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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安 -【夏天(夏天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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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2 00:07:3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喬安 - 夏天【夏天之二】

寵物!每次伏夜含笑凝望著她時,
她的腦海裡總不由自主地浮現這個字眼,  
從他萬般呵護她的舉止來看,她百分之百肯定,
他絕對是把她當成寵物看待,  
想她童晚向來以成為世界級的專業記者為職志,
冷靜理智當然不在話下,  
但打從闖入了他與世隔絕的天地後,一切全變了!  
她開始沉迷於他誘人的唇、
稚氣的酒窩與迷樣的身世之中,無法自拔,  
而記憶裡始終代表著無止盡等待的奧熱盛夏,
也因他執著的守候變得不再那麼討人厭,  
她甚至逐漸愛上了這個與他相遇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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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2 00:07:5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公元二○○一年 夏 台灣某山地村落  

  「慘……」  

  「真是慘!」  

  微微細雨中,略顯破舊的鐵皮屋小雜貨店前聚集了男男女女,全圍著一台半新不舊的電視機,個個面色凝重。  

  電視新聞正在做SNG聯機報導,納莉颱風重創北台灣,從電視屏幕中可清楚看見原本熱鬧繁華的台北街頭已被滾滾黃江所淹覆,而原本應該奔馳在馬路上的大小車輛,此時也紛紛成為隨江飄流的孤舟,爭先恐後地在鏡頭前展現它們不為人知的另一項浮游絕活。  

  「……中央氣象局表示,納莉颱風所帶來的豪雨已經創下台灣四百年來的降雨紀錄,各地也紛紛傳出土石流災情……」  

  電視機裡一名女記者正穿著黃色雨衣、手拿麥克風,頂著逐漸增大的雨勢賣力嘶吼報導災情,在她身後有許多救災人員正在挖掘搶救被活埋在黃泥下的受困民眾。  

  「……救難人員現在救出一名小孩……這名小孩……全身上下都是泥濘……」女記者渾身發顫,語帶哽咽,濡濕的雙頰早已分不清是雨還是淚。「……他的眼耳……嘴……鼻子……都……都……嗚……」  

  這名女記者開始啜泣,倏地,她往下一沉,整個人突然從電視畫面上消失。  

  「啊」眾人嚇一跳,反射性湊上前緊貼住電視機。不是在播新聞?怎麼人不見了?  

  才納悶著,電視畫面隨著攝影師將鏡頭往下一帶,女記者的身影立刻又出現在屏幕上,可只見她整個人蜷縮蹲著,雙肩不住抖動。很顯然地,她已被眼前悲慘至極的災情嚴重影響了情緒,完全不顧自己是新聞專業人員,就這麼蹲在一群受難家屬前痛哭失聲起來。  

  眾人錯愕傻眼。  

  「啊,她哭得好慘……」有人發出歎語。  

  「對啊,長這麼大沒見過報新聞的哭成這樣……」  

  「會不會後面倒的那一棟是她家?」  

  「咦,有可能哦……」  

  眾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女記者哭得淒慘的原因,畢竟這是村裡唯一的一台電視機,每天在這裡討論外地發生的大小事件,已成為村人參與度最高的活動之一。  

  電視裡,女記者抬起頭來,淚流滿面地試圖再播報新聞。  

  「這名小孩……他的眼耳嘴鼻……都塞滿了……泥……泥沙!嗚……」終於,這名女記者的情緒再度被擊潰,豆大的淚珠串串滑落,清秀姣好的面容滿是心疼憐憫。  

  「唉,真可憐……」電視前的眾人一陣哀歎。  

  微微細雨飄落,圍觀的人群背後,一抹高大俊挺的年輕身影經過,剛好被這一幕吸引駐足,漆黑的深眸緊鎖著屏幕上那雙盈滿淚水的純瞳。  

  一名皮膚黝黑、身材魁梧,留著滿臉絡腮鬍的中年長者跟在年輕男子身後,見雨勢漸大,忙開傘要替男子遮雨,卻見男子忽然停住腳步,忍不住輕喚:「少爺?」  

  清澈的視線被深深吸引,仍停留在電視屏幕上。  

  「她的眼睛……像小鹿。」  

  年輕男子緩緩開了口,低沉的嗓音從空氣中淡淡滑過,小屋前圍看新聞的民眾聞聲立刻回頭,表情反應全都是又驚又喜的。  

  「是阿夜少爺!」  

  見男子正專注盯著電視看,眾人紛紛有默契地朝兩側退開,絲毫不敢擋住任何一點點電視畫面。而一旁的中年長者則順著主人的目光,犀利地打量起電視機裡哭得梨花帶淚的女記者。  

  「哎呀,難得見到阿夜少爺下山來,請坐著看、坐著看嘛。」  

  鐵皮小屋裡電視機的主人急忙搬出座椅、奉上茶水熱情邀請,眾人眼中亦燃滿熱忱:阿夜少爺想看電視,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呵,當然是要無條件讓他看個夠啊!  

  年輕男子並沒有入座,只是舉步穿過人群來到電視機前,執著地注視那張哭泣的臉龐。  

  「她……是在哭泣嗎?」他誠懇地問身旁一位婦人。  

  婦人受寵若驚,連忙必恭必敬回答:「是是,她……她是在哭沒錯。」  

  「為什麼哭呢?」男子喃喃輕問,慢慢伸出手,沿著屏幕輕輕劃過她頰上的淚痕,彷彿在為她拭淚。  

  「妳……有什麼傷心事嗎?」他開始與那張哭泣的小臉進行對話,純然陽剛的男性嗓音此刻竟揉合著不可思議的柔軟語調。修長的手指再度輕觸屏幕上那張滿佈淚痕的粉頰,專注而小心。  

  然後,他看著自己乾燥的指尖,蹙眉。  

  「呃,阿夜少爺,其實……」有人正要開口補充解釋,隨即被男子身旁的中年長者以眼神制止。眾人立刻噤聲,再不敢出言驚擾,只能在旁小心翼翼看著男子的一舉一動。  

  「噓……別哭。」他居然認真哄起電視裡的「她」。  

  此刻,眾人憋住氣,幾乎不敢換氣呼吸,深怕一個雜音就會干擾到他。  

  「別哭……」他輕聲道,灼熱的視線不曾挪移,這是一抹從內心深處湧現的溫柔。  

  電視裡,嬌小的女記者仍哭得傷心,兩片櫻唇可憐兮兮地抽泣顫動,透過空氣中電波的交流傳遞,他強烈感受到她的悲傷,而他向來不曾沾染俗事的絕塵氣息,也在此刻悄悄惹上了牽掛與憐惜。  

  驀地,他湊上雙唇,就著電視屏幕吻上了她潤紅的唇瓣。  

  眾村人驚愕不已,全被這突來的舉動嚇到。  

  災區現場,痛哭的「她」正被其它電視台的記者包圍報導,成了另一條大新聞!  

  而在台灣某山區裡,「他」亦被所有族人團團圍住。因為他剛才的動作,被視為他們夜火村百年以來最重大的新聞!  

  村人們深信,在這個遭受無情風災肆虐的夏天,他--伏夜,愛上了那張哭泣的小臉。  

  那麼,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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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2 00:08: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天底下,有一種女人的執著力最叫人害怕,那就是--不怕死的女人!  

  偏偏他的好搭檔,童晚,就是這種類型的女人。  

  許哲嗣背扛著沉重的攝影機,走在崎嶇顛簸的山間小路,熱汗淋漓,儘管心裡吶喊著千百萬個不願意,但就是拗不過眼前這個嬌小執拗的女人。  

  他深深相信他一定是上輩子蓋廟不小心壓死了她,所以這輩子才會這樣做牛做馬地跟著她上山下海,奔波勞碌,苦命啊。  

  「喂,我說精力旺盛、敬業精神台灣第一的童晚小姐,我們休息一下好不好?我快不行了。」許哲嗣哀求,他再不停下來歇歇腳、喝口水,他發誓他會當場暴斃給她看。  

  「不行啦,太陽快下山了,我們必須在天黑之前到達夜火村才行。」腳踩著高跟鞋,身著名牌套裝的童晚繼續前進,絲毫沒有休息的打算。「你看我,穿著高跟鞋都沒喊腳酸了,你怎麼這麼容易就嫌累?」  

  「妳來扛這台攝影機走走看就知道累不累了。」他不平道。  

  童晚停下腳步,回身拍拍許哲嗣的肩,一副老成的口吻。「哲嗣大哥,你這樣不行哦,體力這麼差,以後結婚會影響老婆的幸福啦。」  

  「喂喂,妳這是一個未婚女子該講的話嗎?」許哲嗣的臉竟然紅了起來。  

  童晚後知後覺,沒注意到許哲嗣微窘的模樣,仍逕自說道:「我這是忠告!所謂忠告你懂不懂?就是良心的建議嘛,所以嘍,你還是趁現在多練練身體,以後才不會﹃怨歎』啦。」她以不標準的閩南語強調。  

  許哲嗣翻翻白眼,覺得自己似乎有理說不清了,反正一切按往例--她說了算!千萬別和她爭辯。  

  童晚看著他,總算還有點良心地說:「不然這樣好了,機器我們輪流扛……」她伸手就要拿他的攝影機。  

  許哲嗣立刻緊緊護住他賴以維生的寶貝。「算了吧,萬一妳把機器給摔壞,回公司我就要賠到脫褲子了。」  

  童晚吐吐舌頭,笑了出來。「機器可以摔,褲子可別亂脫,小心以後你的老婆會哭哦。」  

  她果然沒有未婚女子該有的矜持與自覺!許哲嗣想著,她直接的玩笑話總是能說得令他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才好……好吧,他承認,在她面前他常覺得自己像個笨蛋,不但嘴笨,連腦袋都是漿糊。在別人眼中,他和童晚或許是台內公認的好搭檔,但其實說穿了,只是攝影組裡實在沒有人像他這樣被她克得死死的,甘願陪她上天下海發神經。唉……  

  童晚看看手錶,走到路旁的石頭上坐下。「好吧,我們休息五分鐘,可是說好了,就五分鐘哦。」她汗濕的黑色髮絲黏在白皙的頰上,看來也是流了不少汗。  

  許哲嗣放下機器,挑了她身旁的另一塊大石頭坐下,喝口水。「雖然妳才剛被降職處分不久,但是妳也不用為了要鹹魚翻身這樣拚命吧,難得有個可以休息的日子,也不懂得好好把握。」  

  童晚因先前在聯機報導風災新聞時,忍不住犯下在鏡頭前情緒失控的嚴重錯誤而遭到處分。雖說當天她的痛哭流涕意外換來了高收視率,但卻無法獲得上級長官的認同,長官認為她有失記者的身份素養及損害公司新聞台的專業形象,所以嚴重處分!  

  為此,她還意志消沉了好一陣子,不過她終究是個樂天派,所以很快又找回了奮鬥的目標。  

  「我才不是為了鹹魚翻身呢。」童晚一臉認真地強調。「我是為了拿我的普立茲獎,這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  

  「普立茲?噗……」許哲嗣忍不住噗聲笑出。「我想妳要說的是台灣金鐘獎吧!」  

  「不管什麼獎,總之,這次的企劃我有絕對的信心,只要讓我們找到了夜火村,我就有自信做出一篇史上超強無敵的專題報導。」  

  「單憑一封讀者來信?妳就能這麼篤定?」  

  「當然,因為我已經查資料證實過了。」童晚從背包裡拿出一迭資料。  

  前幾天,她接到一封觀眾來信,信中提到在此深山裡有一個幾乎已被世人遺忘的部族村落,在那裡有個從小被黑熊養大的孩子,這訊息當然引起了她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這一帶山區確實有個夜火村,他們是台灣原始山地部落的一支,現今全族人口只剩七百多人,加上他們很少跟外界聯繫,年輕子孫也幾乎沒有到平地城市謀職工作,一切自給自足,所以一般人很少聽過他們。至於那個傳說中被黑熊養大的小孩,嗯……資料當然是查不到啦,所以就等待我們去發掘嘍!」  

  「妳還真有衝勁。」他打了個大呵欠。  

  「那當然,我可是專業記者耶。」她鬥志高昂,一副磨刀霍霍的模樣。「你難道不覺得這種題材很炫嗎?你想想嘛,以前我們只聽過國外有那種被猩猩養大的泰山,或是被野狼養大的狼少女,卻沒想到在台灣真的也有這種例子,黑熊耶……嗯,果然是台灣特產!」  

  「我看妳是電影看太多了。」  

  他還是興趣缺缺,但她依舊興致勃勃。  

  「你難道不會去想,這個人為什麼會這樣在山裡被養大?也許在他身上會有一段感人的身世也說不定哦。」她想像道。  

  他搖頭,忍不住潑她冷水。「如果這個人真的是被動物養大的,妳期望誰來告訴妳他感人的身世?黑熊嗎?」  

  童晚思索了下,仍不放棄。「我是記者,這正是考驗我專業能力的時候。」  

  「妳真的打算採訪黑熊」他真要被她徹底打敗了。  

  「當然不是,誰那麼蠢!」她皺眉抗議。「我當然會用別的方法啊。」  

  許哲嗣點點頭,不再多言,反正按往例——她說了就算!也許以她的「敬業精神」,她還會連帶訪問山裡的小鹿啊、貓頭鷹之類的「鄰居」吧。  

  童晚看手錶,又抬頭望天空。此時,天色已明顯陰沉下來,原本晴藍的天,不知何時被一層厚厚的黑雲給霸佔。  

  「喂喂,我們被烏雲罩頂了,趕快,可能要下雨了。」她拍拍他,連忙跳起來整裝趕路。  

  「什麼烏雲罩頂?聽起來怪不吉利的。」許哲嗣咕噥著,只能扛起機器繼續朝深山前進。  

  他們兩人隨著曲折的山徑彎來繞去,越來越寸步難行,小路旁雜草叢生,幾乎要將兩人淹沒。  

  倏地--啪嚓!一個怪聲乍響,接著便是許哲嗣的高分貝哀叫。  

  「啊!SHIT!」許哲嗣粗咒,嚇了童晚一跳。  

  「怎麼了?」  

  「我……我的腳……」  

  童晚朝下一看,忍不住倒抽口氣。「這……這……」她吃驚,瞪大眼。  

  許哲嗣的腳正被一個鋸齒狀的捕獸器給狠狠夾住,動彈不得。  

  「媽的,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做這種鬼陷阱?」許哲嗣放下攝影機,以手企圖掰開捕獸器。  

  「可能是那些村人捕山豬用的……」  

  童晚撿了一根樹枝蹲下身想要幫忙撬開,但捕獸器硬是緊緊咬住許哲嗣的腳踝不放。兩人一陣折騰,滿頭大汗。  

  「怎麼辦?打不開……」鮮紅色的血液沾上她纖白玉指。  

  天色漸暗,她急了,雙手微微發顫。  

  「打電話到山下。」他提醒她。  

  「啊對,我們可以打電話求救。」童晚從背包裡搜出手機,急急按鍵。接著,她懊惱大叫。「喂,不要鬧了,收不到訊號」  

  「試試我的。」他指向自己的背包。  

  童晚翻出許哲嗣的手機,一樣,收不到訊號。  

  「爛手機,這樣就掛了,回去立刻換一家……」童晚咕噥低咒著,聲音裡卻是明顯的泣意。放回手機後,她內疚又無助地望著許哲嗣。「現在怎麼辦……」  

  豆大的淚珠一顆顆滑落,她真的害慘了他——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堅持要來這裡,你也不會……都是我害你的……」  

  「我又沒有怪妳,不要哭了。」許哲嗣反過來安慰她,雖無奈,但也沒辦法。  

  童晚抹去淚,立刻恢復堅強新女性的本色。「沒關係,我走出去求救。」  

  「不要啦,太危險了。」  

  「不怕,我們不是有帶一些可以用來嚇動物的防禦工具嗎?都留給你。」除了隨身的包包外,她只取走其中一支手電筒。  

  「喂,我不是說我危險啦,我是說妳。」  

  許哲嗣拉住她,堅持不讓她單獨行動。童晚卻急急抽出手,完全把他當受驚的小孩一般哄他。  

  「別怕別怕,我馬上就找人來救你哦。」  

  「喂,不要鬧了!」許哲嗣急喊,但嬌小的身影已迅速消失在樹林間,說到做到的實踐性格完全發揮。  

  可童晚並沒有下山,反而疾步走往山內的方向!因為據她判斷,這裡應該已經距離夜火村不遠了,儘管有些冒險,但只要想到天色已晚,下山又太遠,她便決定賭上一賭。  

  約莫走了十分鐘,一道天降的閃電擊向遠方山頭,發出震耳欲聾的雷鳴,黑雲壓境,緊跟著來的便是滂沱大雨。  

  頂著說來就來的急強雨勢,童晚在已然濕滑的黃土山徑上奔跑起來,多次差點滑倒。  

  又一次閃電!這次近得幾乎就要劈在她頭上。童晚尖叫出聲,雙手摀耳的同時,腳底不小心一滑,整個人重重摔了一跤。  

  「好痛!」她滿身泥濘,模樣狼狽。  

  不行,救人要緊,再痛也得忍著!  

  童晚咬著牙,掙扎地爬起,強大的雨勢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只覺得眼前一陣黑-—  

  她本來就有貧血,再加上剛才那一摔,肯定是更頭昏眼花了。  

  低著頭,吃力地走了兩步,感覺到那陣黑更加壓迫逼近。童晚抬眼一瞄,忽見一團黑色的龐然大物赫然出現在她眼前,她驚駭尖叫——有……有……有黑熊!  

  基於天生的保命本能,童晚返身拔腿就跑,動作之迅速,足以媲美遇上獵豹的羚羊!只可惜,她僅存的這一點值得讚賞的機警,全敗在天雨路滑外加不熟悉地形的劣勢上。才短短跑了不到五公尺,她即一腳踩空,跌落山崖。  

  完了,她要死了!  

  不是給黑熊活活咬死也是硬生生摔死,反正橫豎都是「粉身碎骨」的死法,還真慘!她甚至還沒嫁人呢……  

  一陣昏眩襲來,在她被徹底「烏雲罩頂」前,最後一個清楚的念頭竟然是--下輩子如有機會遇到那個被黑熊養大的孩子,她一定要讓他知道「他母親」就是害死她的兇手……  

  她討厭烏雲,討厭午後雷陣雨,討厭夏天。  

  記憶中難熬的悶熱熾燠,還有那無止盡的等待……  

  「好熱。」  

  「小晚有戴帽帽,不熱。」一雙溫柔的手扶正她的草帽。「妳乖乖站在這裡,不可以亂跑……」  

  蟬鳴的夏日午後,頭戴草帽、手抱芭比娃娃的童稚身影站在烈陽下,聽話的等待、執著的等待,直到那一場交錯著閃電響雷的大雨襲來--

     

  「她」仍然沒有回來。  

  小女孩哭了,雨水交織著淚水,在她臉上無情地奔流。她明明那麼乖,沒有亂跑,為什麼「她」沒有回來?為什麼?  

  天越來越黑了,委屈的淚夾雜著彷徨失措的啜泣,她好害怕……  

  視線模糊中,有人靠近她,伸手撫上她的臉頰,以掌心的溫暖靜靜安慰著她,她抬起頭想看清楚來人,但過大的雨勢刺得她眼睛不舒服,什麼都看不清楚……她用力眨了眨眼——  

  童晚眼皮一抽,猛地張開雙眼,冷汗涔涔。  

  是夢?  

  眨眨眼,視線終於清楚,同時也發現她眼前有個男人正俯視著她。  

  「啊」  

  反射性驚跳坐起,童晚整個人防禦性地往床角團縮,卻發現狹窄的單人木板床真的小得可憐,她根本無路可退,只能緊緊貼著木板牆,杏眼圓睜地直瞪那背光的男性剪影。  

  「啊……你……」她駭然地吐不出完整字句。  

  她現在在哪裡?他是誰?  

  小木屋內微弱的光暈包圍著矗立眼前的男子,她看不清他的樣貌,只確定他高大的身形中帶有一股獨特陌生的氣息,是她從未感受過的。  

  「你……你……」  

  「別怕。」  

  夜籟般的嗓音搶先完整了第一次的對話,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下,他已伸出手撫過她的臉頰。童晚渾身一震,這情景--

    

  他的指輕輕滑過她的眼角,沾上了淚水,她才真正意識到原來自己剛才是哭醒的。  

  「妳又哭了?」他盯著自己手指上的濡濕,似乎正皺著眉。  

  又?什麼意思?  

  童晚以手背用力抹去頰上的淚痕,挺直背脊,道:「我才沒有哭哩。」她承認有時會控制不住過於發達的淚腺,但她不願意讓人以為她是個愛哭鬼。  

  他一把攫握住她的柔荑,制止她以手抹臉的動作。「別揉,妳的手受傷了。」  

  童晚像是被雷電擊中一般,全身僵直,怔愣住。  

  柔光剪影中,她終於清楚瞧見他的臉龐。  

  哇!這個男人的臉真是好看,宛如希臘神祇般端正的五官遠勝她所見過的任何偶像明星,真的太好看了!  

  完全忘記害怕、生疏,童晚任由他握著她的手,感覺一股奇異的電流奔竄全身。  

  她想起來了!天雨路滑的,她正急著去找人救許哲嗣脫困,非常緊急……真的……非常……非常……緊、急……  

  可,她現在卻只能像個沒見過帥哥的傻妞一般,瞅著他猛瞧,著魔似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該不會是已經摔下山死了,直接上天堂見到長相超凡的神人了吧?  

  「妳又要哭了嗎?」他看著她如小鹿般骨碌碌的大眼。  

  「沒……沒有啊。」她想起抽回自己的手,再度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我應該還沒死吧?」  

  老天,她問這是什麼爛問題啊?她可是專業記者耶!這就像是去問罹難者家屬的心情是不是很難過一樣的愚蠢嘛!她到底是怎麼了?見到帥哥連舌頭都變笨了!  

  「妳手腳流了一點血,我已經幫妳擦藥,應該不會痛了才對。」他的聲音很具安撫作用。  

  原來,被一位帥哥所救竟然會有虛榮的感覺。她吞了吞口水,道:「謝謝你救了我。」  

  「妳為什麼會認為是我救妳的?」  

  「直覺啊。」童晚恢復身為記者應有的自信與靈感,她向來是不會懊惱超過一分鐘的。「我專業的直覺向來是很準的,我想你應該也見過我吧,雖然我不是什麼當家主播啦,不過也常會在電視上出現……」  

  他微微笑了。「我是見過妳。」  

  童晚滿意地點頭。嗯,理所當然的回答!畢竟新聞人也算是名人嘛……  

  「那,妳叫什麼名字?」  

  傻住,童晚眨眼看他,他如果在電視上看過她採訪新聞,應該也會知道她的名字才對啊?怎麼會……?  

  雖然覺得有些奇怪,童晚還是自我介紹。「我叫童晚,兒童的童,夜晚的晚,是FNN的記者啊。」她反過來問他。「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話才問出口,她又有咬舌自盡的衝動了。天啊!她今天到底是在搞什麼?怎麼老覺得自己表現得像個跟帥哥搭訕的花癡女一樣?  

  她可是專業的新聞記者,未來的當家主播耶!  

  「我姓伏名夜。」  

  他的回答既正式又有修養。童晚直覺有點怪,但一時間她又想不出哪裡不對勁。  

  「浮葉?你說你的名字叫浮葉?」她偏著頭,好奇。「飄浮的葉子……嗯……好奇特的名字,會讓我想到浮萍。」  

  「我的名字不是飄浮的葉子,而是十面埋伏的夜晚。」  

  「哇,不會吧!」她睜大眼,驚訝於他的自我介紹。「伏,好少見的姓哦!不過我知道這個姓,因為大陸內地有一位非常有名的奧運跳水選手名叫伏明霞,她也是這個姓。」  

  他沒特別反應地看著她,顯然不曾聽過這位知名人士。但她仍逕自說道:「說不定你們在五百年前也是一家人哦!而且更絕的是,她是明霞』,而你是黑夜』,真巧。」  

  他笑了笑,專注地看她。「我是夜』,妳是晚』,更巧。」  

  「咦?對耶!」她後知後覺地驚叫。「我們也好巧哦!」  

  好特別的名字,好奇妙的巧合!不知道是他的視線讓她反常還是怎麼了,聽到這樣的巧合讓她心臟怦怦亂跳。他的名字有夜,她的名字有晚,合起來剛好是「夜晚」,真的好巧哦……呵……  

  而且,他的「自我介紹」也很有「古味」,呵呵……  

  可惡,她幹什麼一直衝著他傻笑啊!童晚合上垂涎的嘴,敲敲頭,再度提醒自己是個專業記者,可是有「要務」在身的……啊!  

  糟了!  

  童晚驚呼一聲,這才突然想起許哲嗣。  

  「對了,我的朋友!你有沒有看到他?」她完全忘了許哲嗣還在等著她救。「他受傷了,腳流好多血,他——」  

  此時,遠方傳來一聲奇特的聲響。  

  「什麼聲音?」她驚跳起來,這奇怪的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  

  「是黑叔。」  

  伏夜站起身開門,對著屋外漆黑的夜空發出同樣奇特的聲響響應。  

  「你……你在做什麼?」她跳下床,挨在門邊向外眺望,除了一片黑,什麼都看不見。  

  「回話給黑叔。」  

  童晚相信自己臉上現在一定出現了卡通小丸子的三條黑線。他們是摩登山頂洞人嗎?怎麼會用這麼原始的方式在通訊?  

  「那個聲音聽起來好像有點遠?你們為什麼不打電話,要這樣用叫的?」像她這種丹田無力的恐怕還喊不出來。  

  「電話?」他頓了下,帶有粗獷氣息的俊挺五官因為認真思考而散發出另一股獨特的吸引力。她忍不住又看得癡了。  

  「妳是說那個由貝爾發明,可以聽到遙遠地方聲音的機器嗎?」  

  「嗄?」怎麼都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童晚怔住,她想此刻自己臉上的小丸子黑線肯定已經繁殖成六條了。「電話應該是貝爾發明的沒錯啦,但為什麼你……」  

  「我沒見過電話。」  

  他的回答很直接,且令人錯愕。  

  「不……不會吧?」她臉上的小丸子線已經多到可以煮一碗拉麵了。「你這裡真的沒有電話?」  

  環顧眼前簡樸的小木屋,童晚開始相信他不是在和她開玩笑。接著,她瞄到放在屋子一角的背包,想起自己隨身攜帶的手機。  

  不囉唆,她連忙翻出手機給他看。「看,這就是隨身電話,你真的沒見過?」  

  伏夜搖頭,接過手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興趣,只是稍稍附耳聽了一下,道:「沒有聲音。」他面無表情地把手機還給她。  

  「呃,這裡收不到訊號啦。」她突然有些小尷尬。  

  「所以這東西在這裡是沒用的。」  

  嘖,她的最新款手機竟然被他嫌棄了!童晚收起手機,心頭小小鬱悶。奇怪,明明沒看過電話的人是他,為什麼她反而有種自己像「鄉巴佬」的感覺呢?  

  才要開口說些什麼,此時,屋外又傳來那奇特的聲響,這次聲音明顯近了許多。  

  「黑叔快到了。」  

  說著,他人已經走出屋外。  

  「如果妳想打聽妳朋友的下落,妳可以直接問黑叔,他剛從村子裡回來,應該會知道一些事情。」他的聲音襯著黑夜隱隱傳進屋來。  

  童晚一跛一跛地跟著走出屋外,才剛跨出門,屬於深山森林才有的沁涼氣息立刻迎面撲來,她冷瑟地縮了縮脖子,對著漆黑的空氣喊:「喂,你在哪?」  

  明明才跟著他走出小木屋,怎麼才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他的身影?  

  「注意妳的腳步!」回答她的是另一聲更渾厚低啞的嗓音,接著,一團巨大的黑影已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黑……黑熊!  

  「啊——」  

  童晚猛然被嚇,驚叫出聲,反射性連退兩步想要拔腿逃跑時,伏夜的警告即在黑暗中響起--  

  「小心,別動!」  

  太慢了!  

  在童晚還未及反應前,她已雙腳踩空,身體瞬間一輕,整個人就這麼墜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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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2 00:08: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喂喂,人命關天,你們到底要不要入山去救人啊?」  

  許哲嗣焦躁不耐的急吼穿過密林綠叢,直達萬里無雲的晴空,但卻絲毫沒有震懾住眼前這群打著呵欠、一臉意興闌珊的山難搜救隊成員。  

  「年輕人,你講話好好講,我們耳朵好得很,不用這麼大聲啦!」  

  一位留著八字鬍、身形矮小的男子蹲在路邊,正一  面吃便當、一面打著呵欠。  

  「肚子餓沒力氣做事啦,給你一個建議,就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另一位皮膚黝黑的瘦高男子「很好心地」遞給許哲嗣一個便當,然後便轉身對著八字鬍男說道:「胡仔啊,等一下你回家的時候,不要忘了幫村尾的元婆婆帶一籃青菜過去,啊對,阿財家的車子壞了,你也順道過去幫他修一修。」  

  「你們……」  

  「還有阿全啦,他說有件東西要拜託明天幫他帶下山去。」另一位年輕的救難隊員也插嘴提醒。  

  「今天事情還真多--」胡仔男滿口飯菜咕噥著。  

  「你們……」  

  「我老婆今天人不舒服啦。」胡仔男隨便對著一名年輕隊員說道。「阿財家的車子就讓你去搞定了,我傍晚前還得趕回去煮飯給家裡那群小鬼頭吃。」  

  「你們……」  

  「我的事情也不少啊,後天里長伯要娶媳婦,我要當伴郎,到現在都還沒有準備。」年輕人提出異議。  

  「當伴郎要什麼準備?又不是你娶媳婦。」  

  「對啊對啊,了不起我二十年前結婚的那套衣服借你穿,不過褲底被老鼠咬破一個大洞,上廁所應該滿方便的,都不用脫褲子了。」  

  「哈哈哈--」  

  眾隊員一陣訕笑,接著又七嘴八舌閒嗑牙了起來。  

  「你們……」  

  「那個元婆婆的孫子娶老婆時才好笑哩,他啊--」  

  「你們到底救不救人啊?」  

  許哲嗣忍無可忍的怒吼響徹雲霄,只見一大群烏鴉被驚嚇得飛散出樹林間。  

  眾人停住笑,不約而同回頭望向許哲嗣,彷彿這個時候才知道有這個人存在似的。  

  「咦?你便當還沒有吃啊?」瘦高男看了眼許哲嗣手上的便當,「很好心地」又笑著拿了一個便當給他。「還是你不喜歡吃排骨的?!那這個素食的給你,多吃素對身體有幫助哦!」  

  「我不要吃便當,我只要趕快找到我朋友。」許哲嗣激動地道。  

  童晚自從獨自去求救後就再也沒消息,他前晚自行脫困走到夜火村後,已想辦法和山下的人取得聯繫,才知道童晚不但沒來到夜火材,也根本沒下山去。昨日天  雨路滑的,她若不是在山裡迷路,就止目定是出意外了。  

  他報了警,相關單位也確實調派搜救隊協尋,但瞧瞧眼前這群散漫的人……  

  許哲嗣氣得咬牙切齒。  

  可偏偏這一帶山區的救難搜索隊就是由他們這群夜火村的原住民壯了所組成,無論他再怎麼急得想拿菜刀砍人,也都只能盡量按捺下來,誰叫他有求於人呢?  

  「拜託你們拿出點同胞愛行不行?我朋友是個柔弱的女孩子,萬一碰上野狼怎麼辦?」  

  「放心啦,我們山裡沒有野狼,只有台灣黑熊啦!」胡仔男輕鬆地說道。  

  眾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你們再這樣嬉皮笑臉的,我就去投訴你們。」許哲嗣終於受不了地撂下狠話。  

  「先生,你這樣講很傷感情哦,我們夜火村雖然很小、很偏僻、人很少,可是我們什麼沒有,就是有同胞愛和人情味,我們最熱心助人了,連總統先生也都有頒給我們獎勵狀耶。」說著,胡仔男還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獻寶道。「你要不要看我和總統的合照?」  

  「又來了!」眾人毫不客氣地賞給白眼。  

  許哲嗣真的快被氣炸了,摔下手上的便當,狂暴怒吼。「拜託你們好不好,我的朋友可能真的有生命危險!」  

  終於,有人看他可憐,響應了他的急切。  

  「許先生,不是我們不幫你,但是這兩天你也看到了,能找的地方我們全找過了,沒有就是沒有。」瘦高局男撿起摔在地上的便當,慢條斯理地抹去上頭的泥土。  

  「什麼叫能找的地方全找過了?」許哲嗣指著那座明顯矗立在眼前的綠色山頭,不悅道。「明明就還有大半座山沒去找過。」  

  「抱歉,那是私人土地,我們不能進去,也不可能會進去。」  

  「哪有這種事?!」他簡直快氣到腦充血了。  

  「你是從外地來的,當然有所不知,那座山林是被下過死亡魔咒的,從以前到現在,凡是闖進去的人都沒有活著出來過,所以,如果你的朋友真的跑去那裡,那就……唉……」眾人重重哀歎,搖頭,並且投給許哲嗣無限同情的目光  許哲嗣一一掃視過每個人,冷言道:「所以--你們的意思就是不願意入山嘍?」這群人態度漫不經心也就算了,竟然連這種爛借口也掰得出來,把他當三歲小孩哄騙嗎?  

  「沒錯!不能進去就是不能進去,殺了我們也是不能進去。」  

  「很好。」許哲嗣用力點頭,聲調更冷。「你們乾脆直接承認你們想收工算了。」  

  眾人眼睛發亮「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許哲嗣嘴角抽動,扛起他的攝影機準備走人。「你們要修車的就去修車,要當伴郎的就去當伴郎,都與我無關,但希望你們晚上都還﹃睡得著』。」  

  語畢,許哲嗣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他決定自行下山,另尋管道搜救童晚。  

  「什麼意思?」一名年輕隊員納悶地望著許哲嗣氣沖沖的背影。  

  「意思就是希望我們不會良心不安!」瘦高男道。  

  「他看起來真的很火大。」  

  「朋友下落不明,要我也會著急。」胡仔男終於吃完他的便當,滿足地抹了抹嘴。  

  「我們說這些話感覺真是沒說服力。」瘦高男大笑,以手肘頂了頂胡仔男,調侃道:「喂,你不是要趕回家幫老婆煮飯?」  

  「啥,我們認識了三十幾年,你什麼時候看我結過婚了?」胡仔男說得理所當然。「還有,我們夜火村的里長伯不是只有兩個女兒,什麼時候冒出個兒子娶媳婦了?」  

  「哈哈哈,說得也是。」眾人一陣得意大笑。「沒想到我們還真能掰!」  

  「那樣我們也可以安心回去交差了。」瘦高男笑道,明顯鬆了口氣。「走,要不要到我家去喝兩杯?我請客。」  

  「好,說走就走。」有酒喝豈有拒絕的道理?  

  眾人動作迅速地各自收好東西,準備去好好喝一杯以慶祝自己的「不負眾望」。  

  晴空萬里,藍天白雲,寧靜的夜火村依舊寧靜,彷彿什麼事都未曾發生過。  

  「今天天氣真好——」  

  背著大小登山背包,眾人離去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深山綠林間——  

  「喂,胡仔,你說那個男記者下山後,會有什麼行動啊?」  

  「管他什麼行動,反正只要不去煩到阿夜少爺就行了。」  

  「我們這樣算不算綁架?」  

  「綁什麼綁?我們不就是﹃什麼都沒做』,才把那個男記者給氣走的嗎?」  

  「哈哈,說得也是--」  

  ☆★☆  

  天還是那麼藍,雲還是這麼白。  

  但,一切都不一樣了!  

  因為她這一跤,,竟然摔出了意料外的收穫……嘻。  

  童晚瞇著眼,頂著刺目烈陽,兀自傻笑著。  

  誰會料到,三天前,她還在台北的都市叢林中奔波忙碌跑新聞,三天後,她則是在綠意盎然的森林裡,和她立志找尋的「泰山王子」坐在一起,進行一場屬於他和她的「獨家專訪」。  

  真的是她一  個人的獨家哦!  

  想到這裡,童晚就忍不住想要仰天長「笑」。哈--哈哈--  

  「哎喲!」  

  原本盈滿笑意的五官,因腳上驟然傳來的疼痛而扭擠成一團。  

  「很痛?」  

  伏夜停下正在幫她換藥的動作,抬頭望她,兩道深濃的眉峰因她的哀嚎而緊擰,深黑的眸子裡滿是藏不住的關切。  

  「還……還好啦!」她忍痛苦笑。  

  若不是因為她從樹屋上摔下來後雙腳嚴重骨折,她恐怕也不會有機會久留,進而發現他的「秘密」,所以嘍,就算再怎麼痛她也都能忍著。  

  忍耐,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嘛。  

  更何況她的目口標就在眼前!  

  「只是……你們為什麼要把屋子蓋在樹上呢?」才會害她在烏漆抹黑中,失足跌落。  

  「很奇怪嗎?」他繼續幫她上藥。  

  看著伏夜動作小心輕柔,童晚不由得雙頰燥熱,一顆心也跟著狂跳起來。天啊,僅僅看他低頭專心幫她上藥的模樣,就足以讓她的女性賀爾蒙全然失調。  

  只要他不注意,她便會偷看他,不由自主地。  

  他長得很好看,至少在東方男子身上,她很少見過五官輪廓像他這般深刻的。  

  他有一對深濃的眉毛、深邃的眼眸,簡單說,就是濃眉大眼的那一型,頭髮長過肩,自然披散在他寬健的肩背上,十足野性不羈的模樣,基本上,他的外型是屬於陽剛有型的,但他卻又時時散發出純真俊秀的神韻,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彼此矛盾卻又協調地組合存在著,就像他的生活方式與成長背景!  

  沒錯,經她觀察——  

  他的環境很原始,沒有電話,沒有電視,沒有一切「現代化」用品。  

  他的生活很原始,就連幫她敷腳的藥都是從林子裡採來搗碎的。  

  他的思想很原始,對於她的任何情緒都是以最純然的直覺去反應。  

  但,他的談吐卻很「文明」。  

  他顯然知道很多文明事,至少,他說的語言和她相通,還知道電話是貝爾發明的……一隻黑熊是絕對不會教他這種事的。  

  哦不,就算是兩隻黑熊也不會!  

  仔細看著他,她深信他就是她所要尋找的——那個在山林間長大的男人。只是他並非如外傳一般,是由黑熊所養大的。  

  不過無所謂,她並不失望,因為她的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叫伏夜的男人,肯定也有一個特別的故事等待她去發掘。  

  「妳為什麼一直看著我?」伏夜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嗄?」回過神,發現他已敷好藥,正微笑看她。  

  啊,他有酒窩。  

  童晚怔怔盯著他,驚訝這個新發現。他笑起來允見然有酒窩?!  

  實在很難想像一個渾身充滿野性的男人,臉上竟鑲著略顯稚氣的酒窩,感覺真的……很奇特!  

  「妳好像真的很喜歡看我。」  

  他還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童晚覺得臉頰更熱了。  

  「因為你姓伏嘛,說不定你是﹃伏羲氏』的後代哦,呵呵……」  

  哈,好冷,不好笑!  

  童晚尷尬到了最極點,在他面前,她已經變得越來越蠢了。  

  或許,她根本就不該提到這個話題,又艱澀又冷門,他一定會覺得她是莫名其妙的女人,老提起他沒看過沒聽過的,手機如此,現在又如此……  

  「我以為妳會說我是﹃神農氏』呢!」  

  耶,他居然還很認真地接續她冷得不能再冷的話題。  

  不知為何,童晚心頭莫名一熱,有絲感動。對他的真誠——  

  「為什麼是神農氏?」  

  「因為我去林子裡採了這些草藥幫妳療傷。」  

  「對哦,說得也是。」她又敲頭,為自己的遲鈍。虧她還是記者,反應這麼慢  

  。「那你不就像是人類的祖先了?有巢氏、伏羲氏、神農氏做的,你也都在做嘛!」  

  哇,更冷了!她到底在胡扯什麼呀?!什麼人類的祖先啊!  

  伏夜說得很坦白,也毫不掩飾自己凝望她的眼神。童晚紅了臉,彆扭尷尬,慌張地隨意扯開話題。  

  「沒……沒有啊,我只是看你的頭髮留得好長哦。」這也算實話,畢竟除了明星之外,她從來沒有在現實生活中看過長頭髮的男人。  

  「妳的頭髮也很長。」他伸出手拂過她耳際的髮絲,笑。  

  「這不一樣,我是女生。」  

  「男生不能留長髮?」  

  「也……也不是啦……」童晚敲敲額頭,口拙地圓著話。「古代的男人也是留長髮嘛!就像遠古時期的﹃有巢氏』,不也跟你一樣在樹上蓋房子?」  

  「哦?」  

  伏夜將臉湊近她,認真觀察她的每一個表情,似乎覺得她的模樣很有趣。  

  童晚更窘了,眨眨眼,乾笑兩聲。「不過,我想你可能會覺得自己是﹃伏羲氏』吧。」  

  「為什麼?」  

  「妳還忘了一個,燧人氏在做的,我也做。」他提醒道。  

  哇咧,他竟然還可以面不改色地繼續陪她冷下去。終於,童晚再也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她笑了,他也跟著笑。  

  「看到妳笑真好。」他又拂起她的一撮髮絲說道,笑容如陽光般燦爛。  

  老天,這男人如果進入演藝圈當明星,肯定會成為少女殺手的。哦不,是師奶殺手!老少通吃的那種。  

  童晚禁不住又看得癡了。  

  「我不喜歡看妳哭,笑比較好。」  

  伏夜定定看著童晚,第一次感受心底的情愫波動。  

  看見一個女孩哭,他跟著心疼;看見一個女孩笑,他隨之愉悅。她是第一個引起他這種情緒的人,他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只知道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哭泣的她之後,他便時常想起她——沒什麼特別原因地總是想起她。  

  「其實我發現……」  

  童晚清清喉嚨開口,想緩和兩人間奇異的氣氛。奇怪,他們兩人一定要這樣「深情對望」嗎?  

  「你好像……好像也滿喜歡看我的嘛!」她其實是想開口拜託他不要再盯著她看,她的臉已經快燒起來了。  

  「我是喜歡看妳沒錯。」他真的要命地誠實。  

  「嗄?」  

  「因為妳的眼睛很好看。」  

  說著,他忽然傾下身,在她微啟的朱唇上輕輕啄吻了一下。  

  童晚被他這突然的親吻舉動給嚇愣住,徹底呆若木雞了。他他他……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伏夜對她微笑,露出迷人的酒窩,沒等她回神反應,便已捧著敷剩下的傷藥起身。  

  「等……等等,你要去哪裡?」她結巴問。  

  他指了指樹林另一端,繼續舉步前進。「我等一下就回來。」  

  「等等,我不要一個人待在這裡,你要去哪裡?我也要去。」童晚連。站起,跛行跟上。  

  他是怎麼回事?偷親完她就想走人?  

  害羞嗎?  

  看起來不像!  

  懊惱嗎?  

  更是不可能!  

  難道……  

  天啊,他不會是愛上她了吧?!  

  ☆★☆  

  會嗎?可能嗎?  

  這是不是太荒謬了?  

  吃力地跟著伏夜走在林間小路上,童晚一顆心忐忑不安,兀自揣測他剛才親她的動機。  

  雖然她常上鏡頭,但她自認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美女,沒什麼特別吸引人的外貌足以讓人在短時間內愛上她,所以對於他的舉動,她才會「受寵若驚」  

  若不是他再認真不過的眼神,她還真會以為他是故立息逗她難堪的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可是腳骨折的人耶,他還走那麼快,也不會稍微慢一下等她,真是……  

  咕噥間,她已轉過一個樹叢,赫然看見林間的另一方天地。  

  哇,好多動物哦!小鹿、野兔、松鼠……喝,連山豬都有!  

  原來他還養動物,而且……都是些受傷的動物。  

  「牠們……怎麼了?怎麼都受傷了?」童晚趨上前,在伏夜身旁蹲下,他正要幫一隻小鹿換藥。  

  「牠們有的掉落山崖,有的是被其它大型動物咬傷,不過大部分都是踩中陷阱受傷的上他話中有著淡淡的指控。  

  「陷阱?是﹃啪嗦』一聲夾起來的那一種?」她想起許哲嗣踩中的陷阱。  

  他搖頭。「那只是其中之一,有很多種。」  

  聽著,童晚不由得難過起來。「難道不能去和夜火村的人溝通,請他們不好再設這些陷阱捕抓動物了。」她提議道。  

  伏夜又搖頭,糾正道:「村裡的人不會隨便獵捕山裡的動物,是山下的人。」  

  聽到伏夜的話,童晚猛然打了個寒顫,山下的人?是了肯定是那些想捕殺稀有動物賣錢的不肖分子,那麼,這些動物都是死裡逃生的?  

  「好可憐哦……」  

  童晚伸出手,憐惜地摸了摸正安靜接受伏夜換藥的小花鹿,又一副紅了眼眶的模樣。  

  伏夜看看重晚骨碌濕潤的雙瞳,又看看小花鹿無辜的大眼,嘴角勾出一個漂亮弧度。  

  「嗯,真的很像。」伏夜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什麼很像?」  

  「眼睛。」  

  他將小鹿的頭轉朝向她,臉頰上因為笑而又出現略顯孩子氣的酒窩。  

  童晚看看小鹿,又看看他。他是指她的眼睛像小鹿?哪裡像了?  

  「我第一次看到妳時,就覺得妳和牠很像。」伏夜摸摸童晚的臉頰,然後笑著繼續幫小鹿敷藥。  

  童晚傻住,完全忘了自已正在憐憫可憐的小動物,此時此刻,她的所有感官都只能感受臉頰上他手掌撫過的餘溫……  

  一定都是因為剛才他親了她的緣故,所以她才會對他的一舉一動變得更加敏感,一定是……  

  那,他幹麼要親她?  

  又繞回到先前的小困惑了!此時的童晚像個初戀少女般忐忑不安,只差沒玩起摘玫瑰花瓣細數「他愛我、他不愛我」的解惑遊戲。  

  而就在童晚努力釐清自己受挑動的心緒時,伏夜已替小鹿換好了藥。  

  倏地,一件令童晚震驚的事發生了。  

  他他……他在做什麼?  

  童晚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她很用力、很用力地瞅著伏夜瞧上舜,一瞬間,明白了一切的答案。  

  原來——他親她是沒有動機的,原來,這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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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2 00:08: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他竟然親了小鹿!  

  哦不,不止小鹿,還有小兔子、小山雉、小松鼠……只要他幫每一隻動物換完藥,他都會親牠們一下,連小豬都不例外。  

  童晚撐著雙頰,坐在樹屋下的大石頭上,說不出一肚子的複雜心情。  

  前後短短不到十分鐘,她才初萌的心動即被瞬間瓦解。  

  她承認,伏夜出色非凡的外表對她真的很具誘惑力,再加上他對她的態度一毫不設防,更是不斷撩撥著女人與男人間天生原始的吸引力。他單純的成長背景顯然是讓他仍保有自然性格的最大因素,但說真的,她實在很難不去在意他親吻動物的行為。  

  這不就表示,在他眼中,她根本和被他撿回來的受傷小動物沒兩樣?  

  怎麼會這樣?  

  真是越想越挫敗!  

  童晚隨手拔起一根雜草,嘲笑自己的神經兮兮。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了?竟然和一群小動物吃醋!  

  「它好好地在那邊又沒惹到妳,妳為何這樣糟蹋它?」  

  一句暗啞的指控倏地插入思緒中,童晚驚跳了下,手上的雜草跟著掉落在地。才一抬眼,即見到一位髮絲斑白的老婆婆已矗立在她眼前。  

  「可憐了……」  

  老婆婆撿起那根草,心疼的口吻指控了童晚「謀殺」那根草的事實。  

  「對……對不起。」童晚站起身,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就這樣,要是故意還得了,放火燒山啦!」老婆婆教訓道,態度明顯不友善。  

  童晚吞了吞口水,不敢再隨立息吭聲,雖然她不曉得這位老婆婆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但感覺似乎有些可怕。  

  「我見過妳!」老婆婆不客氣地打量童晚,並開始繞著她轉,只差沒對著她東嗅西聞聞。  

  童晚對老婆婆僵笑,這種尷尬的時候,最好還是不好被認出她記者的身份比較好吧。  

  「妳就是那個——」  

  老婆婆緊盯著童晚,細長的雙眼充滿精明的算計。童晚只能猛吞口水。  

  「妳就是那個從崖上摔下來,又從樹上摔下來的笨蛋!是不是?」  

  「應該.…:是吧……」童晚有些沒志氣地囁嚅道。她才不是笨蛋哩!不過算了,反正她向來有個原則,就是不和老人家爭辯,凡事就是他們說了算。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應該』?年輕人這麼不乾脆!」老婆婆輕斥道。  

  好凶哦!童晚縮縮脖子,噤若寒蟬。  

  「元婆婆,您這樣會把她嚇到啦。」  

  渾厚低啞的嗓音忽然出現在童晚身後。童晚再度被驚嚇,回頭,又見一團巨大  的黑影。  

  喝!又一個神出鬼沒的……黑熊?!  

  童晚倒抽口氣,連退兩步,差點撞上老婆婆。  

  「我看她比較怕的是你吧。」元婆婆冷冷瞟了眼出現的黑叔,便背著一包背袋直接爬上樹屋,身手之矯健令人咋舌。  

  「她……?」  

  「她是夜火村裡的元婆婆,每隔兩、三天就會來一次。」黑叔盡量以他所能發出最溫和的嗓音回答,以免又嚇到她。!  

  可童晚仍是反射性和這彪壯的中年長者保持距離。  

  「看妳這副見鬼的模樣,妳剛才該不會又把我看成是黑熊了吧?」黑叔忍不住扯開嗓問,將她的戒慎恐懼全看在眼底。  

  「沒……沒有啊,怎麼可能把你看成黑熊?呵呵……」騙人,明明就有。  

  黑叔翻翻白眼。  

  「我還要謝謝你救了我呢——」童晚勉強擠出和善的微笑。黑叔明顯比一般人高壯許多的身材真的非常有壓迫感。  

  「這沒什麼,反正妳兩次都是被我嚇得摔下去,救妳也算應該。」黑叔衝著她猛笑,絡腮黑胡中可清楚看見他的一口白牙。  

  不知道為什麼,童晚覺得他的笑容有股說不出的詭異感。  

  「少爺人呢?」  

  元婆婆從樹屋上下來,打斷兩人不協調的對笑。  

  「阿夜他……說要去拿水來給我喝。」童晚戰戰兢兢地答道,這個老婆婆感覺真的很恐怖。  

  元婆婆冷瞟她。「少爺的名字是妳可以叫的?」  

  「他說村人都這麼叫他,要我也這麼叫。」  

  「那麼妳好歹也要加上少爺』兩字,懂嗎?」  

  「少……爺?」童晚瞪大眼,不可置信地一字一句道:「有沒有搞錯?妳要我叫他少爺?,我又不是……」  

  「在這裡就是要這麼稱呼,沒有二話。」元婆婆強勢道。  

  童晚也忍不住有了些微火氣,嘟起嘴和元婆婆怒目對視。這位老婆婆實在莫名其妙得很,幹麼老是對她說話這麼不客氣啊,她又沒有惹到她。  

  「我就偏要叫他﹃阿夜』!阿夜、阿夜!怎麼樣?」一反先前的怯懦退讓,童晚故意和老婆婆唱起反調,大聲重複伏夜的名字。  

  哼,她童晚也是有脾氣的!  

  「怎麼了?妳為什麼一直叫我的名字?」  

  捧著剛拿來的水,伏夜好奇地望著劍拔弩張的童晚和元婆婆。  

  「少爺啊,你怎麼可以隨便服侍別人?」元婆婆快步上前搶過伏夜手上的水碗,心疼咕噥。  

  伏夜搖了搖頭,笑著糾正。「不是服侍,是她受傷了,我在照顧她。」  

  「照顧就是服侍。」元婆婆堅持道。哼,她照顧阿夜少爺(缺行)侍少爺二十幾年,這兩者是一樣的。  

  冷冷地將搶來的水遞給童晚,元婆婆便緊張兮兮地聽伏夜拉到一旁。  

  「怎麼樣?她沒有欺負你吧?」她抓著伏夜上上下下審視著,彷彿童晚是個怪物似的。  

  「放心啦,我沒有拔他半根寒毛,也沒有偷他一根頭髮,頂多……」驀地,童晚想起他的親吻。「頂多是……」她又臉紅起來。  

  「頂多是偷他的﹃視線』而已,對不對?」黑叔笑看兩人。  

  伏夜的視線大刺剌地停留在她身上,童晚更加面紅耳赤。  

  元婆婆冷哼,充滿保護欲地拉著伏夜到一旁樹林。「來來,看婆婆今天帶了你最喜歡的東西來嘍!」  

  低頭啜口水,解決了口乾舌燥,童晚忍不住對黑叔發出疑惑。「奇怪,這婆婆幹麼這麼怕他被欺負?他又不是小孩子了。」看來黑叔和元婆婆都是和伏夜親近的人,任何關於伏夜的事,問他總是沒錯。  

  「在婆婆眼裡,少爺永遠都是個小孩子。」  

  「這種疼愛晚輩的心態我絕對可以理解,但會不會太過了?她……是伏夜的親人嗎?」  

  「妳想知道?」黑叔挑起眉。  

  童晚猛點頭。當然,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不是嗎?  

  「可是,我懷疑妳有多少時間可以聆聽少爺的故事?」  

  「什……什麼意思?」  

  黑叔淡淡瞄了林間的伏夜,確定他正專心和元婆婆說話,並沒有分神注意他和童晚,才繼續道:「因為少爺不是一般人,他的故事是需要用﹃心』聆聽的。」  

  童晚頷首。「我當然相信阿夜是特別的,否則我也不會在這裡。」  

  黑叔摸了摸鬍子!在他黝黑粗獷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防備,但童晚卻深刻感受到他出於真誠的慈愛關懷。  

  「我知道妳是電視台記者,不會無緣無故跑來這窮鄉僻壤,我也猜得到妳這次來夜火村的真正目的,但是,除去查探採訪跑獨家,妳是否真的有﹃心』想知道少爺的故事,瞭解少爺的一切呢?」  

  「嗄?」  

  童晚如被當頭棒喝,傻愣住。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少爺對妳好,我清楚原因,妳提出的任何要求少爺一定都會答應,包括採訪這件事,但是妳有沒有想過,就算妳得到這篇獨家專訪又如何?生活會更好?心靈「更滿足」?  

  「這……」  

  「少爺一出生,我就保護他到現在,任何形式的傷害我都不允許,我不知道救妳回來這裡到底是對是錯,但我相信妳應該也是個有情感、有思想的女孩。」  

  黑叔定定看著童晚,經歲月洗煉過的眼神,有著一抹睿智的自信。  

  「妳很快就可以復原下山了,所以,我很懷疑妳有多少時間可以用心瞭解少爺,難道妳要的真的只是一個浮面的報導?」  

  「這……」她被他這」番話問得啞口無言。  

  黑叔意味深長地對她一笑。眼前這女孩是第一個闖入少爺心裡的人,而一個會令少爺動心的女孩,想必有著最特別的潛質吧!身為伏家兩代護衛,他無論如何都有絕對責任捍衛少爺的幸福,所以——  

  「妳不需要現在給我答案。因為,這個答案是需要花時間去尋找的,妳明白嗎?」他意有所指道。  

  童晚雖不明白黑叔話中的真正意思,但她還是點點頭,給了他一個真誠的微笑。此刻,她突然覺得高頭大馬、老是被她誤認為黑熊的黑叔,已不再那麼可怕了,相反的,他有條有理的言談,完全打破她認定的山野莽夫形象,讓她徹底改觀。  

  「對了,妳在這裡的消息,我已經告訴夜火村村長,也請他想辦法和妳朋友連絡了。」  

  「哦,謝謝。」童晚感激道。「我朋友他還好吧?」  

  「腳是受了一點傷,不過一切都還好,聽說當初還是他自己脫困走去村裡求救的。」  

  「真的?!」果然是台內資深攝影記者,應變能力還不賴嘛。  

  「所以妳暫時可以安心待在這裡養傷。」而這段時間也正是他觀察她的好時機。  

  「謝謝你,黑叔。」  

  童晚第一  次喊他,兩人算是完成了感覺還算不賴的「第一次接觸」。  

  此時,伏夜已和元婆婆結束談話,正朝童晚走來。  

  「肚子餓不餓?」伏夜朝童晚露出一抹帶著酒窩的笑容。婆婆帶來的東西很好吃!也有妳一份。」  

  聞言,元婆婆隨之冷哼道:「我怕人家都市長大的女孩嘴巴挑,吃不慣我們這種粗食。」  

  又來了,她是跟她有仇嗎?童晚忿忿想著,這樣她也有出息見?  

  再無法按捺什麼敬老尊賢的道理,童晚忍不住反駁糾正道:「婆婆妳放心,我的牙齒好得很,再粗的食物我都能咬。而且很抱歉,我不是在都市長大的,我是在鄉下長大的。」  

  「牙齒好,腸胃未必好,等一下吐了可別怪我沒提醒妳。」  

  嘖,她真是個會把別人逼瘋的老人!  

  童晚嘟起嘴,正想開口時,伏夜忽然牽起她的手,帶她走向以天然石頭和木材搭建出來的桌椅旁,道:「不會的,婆婆帶來的東西很健康,吃了不會吐的,她只是嚇唬妳而已。」  

  有伏夜少爺親口背書上婆婆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好轉移目標,斜睨著童臉被伏夜緊緊握住的小手,大聲對她嘲諷。「嘖,男孩子牽妳的手,妳就這麼隨便讓他牽嗎?」  

  這老太婆真是夠了!元婆婆的尖嘴利舌不但不能讓童晚知難而退,反而引出重晚不服輸的鬥志。  

  只見她更加緊握住伏夜的手——  

  「不,因為是﹃阿夜』,我才讓他牽的。」  

  說著,她故意轉身,以她生平所能發出最撒嬌的語氣對伏夜說道:「阿夜,我好餓哦——我要吃婆婆帶來的東西。」  

  結果,她換來的是黑叔的狂聲爆笑,以及元婆婆青得不能再青的一張老臉。  

  ☆★☆  

  天色漸暗,空氣逐漸凝結冷霧。  

  結束一場氣氛怪異的用餐,童晚算是初步摸清了元婆婆的身份。  

  原來,也是夜火村原住民的元婆婆是當年伏夜母親身邊的侍僕,自從伏夜的母親去世後,她對伏夜便呵護得緊,深怕他受到外來事物的傷害,而伏夜平常和村人也鮮少接觸,全靠元婆婆當聯繫管道。  

  「婆婆好像很喜歡妳。」  

  當黑叔送元婆婆下山,樹屋前再度只剩下兩人時,伏夜心情愉快地做出結論。  

  「喜歡我?她那樣子叫喜歡我?!」若真是這樣,閻羅王都可以上天堂了!  

  童晚蹙著居,一臉怪表情。剛才用餐期間,她和元婆婆又來回大戰了三百回合,她實在感受不到元婆婆哪裡喜歡她了。甚至在臨下山前,老婆婆還在對她評頭論足、挑三揀四的,最後竟然嫌她是個「臭小孩」,提醒她該去洗澡了。  

  她承認她自受傷以來都還未洗過澡,這也已是她忍耐的極限了,但面對伏夜和黑叔這兩個大男人,她怎好意思開口提出?況且她也沒有換洗衣物啊……  

  「妳知道嗎?除了我和黑叔之外,我很少看到婆婆和別人說這麼多話,可見她是喜歡妳的。」  

  伏夜拉起童晚的手,真誠又溫和地替元婆婆說著好話,略帶野性的面容因笑而顯得俊朗非凡。  

  該說他是單純,還是遲鈍?  

  又或者,是她視為理所當然的世俗邏輯,無法去理解他未曾受俗事污染的思想?  

  喜不喜歡一個人,與該表現出什麼樣的行為,真有一定的標準嗎?  

  「你真的確定婆婆不是討厭我?」她不確定問。  

  「當然,她只是關心我,並不是討厭妳。」  

  伏夜用力點頭,額前的髮絲垂散而下,顯得自然不羈。  

  「因為她對我母親有過承諾,所以才會如此小心翼翼,我不能不顧慮到她老人家的感覺,所以……」  

  「看來你也滿瞭解老人家的狀況嘛。」她原以為他會像個封閉長不大的小孩一樣,理所當然地接受旁人的呵愛,看來是她錯了,他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童晚伸出手,輕輕撥開他垂落在額前的髮絲,凝望著他,柔聲道:「你知道嗎?你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特別?」伏夜抿著唇,隱約露出稚氣的酒窩,神情像個等待稱讚的男孩。  

  老天,她如果真對他動心,肯定也會是因為他那迷人的酒窩!童晚思忖道,幾乎又要被他攝去了心神。  

  「因為你的外表第一眼給人如雕像般冷峻的感覺,但你卻有一顆柔軟的心。」  

  「這樣……會很奇怪嗎?!」  

  「不,這不是奇怪,而是一種吸引力。」  

  話才脫口,童晚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坦白似乎成了大膽的表白,再加上她輕撥他頭髮的動作,氣氛暖昧至極。  

  但伏夜顯然並沒有特別察覺,仍很認真地響應她的話。  

  「妳知道嗎?!妳也很特別。」  

  這算是他的告白嗎?特別?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她呢。  

  「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  

  「因為當妳哭的時候,妳的眼睛很悲傷,可是當妳笑起來的時候,妳的眼睛卻很……」  

  他驀地停住話,只深深地凝望她。  

  童晚有些緊張起來。  

  「我的眼睛……怎樣了?」  

  「妳的眼睛……」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眉、她的眼,然後,才緩聲道:「很寂寞。」  

  童晚渾身一震,伏夜的話宛如一根細針,直直刺入她未曾深探的心底。  

  「怎……怎麼會?你怎麼會覺得我寂寞呢?」她不自然地猛笑,「我才不寂寞呢,我有很多朋友、同事,還有一群忠實觀眾……」  

  童晚突然伸手捧住伏夜的雙頰.正色道:「我看,寂寞的人是你才對吧?」  

  伏夜蹙起眉。「我?」  

  童晚用力點頭,彷彿在強調她說的才是正確的。「你一個人在山裡生活,一定很寂寞吧?」  

  聞言,伏夜展眉笑了。「我不寂寞,我遇到了妳。」  

  「啊?」怎麼樣都沒料到他會冒出這麼一句。  

  「而且,我還有黑叔、婆婆,以及許多好朋友。」  

  「好朋友?你是指那些山裡的動物?」  

  他頷首。「只要妳真心愛牠們,牠們會感受得到。」  

  「這我倒相信。」她想起他為小動物療傷時溫柔的神態  

  「所以、我也會真心愛妳,妳也一定會感受得到。」  

  他說得自然不做作,童晚卻徹底傻眼——他到底知不知道他這句話所代表的意義?這次,換成了伏夜捧住她的雙頰,強調他所要說的話。「我喜歡看妳笑,但是不喜歡看到妳寂寞。」  

  她可以將這視為一種告白嗎?  

  童晚全身燥熱,心跳紊亂,但仍是強作鎮定,彆扭地乾笑了兩聲。  

  「呵呵,我們怎麼會講到這個話題的?」她搔搔頭,努力想要轉換氣氛。  

  好險,她差點就要被迷惑了。  

  他說了,他會像愛那些小動物一樣愛她,一這就表示她並不特別代表什麼,那她到底在欣喜個什麼勁兒啊!不行不行,她不能再自作多情了。  

  「呃……我們之前在講什麼啊?怎麼會講到這裡呢……哦對!婆婆!我們在談婆婆,談婆婆是不是喜歡我……」  

  伏夜微笑。「婆婆當然喜歡妳,只要妳和她相處久了,妳會感受得到的。」  

  說完,伏夜即突然轉身上樹屋。童晚正納悶著,即見伏夜已拿來一個背袋交給她。  

  「這是婆婆特地帶來要給妳的。」  

  「是什麼?」  

  「我也不清楚,妳打開看就知道了。」  

  童晚狐疑地打開背袋看了一眼,倏地,她眼眶一熱,連忙合上背袋。  

  「怎麼了?」  

  童晚搖搖頭,吸了吸鼻子,勾起唇角,紅著臉問:「你們這裡……哪裡可以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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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2 00:09: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胸前緊緊抱著背袋,童晚任由伏夜握著她的手,在漆黑的林間穿來繞去,最後來到因月光照映而散發金色波光的湖邊。  

  「哇,好漂亮!」  

  這是她第一次在夜晚欣賞到這樣天然的湖光景致,真的好漂亮。  

  「你平常都是在這個湖邊洗澡的?」  

  「嗯。」  

  童晚伸了個大的懶腰,呼吸深山裡的清淨氣息。「好好哦,可以享受大自然的沐浴和芬多精的洗禮,好幸福哦——」這是她在台北花錢都享受不到的「只是——」  

  她停住所有動作,斜睨著正跟在他們兩人身後的「朋友們」,美好幸福的表情頓時出現一抹尷尬為難。  

  「你平常洗澡時,也都帶著牠們嗎?」  

  「當然。」他微笑地牽著她的手,帶領一群小動物,拐過一處曲折,來到較隱密的另一邊。  

  「就是這裡了。」說著,伏夜已開始解衣的動作。  

  「等……等一下!」童晚一驚,急急壓住他的手,不准他再有任何動作。  

  「怎麼了?妳不洗了?」他的上衣微敞,男性胸膛若隱若現。  

  「不……不是上她緊張不自在。「而是……你也要洗?」  

  「不對嗎?」他認真看她。  

  「我是說:….我們兩個要一起洗?」就算她對他有好感也不能……這太勁爆了吧!「這樣恐怕不好吧!」  

  伏夜見她緊張得直冒汗,這才意識到什麼似地說道:「不然妳先洗,我在旁邊等妳。」他指了指湖岸邊的一  顆大石頭。  

  童晚死命搖頭。他在旁邊等?那她不等於免費表演「美女出浴」給他欣賞啊!  

  不行,她身材這麼爛,到時候豈不是都被他看光光了!  

  童晚雙臂環抱背袋,緊張地左右張望,然後發現不遠處有一小小突出的天然山崖,剛好將湖岸區分成兩個小水域。  

  童晚跛著腳,一拐一拐奔上前,指著月光中金色的湖面,興奮道:「這裡這裡—!一  人一邊,都不會看到對方。」  

  伏夜聳聳肩,見她開心笑,也跟著笑。「妳覺得可以就好,我無所謂。」  

  童晚害羞地拿著背袋,跑到石崖另一側水域,像個小女孩般,再三提醒。「不可以過來偷看哦!」  

  才剛強調完,童晚即聽到由他那方陸續傳來的下水聲。  

  也許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偷看,是她自己想太多。  

  「你……不可以偷看哦。」小小聲地再次重複,才小心翼翼地解開衣服。  

  天啊,要在完全沒有遮蔽的地方脫光光,還真需要滿大的勇氣,還好現在天色暗,什麼都是模模糊糊的,否則真是窘到家了。  

  打開婆婆給她的背袋,裡頭有兩套換洗衣物及一些盥洗用品,取出一條毛巾,童晚鼓起勇氣一腳跨入冰冷的水中。  

  「啊……」她倒抽口氣,全身打了個寒顫。  

  「怎麼了?」另一側傳來伏夜的關心。  

  「沒……這水好冰哦!」她咬著牙,不斷以水潑著身體,想趕快習慣水溫。  

  「妳應該先潑濕身體再下水的。」他笑她。  

  「來不及了,我已經下水了。」她呼著氣,將毛巾打濕,洗臉。  

  好舒服哦,冰冰涼涼的。  

  如此清涼的沐浴,在問燠熾熱的夏天裡,真是一大享受呢!  

  「我覺得夏天做兩件事最幸福,你知道是什麼嗎?」童晚笑嘻嘻地扯開嗓著另一側的伏夜問道。  

  「看小豬溺水?」他笑道。  

  「不是啦!」童晚也因他突來的幽默感而大笑出聲。  

  「那是什麼?」  

  「吃剉冰和洗冷水澡。」她高興地宣佈。  

  伏夜沉默了」下,才柔聲響應道:「那妳現在不就正在享受其中一份幸福?」  

  「對呀!」童晚溢滿濃濃的滿足感。「好舒服哦!」  

  「那我也很幸福,因為我天天都洗冷水澡。」  

  童晚又笑。「你那不叫幸福,你那叫神勇!你連冬天都洗冷水澡,不覺得冷嗎?」  

  「不會。」  

  童晚點了點頭,不意外他的回答。「我知道,你已經習慣了,所以很難領略在夏天洗冷水澡,那種冰涼觸感的特別,下次有機會你可以在冬天洗熱水澡,這樣你或許就可以感受到那種特別溫暖的幸福感了。」  

  「真的?」  

  「沒錯!」  

  童晚打完包票,在習慣湖水的冰涼後,忍不住閉上眼,全身放鬆,靜靜聆聽屬  於深山裡,夏夜的嘈雜與靜謐。  

  林間深處,有一局低不同頻率的各式蟲鳴。  

  近處,有伏夜洗身的潑水聲——  

  想到裸身的自己,此刻正和裸體的伏夜如此距離相近,她便不由得面紅耳赤、全身燥熱。  

  又來了,她又想入非非了!  

  以水潑了潑臉—童晚強迫自己認真洗澡。此時,另一側突然傳來伏夜的朗笑聲,以及……一陣豬叫?!  

  「你在笑什麼?!」她好奇地問。隔壁,好像洗得很熱鬧呢!  

  「小豬真的溺水了。」  

  「那你還笑得那麼開心?」哇,她的口氣好酸哦,怎麼會有濃濃的醋味?  

  「因為牠的模樣很可愛。」伏夜笑得更開心了。霎時,只聞小豬又掙扎地叫了兩聲。  

  「你不要隨便玩弄牠啦!」她好吃味地說道。  

  哦不,不是吃味,而是嫉妒!  

  奇怪,男女授受不親,她明明就不想和他」起洗澡,她幹麼還吃那些小動物們的醋啊!  

  才想著,一陣更大的嘩啦水聲傳來,隔壁似乎正在騷動中。  

  「喂,你們在做什麼啊?」  

  水聲和伏夜的笑聲持續傳來,童晚再禁不住滿肚子的好奇,悄悄往石崖邊移動,想聽清楚他到底和動物們在玩什麼,玩得這麼開心。  

  未料,才剛緩緩移動了一下,童晚便感覺右腳腳底一個抽緊,痛呵!  

  「噢!」她忍不住痛呼出聲。  

  「妳怎麼了?」伏夜似乎察覺到她這邊的異狀。  

  「我的腳抽筋了,好痛!」  

  童晚忍痛拉直自己的腳,並同時感覺到伏夜似乎有從水裡起身的動作,遂連忙急道:「我……我沒穿衣服,你不要過來!」  

  才說完,突然一抹黑影竄過石崖,撲通一聲,直接跳進童晚眼前的湖面,濺了  她滿臉水花。  

  「你在做什麼啊?」她的眼睛被水噴得張不開。  

  「我沒過去,可是小豬過去了。」伏夜笑道。  

  童晚抹去臉上的水珠,好不容易睜開眼,果然看見一隻小豬頭正亮在她眼前,並不斷向她靠近之中。  

  「喂,你不要過來。」童晚想伸手推開小豬,無奈抽筋的右腳還未恢復,只好先忍著痛拉直腳,無暇顧及小豬的逐步「侵犯」。  

  「妳的腳還好吧?」伏夜問,擔憂的語氣仍略帶笑意。  

  「還好……」可惡,這隻小色豬竟然趁她在忙,一頭撞向她的胸部。「喂,你幹麼撞我啊——」  

  「我想牠喜歡妳。」伏夜笑說道。  

  「這隻小色豬,竟然乘機吃我豆腐。」說著,她抱起小豬,正打算越過石崖把牠丟回去。  

  「沒關係,牠是母的。」他點出事實。  

  聞言,童晚突然緊急煞車,停下丟豬的動作,對小豬扮了個鬼臉。  

  「哼,妳這隻小色母豬,偏不讓妳回去偷看阿夜,怎麼樣?」她悄聲威脅小豬,第一次發現自己其實還滿小心眼的,連小動物的醋都要搶著吃。  

  「妳剛才說什麼?」伏夜高聲問。  

  「沒有啊,我什麼話都沒說。」抽筋危機解除,又攔下小母豬,童晚心情大好,不由得開始一邊洗澡,一邊哼歌。「池塘的水滿了,雨也停了……田邊的稀泥裡,到處是泥鰍……天天我等著你……」  

  倏地,湖岸邊,似乎有某樣東西正朝湖面方向隱隱蠕動著。  

  童晚以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再次確認。這回,她看得一清二楚。  

  「蛇!」她驚駭出聲,抱著小豬不敢亂動。「有蛇!」  

  一聽見童晚的驚呼,伏夜猛地從水裡站起,正要衝越過去時,忽然停住腳步,道:「妳先穿上衣服,我要過去了。」  

  「可是我……」童晚死盯著在背袋附近徘徊的水蛇,絲毫不敢移動半步。「我……不敢過去拿衣服……」  

  語畢,即見那條水蛇已竄進水面,正朝童晚的方向游來,童晚嚇得尖叫,抱在胸前的小豬也以即將被宰似的姿態,慘叫連連。  

  「啊,它過來了,救命——」  

  求救聲未歇,一顆飛石瞬間劃過童晚眼前,狠狠擊中那條水蛇,同時間,映櫬著暗夜中的皎月繁星,一抹線條分明的男體剪影敏捷地越過分隔的石崖,快速躍入湖中。  

  水花,再度濺濕童晚滿頭滿臉。  

  在她還未來得及意識到發生什麼事,她整個人已被摟進他溫暖的胸膛裡。  

  「妳有沒有怎樣?」伏夜略帶焦急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童晚用力眨著被水刺得張不開的雙眼,耳邊傳來的是他劇烈的心跳。  

  「那條蛇……」  

  「被我嚇跑了。」伏夜安撫地拍著她的裸背。  

  童晚的臉頰貼著伏夜赤裸的胸膛,突然意識到此刻相擁的兩人都沒有穿衣服。  

  情急之下,她伸出手搗住他的雙眼。  

  「喂,我沒有穿衣服耶……剛才不是叫你不要過來嗎?」她全身僵直!賴皮地咕噥。  

  「妳救命喊得那麼大聲。」他認真說道,手臂仍環抱著她。「而且我剛才已經提醒妳要穿衣服了。」  

  童晚尷尬地臉紅。「那……現在怎麼辦?」  

  他們兩個一直裸身杵在湖中也不是辦法,總要有一個先上岸吧!  

  「我先回到另一邊。」他說著,才剛要有動作,童晚即攔住他。  

  「不行,我怕,萬一  又有什麼可怕的動物出現……」  

  「這裡不會有什麼可怕的動物,只是妳不熟悉牠們而已。」  

  「不行,你不能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邊。」她死巴住他,剛才那條水蛇已經把她嚇得半死了。「不然這樣,你眼睛閉著不准張開,我先穿好衣服再換你上岸穿,好不好?」  

  伏夜聳聳肩,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其實有沒有穿衣服、閉不閉眼睛,對他而言根本沒有差別,所以,只要她覺得安心,他一切都好。  

  「好,我閉上眼,妳先去穿衣服。」伏夜很君子地放開摟住她的雙手,很君子地仍閉著眼,同時,也很君子地微笑道:「小心妳的腳。」  

  銀月映照中,伏夜好看的側臉輪廓分明,而他微微上揚的唇角,看來更是十分性感——  

  抿了抿唇,不知從哪兒借來的一股衝動,童晚趁著伏夜仍閉眼等待的同時,快速勾住他的頸項拉下他的臉,在他唇瓣上印下一吻。然後,便把小豬用力塞入他懷中,嫁禍道:「妳這隻小色母豬,竟然隨便偷親主人,該打屁股!」  

  匆匆忙忙丟了小豬,童晚連忙上岸穿衣,遮掩自己生平最大膽的行徑。  

  林間深處,是夏夜的蛙叫蟲鳴。湖波中,伏夜仍閉著眼,而他微微上揚的唇角,弧度似乎更明顯了。  

  那是一抹笑——  

  一抹帶著酒窩、瞭然的微笑。  

  ☆★☆  

  台北的夏天,悶,熱。  

  烈日當中,熾燠炎熱的午後街頭,再加上汽機車排放的廢氣荼毒,活生生考驗身的酷刑…但相對的,它卻又為人類帶更大的折磨,因為,它讓夏日的街頭變得更熱了。  

  講得更嚴重點,它甚至還讓人類適應環境的能力變差了。  

  冷氣機,它根本就是一項違反大自然的發明!  

  嗯……不過現實一點來看,除了寫稿寫昏頭的無聊作家,以及某些專業的研究人員之外,對於忙碌的現代人而言,大概也沒有幾個人會花心思在「冷氣機與人類互動」的研究上吧。  

  唉,現代人,就回歸現代人的腳步吧。  

  在人潮熙攘的台北東區,某棟現代化摩天大樓——  

  伏月弦正坐在她專屬的大辦公室裡,吹著冷氣,看著文件,聽著各部門主管的例行報告。  

  一切,就如往常。  

  只是今天,似乎有那麼一絲絲的不同。  

  行銷部經理正在報告電視台新一季的廣告業績,神色明顯倉皇不安。他一面口頭講解,一面以眼角偷瞄著眼前這位在業界素有「鐵娘子」之稱的總經理。  

  伏月弦,「襲月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也是財團唯一繼承人。工作能力一流,行事強悍,除了「襲月集團」原有的建築、保險產業之外,其跨領域創立的FNN新聞台,更是在短短幾年間成為全亞洲最具公信力、最獲觀眾信賴的新聞台之一。  

  這一、兩年,因為伏老先生臥病在床,伏月弦開始接手其它分支企業的經營權,除了成功整合原有股東派系外,更一手帶領創立近半世紀的集團企業順利轉型。  

  她冷面鐵腕的行事風格與地位,就此確立。  

  但是,四十四歲的她至今仍然未婚,不免引起外界諸多揣測與好奇。  

  其實,外表美麗成熟、舉止十足風韻的伏月弦向來不乏追求者,從政商名流、否壇醫界,甚至到國外企業大亨,都曾透過各種關係和管道,只為博得佳人青睞,但向來標榜工作第一的伏月弦總是嚴厲地板著一張臉,不曾見她對誰笑過。  

  可今天,她竟然在微笑?!  

  怎不嚇壞這些跟在她身邊做事的部門主管?  

  行銷部經理抹了抹額上的汗珠,終於報告完畢,如釋重負地下台一鞠躬,眼角遠不忘再偷瞄一眼。  

  真的,總經理真的在笑呢,如假包換的笑。  

  伏月弦的視線輕輕掃過在場每個人,說道:「還有誰要補充的嗎?」  

  眾人猛搖頭,他們現在只想趕快回去向同仁們偷偷宣揚今天的大發現——原來鐵娘子也是會笑的。  

  摘下眼鏡,伏月弦點點頭,不疾不徐地道:「既然各位沒有意見了,那麼,我就來說說我的意見,首先,關於企劃部所提出的——」  

  倏地,門外傳來一陣劇烈的人聲爭執與敲門聲,打斷了伏月弦的發言。  

  伏月弦微蹙起眉,按下內線問:「外頭怎麼回事?」  

  才剛問完,總經理室已被人猛地闖入,只見盡責的女秘書拚命想拉住那位闖入者,同時又急著向老闆解釋:「這位先生不等通報,堅持要見您……」  

  「我是新聞部攝影組的許哲嗣,我有非常重要的事一定要向總經理報告。」許哲嗣大聲且激動地說道,已顧不得是否有多位一局級主管在場,他豁出去了!  

  「有事情要向我報告?」伏月弦道,臉上是慣有的精明能幹。「但是,在跟我報告之前,你是否已經先向你的單位主管報告過了呢?你知道越級報告所代表的意義嗎?」  

  「我當然已經報告過了。」許哲嗣將目光轉向站在一旁的新聞部經理,語帶指責道:「但我實在很懷疑他是否曾跟總經理您提起,人命關天,所以,就算會被革職,我也不得不直接來找您。」  

  「哦?這麼嚴重?什麼事?」  

  「是關於我們台內女記者童晚失蹤的事,總經理您知道嗎?」許哲嗣其實已來「求見」過好幾次了,只是每次都被擋在門外,連瞄都瞄不到總經理一眼。  

  「呃……總經理,關於這件事……」新聞部經理趕忙上前補充道。「已經交由警方處理,所以現在……」  

  伏月弦神色一凝,伸手制止新聞部經理發言。  

  「這件事我知道,你們先出去。」  

  將辦公室內的高級主管全數遣退,只留下許哲嗣一人。伏月弦緩步走向會客區的沙發坐下,並示意許哲嗣先坐下再說。  

  「你就是當時和童晚在一起的那位攝影記者?」  

  許哲嗣點頭,在她面前坐下,正急切想開口時,伏月弦緩緩捎來她的關切。  

  「你的腳好些了嗎?」  

  「好多了。」  

  伏月弦頷首,微笑。「那就好。」緩緩喝了杯水,她盯著他,道:「好了,現在你可以開始說了。」她洗耳恭聽。  

  於是,許哲嗣將他的焦急和顧慮一股腦地拚命道出。伏月弦聽著許哲嗣報告,仍是一臉的平靜。  

  「不過,警方不是已經派出搜索隊了嗎?」  

  「以那樣的搜索方式和進度,找得到人才有鬼!」許哲嗣吼道。他不懂,為什麼公司員工失蹤,總經理還能如此泰然自若,彷彿一切都跟她無關似的。  

  「或許他們有他們的做法,是我們不理解的專業範圍。」  

  伏月弦起身走向辦公桌,似乎有意結束談話了。  

  「但是我們也可以有我們的做法啊。」許哲嗣不死心,他必須為童晚的安危做出努力。  

  「哦?」伏月弦轉身看他,兩手一父迭胸前,似笑非笑。「那你想怎麼做?!」  

  「當然是善用公司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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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2 00:09: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喂喂,快來看,我們上電視了!」  

  烈陽下,破舊的鐵皮小屋前再度聚集了男男女女,如往常般全圍在村裡唯一的電視機前,個個神色興奮。  

  「咦,胡仔啊,有你耶上其中一名年輕人指著電視,對蹲在一旁吃便當的胡仔男狂叫。  

  只見胡仔男面不改色繼續扒飯,在興奮的眾村人中安靜得有些突兀。  

  「嘿,我也上電視了!」巷口阿財驚喜喊道,直指著電視畫面閃過的一個小黑點。  

  「亂講,那個明明就是我啦!」巷尾的阿全搶著糾正。  

  眾人七嘴八舌一陣混亂,每個人都堅信在電視上看到自己出現,並且嘲笑其它不上相的村人。  

  「哈哈,胡仔啊,這個記者說我們救難隊沒有良心耶!」某村人對著還在吃便當的胡仔男說道,臉上全是笑意,絲毫沒有「被罵」的自覺,其它村人也跟著大笑。  

  胡仔男還在吃便當,不發一語。  

  「胡仔啊,不要再吃了啦,先過來看。」  

  胡仔男停下筷子,抬頭看向眼前這群愛看熱鬧成性的村人,終於開口:「喂,你們說,他們會不會找什麼民意代表去向比較高層的機關反應啊?」  

  村人全都定住,停止嘻笑,不約而同轉頭望向胡仔男。  

  「就算有,又怎樣?」果然是一群樂天派。  

  「他們就會派更高層的救難隊來找人,到時候要如何阻止他們入山?」胡仔男提出他的疑慮。  

  「高層?高層又怎樣?我們也有高層啊。」  

  村人同仇敵愾,一副準備迎戰的態勢。  

  但還是有人搞不清狀況。「我們有嗎?誰?」  

  「元婆婆啊!」  

  有元婆婆在,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元婆婆向來都是村人們的最高意見指針,也是事務仲裁者,有絕對的份量決定村裡的大小事情。  

  「什麼高層?你們是嫌我年紀還不夠大嗎?」元婆婆的聲音出現在眾人的雜聲中。  

  「啊,元婆婆,妳也是來看電視的嗎?剛才我們都有上電視哦,那個記者還把我們統統罵了一頓呢。」村人趕緊報告最新消息。  

  「被罵還笑得這麼開心,你們是不是平常被我罵得還不夠啊?」元婆婆板著臉甽道。  

  「對啊,跟我們元婆婆比,那個記者罵人的功力還差遠了,一點都不夠看。」村人自豪褒獎元婆婆,要論罵人,元婆婆也絕對是屬於最「高層」的。  

  元婆婆嘀咕兩句,不再和村人抬槓,轉身就要走人,但又被村人熱情地攔住。  

  「婆婆啊,您現在要上山去看阿夜少爺嗎?」  

  「是啊,有什麼東西要我帶上去的嗎?!」  

  「有啊有啊。村人們手忙腳亂地獻出一、兩袋備好的物品,照例請元婆婆帶上山去,以表達他們對阿夜少爺的默默關心。  

  「欸,元婆婆,阿夜少爺和那個女記者現在怎麼樣了?」  

  總算有人開口問了眾人關心的重點。  

  「想知道?」元婆婆銳利的視線一掃,所有村人皆點頭如搗蒜。睨了眼電視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新聞畫面,她冷冷地道:「那麼——你們就先做好你們該做的,想辦法阻止亂七八糟的人來打擾他們,聽到沒?」  

  元婆婆一聲令下,豈有沒聽到的道理?  

  夜火杓,是個凡事皆以守護阿夜少爺為最高生活指導原則的奇特村落,而夜火村村民,皆奉行不悖。  

  「是,我們絕對會想辦法的!」  

  ☆★☆  

  「這個辦法行不通的啦!」  

  一聲嬌細的女音傳來,似在刻意提醒什麼。但許哲嗣的視線仍固執地定在電視百幕上,完全不想發表任何想法。  

  林玉婉兩手插在腰際上,微慍地看著許哲嗣。她雖然不是FNN當家的新聞主播,可好歹也是有名氣的夜線新聞主播,在台內,不管熟與不熟,每個人看到她多少?會笑著和她攀談幾句,唯獨許哲嗣,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每次都當她是透明人似」,對她冷冷淡淡,完全不買她的帳。  

  「我是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方法說服總經理,但是依我看,就算我們新聞做得再八,恐怕也是沒有什麼用,這麼多天了,那個生銹的﹃銅碗』還是沒有消息,恐怕」經凶多吉少了。」林玉婉故意大聲說道。  

  許哲嗣和童晚向來是搭檔,為對方擔心是理所當然,但她每次只要看到許哲嗣,她就忍不住想以言語激他。  

  許哲嗣冷冷地轉頭看她,總算有了響應。  

  「該生銹的是妳這個﹃鐵碗』,而不是童晚。」他冷嘲回去。  

  「我是玉,不是鐵!」林玉婉不平地糾正強調道。  

  在新聞台內,同事們喜歡戲稱她和童晚是「雙碗姊妹花」,老愛拿她們兩人的名字開玩笑,說她們一個是玉做的,一個是銅做的。  

  林玉婉當然是有優越感的。  

  第一,「玉」感覺就比「銅」高貴許多。第二,她是夜線新聞主播,而童晚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記者。論名字、論職位,她都是贏家。  

  可唯獨在面對許哲嗣這個攝影記者時,她就會有種莫名的挫敗感。  

  「如果妳只是想來提醒我玉和鐵的差別,那麼很抱歉,我現在很忙沒空。」他繼續看他的電視新聞。  

  「許哲嗣!」  

  林玉婉氣結。向來,她都不曾把童晚放在眼裡,因為就現實競爭來看,她唯一的對手就只有一線的當家主播,可是因為許哲嗣的態度,讓她越來越在意童晚,即使現在童晚失蹤了,她仍然擺脫不了她的陰影。她真的快氣死了!  

  許哲嗣又看她,眼底明顯不耐。  

  「妳是想找人吵架嗎?」  

  「我不想找人吵架,我只想和你好好說句話,可以嗎?」  

  許哲嗣眉尾一挑,兩手交迭在胸前,一副勉強賣帳的模樣。「好,妳想跟我說竹麼?我聽著。」  

  林玉婉撇撇嘴。「我……我覺得你對我有偏見。」  

  「我沒有。」  

  「你就有!」  

  「妳果然是來找我吵架的。」  

  他將注意力又轉回電視上,決定結束談話。  

  「我沒有要找你吵架,我也是很關心﹃銅碗』的,只是……」  

  「只是,我看不出妳的誠心。」他毫不客氣地指出。  

  林玉婉臉色一陣青白,受辱似地大喊:「許哲嗣,你太過分了!」  

  她轉身氣憤離去,辦公室其它同事偷瞄著,卻都沒有吭聲。反正林玉婉被許哲嗣氣到跳腳的畫面,他們已經司空見慣。  

  許哲嗣定定看著林玉婉離去的背影,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在他眼中,女主播都是一個樣,沒有誰是特別的,他向來也不愛跟女主播打交道。  

  記得他的前幾任搭檔,順利從記者爬上女主播的位置後,皆成功釣上企業家第二代小開或政治世家的權貴之子,並在順利飛上枝頭當鳳凰後,辭職回家做少奶奶,享受榮華富貴。  

  他不是不恥這樣的行為,畢竟那是某些女人的目標,只是相較之下,童晚的熱忱便顯得真誠許多——儘管她常會有令人錯愕的舉止演出,但他都願意配合她追新聞的腳步,跟著她上山下海跑獨家。  

  收斂目光回到電視畫面上,許哲嗣一顆心又沉了下來。  

  童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就這麼斷了音訊?  

  他實在不願意承認童晚發生意外死在山裡的可能性,但這麼久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他真的擔心……  

  童晚,妳到底在哪裡?  

  ☆★☆  

  「這裡是哪裡?我們要去哪裡?」  

  「……」  

  「我們要去看螢火蟲嗎?」  

  「……」  

  「媽媽……」  

  好熱哦,太陽曬得她好不舒服,媽媽說過,白天是看不到螢火蟲的,可是晚上又會有魔鬼出來……  

  「媽媽,小晚的腳好酸……」  

  陽光好刺眼,小童晚抬起頭,怎麼都看不清媽媽的臉,記得的,仍是那雙牽著她的溫暖雙手……  

  「媽媽……」  

  童晚睜開眼,坐起身,滿身是汗。  

  望向一室的黑暗,一時間,她有種不知置身何處的茫然。  

  「妳還好嗎?」  

  伏夜沈穩安定的嗓音在暗夜中響起,接著,溫暖的光亮點燃,蘊染包圍著她。  

  「阿夜……」  

  她怔怔望著靠近她的伏夜,還未從夢意中抽離。  

  「現在幾點了?」  

  才問出口,童晚即驚覺自己的問話有多愚蠢。這裡根本沒有時鐘,他怎麼會知道時間呢?  

  童晚從床邊的背包裡拿出手錶。「十二點半了。」她有些傻氣地對著伏夜報出時間,根本忘了時間對他言或許不具任何意義。  

  伏夜笑,點點頭,摸了摸她的頭髮。  

  「對不起,吵醒了你。」她囁嚅道,覺得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還沒睡著。」他輕輕將她的髮絲塞至她耳後。「妳流了好多汗,熱不熱?」  

  「我想出去吹吹風,可是外面好黑。」她有所顧忌地偷瞄屋外一眼。「你可以陪我嗎?」  

  伏夜體貼地答應了,但仍細心提醒她要小心,別又從樹屋摔下去。  

  當他陪她坐在樹屋下,看著天上的星星,一早受一陣陣拂面而來的沁涼夜風時,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她。  

  「妳剛才夢到媽媽了?」他聽見她在睡夢中的呼喚。  

  「好像是。」  

  伏夜皺起眉。「為什麼是』好像』?」  

  「因為我看不清她的臉。」她淡淡地說道,並沒有特別的情緒。對於母親,她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也談不上其它的感覺了。  

  「就算看不清楚臉,可還是會有感覺,感覺是不會變的。」伏夜坐在她身旁,聲音低沉輕柔。  

  童晚頓覺眼眶一熱,淚水隱隱打轉。但她又極力想掩飾欲哭的衝動,遂反問道  「那你呢?你見過你的媽媽嗎?」  

  伏夜望著星空認真思索著,他的沈默令童晚內疚了起來。  

  她真笨,為什麼又問他這麼糟的問題?他從小在深山裡長大,除了黑叔和元婆婆之外,止目定是沒有其它親人的,她為什麼要問他這種問題?  

  「我想我曾經見過——」半晌,伏夜收回目光,凝視她道。「因為我有感覺,我有曾經與父母親相處過的感覺,儘管印象很模糊,但它確實存在。」  

  「是嗎……」童晚喃喃道,想起自己所作過的夢。  

  她對「她」,沒有什麼特別相處過的感覺,除了記憶中似乎牽過的溫暖雙手之外,就只剩下不安與等待了。  

  「小晚……」他輕喚她。  

  童晚整個人驚跳起來。  

  「怎麼了?」伏夜被她的大動作嚇了一跳,也跟著起身。  

  童晚怔怔望著他,清澈的視線逐漸水霧起來。  

  他見到她眼底的淚光。「我嚇到妳了?」。  

  她搖頭,但淚水卻如斷線的珍珠,一顆顆不斷滑落。  

  「別哭……」  

  伸手輕輕撫去她的淚,伏夜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住,他心疼地攬她入懷,以堅實的雙臂緊緊將她環抱住。  

  她好嬌小,而且感覺好脆弱,彷彿他稍稍一用力就會粉碎似的。  

  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差別?  

  還是,這是他與她的差別?  

  從他第一眼看到她起,想保護她的念頭和衝動便不曾動搖,他不明白她的過去、她的遭遇,只是不願見她哭得傷心。  

  如果能一輩子守護著她……  

  「阿夜,你知道嗎……」童晚倚在他懷中,感受他溫暖的心跳,覺得似乎有個東西正一點一滴將她心裡某個等待的角落逐漸填滿。「除了我夢到的那個人,還有育幼院的那些媽媽們之外,從來沒有人叫我小晚,你是第一個。」  

  「妳不喜歡?」否則何以哭得傷心?  

  童晚連忙搖頭,仰起小臉面對他,漾起一抹微笑。  

  「你讓我喊你阿夜,所以我也允許你叫我小晚,你說這樣好不好?」  

  「好。」  

  他微笑,她也跟著笑了。  

  而看著她噙笑的嘴角,伏夜依循他最真實的念頭,俯下身在她紅唇上印下他的吻。  

  輕輕的、柔柔的,像微風拂過一般……  

  但童晚卻感覺恍若被雷擊中一般,心跳加速。  

  「你為什麼現在親我?」她傻氣地問道。親一個人需要理由嗎?她自己不也偷親過他?可……「你又沒有幫我換藥,為什麼親我?」  

  「因為我想親妳。」  

  「真的?」她以為他只有在幫她換完藥才會安慰性地親她呢!童晚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再確定。「那麼剛才在你眼中看到的是誰?」  

  「小晚。」  

  「不是小豬、小鹿、或小白兔?」  

  聞言,伏夜朗笑出聲,他抱著她,輕啄了一下她的鼻尖,然後又吻上她的唇瓣,故意逗她。「本來我還不確定,不過現在我確定了,我看到的是妳沒錯!」  

  童晚心裡有絲竊喜,原來偷偷品嚐幸福的感覺是如此美妙。  

  「那——你親我和親牠們的感覺,有沒有不一樣?」她又問,像是上了癮。  

  「當然不一樣。」  

  「真的?哪裡不一樣?」  

  伏夜凝望著她。「我親妳比較有感覺。」  

  「喔?」果然好誠實。  

  「妳呢?妳有感覺嗎?」  

  好大膽的問話呵!童晚頓時臉紅語塞。該怎麼回答呢?回答有或沒有,好像都很奇怪。  

  伏夜忍不住又笑了。「星星在飛?妳的感覺好奇怪,妳頭暈嗎?」他突然覺得她此刻傻愣的模樣很可愛。  

  「難道你沒看見?」  

  「我只看見妳。」  

  伏夜執著於對她的感覺,但童晚卻堅持她看見星星在飛。  

  她揉揉雙眼,十分認真。「不對,我真的看見星星在飛,不信你看。」她指向他身後的點點光亮。  

  伏夜旋過身,果然看見樹叢間一閃一閃的金黃亮光。  

  「嗯,的確是有好多星星在飛。」他順著她的話,忽然想起什麼,微笑道:「妳想不想看更多的星星?」  

  「什麼意思?」  

  伏夜像個準備獻寶的大孩子般,朝她神秘一笑,然後牽起她的手,不待她有任何反應,已領著她朝黑暗的林間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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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2 00:09: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哇歐——」  

  童晚站在黑暗中,被眼前奇異的景象所震懾,吃驚得嘴巴張成了一個大大的O型,所有認識過的詞彙皆退化成最直接的讚歎驚呼。  

  「如何,真的有很多星星在飛吧?」伏夜笑看她可愛的吃驚表情。  

  「沒想到我真的見到了……」  

  滿山飛舞的螢火蟲!  

  童晚感動地睜眼直視,深怕自己一個眨眼,眼前的美景便會消失。  

  螢火蟲,是她小時候對天上的星星仙子幻化在人間的一種想像,對她而言,螢火蟲是神秘的、遙遠的,而且不真實。她從來沒想過在台灣竟然還能見到數量如此龐大的螢火蟲。  

  「在村人眼中,牠們是這座山林的守護神。」伏夜牽著她的手,緩緩朝著那一大片的點點亮光走去。  

  「啊,我知道了,因為這些螢火蟲的關係,所以才會取名叫﹃夜火村』,對不對?」她突然想到,側仰著頭問他。  

  伏夜點頭,此時,他們兩人已完全置身在螢火蟲的包圍籠罩中。他伸出手,攤掌朝上,不久,恍若受到某種召喚似地,只見一隻螢火蟲緩緩停在他的掌中。  

  童晚好奇趨上前,張大眼猛瞧,驚呼道:「哇,牠的身體真的在發亮耶!好神奇!」沒想到能這麼近觀看螢火蟲。  

  「喜歡嗎?」  

  「嗯。」童晚抬頭迎向他專注的凝視,感動地拚命點頭。  

  在她的世界裡,向來沒有所謂的「浪漫」,也實在難以想像何謂「浪漫」,可是此刻,她和伏夜兩人置身在點點光亮中,宛如被閃爍的星光圍繞,一切如夢似幻……原來,這就是浪漫的感覺。  

  「如果妳願意,我以後天天帶妳來看。」伏夜柔聲說道。  

  「可以嗎?」她興奮地問。  

  「當然。  

  童晚開心地拚命點頭。自從上台北念大學以後,她便漸漸融入了台北快速的生活步調中。她專注於她的工作,積極探訪各種有新聞價值的人事物,從沒想過有這麼一天,她會披頭散髮,冒著被蚊子吁成滿腿紅豆的危險,仍執意站在森林裡看螢火蟲。  

  而且是和如此特別的」個男人一起看。  

  童晚看著伏夜,心緒翻騰洶湧。待在山上和他相處的日子,是她有生以來最悠閒恬適,同時也是她心裡最放鬆滿足的」段時光。她和他吃睡在一個屋簷下,每天陪他去為動物療傷,和他手牽手,他們甚至還接了吻,他們這樣……算是在談戀愛嗎?因為他對她的態度是如此自然,彷彿他們已經認識了許多年,這讓她很迷惑……  

  「阿夜,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她抿了抿唇。  

  「什麼問題?」他發現她臉上的笑容被明顯的緊張不安取代。  

  「你……」唉,她該怎麼問呢?總不能直接問他是不是在和她談戀愛吧?「你……從來沒想過下山去嗎?」天!又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蠢問題。  

  「我不能下山。」  

  童晚嚇了」跳,沒料到會問出這樣的答案。「為……為什麼?」  

  「因為我答應了婆婆不下山。」  

  「婆婆為什麼不希望你下山?」  

  「我沒問。」  

  童晚傻眼。「難道,你一直就這樣住在山裡,對外界一點都不好奇?」  

  「本來不會,但是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妳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對人也是會好奇的。」他好認真地回答。  

  童晚也臉紅得好直接。「你講話好坦白哦。」  

  「不好嗎?」  

  「也不是啦!」她笑了笑。「你說你對我好奇,是不是表示……你是有那麼一點喜歡我的!」她的問話也沒含蓄到哪裡。  

  「我是喜歡妳。」  

  伏夜牽起她的手,情感表露得很坦率。  

  童晚的臉更紅了。「還好你沒有到山下去,否則你這一句話,止目定是要迷倒不少女人的。」  

  以伏夜如此俊酷的外型,再加上有意無意展露的迷人酒窩,或許還會引起一堆女人犯罪的念頭,不行不行,太危險了,還是把他藏在山裡比較好。  

  「不會的,我這句話只對妳說。」他的眼神仍然誠摯深情。  

  被一個有吸引力的男人如此專注地對待與呵護,讓童晚感到甜蜜與奢侈,但不知為何,她同時有一股不安。是因為這份幸福感來得太突然、太容易的緣故嗎?  

  深吸口氣,童晚努力揮去不好的念頭,故作輕鬆道:「那是因為你太不瞭解你的魅力了,相不相信,山下絕對有很多女人會為了你這句話爭得頭破血流。」  

  「妳放心,我不會讓妳為我頭破血流的。」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眉間,似乎感受到她心底莫名的不安,他的眉也擰蹙起來。她在擔心害怕些什麼嗎?  

  一直以來,除了這座山林,他從未真正想要守護些什麼,直到遇見她……  

  「我是相信你不會讓我頭破血流,但有時候事情是很難預料的,畢竟你見過的女孩子實在太少了,因為缺乏比較,所以……」  

  「我不用比較,我只要妳。」  

  他說得堅定而果決。童晚怔愣住,眼眶再也控制不住地濕熱起來。  

  「怎麼了?為什麼又哭?」他皺眉,輕撫她的臉頰。他是不是說錯話了?  

  「我……我沒有哭啊。」她吸吸鼻子,努力撐住。不行,她不能再掉淚了,否則真要成了名副其實的愛哭鬼……可為什麼他總是能讓她感動到控制不住淚水呢?  

  「我只是太感動了。」她趕緊轉移話題。「因為你帶我來看螢火蟲,所以我很感動。」  

  「那我以後天天都讓妳感動,怎麼樣?」他笑看她。  

  童晚再度癡看著他的笑容,也忍不住笑著調侃道:「看吧,我就說你絕對有當化花公子的本錢嘛。」  

  才開著玩笑,想接著問他要不要下山試試他魅惑女人的功力時,倏地,遠處傳來一聲奇異的長響。  

  伏夜的笑容瞬間凝結,全身肌肉緊繃,呈現高度戒備的神態。  

  「什麼聲音?」童晚不明所以地跟著緊張起來。「是黑叔嗎?」  

  「不是。」他拉起她的手,快步朝螢火蟲聚集的更深處走去。  

  童晚被這突來的狀況驚嚇到,冷不防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走慢點,我的腳……」  

  此時,又傳來另一聲暗號式的聲響。童晚更慌了,也知道有事發生。  

  伏夜拉她來到一個被雜草掩覆的石壁凹穴處,鄭重對她說道:「妳待在這裡不要亂跑,我等一下回來接妳。」  

  說著,他安撫性地在她額上親了一下,隨即轉身消失在黑夜中。  

  「阿夜……」她輕喊著想起身,但受傷的雙腳讓她完全跟不上他的一切動作。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童晚獨自蹲在暗夜中,儘管四周有無數螢火蟲圍繞陪伴,但她卻仍不由自主地全身發顫。  

  她不是害怕,而是心驚——一種對未知的心驚。  

  她是聽他的話待在原地不亂跑,但她的心卻忍不住隨出息神遊,想像各種可能發生的事,越想,她心越慌。  

  驀地,一陣窸窣聲,叢間的螢火蟲四處飛散。  

  童晚嚇得縮住身體,拿起腳邊的一塊石頭自衛保命。該不會黑熊出現了?或者是野狼?還是……鬼魂?  

  反正不管是什麼,最好都不要出現!  

  而就在草叢間的黑影逐漸現身,童晚正準備丟石反擊的剎那,一顆小豬頭猛地竄入她的視線。  

  「啊,小色豬!」她輕呼,連忙一把抱起小豬。「嚇死人了,怎麼跑來這裡了?」  

  童晚緊緊抱住小豬不放,或許是方才緊張過了頭,又或者是看到熟悉物,此刻,她緊緊摟抱住小豬,倒是覺得安心不少。  

  但緊接著,遠方似乎傳來幾聲巨響,讓童晚的一顆心再度一局懸。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只是默默等待……  

  漸漸地,她感覺眼皮逐漸沉重起來。但伏夜還沒有回來,她不敢隨意鬆懈,於是,意志力和瞌睡蟲開始拉鋸對戰。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把她藏在這裡,自己卻跑掉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伏夜仍是沒有回來的跡象。  

  終於,童晚抱著小豬,再也敵不過周公的召喚,緩緩睡去——  

  ☆★☆  

  清晨的陽光穿透過亮綠的葉縫直射而下,照亮滿山翠綠。伴隨著啾啾鳥囀,童晚幽幽轉醒,揉了揉雙眼,正舒服地伸了個大懶腰時,她突然整個人彈坐起來,驚愕地看著四周環境。  

  這是哪裡?!  

  童晚望著幾乎已被書籍佔滿的屋子,錯愕不已。除了她睡的這張床之外,她的四周滿滿的都是書,一時間,她竟有種睡在圖書館裡的錯覺。  

  她……怎麼會在這麼奇怪的地方?  

  童晚敲敲頭,鎮定回想。她記得她和伏夜去看螢火蟲,然後伏夜離開,留下她一個人,然後……  才努力想著,被單裡猛地一陣小騷動,接著,一顆熟悉的小豬頭從被窩裡冒出  

  頭來。  

  「又是妳!」她想起來了,最後她是跟小母豬一起睡著的。但,為什麼她現在會在這麼奇怪的地方?  

  小豬無辜地望著她,濁哼了兩聲,隨即跑下床。  

  童晚掀開棉被正要下床,伏夜剛好從某排書堆後走出。  

  「醒了?!」他滿臉陽光地笑看她。  

  童晚幾乎是直覺地衝上前,抓住他,連聲問:「你昨天到底做什麼去了?為什麼這麼久都沒回來?害我等到睡著了……」她越說越急。「還有這裡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伏夜笑而不語,只是逕自牽著她穿過房裡一排又一排的書籍,來到明亮的另一處,才緩緩開口說道:「這裡是我的家,昨天是我背妳回來的。」  

  昨夜,當他急急忙趕回,看到她抱著小豬睡倒在草叢間,而且還邊睡邊打蚊子的模樣,確實惹得他心疼。他知道他不該丟下她一人,但昨晚情況發生得突然且緊急,帶她在身邊反而危險。  

  「你家?背我回來?」童晚疑惑地環顧四周。她昨天睡得太沈了,完全沒有印象。「你說這裡是你家?那樹屋呢?!」  

  「那裡也是我的住處之一,因為那裡距離當初救妳的地方比較近,所以才會先在那裡住下。」伏夜說話的同時,已將事先打好的水端來,給她洗臉。  

  「那為什麼又突然帶我回來這裡呢?」而且還是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  

  「因為這裡比較隱密,也比較安全,外人是找不到這裡的。」他微笑著撫順她略微糾結的髮絲說道。「洗好臉,出來吃飯,黑叔都已經準備好了。」說著,即走過穿堂到另一間房,輕鬆自若的模樣彷彿昨晚根本末發生任何突發狀況似的。  

  童晚覺得疑惑極了。看著滿室的書籍,她真的很懷疑這裡真的是在深山裡,因為這裡的書本簡直可媲美學校的圖書館了。  

  匆匆洗好臉,童晚連忙趕到外室,迎面即碰上黑叔。  

  「黑叔,早啊!」她笑著打招呼,眼角不自覺搜尋了一下伏夜的身影。  

  「少爺在外頭,等一下就進來了。」黑叔一邊將備好的食物放上桌,一邊似笑非笑地回話。  

  「我……我知道他在外面啊,你不用特地告訴我。」童晚窘道,有種被逮到的心虛。她調移目光,藉故轉移話題。「這間屋子好大、好特別,有點像迷宮。」  

  「這是老爺生前特別設計的,隱密安全,舒爽而不潮濕,極適合居住。」  

  「真的?」她略驚訝。「那……這些書?」  

  「這些書一半是老爺收藏的,」半是我依少爺的學習所需托村人買來的。」  

  「所以,這些書……阿夜全都看過?」  

  「那當然。」  

  童晚更吃驚了。不會吧,這間屋子的書,比她這輩子所看過的書多上不知幾百倍,或許千倍,伏夜他全都看過?  

  「雖然從小與外界隔絕,但對於古今中外的一切事物,少爺並非全然無知。」  

  「無知?我看他知道的可能比我還多!」光看這些書就嚇死人!難怪她剛開始見到他時,從對談中就隱約可感覺得到他「文明」的一面。  

  黑叔驕傲地直點頭。「沒錯,少爺懂得的絕對比妳想像的還多。」  

  童晚隨手從牆架拿下一本書翻閱,此時,伏夜已從外頭走入。  

  「好了,可以準備開動了。」黑叔宣佈道。  

  伏夜率先入座,並示意童晚坐在他面前,而黑叔則拿起一籃物品走向屋外。  

  「黑叔不吃嗎?」童晚問。  

  「他已經先吃過了,現在要拿東西去村裡給婆婆。」回答的是伏夜,並順手將剛才摘的梨子放在她面前。「這是我種的,妳等一下可以吃。」  

  童晚以一種嶄新的眼光重新審視伏夜,經過剛才和黑叔的一番談話,她對他不禁更好奇了,直覺告訴她,他的出身必定來自一個非凡的家族,或者,是兩個?  

  她很想知道他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但……  

  童晚盯著他的臉瞧,忽然皺起眉,然後緩緩伸出手。「你的臉怎麼了?劃傷了?」她摸他的臉,剛才她怎麼沒注意到呢?  

  「沒什麼,一點小傷。」他微笑,盛滿一盤食物給她,接著也同樣盛了一盤放在地上給小豬吃。  

  寵物!每次伏夜含笑凝望著她時,她的腦海裡總不由自主地浮現這個字眼。  

  他說喜歡她,而且十足地呵寵她,這是她一直明白的,但她還是忍不住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把她當作寵物一般在關心著。  

  「你臉上的傷,是不是昨天晚上弄的?」不管如何,她終究也是關心他的。  

  他遲疑了下,才道:「對。」  

  童晚滿意地點頭。很好,至少他對她仍然百分百的誠實。「怎麼弄的?而且昨天那奇怪的響聲又是什麼?」  

  「那聲音是村人發的信號,因為發現了不該闖入的人。」他吃著飯,司空見慣似地說道。  

  「不該闖入的人?是誰?」  

  「就是特地上山來捕殺動物,還有偷樹木的人。」  

  「啊,我知道!就是你曾經說過,那些專門裝設捕獸器捕捉稀有動物,以及盜采山林的不法分子——」她大概可以拼湊出事情的原委了。「村人如果發現他們的行跡,就會發出信號彼此通知,然後你和黑叔就會去趕走他們,對不對?」  

  伏夜頷首,稱讚她理解事物的能力。  

  「沒錯,因為這片山林是屬於我父親和母親的,我不能讓它被人破壞。」  

  「那是當然的,這麼自然漂亮的地方,怎麼可以讓那些人破壞?」她義憤填膺,正義感徹底被挑起。  

  「只是對不起,昨天丟下妳一個人。」他也伸手摸了摸她頰上被蚊子叮咬的紅腫。「妳的臉被叮了……」  

  「沒關係,反正我也常被蚊子叮,只差沒得登革熱而已。」  

  她朝他燦爛一笑。看在他對抗不法之徒的神聖任務上,她當然立刻原諒了他拋下她的行為。  

  「那些人,常常來嗎?」  

  「不特定出沒,不過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半夜的時候。」  

  「真過分。」她不平地道。或許等她下山後,該做一個保護山林的系列報導,大力撻伐那些人。  

  「妳看起來好像很生氣?」  

  「我當然生氣啊,這些輕蔑其它生命的人,跟殺人犯有什麼兩樣,絕子絕孫算了!」她氣鼓著腮幫子。「社會已經夠亂了,他們還要跟動物過不去。」  

  伏夜看著她,被她激動的模樣吸引。  

  「我猜妳上輩子可能是個激進的革命分子。」  

  「我才不激進呢!」她嘟嘴澄清。「我是個標準的和平主義者,我愛好和平!我的夢想是拿諾貝爾和平獎呢!」  

  「那很好,我支持妳。」他朗笑,又幫她挾菜。「不過在拿獎之前,是不是要先吃飽飯呢?」果然很像在喂寵物。  

  不過她的肚子確實也餓了!童晚低下頭,開始吃飯。  

  「那你呢?你有沒有什麼夢想?」她塞了滿嘴食物,有些口齒不清地問。  

  「當然有。」  

  「什麼!」  

  他神秘一  笑。「以後再告訴妳,先吃飯。」  

  「幹麼這麼神秘兮兮的?」  

  他依舊笑得神秘。  

  「算了,你現在不說,萬一以後沒機會說,你就別後悔哦!」她小小威脅他,但似乎仍起不了作用。  

  伏夜挾菜給她,不疾不徐地逕自轉移話題。「今天妳想做什麼?看書好不好?」  

  「那你想做什麼?」她反問他。  

  「我要到另一側的山頭去,因為療傷用的藥草已經用完了。」  

  「我跟你」起去。」  

  「距離有點遠,妳的腳……」  

  「我可以!」她用力大口扒飯,一副儲存體力的模樣。「不用你背,我也可以自己走到,你信不信?」  

  伏夜撐著頰,看著她可愛的吃相,微笑道:「吃慢點,別急,我會等妳的。」  

  ☆★☆  

  童晚兩頰鼓脹著,汗流浹背。  

  「要不要再多喝點?」伏夜拿著水袋,輕輕拭去她額上的汗。對待她,他總有無限的耐性與包容。  

  「夠了,我們繼續趕路吧!」她像個參加健行的選手,想一鼓作氣走到目的地。  

  伏夜也喝了口水,一邊收水袋,一邊問:「妳為什麼一直捧著那兩顆梨子?怎麼不吃?」  

  「這是你送我的,我捨不得,想等一下再吃。」童晚寶貝兮兮地將梨子捧在胸刖,她一個,伏夜一個,誰都不能搶。  

  「很高興妳喜歡。」他微笑。  

  「不過!有一點我倒是有些意見。」她微嘟起嘴,望向身後虎視耽眈的小跟屁蟲。哦不,是小跟屁豬!「為什麼牠老是跟著我們?」  

  「我說過了,牠喜歡妳。」  

  「我以為牠應該是喜歡你才對吧。」  

  伏夜大笑出聲。「我倒不這麼認為。」想到她昨夜和小豬相擁而眠的模樣,他者實有些不忍心拆散她們,但該做的事總還是要做的。「不過等一下我就會送牠回去牠母親身邊了。」  

  「你知道牠媽媽在哪裡?」  

  「當然,不過牠媽媽的脾氣比較暴躁,送牠回去的時候要比較小心一點。」  

  「這樣啊…:.」此時,童晚反倒有些依依不捨了。她從沒想過小色豬也有回家的一天……那她呢?也總有傷好下山的一天,不是嗎?!  

  思及此,童晚的心情瞬間沉下。默默跟在伏夜身後走到採藥草的地點時,她已無心採藥。只是靜靜坐在一旁,望著伏夜兀自發愣。  

  半晌,她悶悶地喊他。「阿夜……」  

  「嗯?」他仍專心地採集藥草。  

  「沒什麼……」不知為何、她突然想多看他兩眼。  

  過了一會兒,她又喊道:「阿夜。」  

  伏夜停下手邊工作,回頭望她。「什麼事?」  

  「沒什麼……」她頓了下,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無聊傻氣,於是忙道:「只是看你採藥的樣子,真的會讓我想到神農氏耶。」  

  伏夜大笑出聲,走向她。「妳是不是開始覺得無聊了?也許剛才應該多帶本書來看。」  

  童晚站起身,忽然抬臂環住他的頸項。「不會的,和你在一起,我並不會感覺無聊。」她盯著他,仔仔細細地梭巡他臉上的每個線條。  

  「妳在看什麼?」他順勢俯下親吻她的鼻尖。  

  「我決定了!」  

  「什麼?」  

  「我決定……」儘管心裡有股難以言喻的不安與落寞,但她還是強打起精神,以俏皮的口吻道:「如果你有機會跟我去台北,我一定要把你推薦給F4的經紀人,你一定會紅的。」  

  「F4?」  

  「目前台灣最紅的男子偶像團體啊!」  

  「為什麼要推薦我?」  

  「因為你長得實在太好看了。」  

  聞言,伏夜反而微皺起眉,感覺到她異樣的情緒。「妳怎麼了?突然說這麼奇怪的話?」為什麼他在她的笑容中,再度看到寂寞的眼神呢?  

  「沒……沒有啊,我哪有說奇怪的話?我可是很認真的。」她努力擠出一抹笑。「可能是天氣太熱了吧!對了,這裡有沒有水可以洗東西?」  

  「從這裡順著小路走,就會看見山泉流過,很近。」  

  「真的?」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兩顆梨子。「那我去洗梨子,等一下一起吃。」  

  伏夜牽起她的手準備帶她走去山泉處,卻被童晚拒絕。  

  「洗個梨子而已,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先採藥吧,小動物們還等著我們回去幫牠們換藥呢!而且小豬也等著我們送牠回去找媽媽——」  

  說完,童晚即快步朝他剛才講的方向前去。穿過綠蔭叢徑,果然很快地看見一處山窪有泉水不斷湧出。她走上前,掬起自然冰涼的冷泉,打濕雙頰,稍稍降低烈陽的熱氣,接著拿出梨子,就著泉水細心洗淨。  

  甩了甩水珠。童晚站起身欲走回找伏夜時,冷不防一聲動物的低嗚引起她的注意。她停住腳步,屏氣聆聽,隱約感覺一股異樣的騷動。  

  猛地,一抹黑影從不遠處的草叢疾竄而過,緊接著有兩個人影跟著跑過。  

  捕殺動物的不法分子?!  

  童晚一驚,想都沒想,便反方向地越過山泉,撥開叢生的雜草奔去。沒多久,她果然看到兩名高大的男子,正徒手要抓住一隻受傷的小熊。  

  「住手,你們幹什麼?!」  

  童晚將手中的兩顆梨子朝抓動物的歹徒身上用力砸去,並趁亂箭步上前快速奪過小熊。  

  「媽的,這女人從哪裡冒出來的?」甲男低咒道,亮出防身武器。  

  乙男亦兇惡地看著童晚,威脅道:「臭女人,少管閒事,走開!」上前一把推開童晚,想奪回小黑熊。  

  童晚死命護住小熊,不肯鬆手。「你們這些人,休想!」  

  說著,她旋即抱著小熊拔腿就跑,兩個男人正想衝上前抓住她時,未料,一隻大黑熊猛然從草叢中跳出,直接攻擊抱著小熊的童晚。  

  童晚痛呼一聲,跌倒在地,抱著小熊的手鬆了開來。但黑熊完全發了狂,保護幼熊的本能讓牠再度撲向童晚,狠狠咬住她的肩膀;而兩個男人被這突來的狀況嚇到,反射性轉身逃跑,完全棄她於不顧。  

  童晚痛呼,拚了命獨自掙扎反抗,可無奈黑熊的力氣實在強大太多,她完全無法掙脫……  

  她要死了!  

  撕裂劇痛中,童晚感受到死亡的陰影正逐漸籠罩自己,她大喊著伏夜的名字,在噴出的鮮血染糊她視線之際,她聽見了伏夜狂暴的怒吼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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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2 00:10: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聽到童晚的喊叫聲,伏夜的心迅速冷沉。他循聲找到她,卻怎麼都沒料到會見到如此血殘的景象。  

  童晚滿身鮮紅,肩頸的部位被黑熊兇猛地咬住。  

  她驚慌抵抗,害怕的尖叫如利剪般割裂他的心。  

  伏夜暴吼出聲,像發狂的黑熊般猛衝上前想將她從發狠的惡齒下救出。而黑熊在遭到突來的反擊下,立刻轉移攻擊目標,一口狠狠地咬住伏夜的手臂。  

  「阿夜!」  

  童晚猛見這一幕,驚叫地抱住伏夜,虛弱地想以自身殘餘的氣力護住伏夜。  

  此時,又一隻黑熊從草叢冒出,以利爪重重橫掃過童晚的肩背。  

  伏夜撲擋在前,雙臂牢牢圈抱住童晚,一方面以身軀承受著兩隻大黑熊的攻擊,一方面也傾他所有力量擊退黑熊,奮力帶著童晚脫困。  

  他不允許任何人或動物傷害她……  

  他不允許!  

  抱著渾身是血的童晚,伏夜完全陷入狂亂之中,此刻,他所散發的殺戮氣息瞬間感染週遭物靈,讓整座山林的氣息變得魔性起來。  

  或許是震懾於伏夜爆發的狂性,兩隻黑熊轉身帶著受傷的小熊逃之夭夭。  

  山林間,除了伏夜的粗喘迴盪,一切全歸於平靜,恍若剛才的血腥攻擊從未發生過。  

  「阿夜……」  

  童晚面色慘白,虛弱地看著伏夜充滿獸性的狂暴神情,忽然覺得十分陌生。  

  他臉上沾染著鮮紅的血液……好嚇人……  

  她想伸手摸他的臉,可是手臂卻完全抬不起來。  

  「你流血了……」她好擔心他,完全忘了自身的疼痛。  

  伏夜脫下衣服,緊緊壓住她肩膀上的傷口,企圖止住不斷湧出的鮮血。見她傷得如此嚴重,他忿恨自己。  

  「你……在哭嗎?」一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她頰上,她深切地感覺到了。他是在為她而哭嗎?是嗎?「沒關係的……我沒事……」她勉強擠出一抹虛弱的微笑想安撫他,視線卻逐漸模糊起來。  

  「別說話。」他以受傷的手臂橫抱起她,流出的鮮血融染著她的,這是他對她的牽繫。他不在乎自己是否會血流過多而死,他只在乎她能不能撐下去……  

  「阿夜……對不起……」  

  看著伏夜悲傷焦急的神情,童晚忍不住流下淚來。她知道自己傷得很重,他很擔心她,但她真的不想見到他這般憂傷的表情。  

  「小晚,妳別怕,妳會沒事的。」他粗啞道,感覺到她的顫抖。  

  伏夜改以背她的方式,快速穿越山林,朝夜火村而去。  

  童晚俯扒在他背上,淚水與血液順著他的頸項緩緩流下,染紅了他的胸膛。聽著他急促的氣息與腳步聲,她的眼皮漸漸沉重起來……  

  一切都會沒事的……  

  等她一覺醒來,她就會一如往常般看到他的笑臉,以及他那迷人的酒窩。  

  一  定會的……  

  ☆★☆  

  「少爺!」  

  當伏夜背著童晚出現在夜火村時,所有人皆不敢相信他們眼睛所見。  

  那浴血的模樣……  

  伏夜宛如剛從血殘的地獄歸來,帶著冷獸狂暴,只為替肩背上那位他誓言要守護一生的愛人求得一線生機。  

  「發生了什麼事?」黑叔衝上前,急問。他拿東西來給元婆婆,順道和聚集在電視機前的村人談事情,未料竟會看見渾身是血的伏夜及身受重傷的童晚。  

  伏夜將視線移向同樣驚駭的元婆婆。  

  「婆婆,救她。」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搞成這樣?」元婆婆老練地上前查看兩人的傷勢,發現伏夜的手臂被動物咬傷,而重晚的頸肩部位則是明顯的撕裂傷,且傷勢十分嚴重。  

  「是被熊咬傷的?」一旁的村人老經驗地立刻從傷口判斷受傷原因。  

  「不行,如此嚴重的傷,恐怕必須送到山下的醫院才行。」黑叔果決而明快地請村人立刻去備來下山的交通工具。  

  等待中,元婆婆取來療傷止血的傷藥,先行幫伏夜的手臂止血。期間,伏夜始終緊抱著童晚不放。  

  「少爺,你不能這樣一直抱著她,你的手還在流血。」元婆婆憂心道,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伏夜少爺流露出如此失魂的模樣。  

  他披散著長髮,臉頰上還殘留著駭人的血漬,一動也不動地抱著童晚,目光未曾從她臉上挪移。  

  「少爺……」元婆婆再次喚他,心疼著。  

  她已不敢去想萬一童晚真的傷重不治,少爺會怎麼樣……他喜愛她,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但卻怎麼都沒料到他用情如此之深……  

  「阿夜少爺,車來了。」屬於夜火村業餘搜救隊的胡仔男急忙奔進。  

  伏夜仍緊摟著童晚。  

  「少爺,我們必須立刻下山才行。」黑叔趨前提醒道。  

  聞言,伏夜終於移動視線,緩緩抬眼看了眾人一眼,然後又凝望著昏迷中的童晚。他忿恨自己,為何要讓她落單?為何要一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山上的黑熊向來都是他所熟悉親近的朋友,可如今,他的朋友卻傷害了他所愛的人……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  

  伏夜的手指輕輕遊走過她緊閉的眼、蒼白的唇,然後溫柔撥開她頰上血凝的髮絲。  

  他知道自己必須放開她,讓她下山,但他也明白,他這一放手,她就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昏迷中的童晚隱隱呻吟出聲,痛苦無助的模樣狠狠揪扯著伏夜的心,也逼迫著他必須痛下決定。  

  「別怕,妳會熬過的。」他暗啞地說道,強烈的悲傷波動感染了所有人。就在伏夜低下頭,親吻童晚毫無血色的雙唇時,一旁的村人皆默默流下眼淚。  

  臨別的一吻,包含的是無限憐惜與不捨。  

  是該放開她了……  

  伏夜橫抱起她,跟著黑叔走出小屋。  

  在台北,有她最熟悉的朋友、最適合的生活環境,或許在經歷過如此凶殘的傷害後,她對這座山林,再不會有任何留戀了……  

  對他,恐怕也是如此吧……  

  ☆★☆  

  醫院裡,擠滿了人。  

  除了原本看診的病人、數名夜火村的搜救隊成員,甚至還有警察。而當童晚從手術房被推出來的時候,走廊上更是聚集了大批聞訊前來的媒體記者。  

  大家都關心,失蹤許久後又因為遭野獸攻擊負傷被搜救隊找到的FNN記者,在這段下落不明的日子裡有什麼遭遇?為什麼她可以獨自求生,在深山裡撐過這麼長的一段日子?  

  這些疑惑,也正是許哲嗣想問的。  

  擠在眾家搶新聞的記者群中,許哲嗣除了心繫童晚的病況外,仍要兼顧著採訪聯機的工作,現場的混亂讓他根本沒有時間和機會可以進入病房看她。  

  「請問你們是在哪裡發現她的?又是怎麼發現她的?」  

  「她有沒有對你們說些什麼?」  

  記者們團團圍堵住夜火村的搜救隊成員,七嘴八舌地搶問著,只見搜救隊成員頓時變成偶像明星一般,一個個猛對著鏡頭揮手傻笑,甚至還有乘機向夜火村村民打招呼的。  

  「你們不要擠,一個一個問,這樣才不會亂掉。」  

  終於,胡仔男出來維持秩序了,他搬出搜救隊的專業架勢,一一指揮。  

  「來來!TVBS的站這邊,咦!FNN的有沒有來啊?」他伸長脖子,在眾多的攝影機和麥克風中尋找FNN的記者,驀地,他看見了正扛著攝影機的許哲嗣。「啊,許先生,你也來了哦!」他熱絡地向許哲嗣打招呼,引來其它記者的好奇側目,紛紛轉頭望向許哲嗣。  

  「怎麼樣?我們還是幫你找到朋友了。」另一名搜救隊成員,也是曾經拿便當給許哲嗣吃的瘦高男高聲說道。  

  此時,主治醫生和護士正從病房裡出來,記者們又是一陣推擠騷動。  

  而就在秩序再度大亂時,並沒有人注意到走廊彼端的角落,有兩抹高大的身影,正默默注視著病房外的這一團新聞混戰。  

  「少爺,看樣子,我們沒有辦法靠近病房了。」  

  黑叔憂心仲仲,此刻的伏夜,讓人完全讀不出任何情緒。  

  「沒關係,只要知道她沒有危險就好了,我們回去吧。」  

  默默盯著病房一會兒,伏夜平靜地轉身離開。  

  「少爺……你確定嗎?」他很擔心。  

  「沒關係的,她只是回到了屬於她的地方。」伏夜淡淡地說道,逕自朝大門口走去。  

  黑叔歎口氣,不發一語忠心地跟著。這是阿夜少爺第一次下山,卻怎麼都沒想過會是這樣的景況。在他心中,這樣的傷害對阿夜少爺太過直接與突然,不是身體的痛,而是心裡的傷——  

  當年,老爺和夫人不被祝福的戀情,他是一路看下來的,老爺臨終前將少爺托付給他的那一刻,他便誓言要終生守護少爺的幸福。  

  為了伏夜,他會做任何事!  

  才剛走出醫院門口,一輛氣派醒目的黑頭轎車疾駛而來,停在醫院入口處,車內下來一位美麗成熟的女子,她的身影吸引了黑叔的目光,讓他不由得駐足回頭。  

  是伏月弦。  

  FNN的總經理,同時也是「襲月集團」的唯一繼承人!她的出現當然引起記者群更大的騷動與追逐。  

  踩著成熟自信的步伐,伏月弦沉著冷靜地直接走往病房的方向。  

  遠遠地,黑叔注視一切,臉上隱隱閃過一抹異樣的神情。  

  「黑叔?」  

  伏夜察覺到黑叔的遲疑,也停下腳步。  

  「沒事,走吧!」黑叔收回心緒,若無其事。  

  伏夜回頭朝醫院裡的騷動又注目了一會兒,而後沉聲道:「黑叔,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嗯?」  

  ☆★☆  

  病房門緊闔著,隔離了門外的喧囂吵雜,勉強保留一絲寧靜給休養中的病患。  

  童晚直勾勾地盯著白色天花板,靜靜聆聽病房外傳來的一切聲響,努力搜尋任何熟悉的說話聲與腳步聲。  

  她動彈不得,意識卻很清醒  

  她應該是脫險了,那伏夜呢?他也沒事了嗎?為什麼她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空蕩蕩的病房裡,只有她一人……  

  莫名的空寂感驀然襲來,揪得她十分不安。  

  此時,病房門被推開,有人走進病房裡。  

  童晚轉頭注視來人,原本渴望的眼中閃過一抹失落。  

  「醒了?」伏月弦微笑著走到病床邊,伸手便覆上她的額頭,細心地探了探她有否發燒的現象。  

  「總經理?」童晚嚇了一跳,掙扎著想起身。  

  「別亂動,小心傷口裂開。」  

  伏月弦微笑安撫著童晚,絲毫不見平日在公司內冷悍的形象,此時的伏月弦看起來宛如純粹的長輩親友,悉心關懷著她。  

  「這些日子妳……」  

  「我很好,謝謝總經理特地來看我。」  

  這是她第一次和伏月弦面對面交談,以往都只能遠遠地看著她進出公司,絲毫沒有說話的機會,沒想到這次受傷,伏總經理會親自來看她,這讓她十分受寵若驚。  

  「大家都很擔心妳,尤其是妳的好搭檔,他可是用盡方法在找妳,甚至還來找我抗議呢。」伏月弦輕輕握住她的手!細細審視這位台內初出茅廬的女記者。若不是因為這次的失蹤事件引出另一項令她驚愕的發展,她可能不會注意到台內有這麼一位靈秀的女記者。「不過還是多虧了搜救隊的人發現妳,救了妳一命,否則以妳這樣嚴重的傷勢,後果不堪設想。」  

  「搜救隊?什麼搜救隊?」童晚茫然問道,不明白何以會出現搜救隊。  

  「自從妳失蹤之後,這些搜救隊員一直在找妳。」  

  「失蹤?我明明有托人連絡……」童晚乍然停住,皺眉思索。  

  伏月弦抓住她一瞬間的猶豫,詢問道:「這些日子,妳遇見過什麼人嗎?或者……和什麼人相處過?」  

  童晚怔怔望著伏月弦忘情抓住自己的雙手,困惑起來。  

  「有嗎?」伏月弦」反平日的冷靜自持,追問道。  

  她和什麼人相處過……童晚思忖著,腦海中浮現的是她在昏倒前所看到伏夜急切且帶著濃濃悲傷的表情……  

  難過的情緒從心底驀地升起,童晚眼眶濕熱,不爭氣的淚水隨即滑落。  

  「對不起……總經理……」她抽噎。  

  「沒關係。」伏月弦拍拍童晚的手背,意識到自己急切的態度並不合宜,同時也察覺到童晚有話梗在心中無意向她透露。於是她笑了笑,體貼地說道:「別哭,一切都過去了,妳好好休養,不必擔心工作,等傷好了再回來工作崗位,嗯?」  

  「我知道,謝謝總經理。」  

  童晚淡淡響應,在伏月弦走出病房後,再禁不住失落的情緒,傷心地啜泣起來。  

  陌生的病房裡,沒有半個熟悉的人陪伴,她第一次感覺到寂寞。  

  也許伏夜說得對,一直以來,她都是寂寞的,也渴望有人陪伴,只是她一直沒有察覺罷了……  

  為什麼伏夜沒有來看她呢?  

  她記得他背著受傷的她在林間狂奔……然後呢?  

  難道他也傷得很重,所以不能來看她?  

  或者,他就這樣丟下她」個人了……  

  思及此,童晚的淚水更是無法控制地滑落。這種被拋下的感覺一讓她的心恍若被掏空一般,就像記憶中,那年的夏天……  

  淚眼迷濛中,童晚再度望向房門的方向。  

  她和伏夜的夏天呢?真的就這麼結束了嗎?  

  ☆★☆  

  電視機裡,正在播出夜火村搜救隊成員受訪的新聞畫面,可電視機前,一片默然。  

  今晚的夜火材,氣氛沉重。  

  一反往日看電視時的熱中討論,以及見到村人上鏡頭的喜悅興奮,取而代之的是夜火村村民的感傷。  

  「搞成這樣,現在該怎麼辦?」某位村人率先發出一聲幽歎。  

  「是啊,現在全國的人都知道我們夜火村,我們出名了。」  

  「拜託,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怎麼不是重點?我們不是﹃立志』要低調行事嗎?」  

  「對不起……總經理……」她抽噎。  

  「沒關係。」伏月弦拍拍童晚的手背,意識到自己急切的態度並不合宜,同時也察覺到童晚有話梗在心中無意向她透露。於是她笑了笑,體貼地說道:「別哭,一切都過去了,妳好好休養,不必擔心工作,等傷好了再回來工作崗位,嗯?」  

  「我知道,謝謝總經理。」  

  童晚淡淡響應,在伏月弦走出病房後,再禁不住失落的情緒,傷心地啜泣起來。  

  陌生的病房裡,沒有半個熟悉的人陪伴,她第一次感覺到寂寞。  

  也許伏夜說得對,一直以來,她都是寂寞的,也渴望有人陪伴,只是她一直沒有察覺罷了……  

  為什麼伏夜沒有來看她呢?  

  她記得他背著受傷的她在林間狂奔……然後呢?  

  難道他也傷得很重,所以不能來看她?  

  或者,他就這樣丟下她」個人了……  

  思及此,童晚的淚水更是無法控制地滑落。這種被拋下的感覺一讓她的心恍若被掏空一般,就像記憶中,那年的夏天……  

  淚眼迷濛中,童晚再度望向房門的方向。  

  她和伏夜的夏天呢?真的就這麼結束了嗎?  

  ☆★☆  

  電視機裡,正在播出夜火村搜救隊成員受訪的新聞畫面,可電視機前,一片默然。  

  今晚的夜火材,氣氛沉重。  

  一反往日看電視時的熱中討論,以及見到村人上鏡頭的喜悅興奮,取而代之的是夜火村村民的感傷。  

  「搞成這樣,現在該怎麼辦?」某位村人率先發出一聲幽歎。  

  「是啊,現在全國的人都知道我們夜火村,我們出名了。」  

  「拜託,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怎麼不是重點?我們不是立志要低調行事嗎?」盡職地傳達老董事長的一父代。  

  伏月弦頷首,直接走向二樓父親的房間,輕敲房門。  

  「進來。」  

  房裡傳來一句威沉的響應,伏月弦旋即推開房門走入。  

  「爸,您還沒睡啊?」她走向床邊,目光柔和地望向正躺在床上,已年過八十的白髮老人。  

  「嗯,有些話想跟妳說。」  

  「這麼晚了,可以明天再說啊……」她替父親拉了拉被子。  

  「那件事……查得怎麼樣了?」  

  伏月弦拉被的動作稍稍頓了一下,然後才扯起嘴角,道:「是有一些眉目了,不過現在還不太確定。」  

  「這樣啊……」沉沉地歎了口氣。  

  臥病多年,伏老先生早已不復見當年叱吒商場的意氣風發,殘存在人生最後階段的,只剩下歲月的滄桑與一身病體。  

  望著由他一手培植接班的女兒,老先生不由得流露出一絲愧疚與懊悔。  

  「我今天……在電視新聞上看到御石了。」  

  老先生的話如雷擊般震得伏月弦臉色大變,驚愕至極。  

  「雖然二十多年沒見了,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爸,您真的……確定是他?」她的聲音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著。  

  「御石從小就跟在妳大哥身邊,我等於是看著他長大,絕不會錯的。」老先生略微感傷地說道。  

  「您是在什麼新聞上看到的?」  

  「就是今天公司記者被找到的那則新聞……」  

  聽著,伏月弦激動地雙手微顫,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撥號,接通。  

  「喂,麻煩調出今天晚間新聞的側錄帶,立刻送來我這裡。」  

  收線,伏月弦一顆心是久違的激動。  

  「爸,謝謝你。」  

  老先生搖搖頭,雙眼濕潤。「這是我欠你們的……」  

  半個小時後,新聞側錄帶送至。  

  伏月弦坐在客廳的電視機前,手按遙控器,迫切地一一過濾畫面,快速找到了童晚的那則新聞。  

  接著,那抹二十多年未見的身影如願出現在她眼前,儘管SNG聯機的現場畫面人多混亂,但因為他身材高大,所以很容易就可以在人群裡找到他。  

  伏月弦倒帶定格,定定盯著畫面角落,那個對其它人而言或許不具任何意義的路人——  

  黑御石,是從小跟在大哥身邊一起長大的貼身隨扈,也是當年跟隨大哥離家後,便一起斷了音訊的人。  

  直到前些日子,她意外收到一封沒有發信地點的來信——  

  信中,署名黑御石的他除了告知她台內女記者童晚並沒有失蹤外,還要求她盡量將童晚的事化小,並承諾往後或許還會為了童晚的事再跟她有所連絡。  

  當時,她曾對那封信的真實度半信半疑,但熟悉的字跡又讓她不得不相信那確實是他本人所寫。  

  手按遙控器,她再度反覆觀看錄像帶中黑御石正準備離開醫院的畫面,這才突然注意到在他身邊的那位長髮男子。  

  他——該是伏夜吧!  

  伏月弦整個人幾乎是從沙發上彈起,緊盯著電視屏幕。  

  經過這麼多年,她終於就要找到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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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2 00:10: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台灣的夏天似乎結束得特別晚,已過十月天,仍然炎熱。  

  童晚重回工作崗位時,受到新聞台內同仁的盛大歡迎,大夥兒笑稱她「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紛紛調侃她此目定有即將陞官的機會。  

  面對熟悉的舊同事,童晚感覺親切自在,但心裡卻無法真正快樂起來。  

  從她入院到出院,伏夜始終沒有來看她……  

  她曾向醫院打聽過,卻查不到任何伏夜住院療傷的紀錄,關於夜火村的一切人、事、物,就這麼突然斷了訊,和她再無瓜葛,彷彿夏夜中擦肩而過的螢火蟲,炫麗得令人驚喜,但卻十分短暫。  

  童晚當然知道自己住院期間所曾引起的騷動,也明白公司上下受她牽連甚鉅,所以返回台北後,她什麼也不願意多想,只是強迫自己重新投入新聞工作,做她應該做的事,同時也是她所喜愛的事。  

  她勤跑新聞,積極收集資料,同樣是許哲嗣的好搭檔,可,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同了……  

  許哲嗣暗中觀察著童晚,發現她回來後變得少笑少言,只是埋頭工作。  

  雖然她從以前就十分熱愛新聞工作,但當時的她,有一股不顧一切的狂熱衝勁,和現在的沉默認真有明顯的差距。  

  她失蹤的這段期間究竟遇到了什麼人、什麼事,大夥兒都好奇,可卻沒有人能從她口中問出答案,她也從來不提。  

  見她不再活潑開朗,失落最大的莫過於林玉婉了!因為她徹底失去了一個可以互相調侃鬥嘴的對象。  

  以往,只要她開口損人,必定會換來童晚強烈的一言語反擊,每天她們兩人不這麼來來回回斗上個幾回合練習一下舌頭的靈敏度,報新聞時還真會有吃不完的鏍絲呢!但現在,無論她放什麼話,童晚都只是笑了笑,然後便埋首自己的工作,完全抬不起槓來。  

  真悶!  

  「喂,﹃銅碗』,妳要不要看一下之前關於妳的新聞帶呀?我可是特地幫妳拷了一份,還是集錦精華哦!」林玉婉手拿新聞側錄帶猛晃,想引起童晚的注意。  

  「哦,謝謝妳。」童晚客氣地接過錄像帶放在一旁,緊接著又低頭忙寫新聞稿。  

  林玉婉兒童晚沒有立刻要看的意思,遂又說道:「喂,妳知道嗎?妳住院那天仕做SNG聯機時,我還特地在主播台上和妳打招呼呢!」  

  「真的嗎?那妳被罰了嗎?」聽起來像是主播不該犯的錯。  

  「妳說呢?」林玉婉笑瞇瞇的。「我可是林玉婉呢!」  

  「小心﹃玉碗』一個不留神,也是會砸碎的。」  

  許哲嗣的聲音插入。  

  「哼,也總比會生銹的﹃銅碗』好吧。」林玉婉兩手交叉胸前,冷眼看著一副擺明出來捍衛童晚的許哲嗣。  

  「林玉婉,妳是吃飽太閒存心來找碴的嗎?」許哲嗣一臉兇惡。  

  「抱歉了,本人還沒吃飯。」  

  「那還不趕快去吃,杵在一這裡等著人家喂妳嗎?」他不客氣地道。  

  童晚抬頭看著許哲嗣,皺起眉頭說道:「你為什麼老是對玉婉這麼凶呢?」  

  被突然指正,許哲嗣頓時怔住。  

  「我……有嗎?」  

  「有,你就有。」林玉婉指控道。  

  「妳少囉唆!」許哲嗣大吼一聲,引來其它人側目。  

  童晚歎口氣,從座位上站起,拍拍他的肩。「你老是這樣大嗓門是不行的,將來你老婆可能會重聽,你要學習溫柔一點、輕聲細語一點,還有,對玉婉好一點。」  

  話才一說完,連林玉婉都愣住,而且臉紅了。  

  「哼,誰要對她好啊!」許哲嗣嘴上咕噥著。  

  林玉婉拉不下臉,也冷哼。「他如果會對我好,我都可以中樂透頭彩了。」  

  兩人又槓上了!  

  「對不起,這篇專題報導我想趕在這兩天完成,如果你們兩位還有意見需要溝通,可以去樓下的咖啡廳慢慢聊,你們這樣我會分心。」  

  童晚又坐下開始寫稿,許哲嗣和林玉婉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好吧,不吵妳了。」林玉婉聳聳肩。「不過錄像帶記得要看哦,那天許哲嗣仕醫院裡也差點變成名人呢!」  

  「哼,我是不是名人關妳什麼事啊?」又嘀咕一句。  

  「我看吃飽太閒想找碴的人是你吧!」林玉婉不甘示弱。  

  「抱歉,本人也還、沒、吃、飯。」  

  「那很好,你們兩個趕快結伴一起去吃,不要一直吵我了。」童晚再度開口。奇怪,她在忙,這兩個人幹麼老愛選在她旁邊鬥嘴?  

  「好吧,妳慢慢寫,我去吃飯了。」  

  童晚只是揮了揮手,便低頭繼續忙著手邊的工作。許哲嗣看著,發現她真的變  或許那次的受傷事件對她打擊太大,才會如此吧!許哲嗣感慨地想,瞄了眼一旁的林玉婉,沒好氣地道:「走了啦,去吃飯,不要在這裡吵童晚了。」  

  語畢,立即扭頭走出辦公室。  

  這,算是一種邀約嗎?  

  ☆★☆  

  電視報導裡,童晚正在做新聞聯機,神情專注認真。  

  她看起來瘦了許多……  

  伏夜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畫面裡那張看似神采奕奕的容顏,一顆心被揪得疼痛至極。  

  她已經回到了屬於她的世界,可為什麼她看起來是如此不快樂?  

  他伸出手,恍若第一次在電視機前看見她那般,長指輕輕畫過電視屏幕,遊走在她眉間、唇邊。  

  送走她後,他是想念她的。  

  無止無盡的回憶,是他每日生活的仰望。所以,他一反常態地天天到村子裡來,只為了能在電視上看她一眼。黑叔曾說過,每個人都會有他想要守護的東西,他確實想要守護她,但卻在無意間傷害了她,為此,他自責懊惱,可仍然想念……  

  而伏夜失落的心情,夜火村村民全看在眼裡。  

  所以,為了幫助阿夜少爺撫平心情及提供最佳的視覺觀賞,村人們還特地集資下山換買了一台超大屏幕的電視機,外加一台錄放機,以方便錄下由童晚採訪的每一則新聞給少爺看,並且還編製排班,由村人輪流守在電視機前隨時側錄。  

  村人的關懷,伏夜當然也明白。  

  他關掉電視走出小店,在看見一群駐足於店外完全不敢靠近打擾他的村人們時,他微微笑了。  

  「謝謝你們。」  

  」見阿夜少爺笑,眾人也跟著呵呵傻笑。  

  「不用客氣,這是應該的。」好開心,阿夜少爺竟然笑了。  

  「少爺,要回去了嗎?」黑叔走上前。  

  「對。」伏夜又對眾人點了點頭,才轉身離開。  

  一旁的林玉婉,沒好氣地道:「走了啦,去吃飯,不要在這裡吵童晚了。」  

  語畢,立即扭頭走出辦公室。  

  這,算是一種邀約嗎?  

  ☆★☆  

  電視報導裡,童晚正在做新聞聯機,神情專注認真。  

  她看起來瘦了許多……  

  伏夜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畫面裡那張看似神采奕奕的容顏,一顆心被揪得疼痛至極。  

  她已經回到了屬於她的世界,可為什麼她看起來是如此不快樂?  

  他伸出手,恍若第一次在電視機前看見她那般,長指輕輕畫過電視屏幕,遊走在她居間、唇邊。  

  送走她後,他是想念她的。  

  無止無盡的回憶,是他每日生活的仰望。所以,他一反常態地天天到村子裡來,只為了能在電視上看她一  眼。黑叔曾說過,每個人都會有他想要守護的東西,他確實想要守護她,但卻在無意間傷害了她,為此,他自責懊惱,可仍然想念……  

  而伏夜失落的心情,夜火村村民全看在眼裡。  

  所以,為了幫助阿夜少爺撫平心情及提供最佳的視覺觀賞,村人們還特地集資下山換買了一台超大屏幕的電視機,外加一台錄放機,以方便錄下由童晚採訪的每一則新聞給少爺看,並且還編製排班,由村人輪流守在電視機前隨時側錄。  

  村人的關懷,伏夜當然也明白。  

  他關掉電視走出小店,在看見一群駐足於店外完全不敢靠近打擾他的村人們時,他微微笑了。  

  「謝謝你們。」  

  」見阿夜少爺笑,眾人也跟著呵呵傻笑。  

  「不用客氣,這是應該的。」好開心,阿夜少爺竟然笑了。  

  「少爺,要回去了嗎?」黑叔走上前。  

  「對。」伏夜又對眾人點了點頭,才轉身離開。  

  童晚怔愣了下,覺得奇怪。她住的地方幾乎不曾有朋友前來過,怎麼會……?  

  帶著滿肚子疑惑開了門,即見到許哲嗣和林玉婉提著大包小包站在門口,童晚大吃一驚。  

  「你們怎麼來了?!二」  

  「還不是這個不怕摔的﹃玉碗』小姐堅持在報完新聞後,來妳這裡串門子。」  

  訐哲嗣提著一袋啤酒走入。  

  「喂,妳什麼時候才要補辦一支新手機啊?妳這樣很難連絡耶——」林玉婉一邊咕噥,一邊跟進。  

  「可能再過一陣子吧。」童晚沒多大興致地說道。  

  她原本的手機還留在山上,但她並不覺得可惜,因為除了回憶,她沒有什麼可以留給伏夜,那支手機或許可以讓他偶爾想起她?  

  其實回到台北之後,曾經有好幾次,她明明知道伏夜住的深山地區根本收不到訊號,可她還是忍不住撥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彷彿那組號碼會為她重新邂逅伏夜似地……  

  「咦?妳在看錄像帶啊?剛好——」  

  林玉婉的驚呼打斷了童晚的神遊。  

  「那天在醫院,許哲嗣硬是被別台記者拖出來訪問哦,很好笑……」  

  林玉婉興高采烈地要童晚趕快坐下來看錄像帶,許哲嗣則拿出零食和啤酒,準備」同吃喝看電視。童晚關上門,在兩人身旁坐下。  

  「妳看這些記者擺出來的陣仗,簡直可以和當初採訪林青霞生孩子的新聞相比了。」林玉婉好嫉妒地說道。「這下子妳的知名度可是比我這個主播高了許多。」  

  「是嗎?」童晚拿過一瓶啤酒,猛力地喝了」口,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電視,並不是十分在意這些追著她當主角的新聞。  

  「不過不是我要自誇,以妳目前的功力想幹掉我當主播,恐怕還得回去再修練個十年,可是那個時候妳年紀大了,恐怕也不適合在電視上拋頭露面,妳說是不是?」  

  「妳還真不是普通的自大耶!」許哲嗣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吐槽。「真不知道妳怎麼不會被自己的口水給噎到?」  

  「喂,你講話一定要這樣夾槍帶棍的嗎?」林玉婉不平道。  

  「不是夾槍帶棍,而是一針見血……」  

  就在許哲嗣和林玉婉兩人又拌起嘴來時,童晚無意間看見電視畫面——  

  「啊!」她忽然驚呼出聲,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電視。  

  「怎麼了?」  

  兩人停止爭執,同感疑惑。  

  童晚臉色發白,顫抖地拿了遙控器切換倒帶,重新審視剛才那令她驚愕的一幕。  

  果然是他!  

  醫院走廊的一隅,一抹高大的身影隔絕在混亂的人群之外,那熟悉的身影——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真的曾經到過醫院!是要來看她的嗎?  

  想到這個可能性,童晚不自主地眼眶濕熱。  

  「妳怎麼了?妳看到什麼了?」許哲嗣和林玉婉一頭霧水地看向電視畫面,並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可為什麼童晚的反應如此強烈?  

  童晚不發一  語,眼淚無聲滑落。  

  許哲嗣大驚,急了。「喂,妳到底怎麼了?怎麼突然哭了?」  

  童晚逕自搖頭,努力想收住淚水,卻反而哭得更凶了。  

  她心底願意去相信,伏夜之所以會出現在醫院,一定是因為擔心她,一定是……  

  積壓多時的思念情緒,此刻,徹底宣洩。  

  而一旁的許哲嗣和林玉婉完全被童晚突然的放聲痛哭嚇得不知所措,只得低聲地咕噥討論。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銅碗』喝醉之後會哭……」林玉婉提出觀察結論。  

  「她才喝了一口啤酒而已,怎麼會醉?」  

  「酒量差的人,很難說。」  

  「是嗎?」  

  「沒錯,我可是閱人無數的女主播林玉婉呢。」  

  「又來了!妳可不可以有一天不要提到妳是女主播啊?」  

  「你管我!」  

  兩人又是一陣抬槓鬥嘴。  

  童晚淚眼看著電視機裡伏夜模糊的身影,終於明白,自己想念他的心情,比她以為的還要深濃許多。  

  ☆★☆  

  關掉錄像機,退出影帶。  

  伏月弦揉著眉心緩緩靠向椅背,安靜地合眼思索,半晌,才有所動作地按下內線對秘書說道:「麻煩幫我請新聞部陳經理過來。」  

  起身拿起錄像帶,重新坐回辦公桌前,不一會兒,即響起敲門聲。  

  「請進。」  

  「總經理,您找我?」  

  「嗯,坐。」頷首示意陳經理坐下,伏月弦即晃了晃手中的錄像帶,開門見山問道:「公司記者童晚做的這則關於保護台灣山林的專題報導,你想必是看過了,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我覺得做得相當不錯,立論點足夠,切入點也很精闢,不但將背景現況分析得十分詳細,連政府和民間的立場作法也都考慮進去了,是則犀利獨到的報導。  

  「既然你這麼認為,為什麼這篇報導還需要送到我這裡來批示?有什麼問題嗎?」  

  陳經理戰戰兢兢。「哦,那是因為副總擔心這篇報導播出之後,公司方面勢必會承受來自各方不同的壓力,所以才會……」  

  「我明白了。」伏月弦執筆一揮,毫不猶豫地在公文上批示簽名。「播出這則報導,有任何後果我來承擔。」  

  「是。」陳經理接過公文退下。  

  伏月弦重重地歎了口氣,流露出一這些年來鮮少展露的疲倦神情。她看著辦公桌上一張二十多年前與大哥和黑御石的合照,深切明白童晚將會是聯繫她和黑御石之間的重要橋樑,而且感覺越來越強烈,尤其是今天,這種感覺強烈到幾乎令她坐立難安。  

  才想著,內線電話忽然響起。  

  「總經理,有位黑先生想見您。」  

  聞言,伏月弦從椅子上驚跳起來。  

  「哪……哪位黑先生?」她的聲音略微顫抖,呼吸急促,完全不見平日的冷靜自持。  

  「呃……」  

  秘書的聲音遲疑了一下,似乎是想再確認訪客的身份,倏地,話機裡即傳來一聲低沉的嗓音——  

  「是我。」  

  伏月弦幾乎是立刻打開辦公室的門直接衝出去,而她的舉動則嚇壞了外頭的秘書。  

  「好久不見。」  

  帶著淺笑看向綰著髮髻的伏月弦,黑御石蓄滿大鬍子的臉上仍可看出當年熟悉的五官線條。  

  伏月弦雙肩微微顫抖。「這種時候你竟然還笑得出來?」她那指控的模樣就像是個正在發脾氣的年輕女孩。  

  一旁的秘書完全傻住,不知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她的頂頭上司完全變了一個人?  

  為掩飾自己的激動,伏月弦清清喉嚨,對秘書交代道:「倒兩杯茶進來。」  

  領著黑御石進入她的辦公室後——  

  「你果然變老了。」伏月弦劈頭就說道。  

  黑御石笑。  

  「還有,不准你說我變老。」她又補充一句。  

  「妳變成熟了。」他定定打量她,在她身上確實已看不到當年那天真爛漫的少女模樣。「這些年……妳好嗎?」  

  「這應該是由我來問你才對吧。」  

  「我和阿夜少爺都很好。」他直接回答。  

  伏月弦鼻間一酸,強作鎮定問道:「那……大哥和大嫂呢?」  

  「他們已經去世了。」  

  「總經理,有位黑先生想見您。」  

  聞言,伏月弦從椅子上驚跳起來。  

  「哪……哪位黑先生?」她的聲音略微顫抖,呼吸急促,完全不見平日的冷靜自持。  

  「呃……」  

  秘書的聲音遲疑了一下,似乎是想再確認訪客的身份,倏地,話機裡即傳來一聲低沉的嗓」——  

  「是我。」  

  伏月弦幾乎是立刻打開辦公室的門直接衝出去,而她的舉動則嚇壞了外頭的秘書。  

  「好久不見。」  

  帶著淺笑看向綰著髮髻的伏月弦,黑御石蓄滿大鬍子的臉上仍可看出當年熟悉的五官線條。  

  伏月弦雙肩微微顫抖。「這種時候你竟然還笑得出來?」她那指控的模樣就像是個正在發脾氣的年輕女孩。  

  一旁的秘書完全傻住,不知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她的頂頭上司完全變了一個人?  

  為掩飾自己的激動,伏月弦清清喉嚨,對秘書交代道:「倒兩杯茶進來。」  

  領著黑御石進入她的辦公室後——  

  「你果然變老了。」伏月弦劈頭就說道。  

  黑御石笑。  

  「還有,不准你說我變老。」她又補充一句。  

  「妳變成熟了。」他定定打量她,在她身上確實已看不到當年那天真爛漫的少女模樣。「這些年……妳好嗎?」  

  「這應該是由我來問你才對吧。」  

  「我和阿夜少爺都很好。」他直接回答。  

  伏月弦鼻間一酸,強作鎮定問道:「那……大哥和大嫂呢?」  

  「他們已經去世了。」  

  (缺一行)  黑御石定定望入伏月弦深切執著的眼中,粗獷的臉上閃過一抹柔情。  

  「好,我等著。」  

  語畢,他將帶來的一  只提袋遞至她面前。  

  「對了,我可不可以拜託妳一件事?」  

  「任何事都可以。」她點頭。為他,她可以做任何事。  

  「這是少爺托我交還給童晚的東西,本來我是打算親手交給她的,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在少爺未見到她之前,我還是不要和她見面比較好,所以,能不能請妳……」  

  「沒問題,我會交到她手裡。」她接過提袋。  

  「謝謝。」  

  在黑御石走到門邊準備離去時,伏月弦有些依依不捨地叫住他,眼中儘是急切的乞求。  

  「答應我,到時候你會帶著阿夜一起回來。」  

  黑御石笑了笑。  

  「只要少爺願意回來,我就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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