雅風深愛她,護著她導致的結果。

    苦薏從頭到尾沒有提到一句西門千秋和土地,她也沒有為了幫辛雅風,和老人家針鋒相對,她幫老人家捶肩捶背兼幫自己拉同情票,順便讓辛家老人瞭解——

    辛雅風和她是被愛沖昏頭,不顧後果跑進戶政事務所,他們的結婚不是一場交易,也就沒有辛雅風敗給西門千秋這回事。

    辛雅風明白了……苦薏是為他著想,不希望她幫西門千秋取得土地的過程,卻影響到他辛氏集團未來接班人的位置,甚至害他傷到一家人的感情,才跳出來幫腔。

    他的目光忽然無法離開她的背影,想到方才兩人的接觸……

    “算了,是我拉他去登記的,木已成舟,我也不想再和他生氣了。”苦薏展現她的風度,只給辛雅風扔了一個白眼以示原諒,順利讓事件落幕。

    苦薏轉移話題的功力是一流的,轉眼間她馬上把大家帶離她和辛雅風的結婚風波——

    她蹲在老人家的身旁,仰頭崇拜地說:“太爺爺,住附近的人經常提起您,大家常常豎起大拇指說您是活菩薩,大慈善家,以前這兒窮鄉僻壤,多虧有您的開墾,給大家創造就業機會,年輕人才能留在家鄉工作,您經常回饋鄉里,還蓋學校幫助學童,而且還不只蓋了一所學校,我姨婆家附近就有一所辛夷大學,那所也是您蓋的吧?以前我聽姨婆說那時候大學很少,所以大家都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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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7-10-26 01:49:07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又離題了。

    辛雅風聽她愈扯愈遠,講些不著邊際的話,他怕她觸怒老人家,但他卻看到曾祖父臉上的厲色轉柔,雙眼發著光亮……辛雅風內心起了漣漪,他怎麼從來不知道老頭子喜歡人家與他話當年?

    “……我想您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充滿夢想,勇於實現夢想的英雄,您今日才如此成功,我好欽佩您。太爺爺,您見過黑色玫瑰嗎?我不只要栽培黑色玫瑰,我還要栽培各種黑色花朵,讓我的夜色花園開滿夜色的花。雖然我的夢想遠遠比不上您,不過我會努力去完成。”

    真有辦法……不管怎麼扯,她都能兜回到最愛的黑花話題上。

    辛雅風低頭看手錶,他到時間去公司開會了——沒時間再聽她閒扯,等他晚上回來再繼續和曾祖父談判,無論如何還是必須儘快讓她離開這裡,以免她惹出麻煩。

    辛雅風打算先出門,他才轉身而已,麻煩就來了……

    “太爺爺,我深切的反省過了,因為我和阿風草率的行為,才惹您生氣,您就懲罰我們吧……嗚嗚,就算您罰我不准跟阿風見面,那也是我罪有應得,謝謝您這幾天的照顧,我今天就搬出去。至於阿風……太爺爺,您要處罰阿風,也不要罰得太嚴厲,不然我會心疼的,您……可以罰他唱歌、跳大腿舞給您看,或是幫您做早餐,跑跑腿,或者您需要捶背按摩也隨時按鈴叫他,他經常幫我按摩,手法很不錯呢……嗚嗚,我會努力忍住見不到阿風的煎熬,直到太爺爺您肯原諒我們,我這就去收拾行李。”

    辛雅風回過頭——看她那抖動的背影……苦薏低頭搗住臉,看起來彷佛哭得很傷心,想必她腦袋裡正裝滿他給曾祖父當跑腿,跑得滿頭大汗的畫面,自己一個人想得很開心,忍不住在偷笑吧?

    辛雅風又再一次認識苦薏了,原來——她從頭扯到尾,沒事獻殷勤,就是在想辦法要把自己弄出去。

    辛雅風迎上曾祖父的目光,只見老人家一臉耐人尋味的表情,不知道又打算怎麼設計他了……

    辛雅風遲遲不願意結婚,連相親也不肯去,讓辛家的老人相當頭疼。

    辛雅風眼高於頂,個性嚴謹又挑剔,無妥協可能性,因此辛家老人才打了如意算盤,原本是相信即便是一場交易,也只有出現和他條件對等,能夠令他欣賞的女孩子,才能打動他的心。

    所以不管物件是誰,只要辛雅風身分證的配偶欄上簽了名,他們就認定是辛家媳婦,想盡辦法也要把兩人湊在一起。

    辛家三代老人一收到辛雅風帶著女孩子進戶政事務所辦登記的消息,二話不說立馬就趁著辛雅風出國把辛家的新媳婦弄回來。

    哪裡會知道,苦薏的出現跌破一家人的眼鏡……看見苦薏,三代老人內心完全相信了,辛雅風和苦薏的婚姻純粹是一場交易,辛雅風活到二十八歲才開始叛逆期,故意隨便找個女孩結婚來氣死他們!

    話說回來,他們把一個女孩子的家當都搬回來了,總不能馬上把人趕回去,只好把苦薏暫時安置在蘑菇屋,等待辛雅風回來處理。

    家裡住個外人,好不尷尬的日子經過一個禮拜,終於辛雅風回國,老人家偷偷松了口氣正準備隨便罵一頓就找個臺階下,把爛攤子丟給他收拾時——

    卻被辛家老人發現辛雅風這回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這個女孩子眼裡沒有辛雅風那張帥臉,還很開心地刮他的臉,和辛雅風勢均力敵,暫時讓她留下來肯定會讓自己的曾孫子很頭疼……

    辛家老人本意是逼辛雅風火速處理掉這場交易來的婚姻,這個想法沒有改變,只不過是招數變了。

    這招叫借力使力,使得好……老人家很可能不費吹灰之力就達成目的。

    “你既然已經跟阿風登記,在法律上已經是辛家的媳婦,除非你們自己願意結束這

    段荒唐的婚姻,否則身為辛家的媳婦,就必須住在家裡!我給你半年的時間適應這個家,看你的表現,我或可承認你們的婚事。”

    “啊?太爺爺,您如此寬容我,我受寵若驚,您這意思是……我搬出去,就得和阿風離婚嗎?”

    “你願意離婚?”

    苦薏馬上搖頭。

    但她也不想做辛家的媳婦,本來以為等辛雅風回來她就能飛出去呼吸自由空氣,哪知她古道熱腸跳窗進來的下場這麼慘……

    身後光影閃動,苦薏眼角餘光瞄到辛雅風有動靜,似乎是不聲不響地準備棄她而去!

    這個無情無義的傢伙,哪能讓他這麼好過!

    “老公!這一次十萬二萬分感激太爺爺的寬宏大量,讓我留在這裡,我想你也有很多話要跟太爺爺說吧?你——想清楚好好跟太爺爺說哦。”

    雖然禍是她闖的,但是不講情面沒當她是朋友,說好自己的家人自己搞定,違約一次罰十萬是他自己開的獅子價,現在他想見死不救,他最好是要想清楚!

    “……我知道了。”辛雅風看著手錶,“我得趕去公司開會,回來再談。”

    他想了想,自己平常很忙碌,也不是經常在家,就像她說的,她住她的蘑菇屋,又不是跟他住,兩人頂多早餐碰個面,偶爾晚餐一起吃,從此三年放她去應付一群老人家,他耳根子清靜,暫時不用醒來突然被陌生女子的照片嚇到,走到哪兒都會“巧遇”三代老人們的朋友帶著孫女、女兒出來晃,常常得浪費一頓飯局的時間才擺脫得了,如此盤算下來……

    辛雅風想清楚了,這十萬——花得划算。

    苦薏這會兒如果變身成辛雅風肚子裡的蛔蟲,她大概就不會覺得自己拿他十萬塊像詐騙集團了。

    綠油油的草皮被夜色掩去,廣闊的園景遁入漆黑的夜幕中。

    夜晚的積木屋,像黑幕中的發光體,柔和的燈光照亮滿屋,屋裡的主人正低頭凝視著一張黑色紙片,而不速之客被一條蜿蜒的溜滑梯給吸引,正望著可以爬上去的樓梯流口水。

    積木屋采空中閣樓開放空間、客廳挑高的設計,樓下分為客廳和工作室兩個區域,苦薏坐在客廳抬頭看——就可以看到樓上是私人領域,隱隱可以窺到辛雅風的寢室一角,

    右邊貼著牆走樓梯上去,左邊有溜滑梯直接滑下來。

    苦薏擦掉口水,偷偷地回頭看辛雅風在做什麼?這個規矩一大堆、不許別人的腳踏進他的私人空間,侵犯到他個人隱私的龜毛王子,剛才還冷著一張臉把她擋在門外,虧她這個種花的勞動者筋骨軟、動作快,才能順利鑽進來,但是他不准她跨出客廳的區域範圍,要是被他發現她在打溜滑梯的主意,一定馬上被轟出去。

    辛雅風拿到收據,從她手裡接過的紙張……只有金屬筆嗆人刺鼻的油漆味,強烈的臭味絲毫未能掩去留存在他記憶中那抹鎖了密碼的香氣——

    “喂……你在幹什麼?很變態耶。”苦薏本來想趁辛雅風沒留神時沖上去玩溜滑梯,回頭一看,瞪著辛雅風驚叫。

    “……什麼?”辛雅風抬頭,一臉空白。

    “這個!你拿我交給你的收據聞這個動作很變態!”苦薏一個箭步上前搶走紙片,驚見他的動作,瞬間讓她好崩潰。

    在她的心目中,西門千秋的飄逸俊美無人能敵,辛雅風在她眼裡是比不上西門千秋的帥度,不過這是青菜蘿蔔各有所好的問題。

    辛雅風就如同東方潦所形容的,他是高山風景,遠遠看著有益身心健康,不過難以攀越、難以靠近。

    “都沒有人跟你說,你有義務保持你高貴的形象,任何偏離王子軌道的行為都是一種犯罪,罪不可恕嗎?”苦薏難忍高山自己崩毀,直接就把拿來嘲諷他的收據當場給撕了。”

    辛雅風覺得她的瞎扯才是一種犯罪。“我有話問你……”

    “上帝特別創造美女和帥哥,就是為了美化這個世界,你們走到哪兒都能夠迎來更多的笑容,享有較多的禮遇,餐點裝得特別多,餐後還附霜淇淋,所以本來多付出一點代價、多辛苦一點也是應該的,請你隨時注意保持形象……問我什麼?”苦薏手裡捏著撕碎的紙張,心跳還在加速中。

    她總不能告訴辛雅風,看到他貼著從她手裡接過去的紙張嗅聞那一瞬間,腦袋裡無端端蹦出前些天兩人跌在一塊兒時的那一幕——

    當時他的呼吸貼著她的胸部,一股熱息透過輕薄的布料吹拂著她的肌膚,彷佛他的嘴唇緊貼著她赤裸裸的胸口,那令人窘迫到腦充血的瞬間重現……太令人尷尬了。

    辛雅風有話問她,卻望著她遲疑了……

    西門千秋曾經把西門家的族譜寄給他,那上面有西門家的秘密,還有引誘他的神秘香氣。

    西門家的秘密隨著特殊處理的紙張自燃銷毀,但是紙張上的香氣已經深深記憶在腦海中。

    辛雅風去年並購國內有發展潛力的香水公司,成為辛氏集團旗下的子公司,他想為公司打開國際市場,奠定品牌地位,就需要找到一支能夠成為公司代表作的傳奇香水。研發部門的調香師偶爾會有不錯的作品,但這些作品不到驚豔的程度,難以撼動市場。

    西門千秋大概是把他的底都摸透了,知道他正在尋找香水。

    偏偏是西門千秋找到了這支……香氣直沖他的腦門,令他瞬間血液沸騰,興奮難抑的香水!

    不可思議的是,他無法分析出整個香味調配的精准資料,再怎麼調配都只能調到接近,缺少靈魂的香水是他無法接受的。

    他需要最後的那一道密碼,所以他才去找西門千秋。

    至於西門千秋無法從曾祖父手上拿到土地,卻在自己名下讓出一事,他有把握只要能夠解出香氣密碼,等到香水上市,公司所獲的利益,絕對能夠讓辛氏集團的最大股東滿意!

    總而言之,無論是曾祖父或西門千秋,都是難纏人物……

    不愧是天才調香師,你說得對,那道香不屬於任何一支香水品牌,也不曾被製造為商品販賣,那道香味……只是偶然發現,沒有配方,我想天底下很難找到能夠調配此道香氣的調香師吧。

    這是挑覺?

    辛先生為香氣著迷,同時為香氣所困,今天才會來找我,難道有錯?

    明人不說暗話,你的目的是什麼?

    爽快。辛先生應該是希望我提供香氣出處,幫助你解開香氣謎團,而我則希望能夠買下你租給東方潦的那塊土地。

    ……那是不可能的!西門先生若能提出其他交換條件,還有商量餘地,否則再談下去也不會有交集,到此為止。

    你先別急著拒絕。關於令曾祖父對賣地所設下的條款,我有解……並且,我想你應該會有興趣知道,我即將安排與你簽下三年名義上的結婚契約此女孩,就是能夠幫助你解開香氣謎團的關鍵人物。

    ……我如何確定你不是信口開河?

    苦著,她是夜色花園的主人,香氣就鎖在夜色花園裡。你若答應交易,快則……有機會提早在三年時間內找到答案,最慢……在土地過戶前一刻,我會讓你知道香氣的秘密,等到你心服口服再把土地賣給我即可。

    辛雅風記憶中的香調,那是……

    有如春芽清新,在微風中柔柔飄來的淡淡花香,又似採集了晨曦中銜含露珠的嬌嫩花朵……

    “辛雅風……你在看哪裡?”

    有朝露的味道,像一道鮮活的氧氣,能夠鼓動心跳、令人感到愉悅,耐人尋味的……

    “辛雅風!”

    辛雅風一旦認真起來,整個人就會變得很專注,他正在搜尋記憶中的香氣,思索如何對她開口時,焦距很自然地移到主題的焦點上,而……渾然未覺他兩眼正盯著她的胸部看。

    苦薏一隻拳頭揮到他眼前,就停在他的鼻樑上。

    他再多看一眼,她就揍下去把他俊挺的鼻子打扁——苦薏臉發燙,以為被辛雅風捕捉到了她腦袋裡的畫面,他才故意盯著她的胸部看。

    “抱歉……”辛雅風回神驚覺失禮,薄紅著臉轉開眼睛。

    “我要回去睡覺,你……啊……”苦薏忘記手裡握著一團撕碎的收據,收回拳頭順手鬆開,紙片散落一地。她彎下身子邊撿邊把話說完,“你有什麼話趕快問吧?”

    辛雅風傾身撿拾落在腳邊的紙屑,若有所思地說道:“阿潦應該跟你提過,西門千秋曾經把族譜寄給我,那張族譜上藏有我在尋找的香氣,前幾天我發現……你身上有那道香味……”

    辛雅風話還沒說完,抬頭瞥見她彎著身子,從胸口滑出一條項鍊,項鍊的墜子——苦薏撿完紙屑,把掉出來的項鍊墜子塞回衣服裡,順手把他手裡的紙屑也一併收拾,卻見他又盯著她的胸口看,這回她找到原因了……

    “我身上有千秋大人藏在族譜上的香氣……你指的是這條項鍊?”苦薏用手指勾了勾脖子上的項鍊,墜子依然藏在衣服內。

    “項鍊有香味?”

    “嗯,墜子有……你要聞聞看嗎?”苦薏突然想到辛雅風負責的公司是做香水的,她特別留意辛雅風的表情,看他整個人都變了,臉上充滿如沐春風的笑容,眼裡亮著奇異的光芒,迫不及待想確認墜子的香氣……這個表情她很熟悉,每當她栽培出的花苗更貼近她的理想時,她能感受到離成功的燈塔又前進一步,滿懷興奮喜悅的時候就是這個表情……

    “所以也就是說,你答應和我簽結婚契約幫助西門家取得土地——不是朋友之義,而是千秋大人握有你想要的香氣?”望著辛雅風伸出來的手,苦薏突然覺得她得搞清楚這件事。

    “我和西門家素昧平生,況且遷移宗祠便能改變家族厄運不過是西門千秋個人說詞,無稽之談。”辛雅風不諱言他對西門千秋的質疑。

    “阿潦是你的死黨,西門草兒是你死黨的老婆,無論你對風水相信與否,你的幫助與支持都能夠帶給你的死黨安慰和力量。”不過,進入辛家以後,苦薏也能瞭解他的立場,明白他的難處。

    “……總之,結論是我和你已經完成結婚契約的簽署,過程不重要。你可否把項鍊解下來借我看看?”辛雅風並不認為他有必要向她交代男人之間的友情,現在重要的是她掛在脖子上的項鍊。

    苦薏眨了眨眼,摸著衣服內的墜子,嘴角微微上揚……

    “這條項鍊是千秋大人送給我的,他特地找人把墜子雕飾成菊花的形狀,千秋大人說這是為我訂做的——菊花諧音有‘吉發’的意思,象徵吉祥招福,能夠為我帶來好運,千秋大人說這塊墜子是用……”

    苦薏張著口,差點就說出墜子是千年奇楠雕琢而成,辛雅風所聞到的香氣應該就是沉香中的極品,千年難遇的奇楠香。

    辛雅風聽到她聲音中充滿甜意,臉色一沉,原來……

    “西門千秋送給你的?你從他手中接過這條項鍊時……應該欣喜若狂吧?”

    “那還用說嗎?我心愛的千秋大人親手把項鍊戴上我的脖子,套住我的心,我差點就樂昏了,從此除了洗澡我還不曾拿下來過。”苦薏喜孜孜、甜蜜蜜的笑容裡洋溢著幸福。

    辛雅風冷眼瞅著她的笑容,平凡的一張臉每每提到西門千秋就光芒閃閃,他確實感受到她對西門千秋的傾慕之情了……

    “拿下來。”

    哇啊……剛才是用借的,現在想搶嗎?苦薏當真看不懂辛雅風突然一陣風雨欲來的脾氣是怎麼回事。

    “辛雅風,你認為過程不重要,結論是我們已經完成結婚契約。但是要完成土地買賣,我們的婚姻必須維持三年,所以你的結論下得太早了,你把千秋大人當神棍——誰知道你何時會毀約?你想要得到項鍊,獲取香氣的秘密,等三年後再說吧!晚安。”苦薏把辛雅風那只索要的手給拍掉,打著哈欠準備回蘑菇屋去睡覺了。

    “苦薏……站在朋友立場,奉勸你冷靜下來重新思考,你不至於遲鈍到沒有發現西門千秋給你項鍊的目的吧?”辛雅風抓住她的手。

    站在朋友立場……這句話什麼時候換成他在用了?

    “嗯,所以我家千秋大人幫我戴上項鍊的時候特別囑咐我,三年之內絕對不可以把項鍊拿下來,尤其是在你面前,現在我曉得是什麼意思了,原來千秋大人就是要防止小人變卦。”小人……當然就是一直都對她冷冰冰保持距離,現在卻抓著她不放,開始要和她做朋友的辛雅風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和西門千秋的顧慮是多餘!苦薏,你把西門千秋的話奉為聖旨,西門千秋若真對你有情,他不可能把我尋找的香氣藏在你身上,親自安排你和我結婚,西門千秋對你的好,不過是他欲取得土地的手段,希望你清醒。”

    苦薏很稀奇的望著他看……因為一直以來都放她像個瘋子一樣自言自語的冰山王子,這會兒竟然把她的手抓得好緊……痛死了。

    “好、好,我知道了,多謝你的提醒……”她點了點頭,一根一根撬起他的手指,

    從他的魔爪中解脫,才對他扮鬼臉,真心話說:“我知道我責任重大,我得用生命保護這枚帶有珍貴香氣的墜子,才能安然度過三年婚姻。哈哈……好夢,我的假老公。”

    辛雅風瞪著她跑走的身影,胸口起伏著一股莫名的情緒!

    苦薏揮揮手,推開門,才回頭對他說..“辛雅風,你大概忘記了,我跟你說過我和野草兒情如親姊妹,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走入西門家的厄運,所以千秋大人是否騙我,

    這並不重要,只要能夠保住野草兒的命,任何方法我都願意嘗試。我也知道,這筆土地買賣、還有我和你的假婚姻,都讓你在長輩面前為難了,我會努力做到不被趕出門,儘量不給你製造麻煩,所以你嗤風水為迷信也不要緊,只拜託你,和我維持三年婚姻……謝謝你。”

    苦薏在門口深深地一鞠躬,才轉身沒入黑夜之中。

    辛雅風走到窗邊,望著玻璃窗外的燈光一閃一滅,忽遠忽近,漸漸遠去,那愛玩的身影偶爾還會往回走,把感應式的觀景燈耍著玩。

    苦薏……野菊……她確實像一朵野菊花,沒有溫室花朵的嬌貴,也不像臘梅一般孤高自傲,她自由生長自在奔放,哪怕在風吹雨淋的曠野中,也能昂首向著天空怒放……獨屬於野菊的美麗。

    黑夜中的光點,隨著野菊花的腳步回到遠處的蘑菇屋。

    等到屋裡燈光亮起,辛雅風才離開窗邊,回到工作室。

    乾淨潔白的空間,牆面整排的玻璃瓶,瓶內裝著各種顏色的液體,滿室芬芳。

    辛雅風深深吸了口氣……還是難以平復胸口的躁動。

    他尋覓中的神秘香氣,原來是藏在苦薏衣服內的菊花墜子。

    西門千秋煞費苦心,利用一個迷戀他的女人,給她掛上的項鍊——三年之內,他會親手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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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01:49:23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夜色花園。

    “所以,你因為培育花苗缺錢用,把你的家當全賣了——你那張破床、馬路邊搬回來的破沙發、颱風天撿到的破茶几、還有阿公時代的舊衣櫃、置物櫃拿去資源回收都嫌占位置,賣得到錢?”

    苦薏懶得為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情傷腦筋,所以當夜家樺瞪著空蕩蕩的小木屋以為被闖空門,準備打電話報警時,苦薏就隨便找了個藉口敷衍他。

    夜家樺會信她才有鬼。

    儘管夜家樺天天挖苦她,逼她吐實,苦薏仍然把嘴巴閉得緊緊的。

    她現在忙著應付辛家老人,哪有空管他愛信不信。

    “昨天晚上你又野到哪裡去了,手機沒接,訊息也沒回,你有回來睡嗎?為什麼

    一大早騎著你那台破鐵馬從外面晃回來,你老實說最近是不是又迷上什麼稀奇古怪的事?”花開得很茂盛,兩人一早就開始剪花,雙手很忙,夜家樺的嘴巴也沒閑著。

    苦薏一旦迷上稀奇古怪的事,就會常常跑得不見人影,夜家樺所知道的,神秘的“千秋大人”就是一樁。

    夜家樺組織調查隊,查遍苦薏身邊的親朋好友,沒有人聽過“千秋大人”這枚人物,後來大夥兒推測,苦薏口口聲聲念著的夢中情人“千秋大人”應該是她自己取的綽號,可能是某位偶像歌手或地下樂團的主唱人,苦薏失蹤的時候應該是跑去追星了。

    “老實說我最近迷上晨騎運動,你要不要也試試四點起床一起來騎車,明早叩你?”苦薏全身包得密實,她摘下手套,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查看,除了夜家樺的留言和電話,還有上百則訊息和十多通電話。

    “四點?瘋子!怎麼,你的千秋大人甩掉你了?”每天要起大早剪花的人,要起更早晨騎,夜家樺才不想跟著她發瘋。

    ……就是沒有千秋大人的來電。

    她以為菊花墜子所代表的是千秋大人對她的心意,她捧著當寶,片刻不離身……

    辛雅風這個冷冰冰沒感情的冰山王子,惡毒蘋果!就為了取得香氣十萬火急戳破她的美夢!

    臭冰塊!她又不是無腦動物,哪需要他來提醒!

    反正千秋大人對她而言,本來就是遙不可及的天上人物,幻影般的存在,她的夢中情人。

    就算……和千秋大人攜手未來只是一場泡影,她也還有三年作夢的時間,辛雅風沒有資格來破壞她的夢想。

    苦薏看著手機螢幕又跳出一則訊息……她把手機敲了敲,塞回口袋裡,繼續剪花。

    “你又敲手機……二十三代小黑上任才三個月多吧,這麼快就要申請退休了?”夜家樺看她的動作就知道她的手機差不多又要換了。

    “你少烏鴉嘴,小黑只是搞自閉,不想出聲而已,其他的工作都有做。”她的歷代小黑手機跟著她很操勞,三天兩頭就重摔落地,不然就是被她放在瓦斯爐邊熱烤,有的被燙傷,有的溺水,還有掉進馬桶的,平均壽命不到半年。

    “一聲不響的手機還能用嗎?怪不得這陣子老是不接電話。昨晚大船在找你,他說小船可能下個月會回來一趟,想一起吃個飯。”

    大船、小船是龍鳳胎,夜家樺的小學同學,和苦薏是大學時期認識的,小船三年前遠嫁到國外,回來就會約她吃飯。

    “哇啊……一年沒見了,上次寄玫瑰薄荷茶給她,她很喜歡,我這裡沒庫存,記得到時候多帶幾包給她。”

    “好。”夜家樺望著她揚起嘴角。

    “大船想約哪裡吃飯?哈……乾脆我們約到‘苦味廚房’,你應該也很想念阿潦的手藝吧?”

    大學時期,那是東方潦還在當二廚的年代,他們一夥人常到苦味廚房去當白老鼠。

    “不好吧,人家現在是大老闆了,你還去叫他下廚?”

    “嘻嘻,我再問看看。”

    ***

    你既然已經跟阿風登記,在法律上已經是辛家的媳婦……我給你半年的時間適應這個家,看你的表現,我或許可以承認你們的婚事。

    辛家老人一句話,終結苦薏在“辛氏渡假村”好吃好住樂在蘑菇屋的好日子,淪落為苦命的實習媳婦。

    苦薏和一把可以拿來殺豬的大菜刀瞪成鬥雞眼,想不起來她拿著菜刀做菜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以前在家有阿母煮,在學校有餐廳跑,在小木屋她就隨便吃,有時候泡面打個蛋,青菜丟一丟就是一餐,加上經常都有小夜子家裡提供的大菜和小菜,她擱在廚房的菜刀說不定都已經生銹了。

    “那個……真花姨,這裡是廚師大哥的地盤,隨便進來不太好吧?我認識一個有超級潔癖的龜毛廚師,他說廚房是廚師的表演舞臺,廚房裡的瓶瓶罐罐、鍋碗瓢盆甚至是一塊抹布都是重要道具,不許任何人去移動位置,沾上指紋,更別提弄髒他的廚房了。真花姨,我們應該尊重專業,廚師大哥人呢?”苦薏左看右看,四處找救兵。

    不過……別說帥氣的廚師大哥不見人影了,連幫忙洗菜的大嬸也不在,整個廚房就只有她和李管家。

    “辛家的工作人員除了保全輪休,大部分的人假日都休息,廚師也是。辛家的媳婦要入得廚房,出得廳堂,老夫人和夫人偶爾也會輪流下廚,夫人說從今天起,以後假日三餐由少奶奶負責。”李管家把今天的菜單交給她。

    “真花姨……這種事情要早點通知嘛,我老公上哪兒去了?”辛家媳婦第一道關卡,就把苦薏困住了。

    “少爺中午有飯局,不會回來吃飯。”李管家陸續把食材搬出來,擺滿工作臺。

    苦薏被押在廚房無法出去,本來想叫辛雅風去外面把午餐偷渡回來,這下子她得自己想辦法了……嗚……

    “真花姨,我煮的菜連我自己都咽不下去,今天我先當你的助手,讓我在一旁學習吧?”苦薏走到哪兒都很容易和人混熟,辛家的園藝師傅、打掃的阿姨到不苟言笑的李真花都慢慢地和她熟識起來。

    李管家也想幫忙,不過……

    “夫人特別囑咐,今天要看你的表現。中午的食材都在這裡,青菜已經洗好,你動作要快,太爺在家,得準時開飯。我還有事情要忙,不能待在廚房。少奶奶……你剛剛說你認識誰?”李管家臨走前,回頭問了她一句。

    “誰?哦,有潔癖的龜毛廚師,不知道你見過沒?他是阿風的朋友叫東方潦……”苦薏話說到一半,和李管家交換了眼神,兩人會心一笑。

    “我先出去了。”

    “真花姨,下午我們再來喝茶吧!”苦薏揮著菜刀樂笑。

    李管家——句提醒如醍醐灌頂,苦薏看著中午的菜單,趕緊掏出手機搬救兵……

    “阿潦!”

    “嗯,你等……”

    “快,我要被掃地出門了,快幫我!”

    手機螢幕上,出現東方潦跟著她緊張的臉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

    窗口外,遠處的燈終於亮起……

    積木屋的主人回來了!

    窗口內,燈一熄,蘑菇屋的客人直沖積木屋——

    辛雅風才剛把公事包提進工作室,正準備上樓洗澡而已,苦薏連門都沒敲,提了一桶垃圾直往他身上倒,也不管他是否願意當個忠實聽眾,一口氣劈哩啪啦說個不停……

    “多虧有真花姨好心提醒,我立馬跟阿潦視訊做現場指導,結果你知道有多糗嗎?”

    辛雅風聽到她今天被拉進廚房煮菜,還不知道她有多糗,只聽她的聲音忽遠忽近,人很瘋的沖上樓,再從溜滑梯衝下來,一再地……

    看著她從眼前沖過去,跑上樓,再滑下來。

    “你死黨一聽到我煮不出午飯來就得和你離婚,馬上放下手邊的工作當場指揮起來,他叫我把手機擺遠遠的,打開擴音,讓他看到我操作,一步步教我……根本是吼我嘛!哈哈哈——”苦薏開心地滑下來,又從樓梯跑上去。

    “你……”辛雅風想叫她停下來,不要在他屋裡沖來沖去,不過他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我就是不會煮才討救兵,這個神經病竟然叫我每一塊豬肉片都要切出P8公分的厚度,紅蘿蔔、大頭菜、豆腐,全部要切0.01公分,高麗菜絲要切P8公分,我怎麼可能切得出來?你那個朋友在電話那一頭吼到臉紅脖子粗,後來他自己放棄了,就隨便我切一切,教我倒油、倒水,一鍋炸豬排,一鍋煮湯,搞到我手忙腳亂,還要我開一鍋邊炒青菜,我又不是千手觀音!呀呼——”苦薏又沖了一趟,繼續跑。

    辛雅風抱起胸膛,看著她沖過去,他往另一頭走,聽到她宣洩的聲音從樓梯衝上房間……

    “我本來要去找千秋大人,特地提早從田裡回來畫了一個美美的妝,突然被抓到廚房忙到滿頭大汗,妝都花掉了,眼睫毛還翹一半,整張大花臉像個瘋婆子,只有阿潦看到就算了……”

    咻——苦薏從上面滑下來,發現辛雅風擋在下面時已經來不及了,直接就被一手扣住,沒得玩了。

    苦薏喘著氣,被辛雅風拉起來。

    “等我總算把菜單上的幾道菜搞定,有閒暇跟阿潦聊天時,我問他在做什麼,他才想起來他在跟一票廚師開會,而且那只大豬頭竟然忘記了,前一刻他正在介紹他得意的

    新菜作品,把他的手機畫面分享在大螢幕上……跟我視訊時也沒有關掉!嗚嗚……現在苦味廚房所有分店的廚師都認得我這張臉,他們還笑著跟我說以後我去吃飯會給我打折。”

    “噗……”

    苦薏光想到她被一票專業廚師盯著做菜,要不是辛雅風牢牢扣住她的手,她已經瘋狂地繼續沖了。

    她這麼難堪,這麼狼狽,簡直想把自己埋起來的時候……苦薏抬起頭,瞪著辛雅風那張臉……

    “你剛剛笑了?”

    “……有嗎?”冰山王子臉上的冰崩了一塊,嘴角還在抖動著。

    “哪裡好笑?”苦薏眼底露出殺意陰森森地逼視他的笑眼。

    “……抱歉,都是阿潦的錯。”辛雅風只差沒拍拍肩膀安慰她要看開,他努力忍住.笑聲。

    “哪裡好笑了?”苦薏甩開他的手,不領他的情。

    “家裡……中午有誰在家吃飯,都平安吧?”辛雅風該慶倖自己不在家,內心卻可惜錯過一幕精采的畫面。

    苦薏望著辛雅風難得眉開眼笑的一張臉……帥氣直逼她的千秋大人,不妙。

    “你今天中頭獎了?心情這麼好。”居然會和她開玩笑。

    辛雅風心情好嗎……被苦薏這麼一說,他有話說了。

    “其實今天不太順利,中午的飯局遇到一位元認識的阿姨帶著女兒過來,飯局之後又找各種藉口糾纏一個下午,浪費很多時間,工作都延誤了。”

    辛雅風以往煩悶時就會去找東方潦喝兩杯,現在東方潦和前妻重修舊好,夫妻倆濃情密意,東方潦根本不甩他。

    他本來帶著情緒回來……

    “華麗渡假村的王子果然不好當,你也真辛苦。”苦薏站在他的立場思考,安慰了他兩句,眼底閃著八婆光芒,終於忍不住好奇心問他,“……嘻嘻,皮膚白嗎?眼睛多大?身高多高?身材好嗎?臉蛋漂亮嗎?有沒有相同的興趣、嗜好,談得來嗎?”辛雅風眉間折起深紋,瞪著她……

    “嘖,看你這表情就曉得你又冷落人家了吧?到底你學語言做什麼?不就是用來對話的嗎?人與人之間的對話做什麼?就是為了互相瞭解,你對初次見面的女生冷冰冰……那就算了,”苦薏話鋒一轉,接著說:“我們已經是朋友,跟我說說看你喜歡哪一種類型的女孩子?”

    苦薏如果不是垃圾倒完了,就是另外找到消遣工具……

    而眼前辛雅風並不想淪為她排解壓力的玩具。

    “你知道這個做什麼?”他轉身走到溜滑梯旁的飲料櫃,從冰箱裡倒了一杯冰開水。

    “朋友嘛,互相瞭解,才能互相幫忙,說不定你的千年情人就在我的朋友群裡,誰知道呢。”苦薏正好口渴,順手接過他手裡那杯冰開水,一咕嚕灌進喉嚨。

    “披著‘互相瞭解’的外衣行‘八卦’之實,似乎是你的興趣?”辛雅風一杯水被她搶了,還來不及說那是他在使用的杯子,而他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她已經喝了……算了。

    辛雅風另外拿杯子倒水。

    “你這個說法我不能認同,應該說‘互相瞭解’是正餐,‘八卦’是點心。我奶奶說,人不管活到幾歲都要保持一顆好奇心,才能時時有活力,維持年輕,你活得太嚴謹,小心老得快。”苦薏爽快地用手往嘴巴一抹,杯子遞還給他,挖人家八卦不成,還把人給數落一頓。

    辛雅風瞥一眼她喝過的杯子,又看她一眼,正要叫她自己去洗杯子時——

    “哈哈,我突然想到一件好笑的事,跟你說。雖然我差點被阿潦氣死,不過他總算

    是有派上用場,中午太奶奶和爺爺吃得很開心,還誇我會做菜呢。我想大概是我表現得太好,婆婆就很放心的把晚餐交給我……”

    苦薏一開口就滔滔不絕,辛雅風聽著聽著手裡就多了一個杯子,他喝完了水,順手就把杯子洗了,她跟在一旁繼續說……

    “婆婆連菜單都沒開,真花姨傍晚就出門,家裡連個參謀都沒有,打電話給阿潦我又有陰影,這下麻煩了,沒功能表我真不知道要煮什麼,然後我想說中午煮的剩很多,就倒一倒煮成大雜燴端出去——”

    哐啷……辛雅風手一滑,差點打破杯子。

    “幹麼大驚小怪,以前鄉下的辦桌都是這樣,你不會連‘菜尾’都沒聽過吧?王子。”苦薏看著貴族少爺悻悻然說,接著有些得意地告訴他,“小時候我在奶奶家還吃過這道‘菜尾’呢!”

    “……這不是重點吧?”辛雅風提醒她。

    “嘻嘻。”苦薏咯咯笑道:“當場婆婆臉上就結冰了,火速抓著我沖到廚房去重新炒了幾個菜。真的哦,婆婆穿著高跟鞋以跑百米的速度沖進廚房,嚇死我了,結果更驚嚇的在後頭,我總算領教豪門媳婦不好當了,婆婆真的是好厲害,炒菜的身手之俐落,速度之快,一點都不輸給專業大廚,我在一旁頻頻拍手叫好……結果她老人家高貴優雅的形象遇到我這個天兵媳婦終於徹底崩潰了,她一手抓著鍋子,一手拿著鐵鏟,臉上流著汗,氣得劈哩啪啦罵了我一大串,哈哈哈,笑死我了!”苦薏笑到噴出眼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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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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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01:49:39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哪裡好笑?”

    “咦?”苦薏聽到辛雅風冷冷的聲音,擦掉眼角笑出的淚水,才發現他繃著一張臉。

    她只是覺得很好笑,忘記了……這個嚴肅、龜毛王子行為思想都遺傳到他母親的基因,沒把她的愚蠢行為數落一頓就不錯了。

    苦薏吐了吐舌頭,她真是自找罵挨……

    “你說過,叫你進廚房,你寧願到田裡拿鋤頭。你一整天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家裡沒有人把你當媳婦看,故意叫你煮飯,故意罵你,你心裡不難過?”辛雅風——直都把界線劃得清清楚楚,他和苦薏的婚姻只是一張紙,他未曾有已婚的感受,說到“婆媳問題”……他更是壓根沒想過。

    現在他才想到,苦薏到底是以他妻子的身分住進家裡,他也許該協助她,不該放她一人孤身奮戰?

    苦薏怔了怔,平常很機靈的她,這回很慢才反應過來……前不久在曾祖父面前還見死不救的辛雅風,今天是怎麼回事,竟然會顧慮她的感受了?

    冰山王子做這種事情可以嗎……不妙。

    “哈哈,沒想到你記得我說過的話……不過人活著,總不可能一輩子都只做自己喜歡的事,這也是磨練。而且經過中午豬頭阿潦的視訊事件,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讓我更難過了。”苦薏趕緊擺擺手,笑著說道:“我在家也常常把我媽氣到一路飆罵,像是我把她的鐵鍋拿來種花——拿她的麵糊桶來調顏料,把全是泥土和草屑的衣服跟她的高級毛衣一起扔進洗衣機,還有一次她準備宴客,整桌的菜被我打包帶出去給同學吃,我媽都氣到抓狂。所以我會覺得好笑,那是因為冰山婆婆走高雅路線的,突然像我媽上身,嚇得我差點以為回到家裡了,哈哈哈,超有親切感的!”

    苦薏爽朗的笑聲充滿渲染力,辛雅風瞅著她,也忍不住掀起嘴角……開在辛家的野菊花,看來滿能適應他的家人。

    “冰山婆婆?”

    “你是冰山王子,令堂大人自然就是冰山婆婆,然後冰山公公……唔,比冰山好一點,像融化的冰,所以是冰水公公,爺爺呢,是溫潤的開水爺爺,奶奶則像雨水,還有溫泉太奶奶,會燙人的滾水太爺爺……你幹麼?”苦薏把每一個人都取了綽號,扳著手指按照屬性把辛家人細數一遍。

    苦薏還沒說完,辛雅風突然抓住她的手指,害她的心臟撞了一下。

    雖然她的一顆心已經決定交給千秋大人,到底她也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像辛雅風這種級別的帥哥就不應該隨便靠近已經心有所屬的平凡女人……引人犯罪嘛!

    “這是滾水燙的?”辛雅風是看見她的手指有紅腫,結果仔細一看不只燙傷,還有許多新舊傷的痕跡。

    “不知道,這種小傷沒什麼好研究的。”苦薏抽回手,藏到身後。

    苦薏也注意到了,辛雅風的手白皙修長,而她的手滿是玫瑰的刺痕、陽光曝曬的黑和粗糙,掌心、手指都是拿鋤頭、拿花剪長出來的硬繭。

    她平常為自己的一雙手感到驕傲,但是此時此刻,身為女人的手被一個男人給比下去,女人的自尊心是不允許的。

    “小傷難道就不會痛嗎?”辛雅風不懂女人心,取來冰塊和毛巾,拉著她到沙發坐下來,硬是拉出她的手,用毛巾包住冰塊幫她冰敷。

    “我皮厚……我自己來。”苦薏不習慣冰山王子的溫情,心臟怦怦跳。

    其實要不是辛雅風發現,她以為手指上的痛是給玫瑰的刺弄傷的。

    “這裡也有,你怎麼……自己受了傷都不曉得?”她還沒抓過毛巾,辛雅風又在她的另——只手發現新傷口。

    苦薏左手燙傷,右手刀傷,都是今天在廚房手忙腳亂下弄傷的。

    “我整天和多刺玫瑰為伍,血珠是大珠小珠落土裡,這種小傷平常工作很多,習慣了,挨一下就過去了。”苦薏心髒亂跳,看著冰山王子又是冰塊、又是急救箱,忙著照顧她的一雙小黑手,她愈想愈狐疑,忍不住盯著他看。

    辛雅風幫她把傷口消毒後,沖洗食鹽水,敷上好活動又耐水的人工貼皮,交代她——“傷口會分泌組織液,需要更換時你再……怎麼了?”

    他抬頭對上她的眼睛,才發現她的眼神很犀利,那雙小眼睛幾乎瞇成一條線在瞪他。

    苦薏當著他的面……露出小人之心,一隻手緊緊抓住衣服內的菊花墜子。

    “……你在做什麼?”辛雅風瞥一眼她那只小人手。

    “防止你用美男計騙取我的項鍊。”苦薏腦筋一轉就想到了……冰山王子一反常態,對她關心獻殷勤,肯定是為了讓她掏出墜子。

    “你弄錯物件了,別有用心的人是西門千秋,他才是你應該防範的人。”美男計?虧她想得出來。

    辛雅風不知道自己有做什麼值得她大驚小怪的事,他倒是知道了……和她在一起,任何怪事都會發生。

    看她緊緊把西門千秋送給她的項鍊抓在手裡,卻把他當賊似的防,他莫名來氣。

    “你搞清楚,是你自己跑過來的,我沒有去找你!”辛雅風不否認他要拿到墜子,但是他不做小人……起碼今天不是。

    辛雅風一臉冷然,一身傲骨,君子作風看得苦薏……冷嗤一聲。

    “你沒有來找我很得意嗎?”

    面對苦薏經常不按牌理出牌的反應,辛雅風或許該習慣了,但他仍然心臟漏跳一拍,血液升溫……

    表面上,辛雅風扯起眉頭睇視她,用一張冷臉掩飾自己莫名的情緒——女人果真是天底下最不講道理的生物,他沉默說他難以溝通,關心說是別有用心,他想澄清還能被她解讀為漠不關心,簡直啼笑皆非!

    “辛雅風,你不要嘲笑女人。”苦薏瞪著他的表情數落道:“你自己想一想,我在太爺爺面前說的話。我們是——對辦完登記、在試婚期間的熱戀中的愛侶,但你每天早出晚歸,對我不聞不問,有哪一點愛我的樣子?再這樣下去別說三年了,撐不到三個月真相就曝光,被迫離婚收場!你還好意思大言不慚說你沒去找我,我跑過來認真扮演我的角色還要聽你挖苦我——你堂堂一個大男人,別讓鳥笑你的腦容量!”

    苦薏說完,瞥到自己被他細心處理好傷口的雙手,內心默默的爬升起愧疚感,雙頰莫名熱了起來,她像火燒屁股似的從沙發彈起來——

    “既然我們已經扮演夫妻,無論如何請你這三年多忍耐……我要回去睡了,晚安。”

    辛雅風以為她只是過來吐苦水,排解她在辛家的生活壓力,他不曉得……原來她想了這麼多。

    ——堂堂一個大男人,別讓鳥笑你的腦容量!

    辛雅風望著窗口外燈光一閃一滅,往蘑菇屋的方向遠去,忍不住笑出聲,不知不覺抬起雙手看……

    她的手……好小。

    ***

    轉眼,苦薏進辛家扮演實習媳婦已經三個多月了。

    十月下旬,辛家的苦——氏媳婦,依然很忙。

    自從她混水摸魚把“菜尾”端上桌,搞到婆婆沒了形象,就被婆婆給盯上了。

    平常總是打扮得一身高貴優雅的貴婦婆婆,為了磨練媳婦,系上圍裙,有空就把她叫進廚房親自開班授課。

    最近婆婆似乎把“婆媳上菜”玩出興趣來,一到假日就把她從床上挖起來,押著她照三餐出菜。

    苦薏有夜色花園的活兒要做,還得上婆婆的家政課,假日完全沒得休息,卻在這個時候,連過去經常不在家的奶奶也來湊一腳。

    儼如外交家的奶奶很疼辛雅風,她希望有一個和她興趣相投的孫媳婦兒,於是加入訓練苦薏的陣容,每天晚上拉著她學舞蹈、練瑜咖、茶道、花道、社交禮儀、游泳樣樣來。

    苦薏也是外向好動的個性,平常注重運動和休閒娛樂,舞蹈、瑜珈、游泳對她來說是舒筋活骨,小菜一碟;花道這門藝術她在大學時期就拿到證照.,說到茶道,那是夜家樺的興趣,兩人合夥經營花茶生意後,她也被逼著學會皮毛.,除了正式的社交禮儀比較頭痛以外,她和奶奶算是一拍即合。

    接下來,是太奶奶。

    老人家高齡九十四歲,一雙瞇瞇笑眼,面容和藹,是家裡最好相處的老人家。

    太奶奶沒別的嗜好——就是喜歡睡覺。

    不過老人家要多走動,每天走走路、說說話,曬曬太陽,有益身體健康,所以婆婆最近又列了一條新手媳婦要件給她,規定她每天得騰出時間陪太奶奶聊天、散步。

    談天說地是苦薏與生俱來的天賦,並不困難,對苦薏而言,要完成新手媳婦的課程最難的是擠出時間。

    本來她種花、研究栽培黑色花苗就已經很忙碌,僅有的假日和夜晚一點閒置時間又被婆婆和奶奶瓜分,還要她生出時間來,那只好……

    機靈的苦薏腦袋一轉,跑去向園丁伯伯借他那台改裝來載苗種的腳踏三輪車。

    趁著太陽還沒爬升的早晨,她載著太奶奶踩出辛家那扇黑色大門,三輪車沿著高聳的圍牆騎了一小段路,繞進夜色花園。

    雖然已經十月了,接近中午時太陽還是很大,苦薏體貼地先幫太奶奶戴上斗笠和工作手套,做好防曬和防護的準備,給她一把輕便好移動的椅子和用來做手部運動的……一把花剪。

    然後……

    三個人在花田下採收花朵,聽太奶奶興高采烈地回憶著她許許多多的想當年……

    “那年代哪來自由戀愛,我那時候是……那個……就是那個啊……早年很多人都這樣,家裡人口多,一生十多個,有時候養不起會把女孩子送給人家當……當那個……”

    “童養媳!”苦薏立馬說。

    慢半拍的夜家樺嗤了一聲。

    “嗯,我大他一歲,五歲時被他媽媽相中帶回家,他們家那時候還在山坡下,那年冬天非常冷,我最記得的就是一片白,好漂亮……那個叫……叫……”

    “雪!”苦薏又得意洋洋了。

    “冬天再冷也只有高山上才看得到一片白雪,應該是梅花吧。”夜家樺憑著常識猜道。

    “對對,開了整片山頭的梅花……”

    草帽底下的臉鼓起腮幫子,苦薏輸了一題,和夜家樺形成九比九的成績,兩人又打平了。

    老人家年紀大了,記憶力大不如前,許多名詞已經用不上來,經常指著東西說“這個”,說著、說著就用“那個”來取代,苦薏和夜家樺只有兩手很忙,腦袋閑著也是閑著,兩人就比賽玩起“猜那個”遊戲。

    “我那時候哭得好厲害,看到那片花海就忘記哭了,呵呵。”太奶奶緩緩地剪了朵玫瑰花,看著花朵笑呵呵,嗅著玫瑰花香,想起了一片花海伴她進入辛家的往事。

    “太奶奶的五官、輪廓都好漂亮,你們是什麼時候結婚的?太爺爺有跟你求婚嗎?”

    “哪有什麼求婚,我們都是大人做主,我十七歲那年就和他拜堂行禮……不過以前你太爺爺也常誇我五官好看。”

    “哇啊……原來太爺爺也會說這種話啊?”

    “哈……年輕時他嘴巴可甜了。”太奶奶坐在玫瑰花叢裡,斗笠底下那張歷經歲月風霜的容顏笑咪咪的,少女的嬌態賽過初生的玫瑰花。

    “喂……你到底是從哪裡把老奶奶帶來的,你連老爺爺都很熟的樣子,以前怎麼沒聽你提過?”夜家樺和苦薏最大的不同是一個外冷內熱,一個裡外都熱,夜色花園經常就會跑來街坊鄰居找苦薏串門子,偶爾也會有鄰居把老爺爺、老奶奶帶來這兒坐坐,他早見怪不怪了。

    “就住在街邊啊,你這個有社交障礙的宅男說了你也不認識。”苦薏喀嚓、喀嚓剪著花朵。

    “聽你在胡說八道,這附近有誰不認識賣茶的夜家兒子,只不過是我……記不住鄰居面孔而已。”

    苦薏一陣噓聲。

    兩人鬥起嘴來,把太奶奶晾在一旁,老人家今天精神不錯,偶爾剪剪花朵,偶爾坐下來休息,笑著看太陽爬升。

    花田裡沒有人注意到一朵烏雲正飄過來,慢慢遮覆頂頭的陽光,突然一聲雷響——

    “你……你……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你竟敢把太奶奶帶來這裡工作,我的天……苦——薏——”尖銳的叫聲劃破天際,辛家的貴婦婆婆見到連她都得低聲伺候的太奶奶頭戴斗笠、手拿花剪在田裡做事,被她的不肖媳婦氣到全身發抖,徹底崩潰。正在鬥嘴的苦薏和夜家樺同時回頭,一個吐舌頭,一個皺眉頭。

    “誰?”夜家樺望著苦薏問,見打扮高貴的婦人踩著高跟鞋怒氣衝衝奔跑過來,鞋跟陷入柔軟的土壤裡絆了一跤……

    “媽——”苦薏見婆婆摔倒,丟下花剪沖過去。

    當然……來不及挽回局面。

    堂堂辛氏集團的太老夫人被帶進田裡當臨時工,嚇得辛氏集團的總裁夫人跌一跤,看來苦薏這回……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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