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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莫顏 -【大唐亂茶坊之公主欠你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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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2 01:55:0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韓岳提著兩壺酒,走進赫嘯風的住所,開門的下人一見是他,忙向他躬身。

  「將軍。」

  「赫大人呢?」

  「大人他……」下人似有難言之隱,鐵定是主人有令不見任何人,因此不等下人回稟,韓岳直接道:「不用帶路,我自己去找他。」

  「不行呀將軍——」

  「就說是本將軍硬闖進來的。」他擺擺手,大步往內院走去。

  穿過一道拱門進了內院,韓岳便怔住,因為地上散著斷木折枝,院子裡的樹幹彷彿歷經了狂風暴雨一般,慘不忍睹,仔細看,幾棵樹幹上還留有嵌入的掌印。

  繼續往內走,來到書齋,字畫桌几全毀了,下場跟外頭的樹木一樣。韓岳不禁搖搖頭,當尋遍所有房間皆無赫大哥的影子時,他便曉得要去哪裡找他了。

  他足點地,身子騰空躍上屋簷,找著了他要找的人。

  「你果然在此一人喝悶酒。」韓岳來到他身邊,雙腿盤膝坐下。

  赫嘯風沒瞧他,繼續喝自己的酒,臉色陰沈得嚇人。

  韓岳偷偷打量赫大哥,知道他心裡苦悶,愛上的女人即將嫁給別的男人,這是多麼沈重的打擊。

  「我剛才去拜見了公主。」

  赫嘯風身形微微一震,陰沈的表情總算有了反應。「她……可好?」

  韓岳輕輕吁了口長歎。「公主消瘦了,婢女說她吃得很少,也幾乎不出門。」他一邊說,一邊瞧著赫大哥,發現那握著酒瓶的手緊了下。

  原本他看好公主和赫大哥這對有情人,誰料到皇上會突然允了吐蕃使節的請求和親之議,那麼多公主,就偏選中文樂公主,真不明白皇上在想什麼,要不挑個尚未臨聿的妃子,封為公主送去和親也行呀,何必要文樂公主去,拆散了一段美好姻緣。

  「將近一個月了,去看看公主吧。」韓岳勸著,其實這也是他的來意,掬香和蔻兒拜託他來找赫大哥,日子不多了,和親之日將近,赫大哥應該把握能和她見面的機會。

  「去了,不能改變什麼,反而更讓她痛苦,不如不見。」赫嘯風粗啞的聲音有著苦澀,他不是不想去看她,是不能去!

  她現在是吐蕃王未來的把子,若他去見她,只怕自己會把持不住,他多想拋開一切帶她浪跡天涯,但他做不到,若他帶著蓉兒離開,和親失敗,必然觸怒吐蕃,到時烽火將起,破壞了目前的太平盛世。

  他做不到!只好借酒澆愁。

  韓岳從沒見赫大哥如此頹喪過,他很想幫忙,但也明白現在說什麼都是無用,皇上下旨文樂公主和親,已是不能改變的既定事實,這是生長在皇家的悲哀,若皇上賜婚的對象是某位大官,還有挽救的機會,若是外族,就變成了國與國的約定了,不得反悔。

  他明日就得返回邊防,在此之前,還是希望能盡己之力,勸勸赫大哥。

  「婢女說她終日以淚洗面,赫大哥還是……」

  酒壺瞬間被赫嘯風的握力給震碎,讓韓岳噤了口,瞪著赫大哥的拳頭,破碎的酒壺將他的手割破,血液和著烈酒流下,傷口碰到酒可是非常灼疼的,一般人絕對受不了,赫大哥卻任由血流著,拿起他送來的酒,默默地喝著。

  還是喝酒吧!他拍拍赫大哥的肩,自己也拿起酒壺灌了一大口。



  天將大白,清晨的風帶著寒意,李雲蓉站在窗口,風兒自窗欞灌入,掬香一進門,就發現房裡過冷了些。

  「公主,你別站在窗口呀,會著涼的。」掬香走上前,當來到公主身旁時,她嚇得呆住了。「公主!」她驚呼。

  李雲蓉蒼白的容顏上佈滿了淚水,哭紅的眸子表示她已哭了許久,而她的唇辦毫無血色,臉上毫無生氣,彷彿隨時會倒下,從沒見她這般花容憔悴的掬香嚇到了。

  「公主!公主!」她急切地喚著。

  「他沒來。」李雲蓉依然看向窗外。

  「公主?」

  「到了最後,他還是殘忍得不來見我,而我今日就要離開了,他連我最後一面都不肯見。」

  她感到身子好冷,心也冷了,就這麼站著不動,任由掬香忙將一件外套罩上她的身。

  「呀——公主……你的臉好冰,手也好冰,你……站了多久了?難不成你整晚沒睡?」

  「我睡不著……」

  掬香眼睛紅了,她將窗扉關上,把公主拉到床榻坐下。「公主,奴婢這就去倒杯熱茶,給您暖暖身子。」

  掬香忙進忙出,沒多久,蔻兒也來了,她們端熱水進來,用熱毛巾幫公主擦乾哭紅的眼,這些日子以來,公主食慾不振,夜裡常以淚洗面,她們心疼,也找了韓將軍傳話,但赫大人始終沒出現。

  從前充滿活力和朝氣的公主不見了,在她們面前的是傷心欲絕的公主,她們抱著公主,用自己的溫度幫她取暖。

  「我冷的……不是身子,而是心……」

  這話終將掬香給弄哭了,蔻兒也眼眶一陣熱。

  「蔻兒……掬香……原來空虛的感覺可以讓人如此孤寂無助,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哀莫大於心死。」

  「公主,你還有我們。」蔻兒道,隱忍著淚,不讓自己在公主面前掉淚。

  李雲蓉淡笑了下,那笑,是如此的淒楚,任何人見了都會揪心疼痛,她擦乾眼淚,閉上眼,當再度睜開眼時,眸裡恢復了點神智,卻更為冰冷。

  「別哭了,我沒事,幫我上妝吧,別誤了時辰。」

  「公主……」

  「放心,我的眼淚到今日為止,明天開始,我不會再為他掉一滴眼淚,既然這是他的希望,我成全他。」

  她下定了決心,碎了的心,不會再更碎了,哭乾的眼淚,也不會再多掉一些了,今日開始,她將開創自己的人生。

  穿上嫁衣,梳好頭,上好妝。

  她李雲蓉,昂首闊步,選擇自己的道路。



  皇帝詔告天下,吐蕃遣相祿車贊致禮,獻金五千兩,寶玩數百件,將文樂公主嫁予吐蕃王,以示友好安邦。

  今日,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黃道吉日,皇帝和百大群臣親自恭送文樂公主出嫁,統領大人赫嘯風也在恭送之列。

  文樂公主向皇兄行叩拜禮後,便在宮娥的攙扶下轉身,地上的紅毯從皇宮大殿延伸到宮外的鳳輦,她每走一步,百宮群臣便向她叩首跪拜,當行經赫嘯風面前時,她手上的紅帕絲絹掉在他面前。

  赫嘯風一震,不自覺地抬起頭來,由下往上,望見了秀羅額下那張憔悴卻依然美麗的容顏後,僵住了。

  淚水,自她清冷的美眸流下兩行,映著銀輝,含著令人心痛的淒美哀傷,落下的淚珠有若星光點點,滴在他臉上。

  雖然僅是一眼,卻已成為永恆,這一眼,對他而言,是今生最大的酷刑。

  宮娥將拾起的巾帕交回她手上後,她便轉回頭看向前方,緩步朝宮外走去。

  赫嘯風依然僵著,她的淚水狠狠扯痛他的心肺,比任何刀劍都銳利,直插入他的心口,而他卻動彈不得。

  他突然有感覺她會消失,這感覺令他身形劇震,不自覺地伸手想要抓住她。

  「統領?」

  一旁的副統領疑惑地喚著他,赫嘯風尚未碰到衣角的手頓住,在其他人沒注意時忙收回手。

  他差點失去理性,早看破了不是嗎?

  她已不屬於他,即使心如刀劫,他也只能閉上眼,將這份愛戀永遠深埋心底。



  和親隊伍浩浩蕩蕩地自長安皇城出發,幾十大車皇帝賞賜的金銀珠寶和綾羅綢緞作為公主出嫁的嫁妝,十名陪嫁宮娥,由一隊精壯士兵隨行護衛公主,皇宮樂工敲鑼打鼓、吹笙奏樂,自長安御道行往關外。

  陪嫁宮娥的車乘,還有數百騎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馳過灞橋,千萬株楊柳隨風擺動,長安的百姓站在大道兩旁,目送這支旗旛招展,彩轂繡帷,高頭駿馬的和親隊伍緩緩遠去。

  寬敞氣派的鳳輦車內,李雲蓉坐在綾羅床褥,背靠著湘繡枕,一身的皇族繡衣,頭戴秀羅額。

  出了城門後,樂工與送嫁女婢便止步。

  半個月後,和親隊伍已遠遠離開了長安,一路往西行,在鳳輦裡,李雲蓉和最寵愛的兩名婢女掬香和蔻兒正在密商。

  「找到機會,咱們就溜走。」

  「公主,您要想清楚,逃了,就是違抗聖旨。」蔻兒仍不厭其詳地提點她,好讓公主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叫本公主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才是要我的命哩!我才不讓張淑妃稱心如意!」據江公公說,那吐蕃王派人來面乞和親,競「點名她」,肯定是張淑妃在背後搞鬼。

  「我的包袱準備好沒?」

  「都備齊全了,瞧。」掬香道。

  「咦?三大包?我哪能帶那麼多呀,我這是逃跑,又不是去玩,帶那麼多行囊做啥啊?」

  掬香和蔻兒相視而笑,回稟公主。「公主的包袱是這個,另外兩個是我們的。」

  「你們?」她訝異地來回看著她們。

  「公主要走,掬香和蔻兒當然是跟著走。」兩名婢女堅決道。

  李雲蓉動容,隨即搖頭。「不行,抗婚逃跑,皇上會降罪,我畢竟是公主,就算被抓到,念在兄妹情誼,皇上也許會從輕發落,而你們,肯定是死罪。」

  「我們不怕,主子有難,做奴婢的怎能不顧,我們跟定公主了,就算死也豁出去了,何況我們的職責是貼身保護公主呀,若不跟公主去才該死呢,江湖險惡,公主出身嬌貴,未諳江湖之事,我和掬香出身市井,有我們在,多少幫得上公主。而且公主忍心看咱們跟著空輦去大漠嗎?就算之後被遣回宮裡,少了公主,咱們日子有何意義。」

  「是呀,咱們伺候慣公主,叫咱們改去伺候其他后妃,其他主子可不像您那麼爽朗,說不定還被淑妃娘娘欺負,公主可忍心?」

  李雲蓉終被說服,她的確不捨掬香和蔻兒,而把她們留在大漠或宮裡更不妥,看來只有讓她們跟著她了,似乎唯此一途,別無他法。

  「你們要明白,這一走,可能永不回宮。」

  「咱們求之不得呢,少了公主的皇宮,怎麼待得住呢!再好的榮華富貴也比不上與公主雲遊四海。」

  「沒錯,到江湖闖蕩也好過在深宮內院和那些妃子婢女明爭暗鬥。」

  「好,咱們三人就在天未亮起轎時摸黑溜走,來個神不知鬼不覺,偷天換日。」李雲蓉豪爽地伸出手,掬香和蔻兒會意,也伸出手覆在公主手背上,頗有幹一番大事業的氣概。

  做壞事一個人不過癮,三人有伴才刺激,她們共同許下承諾,一起攜手闖天涯,去開創充滿冒險和希望的未來。



  他錯了!

  完完全全地錯了!

  赫嘯風煞白著一張臉,望著滿谷的死屍,滿地屍血,不堪卒睹,石塊和雜草上遞灑著血和斷手殘體,可見當時戰況之激烈。

  受傷逃回的官兵回報朝廷,大唐的和親隊伍行經馬巍谷時,遇上了盜匪,這批盜匪為數眾多,個個僳悍,據說橫行於絲路一帶,專劫商家的駱駝行隊,但朝廷沒想到這批盜匪會改移到西行必經的這座馬巍谷,而且連朝廷的車隊都敢打劫,不但劫走了公主的嫁妝,還殺了朝廷的官兵。

  這是老天的懲罰,他不該讓她去和親的,應該將她搶過來才對,他寧願背負不忠的罪名,違抗聖旨,也不願失去她。

  錯了!他真的錯了!

  萬悔不該,如今後悔莫及!

  「統領……」

  副統領悄悄來到赫嘯風身旁,既擔憂又畏懼地瞧著老大,他從沒見過老大臉色如此陰沈冷厲,他們是御林軍裡的佼佼者,是萬中選一來保護皇城的護衛,腥風血雨的殺伐,他們向來不看在眼裡。

  但此刻,統領的眼中竟有著恐懼和憤怒,那恐懼並非指統領對這屍橫遍野的慘狀感到害怕,而是彷彿丟失了什麼重要東西似的;至於憤怒,讓他全身上下散發著陰寒的殺氣,跟著統領這麼多年,從沒見他這樣過。

  他們一行軍隊跟著統領來到這馬巍谷,手下們正在現場清理屍首,並從中找尋蛛絲馬跡。

  一人回報:「稟告統領大人,在那突出的大石頭後,屬下發現了公主的——」

  官兵話尚未說完,赫嘯風的人影已經不見,眾人只見他點地一躍,竟一步便躍到那大石上,輕功之高令人敬畏。

  赫嘯風面如死人,緊握的拳頭暴露青筋,瞪著地上破碎不堪的嫁衣上,沾滿了血跡。

  赫嘯風蹲下來,執起那件已被刀劍亂斬的嫁衣,渾身的溫度降至冰點,根據它的破損狀況,他不敢想像她……

  「大人,看來公主凶多吉少……」隨後跟來的副統領,戰戰兢兢地觀察統領陰沈的面孔。

  赫嘯風沒說話,只是一直盯著嫁衣。

  她真的死了?不!他不信!沒發現屍體,就代表人有可能活著,他站起身,一一清點每一具屍首,陪嫁的十名宮娥,死了三人,而這三人裡並沒有蓉兒的兩名貼身女婢。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屍體,他拒絕承認她已不在人世的事實。

  赫嘯風站起身,喝令一些人留下來繼續清理屍首,派了兩人快馬回報皇上,他則決定率領其他士兵去追查那些盜匪的下落,若蓉兒真落入這批殘忍的盜匪手中,那麼他將手刀所有對她不敬的人,即使滿手血腥也在所不惜。

  看來,他必須動用江湖的人脈了。

  他躍上了坐騎,領著士兵往盜匪可能盤據的方向策馬飛馳而去,並在心中呼喊,若老天垂憐他,讓他深愛的人失而復得,他願意用全部的生命換回她,只求再看她一眼,聽她爽朗的笑聲,若老天垂憐,他發誓,這一次他將拋去所有,包括自尊,帶著她浪跡天涯,只要她開心,上山下海他也願意跟隨。

  他對自己發誓,就算上窮碧落下黃泉,也非找到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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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2 01:55: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一年之後——

  揚州城,喧囂擾攘的街坊上,因為一男兩女的出現而引來不少側目,這三人策著馬,緩步行走在石板路上。

  打從這三人進城開始,便是眾人注目的焦點,因為其中的男子生得俊俏非凡,貌若潘安,一身的青衫儒衣,斯文的氣質,渾然天成的貴族氣度,將其他男子全比了下去,得到不少女子的媚眼青睞。至於男子身旁的兩個女人,雖然都戴著青黑笠帽,但從那若隱若現的帽紗,以及婀娜多姿的身段,可以想見帽紗裡的容貌,必然十分出色。

  沒人曉得,眼前的男子正是那位傳言馬巍谷一劫中,死於盜匪手中的文樂公主李雲蓉所喬裝。她不但好端端地活著,還雲遊四海了一年,另外兩名分別是她的婢女掬香和蔻兒。她們三人其實早在和親隊伍遇劫的前一晚,便悄悄溜走了,因而躲過了馬巍谷盜匪之役,當然,後來她們從其他地方聽說了這件事,而朝廷也向百姓宣告文樂公主的死訊,舉行皇族喪禮。

  在驚訝時機的巧合及哀悼那些死者的同時,李雲蓉乾脆順水推舟當個死人,反正,她裝死也不是第一回了,這樣也省得去和親。

  「公子,今晚就這裡找間客棧歇息吧。」蔻兒道。

  扮成男裝的李雲蓉,瞧這揚州城挺繁榮的,大道兩旁店坊林立,有酒肆、布莊、香料店、玉店、藥鋪、字畫攤,及其他形形色色的店家,十分繁榮,倒是可以待個幾日。

  「好,今晚就夜宿於此,找間合適的客棧吧。」

  對李雲蓉而言,雖然失去了皇宮的富貴日子,但是在身心上卻得到莫大的自由,這一年來,她們三人一路扶持過來,看得越多,她就越快樂,當然,江湖的險惡也見識不少,幸運的是有兩名武功不弱的女婢作陪,總能逢凶化吉。

  能過這種日子,是她一生的心願,心願達成了,她很感謝上蒼的疼惜,只是每當停下腳步歇息時,她內心某一處的脆弱,總會乘虛而入,教她就算有掬香和蔻兒為伴,仍免不了有所遺憾。

  就像此刻,進了客棧的上房後,掬香和蔻兒忙著打理包袱,叫店小二準備茶水和熱毛巾,李雲蓉便獨自坐在窗口,兀自陷入了沈思。

  一年了呀……她離開皇宮已經一年了,好快呢。

  他……可安好?是否會想起她?在世人眼裡,她已經死了,而聽到她的死訊時,他可傷心?說不定一下子就把她忘了,現在已經妻妾成群,還有了於嗣……

  思及此,她心兒一痛,每當想到他可能娶了別的女人,心湖便無法平靜,所以她不願想,也不願知道他的消息,就怕聽到她害怕的,寧願拒絕去想。

  打從他拒絕她的那一晚,她的心就死了,本以為可以藉著遊走江湖,行俠仗義,打抱不平,幫助受難的百姓等種種作為,將他的身影從心中除去,然而事實證明,時間越久,思念的痕跡越深,一道道重重地刻劃在心口上,無法抹滅……

  「公主,又想起他了?」掬香的聲音在身旁輕輕響起。

  「才沒有。」她將臉轉開,假裝欣賞這間上房旁的庭院。

  又在自欺欺人了!掬香歎息地搖頭,公主平時很開心,但是偶爾想事情想得出神,她和蔻兒不用問,也明白公主在想什麼。

  「想他就去找他嘛。」蔻兒道。

  「才不要!」李雲蓉橫了蔻兒一眼。

  蔻兒聳聳肩,反正她也只是隨便說說,只不過這一年來瞧公主不時復發的「相思病」,一直末見起色,她個人認為心病還需心藥醫。「赫大人是個有情有義的人,說不定他改變了想法,願意和公主私奔了。」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

  李雲蓉給蔻兒一個白眼。「我現在是死人,這世上已經沒有文樂公主這個人了,就算他知道我沒死,親自找來,我也不會見他的。」

  「為什麼?」掬香問。

  「他是統領,來找我只會有一個原因,就是帶我回宮裡覆命,我可不想『死而復生』嫁到西域去。」

  蔻兒接著問:「那萬一赫大人是來求公主原諒的呢?」她和掬香好奇地盯著公主等著答案。

  李雲蓉哼道:「若他真的來求我原諒,就要看他的誠意有多少,我才不會聽他幾句道歉的話就原諒他。唉,提這個幹麼,掃興掃興,沒事別害我想起那個負心人!」

  到底是誰先害誰想起的啊?好像是公主吧。

  「天色還早,咱們出去逛逛,看看有什麼新鮮的。」

  在公主號令下,於是三人走出了客棧,除了逛店舖,也看看當地的小攤販賣些什麼新玩意兒,或是聽聽叫賣的內容。

  沒多久,便瞧見不遠處聚集了人潮,還聽到有人哭叫,好奇之下,她們上前一探究竟。

  「這位小哥,發生什麼事?」在人潮外圍,蔻兒向一位看熱鬧的百姓請教。

  二八胡同的黃老爹,把所有家當全輸給了天門賭坊,現在連女兒也賠了進去,他想要回女兒,但白紙黑字簽了借據,賭坊不肯還,限他三日之內湊齊銀票,否則女兒就是賭坊的人了。」就見小哥搖搖頭,歎道:「唉,依我看,注定賣進青樓抵債嘍。」

  「以人頭作賭?這可是犯法的。」掬香詫異道。

  「像這樣的事已不是頭一回,不稀奇嘍。」

  「難道縣府大人不管嗎?」蔻兒擰眉。

  「賭坊繳的稅金多,初一十五還送禮,縣府衙門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聰明的賭輸了就收手,別把妻兒都賠進去,只不過戒賭這碼子事——」小哥再度搖搖頭。「難嘍~~」

  「豈有此理,誘人拿女兒作賭,這賭坊可真黑!」她們看向公主,三人眼中透著彼此才有的默契。

  李雲蓉眼兒閃著鬼靈精的光芒,勾唇一笑。

  「咱們進賭坊玩玩吧。」



  天門賭坊,雖不是揚州城最大的賭坊,卻也是小有名氣。

  多少人抱著滿銀而來,卻空手而歸,有人賭輸了本,就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大徹大悟,發誓戒賭。有人卻賭輸了所有家當還執迷不悟,一心認為自己有回本的機會,只是這個機會從此遙遙無期,直到傾家蕩產,賣妻女還債,一幕幕人倫悲劇持續地上演。

  常言道,莊家是永遠的贏家,虧本的生意沒人做,十賭九輸,輸的當然不會是莊家,而是那些賭徒。

  如今出現了一個特例,一位俊美的公子爺,拿著大把大把的銀票上門豪賭,幾乎每把必贏,手氣之好,驚動了天門賭坊的大老闆霸滔天。

  賭坊擠滿了人,圍著一男兩女,男的英俊倜儻,兩個女的也都是美人,一位嬌美若水,一位冰艷如霜,舉手投足皆風情萬種,迷死了周圍的男人們,直盯著她們?流口水。

  人來人往的街坊上,幾名百姓談論著。

  「嘿,聽說沒?天門賭坊來了一位年輕人,從三天前賭到現在,贏了不少吶。」

  「他贏了多少?」

  「少說有萬兩了。」

  「喝!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啊!」

  「可不是,光聽這數字就嚇死人,話說回來那位公子可真大膽,竟敢向霸滔天挑戰,還說要用賭局贖回那些被逼迫賣身還債的姑娘。」

  「有這種事?那年輕人不知霸滔天乃揚州城出名的惡霸嗎?」

  「那公子是外地來的,當然不曉得霸滔天的勢力,才會不要命地向霸滔天挑戰,可憐喲,我看沒多久,他贏的銀子全會被霸滔天再給贏回去,連同身邊兩位貌美如花的娘子,怕也會成為霸滔天的女奴。」

  眾人爭相談論著,邊搖頭邊歎氣,沒發現一名經過的高大男子,在聽見他們的談話後,驀地停住腳步。

  此男子身著武士服,外罩黑色大氅,腳踏皮靴,頭結英雄髻,戴著黑斗帽,壓低的帽簷遮住他半個面孔,讓他整個人增添一抹神秘,他一身風塵,彷彿來自遙遠的他方,一雙舊靴像似踏遍大江千里。

  男子的帽簷微微抬起,才讓人發現他有一雙利眸,恍若夜空中兩顆最亮的星子鑲嵌在他眸底,就算在黑夜中也能洞悉一切。

  「那年輕人長得什麼樣子?」

  男子突然的問話,令眾人不由地一愣,他們之所以怔愣,是因為感受到此人散發出無形的魄力,任誰被那炯然的雙眼一盯,都會立刻乖乖回答。

  「那年輕人生得十分俊美,比女人還漂亮。」有人忙回答。

  「他身邊跟著兩個婢女?」

  「不,這位爺兒,那位公子沒帶婢女,倒有兩名妻妾。」

  談到美麗的女子,男人們的話題可就熱絡了,其他人也興致勃勃道:「那兩名妻妾一個嬌美,一個冷艷,各具特色,各有千秋,如此上等之姿,也難怪那霸滔天要親自出馬。」

  「哪個男人不想享齊人之福?眼看那兩位嬌妻美妾就要落入惡霸之手,不禁令人含恨惋惜,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豐入虎口,歎哪~~」

  「依我判斷,那可憐的年輕人,今日就會散盡家財,妻離——啊咧?」

  聽眾呢?

  現場驀地沒了聲音,眾人皆瞠目結舌,明明剛才還在的人,怎麼突然憑空消失了?

  「那個人呢?」

  「不知道。」

  「他什麼時候走的?」

  「好像……咻一下就沒了……」

  「怎麼可能?」

  「不會是大白天的見鬼了?」

  「……」

  冷風颼颼,吹起一陣寒意,直沁入骨子裡。

  搞不好真的見鬼了!



  揚州胡同裡的百姓皆聞風而來,聚集在賭坊門口,這場賭局在這裡可是空前絕後,因為從沒有人可以在三天之內贏到萬兩,還激得賭坊老大霸滔天親自出馬。

  「翩翩美男子」李雲蓉俊逸瀟灑地掮著摺扇,那不凡的儀表和風度引得眾女子一陣傾慕。

  霸滔天一臉橫肉地賊笑,色迷迷的兩眼不斷盯著對方身旁兩名嬌妾,到目前為止,只有他讓對方傾家蕩產的分,從沒人可以從他手中拿走賭資,這打京城來的闊少,竟還不曉得死到臨頭,他打算先贏來這笨闊少的兩位嬌妾,再贏回轎掉的銀子。

  「這盤賭局如果本大爺贏了,那兩個女人屬於我!」霸滔天指著對方的兩名美妾。

  李雲蓉依然摺扇輕搖,面對那張既猙獰又醜不拉幾的嘴臉,她一點也不怕,只覺得有礙視線。「說好賭銀子,關我兩位夫人什麼事?」

  霸滔天仰天狂笑。「小子!俺的天門賭坊從來只讓人帶銀子進來,光著身子出去的,本大爺看上了你這兩位大美人,要怪就怪你先前沒打探清楚,天門賭坊不只要銀子,也要美人!」說完,將賭桌一掌劈裂,同時間二十來個拿著開山大刀的漢子們也應聲跳進來,將她們團團圍住,其他看熱鬧的百姓莫不驚慌逃竄,免得刀子不長眼,無端受殃就太不值了。

  李雲蓉從容不迫地開口。「本公——」她頓了下,「主」那個字差點就說出來,立刻改口道:「本公子闖蕩江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會怕了你們這些專詐人錢財做人口買賣的敗類?憑你們二十幾人,還不是咱們三人的對手。」說完,朝她身邊「嬌妻」笑道:「兩位夫人。」

  掬香和蔻兒彷彿算好了默契似的,娉婷窈窕地向李雲蓉彎身福了福。

  「相公~~」

  「那只禽獸在覬覦你們二位哩。」

  「那得瞧瞧他有沒有這個能耐。」蔻兒冷眼掃了過去,和掬香二人同時卸下絲繡衫裙,現出裡頭的女俠勁裝打扮,擺開陣仗準備應戰。

  霸滔天等人一愣,繼而露出奸狠的表情。「原來是個練家子。」於是他忽而擊掌,這次所有門和窗戶皆被踢破,一至三樓的長廊現出大批人馬,霎時人牆包圍,遮雲蓋日,陰暗籠罩。

  她們三人一僵,呆愕地瞪四面八方的人馬,繼而彼此面面相覷,這哪是二十幾人,足足有一百人之多呀!

  這下慘了!

  「哈哈哈!我霸滔天能在揚州混出個名堂,可不是好惹的,今天就叫你們進得來,出不去,識相的,就把贏去的銀子全交出來,女人則留下來給我暖床!」

  「公子,怎麼辦?」掬香掬把冷汗問。

  「除了一個辦法,還能怎麼辦?」向來冷靜的蔻兒也變了臉,知道情況非常不妙。

  李雲蓉額頭沁出冷汗,明白唯今之計只有——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咱們兵分三路,分散他的人,逃起來勝算大些,到客棧會合。」

  分三路?開什麼玩笑,她們是負責保護公主的,就算死也絕不離開公主一步,何況公主的武功是三人中最弱的,才要反對,李雲蓉已率先發號施令。

  「走!」她第一個往前衝,拔劍出鞘,朝那些人迎戰去,兵器的撞擊聲和廝殺聲掩沒了後頭兩個婢女的呼喊,前仆後繼的人牆很快將三人分散開來。

  她知道不能戀戰,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殺出重圍,行走江湖這一年來,她見過不少大場面,也經歷了幾次危機,每回三人總能否極泰來,度過難關,但這回是她初次單打獨鬥。

  沒料到敵人人數眾多是她的失策,不能老是給掬香她們添麻煩,所以非逃出去不可,然而敵人像密不透風的網,怎麼打怎麼來,她一次要擋好幾把砍來的刀,手一下子便麻了,很快地招架不住。

  正當她用完最後的力氣,眼看好幾把開山刀就要壓下來將她剁成肉醬時,劍上的負擔突然不見了,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一個高大的身影已來到她面前,佔據她所有視線。

  當她與一雙灼熱的視線交會時,下巴驚訝得合不起來。

  是他!

  雖然睽違了一年,他整個人滿是風塵,臉容也歷經風霜,鬍渣多得像青苔覆蓋,但那雙專注似火灼的眼神,她永遠認得出來。

  是他,赫嘯風!

  由於太過震驚,讓李雲蓉一時呆愣在原地,連掬香和蔻兒也震驚不已,張著嘴巴一時忘了合攏,也忘了殺敵,不過也不用她們多勞了,因為那些男人連她們一根寒毛都沒機會碰到,在三步遠的距離外就給赫嘯風砍斷了手臂。

  沒有人看清楚他用的是什麼兵器,因為他的雙手都收在黑色大氅內,光是站在那裡,便有一股懾人的氣勢足以逼退所有人,只要有人試圖上前,下場必是手臂連刀一起斷掉,最後只能乾瞪著猙獰卻恐懼的眼,沒人再敢上前。

  李雲蓉依然沒有從震驚中回神,掉下的下巴還掛著。

  「我終於找到你了。」熟悉的嗓音,依然低沈又溫柔,卻也透著歷盡千山萬水的苦澀。

  她終於回神,心湖翻起千重亙浪,喉頭像被什麼東西梗著,陣陣酸意湧上,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來幹麼?」

  「我來找你。」

  她喉頭一梗。「為什麼……為什麼你現在才來……擾亂我已經平靜的心……」她閉上眼,羞於見到自己倔強的面具竟脆弱得不堪一擊,時間沒有抹去他在自己心中的份量,反而一日比一日更為刻骨銘心。

  「對不起,我來遲了……」他伸出雙臂,卻被她躲開。

  「別過來!」

  「蓉兒……」

  「我恨你!」她哽咽著說。

  「我知道。」他苦笑。

  「我絕不跟你回去!」

  「沒關係,我跟你走。」

  「……」她整個人一震,遲遲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你去哪,我就去哪,就算下地府一遊,我也無怨無悔跟著你。」這是承諾,他願意拋棄功名利祿,放棄宮中的榮華富貴,與她過著平民百姓的日子。

  是什麼改變了他的決心?她不敢抱著希望,怕希望的背後,要付出傷痛的代價,她怕自己勇氣不夠,承受不住。

  曾經,她是那麼的信任他,但一想到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穿上嫁衣離開,心口的舊傷再度被扯痛,這人曾經允許自己投向別的男人的懷抱……

  一想及此,她掙脫他的懷抱。「我不信!」

  「蓉兒……」他的語氣有著無奈。

  「我不是你的蓉兒,別叫我!」說完,便衝出賭坊,掬香和蔻兒也才猛然回神,掬香忙追了出去,而蔻兒在追上去之前,則偷偷跑來低聲向他通風報信。

  「大人,我們住在『福來』客棧。」

  那歷經滄桑的雙眼,總算露出一抹難得的笑。「謝謝。」

  蔻兒誠心地說:「大人,您終於來了,公主等您好久了,她剛才只是氣頭上,您千萬別當真。」

  帽簷下的臉輕輕頷首,「我知道。」

  蔻兒瞧了下四周依然處在驚魂未定的敵人,輕聲提醒:「大人,奴婢去追主子了,這些人……」

  「交給我。」

  她冷艷的面容上難得咧開一抹純真的笑,福了福身子。「有勞大人了。」言罷,便轉身追了出去。

  如今,天門賭坊裡只剩下他一人,那些忌憚於他的身手始終不敢造次的敵人,還依然拿著刀伺機而動,一雙雙惡狠狠的眼對他虎視眈眈。

  赫嘯風傲然挺立於賊人之中,從頭到尾不動如山,當他邁開步伐走向門口時,霸滔天豈肯眼睜睜地看著到手的肥豐就這麼溜掉,他就不信當所有刀子全砍向他時,他可以同時擋得了百把刀子,於是喝令一聲:「兄弟們!一起上!」在他一聲令下,大夥兒同時攻向他。

  只見他拔劍掃了一圈,勁風朝四周劃開,讓所有人當場呆了下,大夥兒只覺得自己身上好像著了什麼道似的。

  剎那間,刀子斷的斷,衣服破的破,頭髮削的削,除了沒斷手斷腳,身上的衣服從頭到尾無一處完整,令眾人嚇得面容蒼白、噤聲不語。

  赫嘯風俐落地收劍回鞘後,便緩步踏出賭坊,待他一踏出大門,身後傳來屋子坍塌和人群的哀叫聲。



  原本的三人行,現在變成四人行。

  掬香和蔻兒原先是分騎兩匹馬,現在則共乘一騎,把多出的馬讓給公主的駙馬爺。

  李雲蓉下巴抬得高高,眼光高高,嘴巴也嘟得高高,策著馬走在最前頭,絲毫不理會赫嘯風,態度始終冷淡。而和主子態度完全相反地,掬香和蔻兒對駙馬爺的中途加入可開心得不得了。

  「駙馬爺,口渴的話,這兒有水。」

  「駙馬爺,肚子餓的話,這兒備有雜糧。」

  「駙馬爺,奴婢剛在市集買了小刀,準備晚上給您刮鬍子。」

  「駙馬爺,奴婢為您添了新衣——」

  「駙馬爺,需不需要奴婢幫您打一瓶酒來路上用——」

  「駙馬爺——所以——」

  「駙馬爺——然後——」

  掬香左一句駙馬爺,蔻兒右一句駙馬爺,聽得李雲蓉受不了地轉過頭罵道:「不准『駙馬爺、駙馬爺』地叫!」

  「公主,放心啦,這兒荒山野地,四下無人,沒人會聽到的啦。」

  「誰跟你說這個,本公主又沒和他成親,不准喊他駙馬爺!」說完,轉回臉不再理會。

  她們偷偷瞧了駙馬爺一眼,他沒有生氣,也不介意,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沈默地策著馬跟在公主身後,就像守護神一般,寸步不離。

  「駙馬爺,您別介意,公主是刀子口、豆腐心,故意說這話來氣您的,其實她心裡很高興,只是固執不說而已。」掬香一手放在嘴邊,偷偷安慰駙馬爺。

  赫嘯風僅是淡淡一笑,沒說什麼。

  她們兩人,不管公主說什麼,可是萬分地歡迎這趟江湖之旅有駙馬爺作伴,因為自從駙馬爺加入後,她們不用再為公主的安危擔心,在此之前,她們可是常常提心吊膽,加上沿途她們又做了不少行俠仗義之事,得罪的人也不少,要隨時戒備,以防敵人伺機報復。

  現在可好了,有駙馬爺在,方圓百里之內,根本沒人傷得了她們,已許久不曾過過這種安心的太平日子了。

  李雲蓉瞪著他們,兩名婢女竟不聽她的命令,拿水和食物給赫嘯風,於是她策馬轉回來,打翻了赫嘯風手上的水袋和包子,被打翻的水全流入了土裡,包子則掉在地上沾了沙。

  掬香驚呼。「公主,您……您怎麼……」

  「不高興就離開,沒人請他留下!」說完,策馬一轉,不再理他。

  瞥見這情況,掬香尷尬地賠罪。「大人,對不起,公主她……」

  「沒關係。」赫嘯風淡道,策著馬,默默跟隨前方的倩影,掬香還想說什麼,看見蔻兒對她搖搖頭,只好作罷。

  其實他們兩人的事,外人無法干涉,也沒辦法,為人奴婢的,只好忠心地跟隨,並在一旁乾著急,她們只能祈禱公主可以被赫大人的行為感動,早日氣消,不要再冷戰下去了,不然她們夾在中間也不好做人。

  只是……那一天究竟何時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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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2 01:55:51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兩個月過去了,事情就這麼僵著。

  公主對赫大人的態度一直沒變,而赫大人則始終靜靜地守在她身邊。

  由於李雲蓉撂下了狠話,不准他與她們同住一間客棧,不准他和她們在同一間酒樓用食,總之他必須保持距離,不准出現在她視線範圍之內。

  所以,她若住客棧,他就守在客棧外,露宿一整夜;若她在酒樓大吃大喝,他就在街頭邊以乾糧果腹等著;她乘轎爬山過溪,他則頂著日曬徒步跋山涉水,始終跟隨。

  今夜,她們行經荒郊野外,天上突然降下傾盆大雨,逼得她們夜宿於一座破舊的小廟,由於周圍五百里人煙罕至,所以她們勢必得在這座破廟待上一整夜。

  雨不斷地下著,隨著夜更深,外頭也更冷了。她們待在廟內燒樹枝取暖,依然還有些寒意,更別說在外面沒個屋瓦遮風避雨,又被雨水淋濕的感覺會有多冷了。

  李雲蓉站在窗口,望著盤坐在廟外一塊大石上的他,一動也不動地閉目養神,他身上全淋濕了,卻不肯離開。

  為什麼?為什麼她對他處處刁難,百般侮辱之後,他卻始終不回嘴、不生氣,默默地站在不遠的地方守著她。

  越靠近內陸,溫差越大,尤其在這五百里內不見人煙的山谷裡,白晝的陽光似吃人的老虎,炙得讓人神智昏厥,而到了夜晚,寒意又會冷得扎人,現下加上濕冷冷的雨水,更教人萬分難受,他卻一句怨言也沒有,總是默默地跟隨,如一尊雕像似地立在那兒任由風吹雨打。

  他越是這樣,她越不好受,但她不會心軟的!她這麼告訴自己,卻矛盾地因為心疼而不自覺用貝齒將唇辦咬出了血絲,是氣他的堅持、還是氣自己的固執,她已經分不清楚了。

  「呼~~好冷喔~~我的手都凍僵了呢!」

  「可不是,這荒郊野外比不上城鎮的溫暖,入夜更冷。」

  在一旁加樹枝烤火的蔻兒和掬香兩人,她們一搭一唱故意說給公主聽。

  「濕衣裳穿著黏人,難受了一整日呢,我得把它烤乾不可。」

  「濕襪兒才難受哩,光是穿了一日就受不了了。」

  「咱們只濕了一點衣裳和鞋襪還好,若是全身濕透,就算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呀!」

  這些話傳到李雲蓉耳裡,令她抓著披風的手緊握了下,臉色微微泛白。

  她們偷瞧了公主一眼,知道她心裡也不好受,不過是在硬撐而已。

  本來嘛,明明還愛著人家,卻又要假裝冷酷,到頭來難受的是自己,何苦呢?她們早勸過公主不知幾次了,偏公主那倔強的死硬脾氣不肯就範,其實赫大人這兩個月來不眠不休,不畏風雨、餐風宿露地守護她們,這份執著已教她們兩個婢女感動,儘管先前他有什麼錯,那也是不得已的呀!

  兩人比手畫腳了半天,最後決定由掬香打頭陣,她悄悄來到公主身邊。

  「公主,我看這雨一時半刻停不了,不如請赫大人進來避避雨可好?」

  李雲蓉沒回答,卻橫來一眼。

  「沒事。」掬香縮縮頭,轉身回到火堆旁,唉~~失敗!

  又過了幾日,她們深入山谷裡,要越過這山,就必須一直沿著山谷而行,但這次沒這麼好運了,先前還有破廟可住,現在這人煙罕至的谷裡,哪來的小屋讓她們避風寒,眼見天色又要暗了。

  「公主,今夜我們就休憩於此,赫大人正在劈樹造屋,我去找些樹葉當睡席。」蔻兒道。

  「誰說我要住他造的屋了。」李雲蓉冷道。

  蔻兒早料到主子會這麼說,生性冷靜沈著的她,該說話的時候也不會太由著主子任性,不慌不忙地回答:「因為馬兒需要休息和溫暖,若是任何馬兒得了風寒,對我們都是一項負擔,到時候就有請公主和赫大人共乘一騎。」她不說人,把責任全推到馬上,這樣就不怕公主有話說了。

  李雲蓉杏眼圓瞪地咬牙道:「我才不要和他共騎。」

  「到時候公主有選擇嗎?」

  「你……」

  「奴婢說的是事實。」

  蔻兒一席話果真一針見血,讓李雲蓉頓時無話可反駁了,她嘟著嘴,鼓著腮,這個死蔻兒,講道理的時候比她這個主子還威嚴。

  「隨便你!」她撇開頭冷哼。

  「是,我們這就奉公主之命去幫赫大人。」

  「我才沒——」不等她說完,蔻兒早拉著掬香跑向赫大人那裡去了。

  李雲蓉抿抿嘴兒,她知道自己心已經軟了,不過嘴上逞強罷了,其實這些日子來,她表面上雖不理赫嘯風,但他的所做所為,她全偷瞧在眼裡。

  看著兩個婢女幫他扛木頭、鋪樹葉、梆樁,有說有笑的,就像一家人那般,就只有她像個局外人在一旁乾瞪眼,雖然是她不理他在先,但見他對蔻兒她們微笑,心裡突升起一股被冷落的寂寞和醋意。

  她轉開臉,才不要讓他們看見自己臉上的落寞呢,那太丟臉了!

  沒關係!她可以自己找事情做,才不會羨慕他們,哼!

  彷彿跟自己賭氣似的,她轉身朝林子走去,心想去撿些乾樹枝做為晚上烤火用,沒注意到一雙深眸,始終隨她的身影移動。

  由於前幾日大雨不斷,枯樹枝都淋濕了,木頭浸了水,就無法當柴燒,為了尋找乾木枝,所以她更深入林子裡,心想那兒樹葉茂密,擋住了雨水,找到乾樹枝的機會較多。

  她一路拾尋,當手上再也抱不了更多的樹枝後,心想差不多該回去了,當她轉身要循原路回去時,驀地發現似乎有不尋常的動靜,她頓住腳步,仔細觀察四周。

  行走江湖這一年多來,她多少也訓練出對週遭環境的敏銳度,心下升起不安,驅使她加快步伐,但才走沒幾步,突然前方凌空降下十幾個人擋住她的去路,緊接著,左右兩方和後邊,又出現了二十來人,將她團團圍死。

  是山賊嗎?她猜測著,抱著手中的樹枝站定在中央,神經緊繃地全神戒備,這些來路不明的人,有男有女,他們臉上的表情除了不懷好意,皆有一股煞氣,一見便知是武功不弱的江湖人,全是生面孔,除了一人。

  「是你!」她驚愕,那張熟面孔正是兩個月前被她上賭坊踢館的霸滔天,想不到他竟然不死心地追來了。

  「臭小子!總算讓我逮著了機會!」霸滔天抖著一臉猙獰的橫肉,瞪著她的眼神就像豺狼在撕裂獵物前的陰狠目光。

  「你跟蹤我?」

  「沒錯,這兩個月來,我們一路遠遠地跟著你們,終於等到你落單,你毀了我的天門賭坊,這筆帳我非要回不可!」

  李雲蓉放下樹枝,拔出腰間的劍,知道目前的情況十分緊急,除了逃命一途別無他法,她一直是女扮男裝,所以霸滔天到現在還以為她是男人,若讓他曉得她是女人,後果不堪設想,思及此,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還沒受夠教訓嗎?要是誰敢動我一根寒毛,我的保鑣會把你們的手腳全砍掉。」她希望藉由提醒上次的教訓,能讓霸滔天打退堂鼓,但是對方不但沒被嚇到,反而笑得更為陰狠。

  「你那保鑣現在正忙著劈木材,沒空來救你,別指望他了,就算他來,本大爺也不怕,現在在場的全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他來只有做冤死鬼的分,你納命來吧!嘿嘿,你放心,送你下地府後,那兩位大美人我會幫你接受,好生疼惜疼惜。」

  其中一位貌醜的女人,用著垂涎的表情上下打量她,淫笑道:「這小子可真俊啊,皮白肉嫩的,霸哥,不如把他交給我吧。」

  霸滔天聽了狂笑。「小於!你運氣好,咱們風四娘看上了你,如果你伺候得她開心,說不定饒你不死,給她做男奴!」其他人聞言,也跟著大笑。

  李雲蓉只覺得一陣反胃,叫她伺候那個醜婦,還不如給她一刀痛快,思心死了!

  「不要臉。」她禁不住冷哼。

  風四娘面色一冷,面孔更加淒厲醜陋。「臭小子!敢罵我,看來不好好教訓你那張嘴不行!」說完猛地撲上前向她攻擊。

  李雲蓉擺出陣式,準備接下她如狂風掃落葉般的攻勢時,卻連兵器都沒撞到,對方便突然大叫一聲地彈開,她和眾人正納悶之際,競赫見風四娘手臂被一根樹枝貫穿,正血流如注地顫抖著。

  「誰!」霸滔天大喝,不只他,其他人驚見此功力,也為之色變。

  「誰動她,我就殺誰。」冷沈的嗓音有若靜謐的清晨裡所敲出的古鐘,迴盪在林子裡,那麼懾人心魄。

  眾人正不曉得聲音來自何處時,李雲蓉只感到眼前一黑,不知何時,赫嘯風已護在她身前,來去無蹤,毫無一絲聲息。

  她心口一跳,他真的來了,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口。

  殺氣霎時瀰漫林內,連她都深深感受到了,這些人雖然沒有上回百人那麼多,但他們絕非容易應付的對手,光瞧那氣勢,就知道每個人的功力都高深莫測,而他只有一個人,如何能抵擋得了?

  「蔻兒、掬香,保護她!」赫嘯風才下了令,人便飛身上前,讓她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不——」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她不能讓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對付這些凶殘的敵人,但她才要追上去加入戰局,就被趕來的兩名婢女給拉住,往林子更深處退去,免得被劍氣給傷到。

  「放開我!」她大叫。

  「不行呀公主!赫大人交代,這些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惡煞,不是我們可以對付得了!」

  「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去,要不就一起奮戰,要死就一塊死!」

  當死這個字從她嘴裡說出時,連她自己都心驚膽跳,身子不斷地犯寒發抖……

  是的,她怕他會死,也明白他一人無法應付那麼多人,為了保護她,他就算犧牲性命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因為他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她早明白了!

  她可以不理他、不見他,卻無法忍受他永遠地離開自己,當遇上生死關頭,她終於明白自己有多麼需要他,如果他有什麼不測,她絕不獨活!

  「讓我去!」

  「公主!」

  「求你們,讓我去找他,我不能沒有他呀——」淚水模糊了她的眼,心碎化為嘶喊呼喚,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到她幾乎不能呼吸了。

  隨著時間不斷地流逝,遠處的腥風血雨逐漸變淡,刀劍撞擊之聲也越來越少,最後終於歸復平靜。

  始終被兩名婢女抱得緊緊的她,心如擂鼓地跳著,她直直盯著前方,目光不曾移開過,然後,她見到了一具由遠而近的人影,腳步蹣跚地走來——

  是赫嘯風!他還活著,她們驚喜地發現這個事實,但下一秒,彷彿老天蓄意開的玩笑,他就在她們面前,活生生地倒下來。

  「嘯風!」她掙脫她們的手,迫不及待地跑上前。

  她心中祈禱著,千萬不要!不要在這時候!老天不會對她如此殘忍的!

  當她來到他身邊,望著他滿身是血,緊閉著雙眼,一動也不動地躺著時,她怯懦了。

  她緩緩蹲下,搖著他、喚著他,最後鼓起勇氣用手去探他的鼻息,卻探不到一絲溫度和熱氣。

  「不可能……」她不住地搖頭,顫抖的雙手不斷地搖著他、捶打他,淚水和鼻涕早弄花了她的臉。「不可以!你不可以走,我好不容易終於原諒你了,你怎麼可以這時候放棄!我不准!不許!」

  「糟了!」掬香和蔻兒兩人同時拔劍分守公主的兩側,雖然她們同樣不能接受赫大人離開的事實,但此刻最要緊的是要保護公主,因為霸滔天還活著,他們五、六人步履蹣跚地走來,同樣全身染血,猙獰地瞪著她們,一步步逼近。

  「公子,快走!」蔻兒急道,想要拉起公主,但李雲蓉死抱著赫嘯風不肯走。

  「我不走!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沒有他,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嗚嗚嗚嗚~~」

  「公子!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掬香也急了,雖然她的眼眶也紅了,但誓死保護公主是她們的使命。

  「我不要!除非他活過來,否則我哪裡也不去,我要陪他下黃泉,做他的妻子!」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難道我還會騙——咦?」她的哭聲霎時止住,瞠著恍若見鬼的大眼,望著這個明明已經沒了氣息,心脈停止,千真萬確死掉的人,正張著一雙笑眼瞧她。

  赫嘯風俊朗的面容上,勾著滿滿的笑意,溫柔地問:「你說的是真的?只要我活過來,就做我的妻子?」

  「你你你你你——」她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舌頭打結的一天。「你裝死!」在恍然大悟之後,她又驚又喜,同時也不敢相信,這人竟然在這個時候,還有閒情逸致裝死人來嚇她!

  「我是下了陰曹地府沒錯,但因為聽到有人說我活過來就嫁給我,所以我和閻王爺打個商量,下回有空再拜訪他。」一雙手臂,悄悄摟住她的人,圈在一小方天地裡,他的笑容裡亮著一抹毫不遮掩的頑皮。

  李雲蓉從不知道這人也會如此奸詐,不但把她的裝死伎倆學去了,還騙得她說出那麼多真心話,瞬時羞紅了臉。

  「你好可惡!我……我不理你!」她要退開,才發現這人早先一步緊摟住她了。「放開我啦!」她羞憤地捶打他,力道當然只是做做樣子,並非當真。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找著你。」他的口吻難得有著耍賴的蠻橫,擺明了「死」也不放開她。

  「找我做什麼!」她橫著語氣,其實心裡開心得不得了,深情的目光洩漏了她的情緒,若她真的要走,就不會任由他摟著。

  他目光轉為幽深。「我來找回我的妻子。」

  「妻子」兩個字令她哭紅的眼睛再度淚水潰決,他則緊緊抱住這個日思夜想的身子,將她融入自己的懷抱裡,再也不放開,而他這麼做,只會害她淚水更加失控,她哭得越傷心,耳畔的低語便更加溫柔,對她說著一遍又一逼的道歉。

  他任由她低聲抽泣,任由她罵,任由她捶打,只要她不再逃走就好,一次生死的分離已經足夠,他無法再承受第二次!

  他的心願老天聽見了,把活生生的她還給了他,先前見到她時,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眼,追尋了大江南北,每當線索出現一點曙光時,到頭來總是一場空,也許她已不在人世的絕望侵蝕著他的心魂,直到此刻感受到懷中人兒的體溫,他才相信這是真的。

  「你會後悔。」她帶著濃濃的鼻音,淚水和鼻涕全弄髒他的衣。

  他輕聲歎息道:「沒有你的日子,我已經活在後悔中。」

  「為什麼這麼晚才來?」現在就算他騙她,她也認了,就當是上輩子欠他的吧,她無法放開他。

  「對不起。」

  「我好委屈……」

  「原諒我。」

  「我到底欠了你什麼?」

  「我愛你。」

  她再也說不出任何責備的話了,這傢伙太奸詐了,一年來的不平、怨氣和苦悶,卻用三個字讓她無話可說,還丟臉地哭成淚人兒,連反抗的骨氣都沒有。

  不管現在到底是恨他,還是愛他,此時此刻,她可憐得只想被這個男人好好地抱著,好好地跟他抱怨,好好地向他任性耍脾氣,以慰這一年來的相思之苦,因為這是她應得的。

  他雙手捧著她的臉,尋到了那兩片花辦,探入的火舌寫下相思意,也許注定要繞這一大圈,才能讓兩人真正地廝守在一起。

  少了他的日子,她何嘗不感到寂寞,每當夜深人靜時,即使行走大江南北,心的某個角落依然存在著空虛,無法填滿。

  「你要彌補我。」她開始勒索。

  他笑了。「我會用一輩於的時間來彌補你。」

  分隔南北的兩顆心,終於尋到了彼此,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何況是一年的相思,迫切渴望得到撫慰,糾纏的唇舌,一時之間吻得難分難捨……

  一根手指,悄悄伸過來敲敲他們。

  「那個……咳……對不起,打擾一下。」說話的是蔻兒。

  「幹麼?」李雲蓉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蔻兒堆著笑意,對表情不太爽的主子潑一盆冷水。「不好意思中斷兩位的好事,容奴婢提醒,公主現在穿的是男裝,所以對社會風氣會產生不良影響。」她和掬香兩人還忙著拿劍守在旁邊,想不到這兩位主子競自顧自地談情說愛起來,也不看看時間地點,真是的。

  李雲蓉和赫嘯風怔愣了下,看看彼此的衣著打扮,在外人眼裡,他是男人,她也是男人。

  再看看四周,全部的人,不管是掛在樹上的、躺在地上的、跛腳站著的,全都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倆,雞皮疙瘩爬滿身。

  意思就是說,現在是兩個男人在熱吻……

  噁~~

  不用打了,因為他們已經贏了,直接噁死在場所有敵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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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2 01:56:19 |只看該作者
後記   

  一年當中,我最愛的兩個節日就是聖誕節和新年跨年了。

  於新舊年的交替之際,在此衷心問候及回信給一些支持我的舊雨新知。

  高雄的如惠,謝謝你的聖誕賀卡,很口愛的紅色聖誕卡,謝謝你,你介紹給我的一些片子我都去看了喲,只除了鬼片,因為我不喜歡看鬼片,反而較喜歡看緊張懸疑恐怖片,因為我覺得鬼片看了會不舒服,但恐怖片較刺激緊張,例如史帝芬史匹柏拍的侏羅紀那一類的電影,收到你的信和祝福,讓我很開心!也祝福你聖誕節快樂,並在2006新的一年裡心想事成喔!

  接下來是一位香港的XX蘭小姐,原諒我稱你XX蘭,因為大姊你的字跡非比尋常,一直以來,小女子以為自己的簽名最具搞怪抽像,不過終於找到一位讓我甘拜下風的人,就是你啦!你的簽名龍飛鳳舞,讓小女子不禁高呼一聲「猴塞雷」!謝謝你寫信來支持,雖不知大姊你是何模樣?姓啥名誰?但你的來信小女子衷心感謝,新的一年也請惠子支持,多謝!多謝!

  台南的韶綺美眉,你信中的塗鴉很口愛哩,小小的臉蛋還流著兩沱目屎,但莫顏姊姊的書是寫來讓你笑的,不是讓你飆淚的柳~~美女除了不可以上廁所,也不可以流鼻涕喔!如你所願,出了這本古裝書,請多多指教喔!

  台北的怡新美眉,你的手工卡片我收到啦~~好棒啊~~(興奮臉紅ing),你的傑作已經被我放在櫃上展覽了,莫顏也愛美術、書畫及藝術,收到自製的卡片都會特別興奮喔,還會驕傲地秀給我的親朋好友看呢!我會繼續努力生書寶寶,才不枉費你為我精心製作的卡片,謝謝喔!也祝你手藝精進修練成功!

  蝦米!小萍!真地素你媽!(這是嘴巴含鹵蛋版),若用口齒清晰版,我說的是——小萍!真的是你嗎!好久不見了!原來你還在支持我的書,真的很高興呢!我怎麼可能忘記你,你我可是有七年之癢的書友哩,哈哈!七年走來,始終如一,凡走過,必留下你的信跡,這麼多年了,你還有看我的書,對我是最大的鼓勵和欣慰,也曉得我的書還沒讓你看厭,多難得啊,你現在在做什麼呢?好不好呢?我還是老樣子,拖稿也是老樣子,把編輯逼瘋也是老樣子,狗屋的狗也是老樣子,朋友真是老的好!不簡單,七年了呢,請你繼續癢下去……噢不!是繼續看下去!我會努力求進步的,哈哈!^^

  香港的Ruby美眉,我回信給你了,讓你等太久真對不起,千萬別對我吐口水,我只接受丟銅板……開玩笑的,其實你可以多點時間嘗試寫小說,至少要給自己一年的時間去磨練,寫小說沒有規則,我也是無師自通的,若說有老師,每一位作者都是我的老師,都是我學習的對象,所以啦,你要堅持下去,第一胎書寶寶雖然很難生,一旦生下來,那種興奮會讓你遊街放鞭炮外加翻觔斗的,哈哈!請繼續加油喔!

  北投的玥華,嘿,名字好特別哩,尤其那個「玥」字,嗯,也許哪一天我的主角也會用這個字,雖然你是最近才迷上我的書,不過沒關係,遲到不代表永遠落後,後來居上才夠酷!對於我的作品有何指教,或是想看哪一類的故事,都可以提供給我喔,只除了悲劇,因為莫顏最怕寫悲傷的故事了,所以若是想到什麼輕鬆有趣的劇情,或是你的讀書心得,都歡迎提供給我,至於我,就是努力幽默各位以作為報答啦,哈哈!

  一年又結束了,為了告別過去,莫顏12/31跑去台北l01跨年,還在路邊結交了兩位攝影同好,就一塊拿著相機到處捕捉鏡頭,一路上萬頭攢動,寸步難行,好家在小女子已是跨年的老手了,知道該依什麼路線走最好玩,最可以拍到美美的照片而把時間拿捏得剛剛好,也知道何時該去佔個好位子,更曉得何時該落跑,因為2006跨年號稱四十萬大軍前進信義區,有夠驚人的!這次的101煙火秀比往年都精彩盛大,不枉費小女子過關斬將,享受到那有史以來最盛大的 128秒煙火秀,和萬人一塊倒數,及和陌生人互道新年祝福的感受,實非筆墨能形容,讓小女子有一個全新美好的開始。

  新的二○○六年,誠願舊雨新知,狗屋的好姊妹,親愛的老闆大人,每個人及每一隻汪汪咪咪都心想事成,身體健康,愛情得意,寵物加菜。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幸福喔!

  2006

  莫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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