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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簾 -【沖喜元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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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1:33:5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沖喜元娘 作者:朱簾

未過門前,他說養她一輩子,給了她一紙婚書;
過門後,她想給他三妻四妾,他送她一紙休書。
陸家是臨安城首富,卻僅得陸天霖這個獨子,疼得比眼珠子還緊,
誰知,陸天霖卻自幼體弱,不得已只好為他買了個農家丫頭沖喜。
蕭元娘進了陸家門後就知道,大富人家三妻四妾仍是常事,
陸天霖若要納妾,她擋不了,也不能擋,畢竟這門婚事,
門不當,戶不對,就算他想休妻,她也只能認了。
六年前,陸家拿了銀兩跟田地買她進門;六年後,
聽話安分的她為了討夫君歡心,懂事地幫他納妾。
而她與他六年來從沒圓房過,她沒想過獨佔這男人,
卻教陸天霖強行奪了她的初夜,還揚言他只要妻,不要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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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1:34: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天剛濛濛亮,陸家大宅的僕從們就忙碌了起來,這個月比尋常時候更忙一些,至於原因,當然是因為陸家少爺陸天霖還有半個月就過十八歲生辰。

    對尋常人而言,十八歲也許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年紀,可是對於整個陸家和陸天霖卻非同尋常。

    陸家是臨安城首富,身為家主的陸家老爺子一生娶了一妻四妾,卻僅得了陸天霖這一個獨子,疼得比眼珠子還要緊。誰料到生下來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養了幾年卻養成了病秧子。

    大夫找了無數的藥材來熬藥,靈芝、人參之類的進補藥材更是吃了無數,卻絲毫不見好轉。待到陸天霖十來歲的時候,已經病的不成樣子。那時候,有個算命的給陸天霖蔔了一卦,說他即便吊著命,也終究活不過十八歲。

    就在陸家愁雲密佈,人心惶惶之際,有人給陸老爺出主意,說是給陸天霖娶個媳婦回來衝衝喜,興許少爺的病就好了。陸老爺無奈之下,也只得死馬當作活馬醫,給兒子娶了一房媳婦回來沖喜。誰能想到,這一沖喜居然還真就歪打正著,讓陸天霖活了下來。

    如今,陸天霖眼看著再有半個月就滿十八歲了,陸府上下都歡天喜地地籌備著陸天霖的生日宴,只要邁過了這個門檻,以後就能真正順遂起來。

    初入秋的早晨,氣溫涼得剛剛好。

    不遠處走來一個女子,裡面穿著白綾襖、挑線裙,外面搭著一件鵝黃色四喜如意紋妝花褙子,烏黑的長髮挽了一個髻,頭上戴著兩朵拇指大小的珠花,耳朵上墜了對紫英石的水滴形墜子,看上去溫婉秀麗。

    待人走到近前時,仔細一看,鵝蛋臉、大眼睛,唇形不算好看,但嘴角卻微微上翹,天生一副笑模樣。她所過之處,響起眾人親切地問候一聲,「少夫人。」

    這個不算十分漂亮,卻天生討喜的女子就是當初那個嫁進陸家沖喜的新娘子蕭元娘。

    蕭元娘剛從後廚房出來,這幾日變天,陸夫人身子有些不爽利,她去廚房吩咐人熬了燕窩粥。剛出來,就見到陸夫人房裡的大丫鬟文菊來尋她。

    沒等文菊開口,蕭元娘先問道:「婆婆有事喚我?」

    文菊點點頭,補充道:「說讓少夫人即刻就去。」

    蕭元娘點頭跟著文菊來到陸老爺和陸夫人的住處。

    陸老爺和陸夫人都已經起身,此時正坐在偏廳,有一搭、沒一搭地捋著面前的茶杯。見蕭元娘進來,陸夫人忙招呼她坐下,見她穿的單薄,忍不住責備道:「已經入秋了,怎麼還不加些衣裳?生病可不是鬧著玩的。」言語間的關切不言而喻。

    「娘,我沒事,現在還不冷。」怕陸夫人再念叨她,蕭元娘連忙轉移話題,問:「娘,您和爹找我有什麼事嗎?」老兩口一起找她,還真不多見,也不知道所為何事。蕭元娘又看了一眼陸老爺,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的疑惑更甚。

    陸夫人去看陸老爺,陸老爺嘴角蠕動了幾下,一句話沒說出來。半晌之後,才沖陸夫人撇撇嘴示意道:「還是你跟元娘說吧。」

    一向爽直的老兩口今天這是怎麼了?蕭元娘心裡跟揣了只貓似的,非常好奇。她忍不住開口,「爹、娘,有什麼話直接跟元娘說就是,不用顧慮什麼。」

    陸夫人猶豫了一下,終於緩緩開口道:「元娘,你嫁進我們家已經六年了吧。」

    蕭元娘點頭,她嫁進來的時候十五歲,現在二十一歲,可不就是六年嗎。

    陸夫人接著說:「你看,天霖也長大了,眼瞅著就滿十八歲了。」陸夫人說到這,頓了頓,有些歉疚地看著她。

    蕭元娘不解地望回去,所以呢?陸夫人到底想說什麼?

    也許是被蕭元娘瞅得有些不自在,陸夫人終於麻溜地接著說道:「現在天霖長大了、身子也養好了,我跟老爺商量著想給天霖娶門親。你也知道,我們陸家就天霖這一根獨苗,傳接代的事可馬虎不得。」

    蕭元娘一愣,在這之前,她從來沒想過這件事,突然聽公婆提及此事,心中不由得泛起一抹異樣。

    見蕭元娘沒有回話,陸夫人以為她是不願意,忙不疊的補充道:「元娘,你也知道當初娶你進門是為了給天霖沖喜,現在天霖平安無事了,再娶門親也是應該的。不過你放心,我們並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我們只是想給天霖納個妾,你還是陸府的少夫人。」

    良久,蕭元娘才回過神來,看著面色又是焦急又是愧疚的陸家二老,她摁下心中那一抹怪異的感覺,微笑道:「娘,您別著急,我沒有不答應,剛剛只是太驚訝了,一時出了神。」

    聽到她的話,陸家老兩口驚喜地同聲問道:「這麼說,你同意了?」

    蕭元娘苦笑著點點頭,娶妻生子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她為什麼要反對?雖說她是陸天霖的正妻,可畢竟當初娶她進門是為了沖喜,誰也不知道陸天霖能不能活下來。更何況,與陸天霖朝夕相處六年,她一直把他當親弟弟看待。弟弟要成親,做姐姐的哪有反對的道理?

    見蕭元娘是真的不反對,陸家老兩口這才放下心來,嘴裡卻不住地寬慰元娘,「元娘,沒有你,天霖也活不到今天。這些年來你對天霖的好,我和你公公都看在眼裡。要是天霖以後納了妾後敢虧待你,我和你公公絕對不會放過他。」

    蕭元娘笑著連連應是。老實說,當初會嫁過來沖喜,完全是因為家裡太窮。母親早亡,姊弟四人全靠父親一手拉扯,可是父親又因意外傷了腿,落下殘疾,幹不了重體力活,三個弟妹又還小。當時她十五歲,正是說親的年紀,為了家人的生計,父親不得不以高昂的聘金為交換條件,將她嫁入陸家沖喜。

    而她當時的想法也很單純,嫁過去沖喜可以得到一大筆聘禮,足夠讓父親和弟妹們生活好幾年,到時候弟妹們都長大了,也可以獨立生活了。至於她,她還真沒想那麼遠,走一步、算一步。

    時間一晃過了六年,陸老爺和陸夫人一直把她當女兒一樣疼愛,她也一直把陸天霖當弟弟一樣對待。如今陸天霖也長大了,是時候該好好娶個親過日子了。思及此,蕭元娘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心裡原本的那一絲異樣也被一掃而空。

    「不過,還有件事……」陸夫人有些為難地看著蕭元娘。

    「有什麼事,娘您直說就是。」

    陸夫人點頭道:「你也知道,這些年來天霖黏你黏得緊,也只願意聽你的話,我跟他爹說的話他都聽不進去,所以給他納妾的事能不能由你去跟他說?」

    蕭元娘一愣,隨即笑道:「還不是因為您和爹都太寵他了。」見陸家二老面露尷尬,蕭元娘也不再取笑他們,爽快地答應,道:「這事我會跟他說的。」

    剛從陸老爺和陸夫人的房裡出來,蕭元娘身邊的大丫鬟文竹忙跟了上來,看她的臉色不是很好,小心翼翼地問道:「少夫人,您沒事吧?奴婢看您臉色不太好。是老爺和夫人為難您了嗎?」

    「想什麼呢?老爺和夫人對我好著呢。」蕭元娘伸手指戳了一下文竹的眉頭,隨即又愣住,她的臉色不好嗎?怎麼可能呢?陸天霖納妾,為陸家開枝散葉,身為看著他長大的姐姐,她的心情和她公公、婆婆是一樣的才對。對,這是好事,她應該開心才對。

    「少夫人?」看到她走神,文竹又不確定地叫了一聲。

    「我沒事,你安排下去,讓人將麗景軒打掃出來,把少爺平日裡常用的東西都搬過去。」蕭元娘吩咐道。

    也不管文竹已然大變的臉色,繼續說:「還不到半個月,少爺的生日就要到了,你讓李總管去催一下,讓八寶齋儘快將少爺生日當天要用的糕點單目送過來。清風樓之前送來的菜單子夫人覺得不合適,讓他們拿回去重新配菜,你也讓李總管派個人去催催。」

    「是。」文竹皺著眉恭聲領命而去。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了,得趕緊去給少爺通風報信。

   

    醉華樓的酒和清風樓的菜、八寶齋的糕點、望江亭的曲,並稱臨安城四大特色。而這之中,醉華樓身為酒樓,被視為交友、談生意的最佳場所。

    醉華樓二樓的一個包房內,四個錦衣華服的年輕人正暢談闊飲。時至酉時初刻,其中一個頭戴翠玉冠,身著穿一件白蟒箭袖,外罩石青色妝緞沿邊排穗褂的年輕人起身對著在座的其他三人深鞠了一躬,歉聲道:「時候不早了,諸位見諒,請允許我先行告退。」

    說話的年輕人頭髮烏黑、皮膚白皙、目光明亮、身材挺拔,遠遠望去,氣宇軒昂。仔細一看,卻能從他眼角眉梢看出些許尚未退去的青澀稚氣。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臨安城首富陸家的少爺,陸天霖。

    聽到他的話,斜坐在上首的男子不悅地微微蹙了一下眉,但是很快就恢復了他一貫的散漫不羈,只是略略捋了一下垂到額前的散發,卻並不做聲。

    坐在散漫男子左手位置的男子聞言先是一怔,臉上隨即露出不悅的神色來,正要開口,卻見與陸天霖並座下首位的另一個男人搶先解釋道:「王爺、世子爺所有不知,陸公子家有河東獅,實在是不敢遲歸,要不然只怕就有苦頭吃了。」雖是在解釋,但語氣輕快,帶著幾分調侃。

    此話一出,包間內的氣氛頓時一緩。

    說話的這個男子叫卓月明,是正三品大員卓總兵大人家的公子,素來與陸天霖交好。

    坐在上首的散漫男子乃是當朝皇帝的胞弟,順親王趙佑禮。順親王左手邊那人乃是南寧候府的世子爺夏奕。二人微服來臨安城,一則為了遊玩,二則為了內務府的一單大買賣。

    陸家乃商家,雖為臨安城首富,可是放眼江南各省卻並不起眼,更遑論整個華夏王朝。陸家如果能接下內務府的這筆大單,聲勢必然能更上一層樓。卓月明與陸天霖交好,又與順親王略有些交情,這才從中牽線搭橋,想要促成這筆買賣。

    只是陸天霖雖為商家,卻極有原則,面對順親王和南寧候世子都不肯低頭。明知道順親王和世子爺正在興頭上,陸天霖居然還提出要先行離開,把卓月明急得一腦門的汗,卻又不得不幫他解釋。說實話,如果陸天霖不是這樣有原則、有氣節的人,只怕他也不會將他引為兄弟、視作知己了。

    陸天霖感激地朝卓月明看了一眼,正要向順親王請罪,卻聽順親王饒有興趣地問:「哦?陸公子家的河東獅作何解啊?」

    陸天霖面露尷尬,赧然道:「卓兄玩笑話而已,王爺切莫當真。」

    順親王不以為意,斜眼去瞥卓月明。果然,卓月明連忙笑道:「王爺有所不知,陸公子自幼體弱多病,十二歲的時候,家裡為他娶了一位娘子回來沖喜。那娘子比他大上幾歲,自小便將他看管得緊,多年下來,陸公子身子漸漸好了,可就變成今天這樣了。那娘子還定了門規,讓陸公子每日酉時三刻之前務必回家。所以,先前……」

    卓月明的話還沒說完,那順親王已然以手背掩唇,輕輕地笑了起來。而坐在一旁的南寧候世子更是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哈哈哈,陸天霖,你堂堂七尺男子,居然怕老婆,連王爺和我你都不怕,居然怕個童養媳,陸天霖,你太搞笑了。」

    陸天霖的臉上赧然一紅,知道南寧候世子的話雖然很不好聽,卻並沒有惡意,當下也不在意,端起面前的酒杯,恭聲朝三人道:「我先乾為敬,就當作給王爺和世子爺、卓兄道歉了。」

    放下酒杯,陸天霖道了一聲抱歉,快速離開醉華樓,朝陸府而去。

    走出醉華樓,陸天霖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當初卓月明拉著他去風月場,他以家中娘子為藉口婉拒,之後又以此為藉口婉拒了兩回別的事情。從那之後,卓月明便咬定他家中娶的是個悍婦,奈何他又不能跟卓月明解釋,否則這個藉口以後就不好使了,於是只得委屈蕭元娘了。

    剛回到陸府,有個小廝模樣的人跑來附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陸天霖神色不變,語氣如常地問:「少夫人在哪?」

    「回少爺,少夫人在甯香院,一整天都在忙著給少爺過生辰的事。」小廝回答。

    「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廝應聲退下。陸天霖邁步朝著寧香院走去。

    爹娘給元娘說了什麼?為什麼元娘從爹娘那裡出來後就吩咐人幫他收拾新的住處?聽那小廝轉述文竹說元娘當時的臉色很難看。那就說明爹娘說的事元娘並不願意,元娘不願意,爹娘卻還要勉強她。陸天霖心裡帶著疑惑和些許的不快,加快了腳步。

    酉時三刻,蕭元娘正準備派人去看看陸天霖回來沒有,卻見陸天霖掀開了簾子走進來。

    「你回來了。」蕭元娘笑著迎上去,「我叫小丫頭來伺候你梳洗、更衣。」

    「先等等。」陸天霖打斷她的話,又對屋裡的丫鬟、婆子們說:「你們都出去,我有事和少夫人說。」

    眾人應聲退出去。

    「發生什麼事了?」蕭元娘倒了杯茶遞給他。

    陸天霖接過茶放在桌子上,語氣平靜地問:「今天爹娘叫你過去說了什麼?」

    蕭元娘一愣,這事她還沒想好怎麼跟他說呢,是誰這麼多嘴啊?

    蕭元娘怔愣間,陸天霖已經伸手抓住她的雙肩,低頭凝視著她,語氣真誠地說:「不管爹娘說了什麼,只要你不願意,就可以拒絕,知道嗎?」

    蕭元娘有些哭笑不得,這臭小子什麼時候都這麼任性,正想說他兩句,卻被他一把摟進懷裡,「元娘,你有我呢,你什麼都不用怕。」

    「噗。」蕭元娘沒憋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看到陸天霖放開她時氣急敗壞的模樣,她再也忍不住,伸手在他額頭上戳了一指頭,放聲大笑起來,這個小屁孩居然裝起大人安慰她,早上還在她的懷裡賴床的家夥也不知道是誰。

    「元娘,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經長大了。」她那是什麼眼神?陸天霖有些抓狂,每次他一說點正經話,她都拿他當孩子嘲笑。

    「還說不是小孩子,你不知道只有小孩子才一再強調自己不是孩子嗎?」蕭元娘笑著反駁他,見他臉色越來越黑,這才收了笑意,安慰道:「好啦,我不笑話你就是,趕緊換好衣服,我們去吃飯吧,爹娘該等著急了。」

   

    夜涼如水,秋夜的冷風吹過,從甯安苑走出來,蕭元娘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人卻突然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她掙紮了一下,有些不自在,「我不冷。」

    陸天霖緊緊地摟著她,一點要放開她的意思都沒有,他一手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裡,一手握住她冰冷的雙手,這才入秋,手就這麼涼。

    「天霖,你長大了。」蕭元娘擡頭看了看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事事依賴我,要學著獨立,做一個真真的男子漢。」

    陸天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說這些話,笑道:「咱倆誰依賴誰啊?」說著還嘲弄似的瞄了一眼還依偎在自己懷裡的蕭元娘。

    蕭元娘被他看得羞惱不已,卻也在心裡暗暗點頭,對,她以後也不能太依賴他了。

    兩個人說著話,很快從陸老爺、陸夫人住的甯安苑回到寧香院。

    甫一進院子,蕭元娘便掙開陸天霖的懷抱,率先跨入正廳,伸手便要將大門關上。

    陸天霖見狀,眼疾手快地用雙手撐住將闔未闔的門扉,驚道:「元娘,你做什麼?」

    蕭元娘微微一笑,戲謔道:「剛剛不是還說了,以後我們都不要依賴彼此嗎?我讓人把麗景軒給你收拾出來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搬到那裡去睡。」

    「你不是說真的吧?」陸天霖不確定地問,敢情他之前說的話都白說了?

    「你說呢?」蕭元娘笑著問,眼神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見陸天霖不肯放手,她不由得打趣道:「之前那會是誰說自己長大了來著?這才過一個時辰就不敢一個人睡覺了,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嗎?」

    陸天霖對她的激將法完全無視,反而鬆開撐著門扉的手,矮身一把摟住她的腰,還躬身把頭靠在她懷裡,「元娘,別趕我走,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就想跟你一起睡,元娘……」那聲音顫巍巍的,帶著哀怨、帶著委屈,撒嬌的意味十分明顯。

    蕭元娘愣住了,陸天霖有多久沒這樣跟她撒嬌了?她剛來陸家的時候,他才十二歲,病病懨懨的,瘦得跟猴子似的,個子也比同齡人矮很多。和他住了幾天之後,她就發現,這個病小鬼會變成弱不禁風的皮包骨模樣,完全就是被陸家人給寵出來。

    不吃蔬菜、不吃豬肉,只吃一點點雞肉和牛肉,還不能做老了,稍微有一點點不合胃口就不吃。飯也只吃精米熬成的白粥,如果加了一丁點小米、雜糧他就吃不下去了。最關鍵的是,他本來胃口不小,還一言不合就不吃東西。

    蕭元娘當時就看出來了,這小子最大的毛病就是挑食,可是陸老爺和陸夫人不這麼認為,還使勁地慣著他,他身體不好了,又一個勁的人參、靈芝、燕窩的補著,能不病才怪。

    自從知道他的病源之後,蕭元娘就開始背著人強制陸天霖吃東西,他討厭什麼,她就灌他吃什麼,硬生生把他挑食的毛病給扳正了。

    也就是那個時候,在她的淫威下,他學會了撒嬌。在她來陸家之前,他根本不用撒嬌,所有人都順著他、寵著他。只有她,恐嚇他、威脅他,甚至還敢動手打他。可就是這樣一個對他凶巴巴的女人,卻讓他打從心底裡生出幾分喜歡來。

    那時候遇到他實在不願意做的事,他就會像現在這樣抱著她,委屈地低聲喚著,「元娘、元娘……」

    那時候他個子矮小,才只到她的胸口,可是過了兩年,隨著他的身體漸漸好轉,個子也抽高了,等他十五歲的時候,就比她高了,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很少這樣抱著她撒嬌了。

    想起從前的點點滴滴,蕭元娘的心軟成了一灘水,她不由自主地伸手輕輕戳了一下他,語氣滿是寵溺又有些無奈地說:「你啊。」

    陸天霖如願以償地進了門,也不招人侍候,自己梳洗、換衣服,然後快速地爬上床,霸佔了床上唯一的被子。等到蕭元娘梳洗好了,準備上床的時候,才想起來陸天霖的被子在白天的時候就讓人送去了麗景軒。

    「我教人去把你的被子拿過來。」蕭元娘看著霸佔著自己被子的陸天霖,無奈地說。

    「還是別拿了,等被子從麗景軒拿過來,肯定又冰又涼,說不定外面起了霧,被子在路上就可能被浸濕了。」

    「也是。」蕭元娘點頭,「那我教人去暖閣抱床新的過來。」

    陸天霖卻再次反駁,「元娘,這都這麼晚了,文竹她們都下去休息了,你就別折騰她們了。」說著,掀開被子的一角,「快進來,馬上就到冬天了,別著涼。」

    想想也是,這大晚上的,別折騰人了,湊合一個晚上就是。這麼想著,蕭元娘彆扭地爬上床,剛鑽進被窩,整個人就被陸天霖撈進了懷裡,嚇得她一聲驚呼,「你做什麼?」

    「這樣比較暖和。」陸天霖一手抱著她,一手去摸她的手,「你的手怎麼這麼冰?」說著,將她的手拉到自己火熱的胸口上,「這暖和,就放這。」

    蕭元娘本來還想掙紮,卻發現他的力氣大得驚人,根本不容她拒絕,於是只好乖乖地將兩隻冰涼的手都貼在他的胸口。

    她側了側身,在他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將頭靠在他肩膀上,仰著臉看他那濃墨如畫的眉毛、挺翹的鼻樑,堅毅如刀削的下巴,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從那個粉雕玉琢又病懨懨的病小鬼,長成這樣一個英俊挺拔的美男子了。

    「在看什麼?」感受到她的目光,陸天霖低頭看著她,語氣愉悅地問。

    「我在想,你怎麼一下子就長大了。」語氣帶著無限的懷念,「感覺昨天還在我懷裡撒嬌的病小鬼,今天就長大了,比我還高、比我還壯。我記得我剛來陸家的時候,你整天不是躺在床上睡覺,就是靠在貴妃椅上看書,臉色白得跟鬼似的。」

    陸天霖應道:「是啊,所以你硬拉著我出去曬太陽,我不去,你就背著我去,把我丟在後花園,曬完太陽還不准別人來背我,非要我自己走回去。」

    「呵呵,你啊,就是被養得太嬌氣了。挑食、不吃飯、不走動,還一個勁地吃些大補的藥材,不病才怪。」

    「所以,你總是強迫我做這做那的,卻從不讓我喝那些人參雞湯什麼的。」如果沒有蕭元娘,也許他真的已經死了,可是蕭元娘對於他的意義,卻並不單單是救命恩人那麼簡單。

    「那時候我就想,我家裡的弟弟、妹妹,連飯都吃不飽,都是有什麼吃什麼,可是身體都健健康康的。你啊,就是富貴病,得改改你的那些臭毛病。」蕭元娘不勝唏噓,道:「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就慢慢好起來。」

    「元娘。」陸天霖將她摟得更緊了。

    蕭元娘有些喘不過氣來了,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鬆開一點,這才接著說:「你現在長大了,也該成家立業了。」話說到這,她感覺到陸天霖的身體僵了一下,卻沒有在意,自顧自地說著,「我和爹娘商量著,準備給你納個妾,也好早點生個孩子,延續香火。」

    陸天霖心裡升起一把無名火,語氣生硬地問:「這是爹娘的意思?」

    蕭元娘下意識地點頭,「是啊。」

    「你不反對?」

    蕭元娘一愣,擡眸去看他,驚訝地問:「我為什麼要反對?這是好事啊,你長大了,本來就該成親生孩子啊。」

    看到她毫不介意,反而歡欣鼓舞的神情,陸天霖心裡那把火燒得更旺了,他帶著怒意瞪著她,語氣不快地說:「我不納妾,我只要你。」

    「還是這麼孩子氣,又說在傻話。」蕭元娘笑著,伸手想要去戳他的額頭,不料,陸天霖突然一個翻身,讓她的手僵在半空。

    那個突然撤離的溫暖懷抱,讓蕭元娘有了片刻的失落。

    被窩裡進風了,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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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1:34: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第二天早晨,蕭元娘醒來的時候,陸天霖已經不在身邊了,她也沒在意,今天還有好多事要忙。

    而此時,陸天霖正在甯安苑,和陸老爺、陸夫人面對面,互相對峙,「爹、娘,是你們跟元娘說要幫我納妾的?」

    陸家老兩口都有些不安地看著兒子,「是啊,你如今長大了,納個妾,生幾個孩子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啊。怎麼,是不是元娘不樂意?」

    該不是元娘反悔了吧?陸家老兩口對望一眼,不應該啊,看元娘昨天的態度,應該不會反悔才對啊。可如果不是她反悔不同意天霖納妾,那天霖這麼一大早跑來興師問罪是為哪般?

    陸天霖眉頭緊鎖,不悅地說:「爹、娘,元娘是我明媒正娶回來的妻子,我有元娘就夠了,我不納妾。」

    「不納妾怎麼行呢,不納妾哪來的孩子啊?」陸夫人急道:「你可是陸家的獨苗,可不能斷了陸家的香火。」

    「娘,誰說不納妾就不能生孩子了?」陸天霖眉毛一挑,他家母親大人在想什麼呢?

    「可是、可是,這麼多年了,元娘也沒個動靜……」陸夫人委委屈屈地說。他們老兩口都打心眼裡喜歡蕭元娘,要是蕭元娘能生,他們幹嘛還張羅著給他納妾啊?

    陸天霖不由得苦笑,他跟蕭元娘連房都沒圓,能有孩子才怪了。不過,這個事情不能擺上檯面說,他也沒準備解釋,只是鄭重地重申道:「娘,我是絕對不會不納妾的,你們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順便也跟元娘說,讓她打消這個念頭。」

    「可是、可是……」陸夫人還要說什麼,卻被一旁的陸老爺拉了一把。

    「我們知道了,這件事我們會跟元娘說的。」陸老爺勉強地扯扯嘴角,笑了笑,「你這幾天不是有事要忙嗎?趕緊去吧。」

    陸天霖見陸老爺答應,這才安心地離開。

    待陸天霖一出門,陸夫人就焦急地抓著陸老爺的胳膊,問道:「老爺,你怎麼能答應天霖呢?他不納妾,咱們家可就後繼無人了,你怎麼能答應呢?」

    陸老爺拍拍陸夫人的手,安慰道:「我不答應,天霖能走嗎?」

    「可是……」

    「你別急,這件事,我們答應了沒用,關鍵還得看元娘。」陸老爺高深莫測地笑起來,賊得跟老狐狸似的,「你想啊,以前的事,樁樁件件,只要是對天霖好的,元娘都會堅持,不管天霖怎麼反對都沒用。」

    「老爺是說,納妾的事,只要元娘堅持,天霖再鬧騰也沒用,所以我們答不答應他都沒關係,是吧?」陸夫人恍然大悟,繼而安心地笑起來。

    「正是這個理。」

    陸天霖從甯安苑出來,心情稍好,只要爹娘答應不給他納妾,蕭元娘就不會夾在中間為難了。

    沒走出多遠,迎面就看到蕭元娘身後跟著文竹和一個看上去五十歲左右的陌生婆子。他心情愉悅地走過去,附身在蕭元娘的耳邊說:「爹娘答應不給我納妾了。」

    蕭元娘一愣,疑惑地瞄了他一眼,昨晚他還跟她生氣來著,這會心情居然這樣好。

    「陸公子萬福,老身是……」蕭元娘身後的陌生婆子欠了欠身,正要自我介紹,被蕭元娘揮手打斷。

    「天霖,你這幾天不是有事要忙嗎?怎麼還不出門?」蕭元娘有些急切地開口催促。

    陸天霖放下心中的石頭,笑著離開,卻忽略了站在蕭元娘身後一直在給他眨眼睛的文竹。

    蕭元娘身後的陌生婆子是臨安城最有名的媒婆,夫家姓王,人稱王媒婆。自從昨天陸夫人跟蕭元娘提及要給天霖納妾之後,她就派人去知會王媒婆,讓她今天來陸府一趟,這會正要帶她去見陸夫人,沒想到居然半路遇到陸天霖。

    蕭元娘知道陸天霖對納妾一事有些抵觸,所以她準備一邊張羅納妾的人選,一邊慢慢跟他溝通,這樣就可以兩不誤了。

    帶著王媒婆見過陸夫人,商量後,決定讓王媒婆回去先把合適的人選名單篩選一遍,明天送過來,讓蕭元娘和陸夫人過目後再遴選。

    到了晚上,蕭元娘沒等天霖回來,早早地吃過飯就進屋關了門。既然下定決心要給天霖納個妾,那讓天霖跟她分房睡就成為了必須要做的事。

    等到陸天霖回來沒見到蕭元娘的人,草草吃過飯後回寧香院,又被關在門外的時候,他站在門前好一陣疑惑,直到被蕭元娘趕去休息的文竹悄悄地折回來告訴他今天王媒婆來家裡了,蕭元娘是狠了心要給他納妾,他這才怒火中燒的在蕭元娘的屋外不停地踱步。

    他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她為什麼就不聽呢?他也跟爹娘說過了,爹娘都答應了,她有什麼理由不答應?真是莫名其妙。

    看著他走來走去,也沒個說法,一旁的文竹看不下去了,小聲對他說:「少爺,您可一定要堅持住啊,府裡上上下下都喜歡少夫人,都不希望少爺納妾。您好好跟少夫人說說,讓少夫人回心轉意才是啊。」

    陸天霖來來回回走了半天,心裡的火也漸漸壓下去了,這個時候生氣有什麼用,就像文竹說的,關鍵還是要讓元娘打消給他納妾的念頭才行。可是……

    「她現在都不讓我進門,我怎麼好好跟她說啊。」語氣頗有些無奈。

    文竹狡黠地沖他眨眨眼,「看我的。」

    只見文竹走到門口,沖裡面喊道:「少夫人,夜深了,冷得很,您快開開門,讓少爺進屋吧。」

    過了一會,屋裡傳來蕭元娘的聲音,「夜深了,你不會叫他去麗景軒歇息啊?」

    「可是,少爺賴在這裡不走啊。」

    「他不走,你不會拖著他去?」

    「少夫人,少爺那麼高,奴婢細胳膊、細腿的,拽不動啊。」

    「那就讓他在外面待著,等他想睡覺了,自然就會走了。」

    「可是,少夫人,少爺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他一直這樣站在外面,生病了怎麼辦?您就是不心疼少爺,也想想老爺和夫人吧,要是少爺生病了,他們得多擔心、多難過啊。」

    文竹的話說完,屋裡靜悄悄的,半晌沒有做聲,過了好一會,門咯吱一聲從裡面打開了。

    文竹得意地沖陸天霖擠了擠眼睛,快速地後退幾步,將門口的位置讓出來。

    陸天霖在背後沖文竹豎起一根大拇指,隨即快速擠進屋裡,把門一關,伸手就將蕭元娘攔腰抱住,「元娘,我好冷。」

    蕭元娘摸了摸橫在腰間的手臂,確實有點冰,不由得心疼起來,「誰讓你在外面站半天的?不是說了讓你去麗景軒嗎?」

    「我不,我就要跟你一起住,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跟你住在一起不是應該的嗎?你別想趕我走。」天霖耍賴一般地將頭擱在她的肩膀上,還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脖頸。

    「好啦好啦,快去換衣服,一會別真的生病了。」蕭元娘催促著。

    陸天霖乖乖地去洗漱換衣,然後爬上床像昨天一樣將蕭元娘摟在懷裡。

    今晚,兩個人誰也沒說話,氣氛有些沉悶,就在蕭元娘以為陸天霖已經睡著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他說:「元娘,明天我帶你出府走走吧。」

    「怎麼突然想到這個?有什麼事嗎?」

    「你明天跟我出去就知道了。」

    蕭元娘略作思考,點頭答應道:「好。」

   

    到了次日,天還尚早,蕭元娘推了推緊摟著自己的陸天霖,「天霖,起床了,你不是要帶我出府去?」

    陸天霖的眼睛都沒睜一下,悶聲問:「什麼時辰了?」

    「卯時了。」

    「這麼早,再睡一會。」陸天霖嘟囔了一句,摟著蕭元娘繼續睡覺。

    「跟個孩子似的,還賴床。」蕭元娘任由他摟著,嘲弄道:「現在還是秋天就這樣,等到了冬天,你是不是一整天都不想下床了?」

    本來只是隨口一說,誰知道陸天霖居然點頭答應,「等冬天來了,我們就這樣窩在床上,讓丫鬟、婆子把飯送進來就是。」

    「還是這麼孩子氣。」蕭元娘在他的額頭上戳了一下,無聲地靠在他懷裡,等不到冬天,他的新媳婦就該進門了,到時候他的懷裡就沒有她的位置了吧?

    每次聽到蕭元娘說他還是孩子,他都會下意識反駁,可這次,也許是感覺到了她的情緒低落,什麼也沒說,只是抓住她的手,貼放在自己胸口上。

    兩個人賴了一會床,快到巳時的時候才起身,梳洗一番,吃過飯,換了衣服,這才準備出門。

    「我們今天去哪,需要我安排馬車嗎?」蕭元娘今天穿了一件淺橘黃的妝花褙子,還特地梳了個倭墮髻,看起來很是明麗。

    陸天霖笑著牽起她的手,「不用馬車,我們就隨便走走。」說著,牽著蕭元娘走出陸府大門,瞥到身後跟來的丫鬟、婆子、小廝、隨從,陸天霖頭也沒回地說了一句:「誰也不許跟著。」語氣強硬,不容置喙。

    蕭元娘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乖乖停在原地一步也沒動的眾人,心裡升起一絲異樣,從什麼時候開始,陸天霖已經有了這樣說一不二的威勢?

    兩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蕭元娘幾次想要掙開陸天霖的手,她的手反被他越握越緊。她看著走在身邊的陸天霖,心裡升起無數的疑惑,他到底想做什麼?真的只是閑著沒事,帶她出來隨便走走嗎?

    她記得當初她剛嫁進陸家的時候,十二歲的陸天霖整日病歪歪的,陸家大門連一次都沒出過。她總是給他講一些外面的事,五花八門、稀奇古怪的,什麼都跟他說,那時候她只是為了讓他振作起來,多走動、多鍛煉,說等他身體好點,就偷偷地帶他出去逛大街。

    沒想帶這樣騙小孩的話居然有用,陸天霖還真的開始積極起來,不再一直悶在屋裡,知道讓人扶著去花園、去涼亭……等到他十三歲的時候,身子已經比以前好一些了,一天天央求著蕭元娘兌現諾言,帶他出去玩。

    於是那時蕭元娘趁著一個天氣晴好的午後,藉口陸天霖要午睡不許人打擾,悄悄地帶著他從後門出了府。

    誰知道陸天霖積病已久,沒走多遠就氣喘吁吁、臉色蒼白,最後直接昏倒在大街上,嚇得蕭元娘背著他就往回跑,後來陸天霖病情加重,蕭元娘也被陸老爺、陸夫人狠狠責備了一通。再後來陸天霖醒過來之後,曾偷偷地對蕭元娘說,等他以後病好了,一定帶她出去逛街。

    不知道為什麼,蕭元娘又想起以前的事了,只是那時趴在她背上的瘦瘦小小的病小鬼,如今都比她高出一個頭了。

    就在蕭元娘走神的時候,一個老農推著板車沖過來,因為推車上放的東西實在太多,老農一時也控制不住,驚得眾人四散躲避。

    陸天霖見到蕭元娘發呆,一把摟住她的肩膀,將她拉到旁邊,仍心有餘悸地問:「元娘,你沒事吧?」他不敢想像,要是那推車直接撞上蕭元娘會有什麼後果。

    蕭元娘回過神來,也驚出一身冷汗,臉色有些難看地搖頭,「我沒事。」

    經過這一場驚嚇,陸天霖直接將她攬在懷裡,一刻也沒有鬆開過。

    蕭元娘在陸天霖的帶領下,來到一家首飾店。

    甫一進門,掌櫃就迎了上來,笑容可掬地招呼道:「陸公子、陸少夫人,二位裡面請。陸公子這是要給少夫人買首飾嗎?」

    蕭元娘疑惑地看了天霖一眼,好好的,突然要買什麼首飾啊,而且就算要買,直接讓他們送到府上去就是了,何必自己來一趟。

    卻見陸天霖已經領著她進到店裡,也不讓掌櫃的推薦,逕自帶著她在店裡蹓了一圈,最後停在一屜金鑲玉的飾品前。

    「掌櫃的,把這個簪子拿給我看看。」陸天霖指著一支赤金點翠鑲紅寶石石榴花的簪子。

    掌櫃的眼睛一亮,一邊小心翼翼地將簪帶盒一併取出,一邊奉承道:「陸公子好眼光啊,這支簪子是今年宮裡頭出來的新式樣,點翠的工藝十分難得,這指甲蓋大小的紅寶石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這樣的簪子,咱們臨安城可就獨此一支。」

    陸天霖聞言不置可否,只拉了蕭元娘去看,「喜歡嗎?」

    蕭元娘蹙了眉頭,不說話,簪子很漂亮,可是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她是從貧苦農家長大的,看不得陸天霖這樣奢靡。

    陸天霖也不等她答話,直接將簪子插在她的頭上,看了看,滿意地點頭,「還不錯。」回頭就問掌櫃的,「這簪子多少錢?」

    「看陸公子如此喜歡,少夫人戴著又十分漂亮,原本是一千兩的,給陸公子打個折,九百兩。」掌櫃的笑眯了眼。

    蕭元娘臉色大變,伸手就將簪子拔了下來,可是沒等她說話,陸天霖已經笑著應道:「記在帳上,回頭派人去陸府拿銀子。」

    「好,謝謝陸公子、謝謝陸少夫人。」

    從首飾店出來,蕭元娘的一張臉已經黑成了鍋底,甩手就將簪子拍在陸天霖的手上,語帶怒氣地說:「我不要。」

    可是轉一手,陸天霖又將簪子插到她的頭上,還笑咪咪地說:「挺好看的,就這樣戴著吧。」

    蕭元娘還要去拔那簪子,卻被陸天霖拉進首飾店隔壁的成衣店,「看看今年有什麼新式樣,回頭也好派人給娘也做幾身新衣裳。」

    蕭元娘眉頭蹙得更緊。

    「陸公子、陸少夫人,難得您二位會來小店光臨啊,看上哪件衣衫,我給二位算便宜點。」成衣店的掌櫃笑盈盈地介紹,「這是今年京都最流行的式樣,前兩天知府老爺家的千金還買了幾件呢,二位看看怎麼樣,可還喜歡?」

    陸天霖一邊看一邊點頭,指了其中幾件道:「這幾件都包起來送到陸府去,到時候一併結帳。」

    「好好好,謝謝陸公子、謝謝少夫人。」

    從成衣店出來,陸天霖又拉著她去了布莊、八寶齋、清風樓,每到一個地方,掌櫃們都是笑臉相迎。可是蕭元娘的臉色卻越來越差,終於在陸天霖敗完家之前,蕭元娘爆發了。

    「陸天霖,你今天帶我出來就是讓我來看你是怎麼做一個紈褲、怎麼敗家的?」蕭元娘怒極了,他以為她稀罕他買的簪子,稀罕他買的衣服,稀罕那些糕點、美食?

    聞言,陸天霖的臉上露出驚愕之色,神色間隨即閃過一絲失落,他語帶不甘地問:「你今天就只看到了這些?感受到了這些?」

    蕭元娘怒瞪著他,緊皺的眉頭都快夾死一隻蒼蠅了,「難道還有別的?」

    「你沒聽到他們是怎麼稱呼你的嗎?他們都管你叫陸少夫人。」陸天霖也有些惱火。

    蕭元娘疑惑地看著他,這是整個臨安城都知道的事啊,有什麼好說的?

    「在別人眼裡,你是陸家的少夫人,在我眼裡,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看到陸天霖著急上火的模樣,蕭元娘心裡的疑惑更甚,「這些我都知道啊,幹嘛還要別人來提醒我?」欸,難道說他今天這麼做,就是為了通過別人的嘴來提醒她,她是陸家的少夫人?

    「你真的明白嗎?你是我的妻子,是陸家的少夫人,你真的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陸天霖深深地凝視著她,眼中滿滿的都是期待。

    蕭元娘不是很理解,他到底在強調什麼,又在糾結什麼,只得連聲應道:「好啦、好啦,我都知道了,我們回去吧。」蕭元娘安撫地拍拍他嚴肅的臉龐,伸手主動牽起他的手,嘴裡嘟囔著,「回去得好好算算,看今天到底花了多少錢。」

    見她主動牽自己的手,又一副心疼銀子的小家子模樣,陸天霖心裡暖洋洋的,她不是很漂亮,也不是很溫柔,捨不得花錢,也不會打扮,還老是把他當小孩子看。可就是這樣一個平凡無奇的小女子,卻深深地烙進了他的心裡。

    他生病時,她的悉心照料;他倔強時,她的強勢鎮壓;他撒嬌時,她的無可奈何;他敗家時,她的氣急敗壞,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都無不牽動他的情緒。可是他對她的心意,她何時才能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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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1:34: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陸天霖和蕭元娘兩人回到陸府已經是午後,剛進門就有小丫鬟來通報,說王媒婆等候少夫人多時了。

    蕭元娘聞言,暗叫一聲糟糕,轉頭去看陸天霖,果見他臉色已經大變。她忙安撫道:「天霖,那王媒婆是昨天就約好的。」

    「呵,昨天?」陸天霖冷冷一笑,他昨天早上就跟她說爹娘已經答應不給他納妾了。

    她居然還能約王媒婆今天來家裡,呵呵。

    「天、天霖。」看到這樣陰陽怪氣的陸天霖,蕭元娘的心裡直打鼓。

    「走吧,也帶我去見見這位王媒婆。」說著,不等蕭元娘反應,就率先朝寧香院走去。

    王媒婆上午就來了,因為這門親事要是說成了,簫元娘和陸夫人許給她的謝禮是她做幾十樁親都掙不到的。所以她特別上心,明知道蕭元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還一直在寧香院的偏廳等候著。

    此時見到蕭元娘和陸天霖一起回來,尤其又看到陸天霖走在前面,還以為陸天霖也著急說親呢,王媒婆忙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陸公子萬福、少夫人萬福,我今天帶了十幾個人選畫像過來,請你們來看看?」

    蕭元娘急得滿頭是汗,一個勁地給那王媒婆使眼色,可那王媒婆的眼睛裡只有陸天霖,在她看來,這納妾的人選只要陸天霖同意,事就成了,在她眼裡,陸天霖就是一座活動的大金山,此時哪裡還注意得到蕭元娘啊。

    陸天霖回頭滿是諷刺地瞥了一眼蕭元娘,冷冷地沖王媒婆說:「畫像在哪?帶我去看看。」

    「是、是,陸公子請。」王媒婆喜不自勝地點頭應和,也不管蕭元娘跟沒跟上來,領著陸天霖進了偏廳。

    偏廳的茶几上堆放了一堆畫卷,看那數量可真不少。

    陸天霖不做聲,也不打開畫卷來看,徑直將所有畫卷抱起來就往外走。

    「欸欸,陸公子,您這是做什麼啊?您要把畫卷拿到哪去啊?」王媒婆到這個時候才看到陸天霖臉色不善,當下心裡大驚,大叫著追了出去。

    晚一步進來的蕭元娘見狀,也是一驚,連忙追上去抓住陸天霖的胳膊問:「天霖,你想做什麼?」

    陸天霖冷冷地盯著蕭元娘緊抓著自己的那只手,語氣冰冷地說:「放開。」

    蕭元娘心裡一跳,莫名地生出一絲不安來,陸天霖從來沒有這樣冰冷、強勢地對自己說過話。

    蕭元娘一愣神,陸天霖已經抱著畫卷走到院子裡,一甩手將畫卷全部丟在地上,不許人撿,也不准王媒婆和蕭元娘靠近,然後叫了小廝拿火摺子。

    等火摺子來了,陸天霖親自去點那些畫卷,可點了幾次愣是沒點著,心頭的火氣卻蹭地一下就旺起來了。

    原本跟眾人一樣圍在周圍的文竹,快速地挪到陸天霖的身邊,蹲下身,將那些用絲絛綁住的畫卷一張張打開來,蓬鬆松地疊在一起,「少爺,這樣就可以了,您再試試。」

    果然,展開的畫卷被火摺子一燎就燃了起來。

    陸天霖松了口氣,情緒稍好。

    而此時,陸夫人聽到丫鬟的稟告也已經趕了過來,剛進門就看到院子一堆燒得正旺的火,疾步走過來拉著天霖就問:「天霖你沒事吧,怎麼好好的,就起火了?」陸夫人看了一下,疑惑地問道:「這是在燒什麼呢,怎麼在院子就燒起東西來了?要是著火了可怎麼是好啊?」

    「娘,這火是我放的,就是您和元娘讓王媒婆送來的納妾畫像。」陸天霖的語氣平靜,臉色漠然,就連看向陸夫人的眼神也是淡然的,可陸夫人卻被這樣冷靜的兒子看得渾身不自在。

    「天霖,這、這事,納妾的事,我們覺得……」陸夫人急得都快哭了,用求救的目光投向蕭元娘。

    蕭元娘幾步走到陸夫人的身邊,扶住她,抬頭仰視著陸天霖,神色堅定地說:「這事是我的主意,跟娘沒關係,你要怪就怪我。」

    陸天霖握了握拳頭,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沉聲地問蕭元娘,「所以你還是要我納妾?」

    「對。」蕭元娘毫不猶豫的回答。

    「經過了今天,你還是要我納妾?」

    「對。」她一副視死如歸的堅決表情。

    陸天霖終於忍無可忍,緊緊地抓住蕭元娘的肩膀低下頭凝視著她,惡狠狠的、一字一句的、鄭重其事地說:「蕭元娘,我告訴你,我、絕、不、納、妾!」

    說完,狠狠甩開她,大步流星地朝府外走去。

    所有人都呆愣在當場,那王媒婆更是驚得下巴都快掉了,那張大嘴過了半天都沒合上。

    陸夫人看著陸天霖怒氣衝衝地離開的背影,不安地扭頭去看蕭元娘,語帶商量地說:「元娘,要不,還是別給天霖納妾了吧?」

    每次有事,最先妥協的絕對是陸夫人和陸老爺,蕭元娘心裡無奈,卻反而更加堅定了要給陸天霖納妾的決心,「娘,沒事的,這是為了天霖好,他以後會明白的。」

    「可是,天霖剛剛那樣……」陸夫人還是有些不安心。

    「娘,有我呢,天霖會乖乖聽我的話的。」

    「也是。」陸夫人點點頭,想想也是,從小到大,只要是元娘認定了對天霖好的事,就算天霖再不願意,只要元娘堅持,天霖最後就會屈服。這次應該也不列外。

    蕭元娘深吸一口氣,安慰好了陸夫人,轉身對王媒婆說:「這件事還得勞煩王媒婆了。」王媒婆笑得有些勉強,忙說:「不勞煩、不勞煩,我再將合適的人選畫像送過來就是,可這重新找人去各家畫畫像,怕是要花些時日,就怕夫人和少夫人等不得。」

    「這事不急,王媒婆慢慢找了人去畫就是。」蕭元娘客氣地寬慰王媒婆,朝身後的文竹招了招手,文竹會意,遞了一張銀票過去。

    蕭元娘將銀票放在王媒婆的手裡,笑著說:「這事就勞煩王媒婆了。」

    王媒婆看了一眼那張一百兩的銀票,笑得見牙不見眼,直道:「少夫人客氣、少夫人客氣。」

   

    蕭元娘以為陸天霖只是耍耍孩子脾氣,時間到自然會回來,哪曾想,到了酉時卻沒看到人,她草草地伺候陸老爺和陸夫人吃了飯,回到寧香院,她便一直派人去門房守著,可是直到亥時都沒見到人回來。

    蕭元娘知道他這次是真生氣了,可是又不能放棄原則順著他,於是也憋了一口氣,關上門徑自歇了,只留了人守在麗景軒等他回來。

    蕭元娘一夜沒睡好,直到天快亮了才稍稍眯了一會,辰時一刻起床便問文竹,陸天霖昨晚啥時候回府的,歇在哪,現在何處?

    文竹一一回答,說陸天霖昨晚過了子時才回府,歇在麗景軒,早上天沒亮便又出去了。

    蕭元娘歎了口氣,連照面都不跟她打一個。

    蕭元娘知道這事急不得,心裡想著讓他鬧兩天,脾氣消下去了,自然就好了。

    可是這一放任,她竟然連續五六天都沒見到陸天霖的人,聽門房的人彙報,說陸天霖每天早出晚歸,聽麗景軒伺候的丫鬟、婆子彙報,說陸天霖一頓飯都沒在府裡吃過,總是一大早出門,深更半夜才回來,每天晚上都喝得醉醺醺的,有兩次還吐得一塌糊塗。

    蕭元娘著急了,陸夫人和陸老爺那裡更是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要知道陸天霖自小身體就不好,眼瞅著這幾年漸漸地好了,可身體也禁不起他這麼折騰啊,要是再鬧出個好歹可怎麼得了?

    「元娘,要不然納妾的事咱們就這麼算了吧?」陸夫人淚眼婆娑地跟蕭元娘商量,「別到時候妾沒納成,他再把自己的身體折騰垮了,我和老爺可怎麼活啊?」

    「娘,您別急,我去勸勸他,他一直都很聽我的話的。」蕭元娘心裡也沒底,可還是寬慰著陸夫人。

    「可是,他現在早出晚歸,人都見不到。」

    「我今晚到麗景軒守著,等他回來,我就不信還不能好好地說說話了。」蕭元娘打定了主意。

    陸夫人連連點頭,「元娘啊,你好好跟他說說,納妾是為了他好,是為了陸家好,你要好好跟他說說。」陸夫人頓了頓,神色有些黯然地說:「要是他實在不願意,你就依了他吧,別逼得太急,興許過兩年他就想通了,到時候再給他納妾也不遲。」

    「我知道了,娘,您別擔心。」蕭元娘話雖這樣說,可心裡卻對陸天霖生出幾分惱怒來。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居然這樣糟踐自己的身體,他有沒有想過她和陸老爺、陸夫人會為他擔心啊?

    到了晚上,蕭元娘吃過飯就到麗景軒守著,她一向作息有序,到了平日裡睡覺的時辰,瞌睡就上來了。她硬是撐著,教人拿了針線來,映著燈光刺繡,鐵了心要等到陸天霖回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困得趴在茶桌上睡著了,直到半夜裡,聽到開門聲,她才驚醒過來,抬眼就看到喝得走路東倒西歪的陸天霖被文蘭攙扶著推門進來,蕭元娘連忙上去幫忙,可是剛搭上手,就被陸天霖一把推開。

    「你走開,你都不要我了,還來管我做什麼?」

    陸天霖剛進門,蕭元娘就聞到他渾身的酒味了,就連他說出來的話都帶著酒氣。

    看到他醉醺醺、搖晃不停的樣子,蕭元娘就氣不打一處來,隨手端起茶桌上冷掉的那半杯茶,迎面就潑了過去。

    「少夫人。」文蘭驚呼一聲,被嚇了一跳。

    「你出去。」蕭元娘冷冷地對文蘭說:「我有話跟少爺說。」

    「是。」文蘭擔憂地看了一眼陸天霖,悄聲退了出去,順帶把門關上。

    等文蘭退出去了,蕭元娘氣惱地瞪著他,「酒醒了沒?」

    陸天霖抹了一把臉,不冷不熱地問:「醒了又怎樣,沒醒又怎樣?」

    蕭元娘氣結,就不能好好說話嗎?這樣陰陽怪氣的。不過聽這話就知道,他酒已經醒了,就算沒全醒,也大概醒了七八分。

    「你還要這樣鬧到什麼時候?」

    陸天霖一聲不吭的看著她,也不答話。

    「你有什麼不滿,說出來大家商量就是,你這樣天天喝得醉醺醺的,是在折磨你自己,還是在折磨爹娘啊?你不關心自己的身體,就不怕爹娘為你擔心?」蕭元娘越說越生氣,真恨不得像小時候那樣打他的屁股。

    卻聽陸天霖突然開口說:「那你呢,你擔心我嗎?」

    「廢話,我當然也擔心你啊。」蕭元娘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你撒謊,你都不在乎我了,怎麼會擔心我?」他的語氣帶上了幾分委屈。

    蕭元娘心裡一疼,斥喝道:「誰說我不在乎你了,我怎麼會不在乎你呢?我要是不在乎,我幹嘛緊張你會不會把身體折騰壞了?我要是不在乎你,怎麼會大半夜不睡覺守在這裡等你?」

    陸天霖聽她這話,情緒放鬆下來,傾身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像小時候那樣帶著點撒嬌的意味,不確定地問:「元娘,你真的在乎我嗎?」

    蕭元娘伸手撫摸著他的頭,毫不猶豫地回應,道:「嗯,我在乎你,跟爹娘一樣在乎你。」

    「可是,你要給我納妾。」陸天霖委屈地輕聲抱怨著。

    「這是兩回事,給你納妾並不……」蕭元娘慢聲細語地說,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人就被猛地推開來。

    「兩回事?呵呵,居然是兩回事。」陸天霖怒極反笑,「所以你說你在乎我,卻依然堅持要給我納妾?」

    蕭元娘看陸天霖生氣,當下也急了,「天霖,你要知道,讓你納妾是為了你好……」可是她的話依然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

    「如果你今天是來勸我同意納妾的話,那麼請你立刻離開。」陸天霖下了逐客令。

    陸天霖從來沒有這樣對過她,從來是她走到哪,他就黏到哪,何曾趕過她?蕭元娘只感覺一陣抓心撓肺的難受,喉嚨乾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天霖……」

    「你不走是吧?」陸天霖等著她,「好,我走。」

    話音剛落,他已經推門離去。

    「天霖、天霖。」蕭元娘無助地抓著門框,望著夜色中離去的背影,眼淚像決堤般的河水洶湧氾濫。

   

    從那天蕭元娘和陸天霖為納妾的事情不歡而散之後,他連家都不回了。

    一開始蕭元娘還憋著一口氣,想要好好扳扳他的性子,可是當陸天霖連著幾天不著家的時候,她開始著急了。

    接連派了幾波人出去找他,可派出去的人回來都說他不肯回來。

    眼瞅著陸夫人一天天地抹眼淚,陸老爺天一天天地哎聲歎氣,蕭元娘也是真的著急上火了,她看著長大的病小鬼,到底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一個固執、自私、眼裡沒有父母的混蛋?陸天霖以為他這樣做,就能逼她就範?他越是這樣執拗,她就越是堅持非要給他納妾不可。

    日子很快就到了陸天霖生日的這天,陸府上上下下從一大早就開始忙碌起來,祝壽、送禮的客人絡繹不絕,陸夫人和陸老爺打起精神來招呼客人,蕭元娘更是忙得腳不沾地。

    她昨天就派了人去知會陸天霖,不管他在鬧什麼,今天是他的生辰,讓他無論如何都要回來。可是直到午時,賓客都已經入座,宴會正式開始,卻依然不見陸天霖的人影。

    蕭元娘心裡原有的那一絲期待徹底變成了失望和憤怒,她和陸夫人知會了一聲,帶著兩個小廝,悄悄地出了門,她要親自去把那個沒心沒肺的小混蛋抓回來。

    而與此同時,陸天霖慢悠悠地起床、吃飯後,帶著小廝出了客棧。

    「少爺,今天還是去醉華樓嗎?」跟在身後的小廝恭聲問道。

    「今天去望江亭。」

    「啊!」小廝驚了一跳。

    陸天霖勾唇一笑,戲誰道:「怎麼啦?」

    「沒、沒什麼。」小廝乾笑著,連連搖頭,少爺這幾天一直住在雲來客棧,除了去自家的商鋪看看,就是陪著總兵大人家的卓公子等人在城裡城外地觀賞風景,再不然就是去醉華樓喝酒。這些事他都悄悄地讓人跟少夫人彙報過了。如果府裡有人要找少爺也只管到雲來客棧和醉華樓來找便可,可今天少爺居然突然提出去望江亭,這可如何是好?

    陸天霖自然不知道身邊的小廝這彎彎腸子,徑直來到望江亭,上了二樓的包房。

    包房內,順親王和卓月明已經到了,陸天霖和二人見了禮,便在右首的位置坐下。

    這幾天順親王、南寧侯世子、卓月明、陸天霖一直是結伴同遊,此時沒看到南寧侯葉子,陸天霖不由得疑惑,「怎麼不見世子爺?」

    順親王淡然地應道:「他家裡出了點事,昨天連夜啟程趕回京都去了。」

    卓月明也有些疑惑,「連夜啟程,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不提也罷。」順親王歎了口氣,語氣有些頹然,明顯是不願再提。

    卓月明見狀,連忙轉移話題,「陸兄,今天可是你的生辰,怎麼不回家待客,卻邀了我們來這飮酒?我本來還和王爺說,要去陸府討杯酒喝呢。」

    順親王似乎也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順著卓月明的話,說:「據說尊夫人從一個月前就差人準備了,預定了醉華樓的酒、清風樓的菜、八寶齋的糕點,甚至還從望江亭招了戲班,怎麼這會你不在家裡宴客,卻找了我們來這?」

    趁著順親王和卓月明兩個人說話的工夫,陸天霖已經自斟自酌,三杯酒下了肚,「讓王爺和卓兄見笑了,實在是……哎。」說著又一杯酒下肚。

    順親王瞥了卓月明一眼,卓月明了然一笑,笑著對陸天霖說:「陸兄,你該不是跟少夫人吵架了吧?」

    「吵架,呵呵,如果只是吵架就好了。」陸天霖苦笑著,敬了二人一杯酒,因為身體的緣故,他的酒量並不算好,幾杯酒下肚,已經有了三分醉意。

    「既然不是吵架,那是為何?」卓月明奇怪道:「你素來和少夫人和睦,這次怎麼鬧到這般地步,誰也不肯退讓?」

    其實卓月明一直覺得奇怪,以陸天霖的家世、人品、相貌,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何偏偏守著一個比他大了好幾歲的童養媳,還一副懼內的模樣。

    「她,蕭元娘,居然要我納妾。」陸天霖說得很是氣憤,可是聽的人卻有些莫名其妙。蕭元娘給他納妾,這不是好事嗎?他幹嘛一副苦大仇深、備受打擊的模樣?

    卓月明忍不住笑著端了酒走過去,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怎麼沒發燒啊?陸兄,你就為這事幾天不著家?」

    陸天霖揮手打掉卓月明的手,皴著眉說:「你不懂。」

    「不懂的是你吧?我就不明白了,這簡直是天大的好事,你怎麼就能苦惱成這樣?哪個男人不想三妻四妾?別人都怕正妻阻撓自己納妾,你倒好,正妻主動替你納妾,你反倒推三阻四的。」

    陸天霖怔愣了一下,轉頭去看順親王,「王爺,你也這麼認為?」

    順親王點點頭,「這確實是好事。」

    陸天霖有了片刻的困惑,可是很快就否定了兩人的說法,「這事不對,我不納妾,是因為我心裡只有她,我也只想要她一個,她要幫我納妾,卻正好說明她心裡沒有我,她不在乎我。你們說,我能不生氣、不苦惱嗎?」

    順親王和卓月明兩個人看著陸天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都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問世間情為何物。

    蕭元娘帶著小廝出府尋找陸天霖,可是找了大半個臨安城都沒找到,直到晚上華燈初上,才在望江亭外看到卓月明身邊的小廝,一問之下,才知道陸天霖和卓月明以及一位京都來的公子在裡面喝酒、聽曲。

    望江亭雖說最出名的是曲,可是唱曲的姑娘也是很出名的,尤其望江亭還是有名的風月場所,裡面的勾當自然不是明面上說得那麼清白好聽。

    蕭元娘壓抑著心裡的怒火,帶著小廝疾步走進去。

    走進望江亭大門便是一個偌大的露天戲臺,戲臺四周散落著無數客座,戲臺後方是三架淩空的樓梯,直通二樓跟三樓的包房。

    蕭元娘走進去的時候,戲臺上燈火通明,有個姿容絕佳的俏麗女子正端坐在戲臺上彈琴、唱曲。

    繞過戲臺,蕭元娘直奔樓梯而去,卻在轉角處被人攔了下來。

    攔她的不是別人,正是望江亭的當家鳳娘,三十多歲的年紀,妝容明麗秀美,微微上翹的眼角眉梢卻透露著淩厲之色,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女人。

    「陸少夫人,您這是要到哪去啊?」

    蕭元娘眉頭一蹙,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種地方被人稱呼陸少夫人時,心裡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我來找人的。」

    「找陸公子吧?」鳳娘捏著手絹的手掩唇一笑,「他在二樓包房裡聽我們胭脂姑娘唱曲呢。」

    蕭元娘的心裡怒火漸旺,卻強自壓下,面無表情地從袖子裡掏出一張銀票遞過去,「夠了嗎?」

    鳳娘看了一眼,一百兩,雖不算多,也不算少了,卻道:「少夫人還是請回吧,這裡是男人們尋歡作樂的地方,少夫人來這怕是不合適。」

    蕭元娘又遞過去一張銀票。

    鳳娘為難地看看樓上,又看看蕭元娘遞過來的銀票。

    而此時樓上的包房內,陸天霖早已酩酊大醉,撲倒在面前的小桌上,隸屬於順親王府的護衛原本守在門外時刻關注著望江亭內所有人事物,見到鳳娘和蕭元娘的爭執,忙進來悄聲稟報。

    順親王聞言,站在視窗往下看,只見一個身穿玫瑰紅吉祥如意團繡紋妝花褙子,梳著墜馬髻的端莊女子正一臉風霜地往樓上沖來,望江亭的當家鳳娘正竭力阻攔,明顯力有不逮,正吆喝著要叫打手。

    順親王招來身邊的護衛,悄聲說了什麼,那護衛迅速出門下樓,附在鳳娘耳邊說了幾句,就見鳳娘側身讓開路,讓蕭元娘帶著小廝順利地上了二樓。

    蕭元娘站在包間門外,站了片刻才敲了敲門,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慵懶的華服美男子斜倚首座,左邊是端坐的卓月明,右邊是趴在桌上人事不省的陸天霖,有個女子抱著琵琶坐在三人對面的簾子後面低聲彈唱。

    想像中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什麼也沒有發生。

    蕭元娘悄悄地松了口氣,福身跟順親王和卓月明見了禮後,她走過去,準備將陸天霖叫起來,卻突然被他抓住了手,只聽他嘴裡還低聲地叫道:「元娘、元娘……」

    蕭元娘歎了一口氣,心裡積聚了幾天的怒氣突然消散一空,召來小廝幫忙,攙扶著陸天霖回了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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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1:35: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蕭元娘和小廝攙著陸天霖回到陸府已經是子時,眾人早已經歇息。

    蕭元娘自小貧苦,嫁進陸家也習慣自己動手,很少麻煩別人,所以她親自提了熱水,準備服侍陸天霖洗澡更衣。

    喝醉酒的人就像沒有骨頭的軟體動物,無論蕭元娘怎麼叫他站好,陸天霖都是軟趴趴地附在她身上,蕭元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幫他把外褂和箭袖脫下來,內衫還沒脫,卻再也支撐不住被他壓倒在地。

    「天霖、天霖,你醒醒。」蕭元娘推了推,沒推動,又從背後拍了拍,還是沒反應。

    她無奈地深吸一口氣,扭著身子準備從他的身下爬出來,掙紮了半天,雙腿間突然被什麼東西頂了一下。

    蕭元娘下意識地伸手去摸了一下,遢不自覺地握了握,當她意識到那是什麼的時候,她突然像是被那灼熱的溫度燙著了一樣,不知從哪冒出來一股蠻力,一下子將壓在身上的人推了一個翻身。

    只聽砰的一聲,陸天霖的頭撞在了旁邊的大木桶上,原本醉得人事不省的人,突然動了動,似乎是醒了。

    蕭元娘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伸手去扶他,「天霖,你醒了嗎?天霖。」

    陸天霖被撞得有點狠,被痛醒了,醉眼蒙朧地看了一下周圍,最後將目光落在蕭元娘的臉上,蕭元娘扶他的時候,他也迷迷糊糊地撐著木桶邊緣站了起來,身子還有點晃。

    「天霖,乖,來抬起手,我們把衣服脫了,洗個澡。」

    有了陸天霖的配合,蕭元娘很輕鬆地就幫他把內衫給脫了下來,光潔白皙的肌膚、寬闊偉岸的肩膀、結實緊致的胸膛,蕭元娘看著有點不知所措,老實說,她從來沒看到這樣的陸天霖,在她的印象中,陸天霖是瘦瘦癟癟的一身排骨,哪有現在這樣的好身材。

    她不自覺地吞了口唾沫,低頭準備幫他脫褻褲,手剛放在他腰間,目光所及之處明顯支起小帳篷,讓她整個人窘迫起來,一張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那是她剛剛她不小心握住的地方……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元娘,你在看什麼?」說話帶起的氣流吹佛在耳邊,讓她整個耳朵、脖子都跟著燒了起來。

    蕭元娘一驚,下意識地伸手推了陸天霖一把,沒曾想他本來就醉意朦朧,能半靠著木桶、半倚著蕭元娘站著就不錯了,誰知道被她這麼措不及防地一推,整個人往後一仰,直接栽進木桶裡。

    幸好木桶夠大,木桶裡面也早已經裝了洗澡水,陸天霖這一栽,只聽撲通一聲濺起偌大的水花,直接就將蕭元娘潑得渾身濕透了。

    被水一潑,蕭元娘也稍稍冷靜了下來,也罷,洗完澡再給他換褲子吧。

    她拿起搭在木桶邊上的抹布給他擦拭身子,從後背到前胸,一寸寸的、慢慢的、仔細的,可是越擦越慢,越擦越覺得呼吸困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居然對著裸露的陸天霖有了一些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

    當她的手停留在他的胸前處遲遲沒有移動時,陸天霖轉身一把將她拖入了木桶中,有她這麼折磨人的嗎?原本的十分醉意早在被她推進水裡的時候就只剩了三分,本來還一直忍耐著,想要感受一下她伺候他洗澡的感覺,誰知道她居然這樣折磨他,俗話說,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元娘……」陸天霖低聲呢喃著她的名字,低頭用舌噙住她的唇瓣,細細地撚磨、吮吸,舌頭如靈蛇一般探入她的口中。

    蕭元娘驚得魂不附體,目瞪口呆地看著陸天霖親吻自己,微張的嘴卻被陸天霖視作默契的迎合。

    陸天霖熱烈地吻著她,一雙手開始在她的身上游走,徹底濕透的衣服緊貼在她的身上,隔著衣服,他依然能夠感受到她玲瓏有致的姣好曲線,可是當他的手罩上她胸前高聳的豐盈時,懷裡的人突然渾身一僵,緊接著他被她狠狠地推開,他的後背瞬間撞在身後的木桶上。

    蕭元娘不敢置信地看著陸天霖,又看了看自己已經淩亂不堪的衣服,整個人心裡都淩亂了。天霖在做什麼,他怎麼能這麼對她?她又是怎麼了,她怎麼能讓天霖這麼對自己?他們是姐弟啊,陸天霖是她看著長大的弟弟啊。

    蕭元娘霍然起身,倉皇地爬出浴桶,跌跌撞撞地跑出門,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跑出了寧香院,看了看寧香院的院門,心中懊惱,之前怎麼就把陸天霖帶回了寧香院呢?心下無奈,蕭元娘只得疾步朝麗景軒走去。

    在麗景軒的裡間,蕭元娘蜷縮在被窩裡,一整夜都沒有闔眼,因為一闔上眼睛,剛剛發生的事就來回地在她的腦海裡縈繞。

    蕭元娘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只是直覺地認為這件事不應該發生,她比陸天霖大三歲,她把他當弟弟看待,可是他卻這麼對她,他為什麼要這麼對她?是因為他喝了酒,酒後亂性,從小到大他的身邊只有她一個女子,現在他長大了,有了那方面的需求,只要給他娶個嬌俏可愛的女子回來,他就會轉移目光了吧,對,就是這樣。

    給陸天霖納妾的事已經刻不容緩,只有納了妾,知道了別的女子的好,他才不會執拗地說什麼只要她一個,他才會像以前一樣,只把她當姐姐看待。

    蕭元娘想了一夜,終於想通了其中的關竅,整個人也豁然開朗起來,心情從最初的羞惱、窘迫、不知所措,轉變成了坦然、淡定、堅定不移。

    可也只是開朗、淡定了那麼一小會,眼前的境況瞬間讓她再次跌入窘迫的深淵。

    來麗景軒的時候,她渾身濕透了,鑽進被窩之前,身上裡裡外外都扒了個一乾二淨,麗景軒原本就是打掃出來給陸天霖住的,這裡放置的也只有陸天霖的衣服。

    現在天已經大亮,她卻還窩在被窩裡,本來還想著等伺候陸天霖的丫鬟文蘭進來,讓文蘭去寧香院幫她拿衣服過來,誰知等了一早上也沒看到人進來。

    然後蕭元娘悲催地後知後覺了,這段日子陸天霖一直住在雲來客棧,壓根就沒回來過,麗景軒的丫鬟、婆子們也樂得清閒,都躲懶去了,會有人來才奇怪。

    就在蕭元娘糾結是不是要裹著被子去找陸天霖的衣服來穿的時候,門突然咯吱一聲響,有人進來了。

    她將整個人深埋在被窩裡,甕聲甕氣地問:「文蘭,是你嗎?」

    來人沒有應答。

    蕭元娘聽到腳步聲朝床這邊靠近,心裡咯噔一下,驚慌道:「是誰?」

    來人還是沒有做聲。

    蕭元娘感覺到那個人已經停在了床邊,即便躲在被窩裡,她依然有種被那人籠罩在陰影裡的感覺。

    就在她全身戒備,準備隨時大聲呼救的時候,那人卻突然俯下身將她連人帶被子撈進懷裡。

    「元娘,是我。」頭頂上響起陸天霖愉悅的聲音,聽得出來,他心情很不錯。

    蕭元娘松了一口氣,隨即又緊張起來,連忙將被子裹得更緊了些,想到昨晚的事,再思及自己現在的處境,蕭元娘整個人都燒了起來,連說話都也不俐落了,「你、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你準備這樣在床上賴一整天嗎?」陸天霖嘻笑著,伸手去拉她的被子,可是拉了半天也沒拉開,「快出來,別把自己憋壞了。」

    蕭元娘確實有點憋,可是又不能讓陸天霖發現她現在的窘迫,偏偏不放鬆又害怕陸天霖不撒手,萬一再弄出點什麼有的沒的可就糟了,思量再三,她只得慢慢地從被窩裡探出頭來,也不知是剛剛給憋的,還是因為想到了別的什麼,她整張臉紅得發燙。

    陸天霖看到她通紅的一張臉,著實嚇了一跳,驚慌道:「元娘,你沒事吧?」說著,還伸手去探她的額頭,「怎麼這麼燙,是不是著涼了?」

    蕭元娘側了一下臉,想要避開他的手,神色很不自然,「沒、沒事,就是剛剛被悶著了。」她能說是因為她剛剛想到了昨晚的事,再加上她在被子裡啥都沒穿嗎?

    陸天霖笑著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戲謔道:「怎麼跟個孩子似的,還能把自己給悶壞了。」

    親昵自然的舉動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帶著寵溺和說不出來的甜蜜味道。

    蕭元娘有些驚訝,經過昨晚的事,陸天霖對她的態度似乎有些變味了,這是她的錯覺嗎?以前陸天霖偶爾也會親一下她的額頭和臉頰,她覺得那是很正常的事,可今天為什麼她覺得很不自在呢?

    「好啦,快起來吧,岳父來了,我已經見過他老人家了,他這會正在寧香院的暖閣喝茶等你呢。」

    蕭元娘一驚,嘴角瞬間揚起一抹喜悅,「我爹來了?」

    「是啊,你趕緊起身吧。」陸天霖笑著去掀她的被子,「還說我是賴床的小孩子,現在也不知道是誰在賴床。」

    也不知是聽到她父親來了太開心,還是和陸天霖說話放鬆了警惕,原本一直緊抓著被子的蕭元娘,不知道啥時候居然鬆開了手,現在被陸天霖這一掀之下,她半個身子都裸露在空氣中,雪白的肌膚、圓潤的肩膀、高聳的豐盈。

    陸天霖沒想到被子下的蕭元娘沒穿衣服,這一掀,頓時被眼前的美景迷了眼,整個人都呆住了。

    「啊!」蕭元娘一聲驚叫,飛快地將被子拽回來裹在身上,整個人再次染上了紅霞,她又羞又惱地沖陸天霖吼道:「你出去!」

    陸天霖被她的一吼喚回了魂,臉上也有些發燙,神色微赧地解釋道:「元娘,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沒穿衣服,你別生氣,我這就出去。」

    陸天霖起身朝門外走去,卻聽到身後傳來又急切又懊惱的聲音,「等等,你、你去寧香院,讓文竹幫我拿一身衣裳過來,還有,從、從裡到外的衣物都要,昨晚我幫你洗澡,我的衣服都被你弄濕了……」

    蕭元娘後面的話越說越小聲,可是陸天霖卻聽得一清二楚,看著她羞窘的神情,他整顆心就飛揚了起來,他才發現,原來他的蕭元娘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蕭元娘換上陸天霖親自送來的衣服,梳洗了一番,連飯也沒吃,直接就回了寧香院。

    暖閣裡,蕭父一個人獨坐著,神色間有些焦急,丫鬟們上的熱茶、糕點動也沒動,只伸著脖子朝門口張望,見蕭元娘進來,忙不迭地起身就要迎過來。

    蕭元娘快走幾步,扶住她父親的胳膊,讓他坐下來,「爹,你的腿腳不好,趕緊坐下來吧。」

    「哎哎。」蕭父答應著,一雙眼卻在蕭元娘的臉上不停地看,語氣不確定地問:「元娘,你最近還好吧?」

    「當然好啊。」蕭元娘笑著答應,心裡暖洋洋的,她知道當初為了養育年幼的弟妹,父親不得已將她嫁進陸家沖喜。為了這事,父親一直對她心懷歉疚,而家裡離得遠,他的腿腳又不好,難得來看她一回,可是每次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問她過得好?小好。

    「真的嗎?」蕭父又確認了一遍。

    「真的。」蕭元娘笑嘻嘻地將臉湊到蕭父眼前,兩手扯著臉頰說:「你看,我都長胖了。」身後跟著蕭元娘伺候的文竹等人都忍不住輕笑出聲。少夫人平時雖然對誰都笑咪咪的,可是給人的感覺卻一直是溫婉端莊中透著幾分成熟穩重,只有少夫人的父親來的時候,少夫人才會變得這麼活潑,跟個愛撒嬌的小女孩似的。

    蕭父見狀,哭笑不得地在蕭元娘的額頭上戳了一下,「你啊,都這麼大了,還這麼淘氣。」蕭父見她氣色確實不錯,也稍稍安心,隨即又想到什麼,刻意壓低了聲音對蕭元娘說:「元娘,爹這次來是有件事要跟你說,你看能不能讓她們都出去一下?」

    什麼事這樣神神秘秘的?蕭元娘疑惑地看了一下蕭父,見他一臉嚴肅,也沒多想,讓文竹她們都退了出去。

    待文竹她們都出去了,蕭父一瘸一拐地親自過去把門關上,這才折回來坐下,語氣沉重地對蕭元娘說:「元娘,這些年委屈你了。」

    「爹,好端端的怎麼說這話?」蕭元娘嗔怪道:「女兒這些年在陸家過得很好,一點都不委屈。公公、婆婆把我當親生女兒般對待,天霖也拿我當親姐姐,我……」

    「元娘,你就不要再瞞著爹了,爹什麼都知道。」蕭父打斷蕭元娘的話,神色沉痛,「元娘,現在你三個弟妹都長大了,二郎、三郎都已經可以掙錢養家了。來之前爹就想好了,你要是在陸家過得不好,就跟著爹回家去,這輩子只要二郎、三郎有一口飯吃,他們就不敢少了你的那口。」蕭父說著說著,眼眶已然泛紅。

    蕭元娘被蕭父這一通話說得莫名其妙,可是又被他話語中的呵護深深感動,跟著紅了眼。蕭元娘坐到蕭父身邊,伸手抱著他,將頭輕輕地靠在他並不寬闊的肩頭,說:「爹,您到底在說什麼呢?我在陸家真的過得很好。」

    蕭父摸了摸蕭元娘的頭,歎了口氣,說:「元娘,陸家給天霖納妾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就別再瞞我了。」

    聽到蕭父的話,蕭元娘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給陸天霖納妾的事,雖然一開始是陸家二老提出來的,可是拿主意的是她,到現在一直在堅持的也是她,怎麼蕭父會覺得自己委屈?

    「爹,給天霖納妾是我的主意。」蕭元娘笑著解釋道:「天霖現在長大了,納個妾回來也好傳宗接代啊。」

    「這、這是你的主意?」蕭父不敢置信地看著蕭元娘,頗有點怒其不爭的樣子,「元娘啊,你怎麼這麼傻啊?」

    「爹,怎麼啦?」蕭元娘有些困惑。

    「你本來就比天霖大幾歲,又沒個一兒半女的,待年輕漂亮的小妾進了門,討了天霖的歡心,再生個一兒半女的,到時候這陸家哪裡還有你的容身之處啊?」蕭父長歎一口氣,沉默了良久,「與其如此,倒不如你現在就跟我回家去,雖不能讓你錦衣玉食,但衣食無憂還是可以的。」

    「爹,您這是杞人憂天。」蕭元娘起身給蕭父重新倒了一杯熱茶,遞到蕭父的手裡,「公公、婆婆待我像女兒一樣,天霖也拿我當姐姐,待小妾進了門……」老實說,她真的沒想過小妾進門之後的事,也想像不出小妾進門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怎麼樣,說不出來了吧?」蕭父放下手裡的茶杯,朝她的頭戳了一指頭,「你啊,要我說,趁著這妾還沒納進門,趕緊打消念頭,要不然到時候吃虧的只有你。」

    「不對,爹,您這麼說不對……」蕭元娘直覺地搖頭否定,「納妾是為了給陸家延續香火,娶個年輕漂亮的小妾是為了讓天霖喜歡,這都是為了陸家為了天霖好,我還是陸家的少夫人,還是天霖的姐姐,我怎麼會吃虧呢?」

    「你啊、你啊,如果天霖的心都放在小妾身上了,那你怎麼辦?」

    「什麼我怎麼辦,我只當天霖是弟弟。」

    「弟弟?」蕭父的語氣終於從怒其不爭、恨鐵不成鋼變成了驚訝、錯愕、不敢置信,「這麼多年,你都只把天霖當弟弟?」

    「是啊。」蕭元娘一副理所應當地回答。

    「你怎麼能拿天霖當弟弟呢,他可是你的丈夫。」

    「爹,您又不是不知道,當初我嫁過來的時候,天霖才十二歲,跟二郎一樣大,病病歪歪的,還沒三郎高……」

    「所以你就拿他當二郎、三郎看待了?」蕭父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如果事情真是這樣,也就不怪蕭元娘會主動提出給陸天霖納妾了,可是他又不死心,顫巍巍地問:「那這些年,你跟天霖,有沒有……」

    蕭元娘一愣,疑惑地去看蕭父,「什麼?」

    蕭父一咬牙,直說道:「我是說,你跟天霖有沒有圓房?天霖如今都十八歲了,你們總不會還沒……」

    「爹,您在說什麼呢?」蕭元娘驚恐地打斷父親的話,臉卻有點發燒,「我、我當天霖是弟弟,我們怎麼可能圓房。」

    「哎。」蕭父重重地歎了口氣,這麼多年了,兩人連房都沒圓,想來是真的只有姐弟情誼了。

    送走了蕭父,蕭元娘一整天都有點恍惚。

    她一直拿陸天霖當弟弟,也希望陸天霖一直拿她當姐姐,可是最近他的種種反常,表明他不只是拿她當姐姐看,她該接受嗎?像父親希望的那樣,和陸天霖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嗎?

    可是她真的只是拿陸天霖當弟弟啊,他也只是習慣了她在他身邊了而已,只要娶個年輕、漂亮的小媳婦回來,他應該就不會喜歡她了吧?

    「在想什麼?」陸天霖將頭埋在她的脖頸間,親昵地磨蹭著,還不時地偷偷吻兩下。

    如果是平時,蕭元娘早就推開他了,今天不知道怎麼的,她從白天見過她父親之後,就這樣魂不守舍的。

    「沒什麼。」蕭元娘微微一笑,輕聲說:「早點睡吧。」

    剛說完,她突然一驚,像是才剛發現似的,一指頭戳在陸天霖的額頭上將他推遠,驚訝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回麗景軒的嗎?」

    陸天霖笑著抓住她的手指送到嘴巴,輕輕咬了一口,嚇得蕭元娘忙往回縮手,「是你讓我進來的啊,我說要跟你睡,你就放我進來了。」

    什麼時候,她怎麼不記得了?蕭元娘蹙著眉頭,懷疑地看著他,難道真的是她神思恍惚,不經意放他進來的?

    「還有,我說以後都不去麗景軒了,還想和以前一樣,跟你一起住在寧香院,你也答應了。」陸天霖喜笑顏開地靠上去將她摟住,將臉貼在她的臉上磨蹭,親昵極了。

    「不、不可能。」蕭元娘一巴掌將他的臉從自己臉拍開,「我怎麼不記得我答應過你?」

    「誰讓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誰跟你說話,你都嗯嗯嗯地答應。我不管,反正你已經答應我了,不許抵賴。」

    難道真的無意中答應他了?蕭元娘有些懊惱,她不能讓他一直這麼依賴她啊,要不然、要不然……

    蕭元娘又走神了,等她再次回神的時候,陸天霖已經將手往她的褻衣下擺探了進去,此時正在她後背和腰部遊走。

    「元娘……」他輕聲呢喃著她的名字,嘴巴已經從脖頸遊移到了她的下巴,眼看就要奔向她的嘴唇而去。

    蕭元娘嚇了一大跳,被陸天霖眼中毫不掩飾的慾望,也被自己的毫無察覺和響如擂鼓的心跳給嚇了一大跳。

    「不可以。」驚醒的蕭元娘猛然一下將陸天霖推開,眼中滿是驚惶不安。

    陸天霖也被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他可以感覺出來,她對他並不是完全沒感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排斥。看到蕭元娘眼中的不安,陸天霖的心微微一疼,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低聲安撫道:「元娘,別怕,只要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你的。」

    蕭元娘輕輕地點點頭,將自己埋進他的懷裡,心卻微微地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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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1:35: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次日一早,蕭元娘去甯安苑找陸夫人。

    「元娘,你來了。」看到蕭元娘進來,陸夫人高興地沖她招手。

    自從陸天霖十八歲生日那晚被蕭元娘親自找回來之後,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每天都笑嘻嘻的,乖乖吃飯、乖乖打理家業,每天乖乖地按時回家。

    更重要的是,陸天霖居然再也沒提過不納妾的事,陸家老兩口樂得合不上嘴,心裡、嘴裡都直誇,還是元娘有辦法,還是元娘勸得住天霖。

    「娘,這麼急叫我過來,是不是王媒婆把新的畫像送過來了?」蕭元娘剛進門就看到堆在茶桌上的畫卷了。

    「嗯,昨天送來的,送來的時候天有點晚,所以就沒叫你。」陸夫人沖她招招手,「快來,我們一起挑。」

    蕭元娘應聲走過去,和陸夫人各自拿起一卷畫,展開。

    「這個不行,臉上有痣,有礙觀瞻。」蕭元娘率先否定了自己手上的畫像,將它一卷,放在一邊。

    「你看看這個怎麼樣?」陸夫人將手上的畫遞到蕭元娘面前。

    蕭元娘掃了一眼,搖頭否決,「這個太瘦了,不好生養。」

    陸夫人點頭稱是,「你說的是,這女子身子確實太單薄了些。」

    兩個人又開始看其他的,過了一會陸夫人又問:「元娘,你看看這個,腰細屁股大,一看就是個好生養的。」

    蕭元娘湊過去看了一眼,直搖頭,「娘,你看看這臉,長得跟個大餅似的,天霖能喜歡嗎?」

    陸夫人聽了直點頭,「對對,天霖肯定不喜歡。」

    兩個人就這樣一人一張地一路看過來,蕭元娘展開的畫卷不等陸夫人過目,自己就先淘汰了。陸夫人看著不錯的,每次叫了她去看,她又總能挑出毛病給否定掉,什麼下巴太會尖克夫,一看就是脾氣暴躁什麼的。

    她們將所有的畫像都看完了也沒挑出一個合適的。陸夫人有些累了,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輕輕的歎了口氣,「你說,怎麼就沒有合適的女子呢?」

    「娘,這事急不得。」蕭元娘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總覺得看誰都跟陸天霖不般配。

    「也是,天霖答應納妾了,這人選可得仔細挑,還是慢慢來的好。」

    和陸夫人閒扯了一會家常,蕭元娘就準備離開了,卻正巧看到王媒婆拿著一卷畫進來。

    大老遠的,王媒婆宏亮的嗓門就叫了起來,「哎喲,這可真是巧了,少夫人也在啊,快來瞧瞧,我給你們帶來了誰。」說著,得意洋洋地揚起手中的畫卷。

    陸夫人見狀也高興起來,招手讓蕭元娘回來,這才對王媒婆說:「這可真是打瞌睡遇到了枕頭,剛剛我和蕭元娘還在說,你昨天送來的這些人都不合適,你這馬上又給我們送了新的過來,快,快拿來給我們瞧瞧。」

    王媒婆趕緊快走幾步,將畫卷送到陸夫人手上,神色間滿是得意,「您先瞅瞅這姑娘長得怎麼樣?」

    陸夫人將畫卷展開,畫上的女子十五六歲的模樣,裡面穿著白綾襖,下麵穿著水仙花紋的百褶裙,外面穿著一件芙蓉紅桃花繡紋的妝花褙子,墨黑的長髮梳著倭墜髻,斜插著一支步搖,看上去十分的雅致,加上那秀美的五官,漂亮的瓜子臉,一看就是個美人坯子。

    陸夫人看得直點頭,嘴裡不住地稱讚,「好、好,這姑娘長得真好。」陸夫人覺得自己好還不夠,又去拉了蕭元娘一起看,「元娘,你覺得怎麼樣?」

    蕭元娘湊過去仔細地看了一眼,長得確實是漂亮,可如果非要她挑毛病,她也不是挑不出來的,只是看到陸夫人一副十分滿意的神情,雞蛋裡挑骨頭的話她終是說不出口,只得笑著點頭附和,「娘喜歡就好。」

    王媒婆見陸夫人和蕭元娘都點頭贊好,不由得更加得意了,一拍手,笑道:「夫人、少夫人,你們可知道這小姐是誰?」

    「小姐?」陸夫人注意到了王媒婆嘴裡的稱呼,有些驚訝地問:「是誰?」

    「夫人萬福,王媒婆給您道喜了。」王媒婆還買了個關子,給陸夫人作了個揖,這才說:「這小姐是林知府家的女兒,排行第三,叫月兒。」

    「啊?」陸夫人驚訝萬分,有些不敢相信,「知府大人家的小姐,怎麼能嫁到咱們家來做妾?別是弄錯了吧?」

    「不會不會,夫人您大可放心。」王媒婆胸有成竹地解釋道:「這三小姐是庶出,門第相當的都嫌棄她是庶出,門第低了,知府大人又怕女兒嫁過去吃苦,林知府愁得頭髮都快白了。這不,一聽說陸府要給陸公子娶親,就想著把女兒嫁過來。」

    「這……不管怎麼說,知府家的小姐嫁到我們家做妾也太委屈了吧?知府大人怎麼會答應?」說到這,陸夫人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一怔,忙問道:「你有沒有跟知府大人說我們是給天霖納妾,可不是娶妻?我們天霖已經有正妻了。」說著,陸夫人安撫似的拍了拍蕭元娘的手。

    蕭元娘感激地看了陸夫人一眼,示意自己並不在意。

    「說了,怎麼沒說。」王媒婆不以為意,「人家林知府說了,陸家雖是商戶,但是可以確保林小姐嫁過來後衣食無憂。雖說陸公子已有正妻,但是整個臨安城的人都知道,陸少夫人是陸公子幼年時娶進門沖喜的,就跟陸公子的姐姐一般,自然不會影響到林小姐和陸公子小倆口的生活。」

    當時林知府說這話的時候,王媒婆就在腹誹了,什麼衣食無憂,根本就是一輩子的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再加上要是林小姐嫁過來之後,生個兒子,只怕以後整個陸家都是他林知府的囊中之物了。只是可憐了陸少夫人……不過這些又關她什麼事呢?她只管把這親事說成了,拿了兩家的謝媒禮走人,以後的事又與她何關?

    說到這,王媒婆話鋒一轉,「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雖說林三小姐是庶女,可到底是知府大人家的千金,嫁到陸家來做妾怎麼都不算委屈了陸公子。」

    陸夫人連連點頭,「是是,是我們家天霖高攀了才對。」說著又去看蕭元娘,「元娘,你看怎麼樣?」

    蕭元娘雖不聰明,可也不笨,話都說到這個分上了,已經不是他們有意見就可以拒絕的了,且不說堂堂知府大人親自開口要將他女兒嫁進區區商戶陸家做妾,陸家如何敢拒絕?就說那林三小姐林月兒長得花容月貌,又知書識禮,陸家又憑什麼拒絕?

    蕭元娘心理帶著幾分苦澀,笑著對陸夫人點頭,「我也覺得林三小姐很好。」

    納妾的人選就此定了下來。

   

    從蕭元娘見過蕭父的那天之後,陸天霖便發現她似乎在故意躲著他。

    晚上蕭元娘總是藉口事情多還沒忙完,躲在別處等他睡了之後才去歇息,他歇在寧香院她就去麗景軒,他歇在麗景軒她就回寧香院,每天見面的時間居然只有早晚吃飯的時候的飯桌上。

    一開始陸天霖還覺得蕭元娘是因為害羞,所以躲著他,他也樂得給她點時間慢慢適應,可是這樣的日子居然一連過了半個月。

    俗話說,是可忍,孰不可忍。就在陸天霖瀕臨爆發的邊緣,琢磨著晚上一定逮住蕭元娘,跟她說個清清楚楚的時候,家裡突然派了人來傳話,說少夫人讓他中午早點回去用午膳。

    陸天霖自從接手家業之後,白天經常在各處巡視,或與人應酬,中午通常都不回去,今天蕭元娘居然特意讓人來叫他回去吃飯,是不是她已經想通了?

    想到這,陸天霖的心情頓時明朗起來,看來這半個月的容忍克制,還是有回報的。「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卓月明好奇地盯著陸天霖,剛剛陸府的家丁進來在他的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什麼,從那會起,他就眉飛色舞起來。

    「我家夫人讓我回家用午膳。」陸天霖也不掩飾,笑著說,神色間全是喜悅。

    他和卓月明本就是老相識,順親王也是個沒架子的人,相處這段時間下來,幾人都十分投契,談笑間已經沒了最初時的恭敬客氣,反倒多了幾分朋友間的情誼。

    「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卓月明不解。

    「你不懂。」

    「為她的喜而喜,為她的憂而憂。」順親王突然插嘴,用一種深思之後的結論式的口吻說:「陸兄這是深愛著夫人,才會如此。」

    卓月明簡直要石化了,佩服至極地對順親王一鞠躬,「王爺高見,難道……」卓月明話鋒一轉,愕然道:「王爺也有深愛之人?」

    順親王淡淡一笑,搖頭道:「皇室中人素來無心,怕是這輩子也不會愛上誰吧。」

    卓月明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皇家之事不是他們可以隨便開口議論的。

    眾所周知,皇室中人為了帝位手足相殘,為了帝位納權臣之女為妃,為了鞏固帝位與王侯之家聯姻,皇家人從來只有權益制衡的需要,沒有為愛而活的,說來有些殘忍,可現實就是這樣。

    這時陸天霖接話道:「王爺並不是無心,只是還沒遇到那個人而已。」

    「也許吧。」順親王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時至午時,陸天霖早早地向二人辭別回了陸府。

   

    陸天霖甫一進陸府就被丫鬢領著去了待客用的瀟湘苑。

    午飯居然擺在瀟湘苑正廳,陸天霖有些愕然。

    邁進正廳,只見一張偌大的圓桌旁散坐著四個人,左側是陸老爺和陸夫人,正位上端坐的是臨安知府林大人,而林知府右手邊則坐著一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子,女子和陸夫人之間還空著一個凳子,明顯是給他預留的。

    進門的時候,林知府正笑著和陸老爺說著什麼,陸夫人安靜地坐在一旁聽著,不時地點頭微笑,而那個年輕的女子則是一臉的傲慢與不悅。當眾人聽到動靜,見陸天霖走進來,目光都紛紛轉向了他。

    陸夫人第一個站起來,過來拉著他入座,責備道:「天霖,你可算是回來了,讓林大人和林小姐等了好久,還不快賠個不是。」

    陸老爺沒有說什麼,只是看了他一眼,見他面無表情,略略心安。

    林知府見到他倒是滿臉堆笑,捋著下巴上為數不多的幾縷鬍鬚,連連點頭稱讚,「陸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年輕有為啊。」

    陸天霖進門的時候,那林月兒也扭頭瞥了一眼,只是這一眼,她就呆住了。

    傳聞中的陸天霖自幼病弱體虛,算命的說他活不過十八,後來為了沖喜,早早地就娶了一個大他好幾歲的女人回來沖喜。雖說現在活到了十八歲,可天知道他病成什麼鬼樣子了?更何況她堂堂知府千金,居然要嫁給I個又病又醜的商戶之子為妾,她怎麼能甘心?於是央著父親帶自己來陸家拜訪。

    林月兒一早就打算好了,先來看看這陸天霖究竟是何尊容,要是五短身材、歪眉斜眼、醜陋不堪,她回去才有藉口和她母親一起到她父親面前去鬧,死也要讓父親打消把她嫁進林家做妾的念頭。只是她作夢也沒想到,陸天霖不但不醜,反而英俊挺拔、玉樹臨風,就連那毫無表情的冰冷面孔都讓人望而生悅。

    原本的傲慢不悅瞬間被欣喜和嬌羞取代,林月兒紅著臉低下了頭,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嫁給他為妾似乎也不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等等,為妾?嫁作商人婦已經是自降身分低嫁了,她為何還要委屈自己做妾?必須讓那個沖喜的老女人退位讓賢。

    陸天霖自然不知道林月兒心裡的百轉千回,可是陸天霖卻知道,擺在他眼前的究竟是什麼事。

    陸家二老加上林家父女,再加上他,五個人的宴席,如果他還不明白是這是怎麼回事,他就可以去撞牆了。

    「天霖,還愣著做什麼?趕緊給林大人敬酒啊。」陸老爺見陸天霖一直呆坐著,不由得出聲提醒。

    陸天霖心裡正熊熊燃燒著一把怒火,他以為他已經用行動很明確地告訴蕭元娘他不納妾,他只要她,他還天真地以為,蕭元娘這半個月來一直躲著他,是因為害羞、是因為膽怯,是因為兩人之間關係的轉變,他甚至愚蠢地以為她今天叫他回家吃午飯,是為了和他講和,邁向屬於二人的新生活……

    呵呵,原來一切不過是他天真的以為,她終究還是要給他納妾,她心裡終究還是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陸天霖雖然心裡怒火中燒,可是卻不是不顧大局之人,強壓著心中的怒火,面無表情地應酬著林知府。

    一頓飯下來,陸天霖心裡的火氣也慢慢消下去不少。

    「陸老爺、陸夫人、陸公子,月兒想去花園走走。」林月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陸夫人,似乎在為自己的冒昧而不安。

    「去吧、去吧,讓天霖陪你去。」陸夫人樂得讓兩人獨處,培養培養感情。

    陸天霖眉頭一皴,沒等他說話,林月兒反倒先開口拒絕了,「不用了,我就是想隨便走走看看,畢竟……」她低著頭,一臉嬌羞地看了陸天霖一眼,「以後我就要住在這了。」看她這樣子,陸夫人哪裡還會不明白,分明是十分中意陸天霖,當下也很開心,遂應允道:「好、好,看看也好。」說著招了身邊伺候的大丫鬟文菊吩咐,「你帶著林小姐四處走走。」

    「是。」文菊應聲,領著林月兒和她的貼身丫鬟往後花園走去。

    走了沒多遠,林月兒問文菊,「姐姐,我們這是去哪啊?」

    「後花園,林小姐不是要去後花圜看看嗎?」文菊回答道:「這段時間,後花圜的菊花開得正好。」

    誰家還沒幾盆菊花啊,林月兒很是不屑,「這個季節哪都是菊花,我們還是別去後花園了吧。」

    「那林小姐想去哪走走?」

    林月兒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樣,半晌才說,「要不,我們去看看蕭……少夫人。你也知道,再過不久,我就要嫁到陸家來了,我想先去跟少夫人打聲招呼,剛剛在飯桌上都沒看到她。」

    林月兒一臉真誠地望著文菊,心裡卻在冷笑,連飯桌都上不了的老女人有什麼資格霸佔陸家少夫人的位置?

    「這不好吧?」文菊有些為難。

    「好姐姐,我就是去跟少夫人問個安,以後我們還要共侍一夫呢,不能讓少夫人覺得我傲慢無禮。」

    「這,好吧。」文菊無奈地應了下來,與人方便,與己方便,畢竟林小姐很快就要變成陸府的半個主子了。

    文菊帶著林月和她的丫鬟二人繞了小半個陸府,這才來到後廚房,遠遠就看到蕭元娘手裡端著一個陶瓷罐子從廚房走出來。

    「那就是少夫人,我帶你們過去。」文菊指了蕭元娘給林月兒看。

    「不用了,你在這等著吧,我自己過去就行了。」林月兒拒絕文菊的好意,順便給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便上來攔著文菊,不容拒絕地拉著她往回走,直走到看不到後廚房了才停下。

    林月兒獨自快步走到蕭元娘的面前,伸手攔住她的去路。

    蕭元娘嚇了一跳,疑惑地抬眸看她,等看清她的長相之後,整個人呆了呆,果然是個大美人,比畫像上的漂亮多了。

    「林小姐,你不是應該在瀟湘苑用午膳嗎,怎麼到這來了?」

    「怎麼,我不能來嗎?」林月兒也在仔細打量蕭元娘,衣服過時、發飾老氣,長得也不好看,果然一無是處。

    蕭元娘微微一笑,說:「不是,我只是覺得蔚房烏煙瘴氣,怕熏著林小姐。」

    「哼。」林月兒一臉不屑地冷哼,「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感激你?」

    蕭元娘一愣,這話又是怎麼說的,她沒對林月兒做什麼吧?她怎麼感覺這林月兒對她有敵意,是她的錯覺嗎?

    「蕭元娘,你知道我是誰吧?」林月兒頓了一下,恍然道:「哦,你剛剛都叫我林小姐了,應該是認識我的羅。」

    蕭元娘保持著微笑,點點頭。

    「既然知道,就應該知道我很快就要嫁進陸家,嫁給陸天霖了吧?」

    蕭元娘繼續點頭,這親事是她和陸夫人一起敲定的,她不知道才怪。

    「我爹是知府,朝廷四品大員,你覺得我爹會把我嫁到區區商戶做妾?你一區區農戶之女,當初又是為了沖喜才嫁進陸家的,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騎在我頭上?」林月兒的語氣傲慢無比。

    她冷冷一笑,接著說:「我勸你還是主動讓出少夫人的位置,說不定念在你有自知之明,以後我還會讓天霖對你好點,要不然等到我爹跟陸老爺說這話,以後就沒你的好果子吃。」

    兩個人站在廚房外的過道上說話,誰也沒注意到不遠處故意隱身廊柱後面的陸天霖。

    林月兒離席之後,他也找了個藉口溜了出來,忍耐了一頓飯的工夫,他一脫身就想去找蕭元娘,回了寧香院,卻被告知她在後廚房,所以又找到後廚房來,只是遠遠地就看到林月兒伸手攔住她的去路。

    他想看看林月兒想做什麼,也想看看蕭元娘的反應,所以悄無聲息地躲在一旁,卻不料聽到林月兒對蕭元娘傲慢又囂張的威脅。

    看到蕭元娘一臉震驚,卻又不知所措的模樣,他很想沖上去問問林月兒是誰告訴她,他會娶她?又是誰給她的膽子,敢這樣對他的妻子說話?

    可是他忍住了,他眼睜睜地看著林月兒威脅蕭元娘,可是當看著林月兒打翻蕭元娘手上的陶瓷罐子,看著熱氣騰騰的湯水潑到了蕭元娘的手,他再也忍不住了,滿腔的怒火變成了止不住的疼惜。

    可就在陸天霖即將沖出去的時候,卻聽到蕭元娘語氣漠然地說:「我不在乎名分,如果林小姐不願意做妾,我可以將正妻的位置讓給你。」

    林月兒也是一臉不敢置信地瞪著她,怎麼可能?她居然這麼輕易就同意讓出正妻之位?

    陸天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蕭元娘居然就這樣輕易的將他送給了別人?她也不在乎名分?呵呵,因為她不在乎他,所以也才不在乎名分吧?因為不在乎他,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違逆他的意願,強行給他納妾吧?

    這一刻,他心如刀絞,他的一片深情終究還是換不來蕭元娘的真心以待,他不知道他是怎麼走回寧香院的,也不知道林家父女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他一直靜靜地站在窗邊,背靠牆壁,目光呆滯地看著那張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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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1:36:0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陸天霖記得蕭元娘嫁給他之前,他一直住在麗景軒,蕭元娘嫁進來之後,他就搬到了寧香院,從成親那天開始,這張床就擁有了屬於他和蕭元娘兩個人的回憶。

    那時候他喜歡沒日沒夜地賴在床上,她卻偏要把他從床上拖下來,他抱著被子不撒手,結果她卻連人帶被子一起拽了下來。

    那時候他習慣讓人把飯菜送到床上來,還喜歡挑食,可是她卻強迫他吃他不喜歡的菜,好多次他都發脾氣將飯菜打翻,弄得床上到處都是。

    那時候他還不習慣床上多出一人來,所以晚上睡覺總是離她遠遠的,偏偏他又喜歡睡外面,覺得睡裡面太憋悶,好幾次半夜從床上摔下地,都是她將他撈回去,後來她就再也不讓他睡外面了。

    冬天的時候,他很怕冷,她總是早早地用暖爐將他的被窩烤暖和,再讓他躺進去,可是睡到半夜時,他的被窩又會變得冰涼冰涼的,那時候她總是悄悄地將他裹進她的被窩,將他冰涼的手腳放進懷裡焐熱。

    後來他的身體漸漸好起來,可他也習慣了和她睡在一個被窩裡,相依相偎、相互取暖,直到他漸漸長大,開始對她產生莫名的慾望,他藉口說自己長大了,主動要求分被窩睡。

    從那時候起,他就知道,他喜歡她,不是弟弟對姐姐的喜歡,而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喜歡。

    天色完全暗下來,屋子裡漆黑一片,陸天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蕭元娘進來,點亮屋裡的燈燭,他下意識地伸手擋住眼睛。

    見到他在屋裡,蕭元娘驚奇萬分,「天霖,你怎麼在這裡?大家找了你一個下午。」她去拉他的胳膊,卻被他揮手打開。

    「你什麼時候回屋的,吃晚飯了嗎?」蕭元娘看他的神色不對,又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卻再次被他打開。只是這一次他的手正好打在她的手背上,發出一聲脆響,緊接著傳來蕭元娘下意識的一聲呼痛。

    被陸天霖打中的那只手,整個手背紅腫一片

    蕭元娘縮回手,只是快速地掃了一眼,又將目光放在陸天霖的身上,他給她的感覺很不對,安靜、暴躁、憤怒……她能感覺到,他的情緒很不穩定。

    她擔心地望著他,「天霖,你怎麼啦?」

    陸天霖冷漠地看著她,看著她紅腫的那只手,語氣滿是諷刺地問:「很痛嗎?」

    順著他的目光,蕭元娘看到了自己受傷的那只手,她下意識地將手藏到身後,沖他搖搖頭,「不痛,只是不小心弄撒了湯,燙到了而已,過兩天就好了。」

    「可是我痛。」陸天霖低下頭,眸色深深地看著她,伸手指著他的胸口,語氣悲痛地說:「心痛。」

    「天霖……」蕭元娘咬著嘴唇,回望著他,看到他眼中濃得化不開的悲痛,她的心也跟著疼起來,為什麼會這樣?

    「看到那個女人為難你的時候,我為你憤怒,看到那個女人故意弄撒熱湯燙傷你的時候,我為你心疼,可是就在我想站出來告訴那個女人沒有誰能這麼對你的時候,你卻毫不猶豫地將我送給了她。

    我說,我這一生只娶你一人,你當我在說笑;我說,我只想要你一人,絕不納妾,你當我是小孩子,在鬧脾氣。我千方百計地阻撓你替我納妾,你卻先斬後奏,弄來個知府千金,我想方設法地想讓你明白,我的心裡只有你,你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將我的心狠狠踩在腳下。」

    陸天霖抓住蕭元娘的兩隻手腕,將她扯進懷裡,低頭貼近她的面龐,近得幾乎鼻尖碰到鼻尖,「蕭元娘,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

    「天霖……」蕭元娘淚盈于睫,輕聲叫著他的名字,似乎除了叫他的名字,什麼也不會說。

    「你為什麼哭?可憐我、同情我嗎?還是嘲笑我!」陸天霖沖著她怒吼,明明受傷的是他,心痛的也是他,為什麼她要哭?明知道她心裡沒有自己,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一廂情願地愛上她,為什麼看到她哭,他還會難過?

    蕭元娘只是看著他流淚,搖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元娘,你到底要我拿你怎麼辦?」陸天霖鬆開箝制她的手,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為什麼你不能愛上我?不用像我愛你那麼深,只要有一分就夠了,一分就好,元娘……」

    「天霖,對不起、對不起……」蕭元娘真切地感受到了陸天霖的悲傷,可是她除了說對不起,什麼也說不出來。她緊緊地抱著他,抱著他直到將那份悲傷深深地鐫刻在心底。

   

    夜裡靜悄悄的,空氣中彌漫著悲傷,陸天霖和蕭元娘彼此相擁,無言了良久良久……

    許是發洩了心裡的委屈與憤怒,陸天霖的情緒有所好轉,他在她耳邊輕聲說:「元娘,放棄給我納妾的念頭吧,我只要你愛上我,哪怕只有一點也好。」語氣中帶著一絲央求,

    一絲誘惑,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期待,因為愛她,他終究還是不死心。

    蕭元娘的身體僵了一下,她很想答應他好,可是她不能。

    她相信他現在對自己的愛是出自真心發自肺腑的,可是一年以後、十年以後呢,他還能像現在這樣愛自己嗎?她相信他現在愛的是她,那是因為這些年來他的身邊只有她一個人,可是她不能確定比她更好、更美、更年輕的女人出現時,他還能保持初心,只愛她一個人。

    她不想賭,她寧願就這樣以姐姐的身分站在他身後,也不願承擔會永遠失去他的風險讓自己愛上他。

    更何況納妾的事情現在已經不是她說取消,就能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的,林月兒是知府大人家的小姐,豈是他們陸家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

    「元娘,答應我。」陸天霖再一次懇求她,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期盼。

    「對不起,我不能。」蕭元娘握緊了拳頭,強迫自己狠心地拒絕他,「天霖,林三小姐年輕漂亮、知書達理,又十分喜歡你,你們很般配。」

    陸天霖抓住她的雙肩,豁然將她從懷中推離,低頭看著她,「可她不想做妾。」他佈滿血絲的雙眸之中,醞釀著風暴。

    「你可以娶她做平妻,或者我可以做妾,將正妻的位置讓給她。」蕭元娘不敢看他的眼睛,低著頭小聲地說:「我不在乎名分,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呵呵,好一句不在乎。」陸天霖揚天笑著,笑聲中充滿了苦澀與自嘲,他居然還會對她心存期待,真是天大的諷刺,他怎麼會愚蠢到以為憑他三言兩語的自表忠心,她就會被他感動、為他改變?

    既然她不在乎,他又何必苦苦壓抑自己?瘋狂的念頭在陸天霖的腦中閃過。

    聽到陸天霖的笑聲,蕭元娘不安地抬頭,卻還未來得及看清他的表情,整個人突然騰空而起,卻是被陸天霖打橫抱了起來,她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脖子,驚魂未定,卻又被他丟在了床上。

    緊接著,她看到他瘋狂地撕扯著他的衣服,片刻間,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支離破碎地飄散在房間各處。

    當陸天霖光裸著身子朝蕭元娘壓下來的時候,她驚呆了,他血紅的雙眸中湧動著的慾望、憤怒和瘋狂,這樣的他讓她不安、讓她畏懼,這不是她認識的陸天霖。

    「不,天霖,不要。不要這麼對我,天霖!」她瘋狂地掙紮著、哭喊著,心如刀絞,可是他卻不為所動。

    他一隻手箝制住她的雙手,將她的雙手舉過頭頂,一隻手粗暴的撕扯她身上並不厚實的衣服,只聽得嘶啦幾聲清脆的裂帛聲,她胸前的衣襟被他暴力地扯開,露出裡面繡富貴牡丹花紋的桃粉色肚兜來。

    充滿慾望的呼吸聲深深淺淺地攪動著曖昧的氛圍,陸天霖低頭親吻她的嘴,她掙紮著別過頭避開,他不以為意,將密集的吻落在她的臉頰、脖頸、鎖骨,然後慢慢下移,隔著輕薄的肚兜銜住她胸前的一處柔軟。

    在蕭元娘身上游走的那只大手快速上移,罩上另一邊的柔軟,他的大手幾乎完全將她的豐盈罩在手心裡,他隔著布料輕輕地搓揉,這似乎無法滿足他的渴求,他的手用力地將那肚兜一把扯下,雪白的豐盈瞬間曝露在空氣中。

    火熱的大掌親密地覆蓋上她的柔軟,然後食指抵上她的乳尖輕輕旋弄,那櫻紅的乳頭早已經挺立起來,此時他的慾望越來越堅硬。

    「啊!」蕭元娘驚恐地呼喊著,不安地扭動著身子,可是她身體的扭動卻蹭到他勃發的慾望,硬如烙鐵般抵在她的腿上,一股越來越強烈的灼熱感從那頂端傅來,燙進她的肌膚裡。

    陸天霖的吻不斷下移,從胸口來到腰腹,脫下她礙事的裙子,又嘶地一聲扯掉她最後的褻褲,女人最秘密的私處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他的面前。

    蕭元娘本能地想合上雙腿,可是卻被他牢牢地壓住,他有力的雙手將她的雙腿往左右分開,擺出令人羞恥的姿勢。

    腿間最隱密的花園敞開在眼前,令他目光深沉閃亮,雙眸中薰染的情慾越加濃重,他低下頭,虔誠地親吻著令他目眩神迷的所在,片刻之後,他豁然站起身,一把扯掉自己身上最後的屏障褻褲,露出挺立已久、硬如烙鐵的粗大慾望,再次壓向了她。

    「啊,不要!」蕭元娘絕望地驚呼著,不知何時被鬆開的雙手不停地拍打、抓撓著他寬闊的後背,留下一道道紅痕,可是卻不能阻止他分毫。

    「元娘、元娘……」陸天霖呢喃著她的名字,一邊熱切地親吻著她,一邊將修長的中指探入她早已濕潤的花穴,感受著她的緊窒和顚栗,他來回抽動著手指,然後加入食指,直至她的花穴夠濕潤了,他抽出手指,將自己早已脹得發疼的慾望抵住她的花心。

    「不要,天霖,不要……」蕭元娘哭喊著、哀求著,可是他卻視而不見,只挑了挑眉,挺身一刺,可是只刺到一半就被異物阻擋,不能再深入。

    「好痛!」蕭元娘驚呼出聲,原本哭泣的小臉更是難受得皺成了一團。

    陸天霖心中生出些許憐惜來,卻不容許自己半途而廢,他再一次用力地深深刺入,巨大的慾望齊根沒入,蕭元娘慘痛的尖叫聲再次響徹耳膜,一股淫靡雜著血腥味在空氣中溢開。

    被緊窒狹窄的花穴緊緊包裹著的粗大慾望,刺激著陸天霖敏感的神經,他緊緊扣住她的腰肢,開始瘋狂地律動起來。

    彷佛要將長久以來的克制全部找補回來一般,他不知疲累地一次又一次瘋狂地侵佔著蕭元娘,一次又一次將火熱的種子撒在她的體內,直到她不知什麼時候暈厥過去,直到他終於饜足,為她擦拭過身體後,摟著她進入夢鄉。

   

    次日辰時,蕭元娘像往常一樣醒來,可是和往常不同的是,她醒來的瞬間全身的酸痛感便傳來,可是她還來不及追究全身的酸痛感由何而來,便被自己眼下的景況驚呆了。

    此時的她全身赤裸,頭枕著陸天霖的手臂,背貼著陸天霖的胸膛,而陸天霖尚在睡夢中,可兩隻手卻仍握著她胸前的豐盈。

    窘迫、羞澀、惱怒,各種情緒瞬間湧上心頭,百味陳雜,她難堪地扭動著身子,想要從他懷裡掙出來,卻突然感覺到陸天霖握住她豐盈的手動了動,一根老烙鐵般熾熱的硬物再次頂在她的腿股之間。

    昨晚發生的種種湧上腦海,蕭元娘瞬間淚如雨下,這一刻,所有的情緒都彙集成了悲痛,他說過只要她不願意,他不會勉強她,可是昨晚她聲嘶力竭地哀求他、懇求他,求他不要那樣對她,可他最終還是強暴了她。

    她一動也不動地躺著,維持著最初醒來時的姿勢,默默哭泣。

    「元娘。」興許是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陸天霖不再裝睡,伸手將她轉過身來面對自己,看到她臉上的淚水,陸天霖有些後悔昨晚的一時衝動。

    他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淚水,卻發現淚水越擦越多。

    「元娘,對不起。」他低頭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都是我不好,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蕭元娘沒有說話,也沒有睜眼,只是默不作聲地流著淚。

    「元娘,我們是夫妻,昨晚的事是很正常的事。」陸天霖吻吻落在蕭元娘潔白圓潤的肩頭,然後一寸寸朝著鎖骨蔓延。

    「元娘,我是你的丈夫,我有權對你做這種事,不是嗎?」他低啞的聲音在蕭元娘耳邊響起,充滿了誘惑。

    「元娘,從今天開始,別再把我當作那個你看著長大的病小鬼,把我當作一個普通的男人,當作你的夫君來看待,好嗎?」他埋頭銜住她左邊的乳尖,輕輕吮吸、舔舐,直到它堅硬挺立,又換到右邊,大手也變換著姿勢揉捏著她胸前的柔軟。

    此時的他不再像昨晚那樣急切,動作輕柔緩慢,他想帶給她快樂,讓她也體會到那種蝕骨銷魂的快感。

    「元娘,我承認,你是看著我長大的,可你不是我的姐姐,你也別再把你自己當做我的姐姐,試著把你自己當作我陸天霖的妻子,好嗎?」

    陸天霖一邊親吻她,一邊訴說著衷腸,他不只要讓她的身體感受到快樂,他還要讓她從心裡認識到他和她不是姐弟,而是一對夫妻。

    「元娘,我說過,我只想要你,它可以為我作證。」說著,陸天霖握著她的手將她牽引到自己腹部下,讓她握住那昂揚的熾熱慾望。

    蕭元娘驚呆了,想要抽回手,卻被他牢牢地掌控著,順著他的手上下擼動著,感受著手中的堅挺越加蓬勃、粗壯,她心跳響如擂鼓,身體卻莫名地感到一陣陣空虛,她下意識地夾緊了雙腿。

    也許是注意到了她輕微的舉動,陸天霖終於鬆開她的手,伸手探向她的腿間,意料之中地觸摸到一片濕意。

    「你濕了。」他在她的耳邊輕聲地說,她瞬間羞紅了脖子,為什麼會這樣?

    在他說話的時候,他的堅挺突然深深地進入她的身體,毫無預兆,突如其來。可是她濕潤的蜜液卻輕易地接納了他,與昨晚的痛不欲生相比,她只覺得身體的空虛被填滿了,一股無法控制的興奮感席捲了全身。

    蕭元娘咬緊了牙關,為自己內心那股夾雜著羞恥與滿足的快感所震驚。

    陸天霖一直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即便是進入她的那一刻也低吟著她的名字。可從頭至尾,蕭元娘都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顫抖著默默承受他給予她的一切。

    昨晚可以說自己是被強迫的,可是今天呢?她並沒有反抗,反而有些樂在其中。從激情的余溫中平復下來,蕭元娘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面對陸天霖,她沉默著,閉著眼睛,任由陸天霖摟著她。

    激情過後,陸天霖抱著她又躺了一會,然後準備起身,「我今天有要緊的事要出去一趟,你身子不舒服,今天就在床上休息一天,別下來了,我會吩咐人將飯給你送進來。」

    蕭元娘還是沒說話,等陸天霖走後,她將自己整個埋進了被子裡。

    順親王要準備回京都了,內務府的那筆買賣前些日子也確定交給陸家了,陸天霖今天就是去簽訂買賣契約,這件事確定下來,過幾天順親王就要返回京都,他和卓月明商量著趁這幾天再帶順親王四處走走逛逛。

    接觸的時間長了,陸天霖和順親王兩人現在見面已經不需要寒暄,二人直奔重點,快速地簽訂契約,搞定買賣的事情。

    這時作陪的卓月明再也憋不住了,懷著壓抑不住的八卦之心開口就問:「陸兄,聽說你要娶林知府的第三女做妾,這是不是真的?你之前不是還說今生只娶蕭元娘一個,再也不娶任何女子?這才過了多久啊,怎麼就變卦了?還是說,那林知府家的三小姐真的是花容月貌,讓你一見傾心,準備移情別戀了?」

    提到這個事情,順親王也是一副趣味盎然,等著聽八卦的模樣。

    陸天霖有些哭笑不得,這都是些什麼人啊?哪有一點大家公子、當朝權貴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兩個八卦婦人。

    「說到這事,還有一事想請卓兄幫忙。」

    卓月明以為他要轉移話題,果斷揮手拒絕道:「幫忙的事晚點再說,先說說你即將迎娶林知府女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不會真的是你家河東獅給你包辦的吧?話說,你家那河東獅真不是一般人,居然真給你找來個美妾,我算是服了。」

    陸天霖想要暴走,如果不是礙于順親王也在場,他估計直接就開揍了,他這交的都是什麼朋友啊?

    見陸天霖面色不對,順親王忍下笑意,打斷卓月明的自說自話,道:「卓公子,我們還是讓陸公子自己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卓月明這才閉上嘴,一臉等著聽故事的表情看著陸天霖。

    陸天霖額上青筋直爆,生生憋住,恭聲說道:「我說想請卓兄幫的忙就是這件事。」

    「此話怎講?」

    「林知府想將女兒嫁給我,可我不想娶,偏偏這事又是由家母和內子挑起的,現在說拒絕的話,怕林知府在面子上過不去,暗中為難陸家。卓兄也知道,我們陸家家小業小,禁不起折騰啊。所以想請卓兄幫幫忙,免了兄弟我一場劫數。」

    「這麼說,你沒打算娶林知府的女兒?還是一心一意地只想守著你家那位河東獅?」卓月明驚訝萬分。

    當初見陸天霖為了納妾的事喝悶酒,卓月明就覺得這傢夥不正常,哪個男人不想三妻四妾啊?只有他,老婆給他納妾,他居然不樂意,還整天喝悶酒。

    這陣子聽說他要娶林知府的女兒過門,卓月明還在樂著,心想這傢夥終於開竅了。哪曾想,居然、居然還是這麼死性不改、負隅頑抗,真不知道那個河東獅蕭元娘給他吃什麼藥了。

    陸天霖笑了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們遇到了對的人,就會明白我為什麼非內子不可了。」

    「這件事,還是我派個人去吧。」順親王笑著說:「林知府是四品官員,卓公子的父親雖是三品官職,可卓公子本身並沒有出仕,由他去說,只怕那林知府不買帳,還是本王派個人去知會那林知府吧。」

    「對,王爺的話分量十足,估計當今這世上就沒人敢不買王爺的帳。」卓月明點頭稱是,順便拍拍馬屁,反正不要錢。這事還真像順親王說的,他的話估計還真不好使。

    陸天霖感激地對順親王翰了一躬,「謝王爺大恩。」

    順親王笑著搖搖頭,看著陸天霖的目光中居然有一絲羡慕。

    晚上陸天霖回到寧香院,卻沒在床上看到蕭元娘的身影,於是起身去麗景軒尋人,卻依然沒看到人,又派人去甯安苑問,回說也不在陸老爺和陸夫人那。

    這下子,陸天霖著急了,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怎麼就突然消失不見了,於是他召集眾人分院落的去找,待眾人將整個陸府都找了個遍,卻依然沒找到。

    陸天霖這才想起來去問守寧香院院門的婆子今天有沒有見過蕭元娘,那婆子回說沒看到少夫人出門。陸天霖這才恍然,他回來就直奔正房臥室,卻不曾查看別的屋子,找了偏廳和花廳之後,他終於在暖閣找到了人。

    此時的蕭元娘早躺在暖閣臨窗的貴妃榻上睡著了,只是睡得似乎並不安穩,眉頭緊蹙,神色也不安寧。

    陸天霖松了口氣,悄聲走過去,輕輕地替她拉了拉被子,附身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這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其實蕭元娘早就被屋外的吵雜聲吵醒了,聽著他焦急萬分地派人四處尋找自己,她心暖暖的,帶著一絲喜悅,感覺到他慢慢地朝自己走來,本以為他會強勢地將自己抱回房,可他卻只是留下一個輕吻。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在躲著他,怕見了他尷尬,所以才放任自己的吧?

    陸天霖的一舉一動無不表明他將她深深地放在了心裡,如此的深情,她卻不能冋報給他,她拽緊了手裡的被子,夜不成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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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1:36: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次日,蕭元娘故意賴在榻上裝睡,等到陸天霖吃過早飯出門之後才起身,梳洗、吃飯,剛剛收拾妥當,甯安苑的大丫鬟文菊便來尋她,說是陸老爺和陸夫人找她。

    蕭元娘跟著文菊來到甯安苑,陸老爺和陸夫人正等著她,兩人神色間都有些坐立不安的焦急之色。

    問過安,陸家老兩口又是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在示意讓對方開口。

    此時的情形和當初他們提議給陸天霖納妾的時候何其相似。蕭元娘會心一笑,主動開口說:「爹、娘,有什麼事,你們只管說就是。」

    陸老爺點點頭,又歎了口氣,說:「是為了林知府家三小姐的事,前天林知府父女回去後,昨天又派人來知會我,說林三小姐不願嫁過來做妾。」陸老爺說話的語氣滿是愧疚,

    頓了頓,接著說:「林知府的意思,是希望我們能將你眨妻為妾,娶他的女兒為天霖的正妻。」蕭元娘心中一痛,卻強自忍下,事情終於還是演變成了這樣的局面。

    這時陸夫人突然插口道:「不過,元娘你放心,我們沒同意。」

    陸老爺繼續說:「我讓那人給林知府回了話,我們可以讓天霖娶他的女兒為平妻,卻絕不會將你眨妻做妾,而且你先進門,那林三小姐即便是以平妻的身分嫁進來,也必須叫你一聲姐姐。」

    「是啊是啊,元娘,如果林知府這都容不下你,那我們就推了他們家這門親事,就算陸府因此遭遇什麼不測,我們也一定護你周全。」陸夫人的話雖然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也很容易讓人誤會,可是蕭元娘知道,這些話都是出自真心。她能感受到陸家二老對她的呵護和關愛,也正因如此,她不能讓他們為難。

    「爹、娘,你們不用擔心我,不管你們怎麼決定,告訴我一聲就行,我都沒意見。」

    蕭元娘微笑著,誠心誠意地說:「俗話說,民不與官鬥,我們陸家是商戶,和知府大人鬧起來會吃大虧。如果林知府不能接受林小姐和我同為平妻,你們就答應林知府的要求,將我貶做妾吧,我不在乎名分,真的。」

    這是陸天霖第三次聽到蕭元娘說她不在乎名分,第一次是她對林月兒說的,他當時躲在一旁,聽得真真切切,第二次是前天晚上,他以林月兒不甘為妾做藉口,想要勸她打消給他納妾的念頭,結果她說她不在乎名分,可以讓位,現在又讓他聽到了第三次。難道他做的還不夠多,還不夠明顯嗎?難道還不夠讓她明白他對她的在乎,他對她的愛嗎?

    他以為經過前天晚上的事情和昨天早上的談話,能夠讓她明白,他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而不是不是她的弟弟,不是那個病懨懨又還沒長大的孩子。

    他以為經過那些事以後,她會慢慢地有所改變,可是一切不過是他的奢望罷了,陸天霖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千瘡百孔了,此時那數不清的空洞中正在往外流血。

    「不在乎名分?呵呵,你是不在乎名分,還是不在乎我?」陸天霖怒極反笑,他一路笑著走進去,陸老爺、陸夫人,再到蕭元娘,他一個接一個地從他們身邊經過,又一個接一個地凝視一眼,最後在大廳正中間站定。他面對三人,語氣平靜地說:「我,陸天霖,今生今世只娶一個妻子,絕不納妾,更不會娶平妻。」

    撂下話,留下呆滯又不安的三人,轉身離開。

    這時,林知府家來人了,來的還是昨天那個傳話的人,說是林知府答應陸老爺要求,將林月兒嫁過來做平妻,還說冬月初八是好日子,讓陸家那天去下聘,成親的正日子則定在了臘月十八。

    林知府雖然答應陸老爺的要求,讓林月兒做平妻,可隨即卻又單方面決定了下聘和成親的時間,其強勢的態度可見一斑。

    送走林府傳話的下人,陸家二老愁腸百結,眉頭都快打結了,也不說話,只一個勁地歎氣。

    陸天霖說了,今生今世只娶一個妻子,雖然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靜,可是他們卻知道,這是他最決絕的一次表態。

    他已經有蕭元娘這個妻子,可是林知府那邊又不能得罪,必須得娶。這可如何是好?若是以往,他們早把勸說陸天霖的重責大任交給蕭元娘了,可如今這件事,還怎麼讓她去跟他開口啊?

    偌大的甯安苑正廳籠罩著一片愁雲慘霧,大廳裡靜悄悄的,除了歎息聲,還是歎息聲。

    過了良久,蕭元娘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撲通一聲,跪在陸家二老面前。

    「元娘,你這是做什麼?地上涼,趕緊起來。」陸家二老見狀都嚇了一跳,雙雙上前來扶她,可是卻被蕭元娘堅決地拒絕了。

    「爹、娘,請你們聽我說。」蕭元娘給陸家二老磕了一個響頭,接著說:「我爹告訴我,當初我嫁進陸家之前,曾和你們有過協議,對吧?」

    陸家二老心頭一跳,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都不安地看著她,點點頭。

    蕭元娘平靜地說:「當初你們曾答應我爹,等我嫁進陸家沖喜之後,無論天霖是死是活,都會給我自由。說是若天霖死了,我可以留在陸家以少夫人的身分安享一世的榮華富貴,也可以大歸另行再嫁,若是天霖僥倖活了下來,我也可以做一輩子的陸家少夫人,或者待他十八歲後,和離大歸另嫁他人。」

    陸老爺顫聲問道:「元娘,你說這個是想做什麼?」

    蕭元娘又給陸家二老磕了一個響頭,語氣堅定地說:「現在天霖已經過了十八歲生辰,元娘懇請你們兌現當初的承諾,准許元娘下堂求去。」

    聞言,陸老爺聲色俱厲地喝道:「元娘,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陸夫人蹲下身,一把將蕭元娘摟入懷中,痛心疾首地拍打著她的後背,大哭道:「我的傻孩子,你何苦這樣難為自己?你放心,有爹和娘在,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如果這都看不出蕭元娘的心思,陸家二老就白活了幾十歲了,二人一聽就知道,蕭元娘這是在為他們著想,在為陸家著想。

    既然陸天霖說了只要一個妻子,而林知府那邊又不敢得罪,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讓她離開,可是陸家二老是打從心眼裡疼愛蕭元娘,如今她又為了陸家做出如此犧牲,陸家二老心裡的憐惜可想而知。

    「元娘不委屈,這是元娘的心裡話。」蕭元娘抱著陸夫人,微笑著安慰她,「你們就成全元娘吧。」

    看到蕭元娘的堅持,陸老爺心裡蹭蹭蹭地直冒火,手啪的一聲,拍在身旁的茶桌上,嘴裡連聲怒吼:「逆子、逆子、逆子!」

    陸夫人見狀嚇了一跳,站起身走過去拉住陸老爺的胳膊,顫聲叫道:「老爺。」

    「逆子、逆子。」陸老爺滿眼疼惜地對蕭元娘說,「好孩子,你哪也別去,在這等著我們回來。」說完,拉著陸夫人往外走。

    「老爺,我們這是去哪啊?」陸夫人膽怯地跟在陸老爺身後,這還是和他成親幾十年來,見他發過的最大的一次火。

    「去找那個逆子。」

    陸家二老在外院書房找到陸天霖的時候,他正一臉呆滯地站在視窗發呆。

    陸老爺剛一進門就破口大駡,「逆子,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才甘心?」

    陸天霖呆滯的表情變成了驚訝,疑惑地問:「爹,出了什麼事?」

    「出了什麼事,你居然還敢問出了什麼事?」陸老爺指箸他氣不打一處來,如果不是陸夫人攔著,他都想上去甩他兩個大耳光,「什麼叫今生今世只有一個妻子,什麼叫不納妾、不娶平妻?」

    陸天霖聽到這話,心中泛苦,居然是為了這個而來。

    「你這是想逼走元娘嗎,啊?」

    陸天霖眉頭一皺,他什麼時候想逼走蕭元娘了,他只是想讓他們打消逼他納妾的念頭罷了。

    「林知府那邊是我們能得罪的嗎?我們不能得罪,也得罪不起,所以林三小姐你必須娶,你說你只娶一個妻子,你要將元娘置於何地?」陸老爺怒聲喝問。

    陸天霖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問道:「元娘怎麼說?」

    「你還好意思問,為了你、為了咱們陸家,元娘竟然跪在我們面前,自請下堂求去。」

    自請下堂求去,聽到這幾個字,陸天霖猶如五雷轟頂,整個腦海一片空白,片刻之後,卻又如墜冰窟,渾身上下從裡到外都冷透了。

    他說今生今世只娶一個妻子,絕不納妾,更不會娶平妻,為的就是再給蕭元娘最後一次機會,也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他在賭,賭他的決絕能否換來她一絲一毫的在意,儘管心已經被她傷得千瘡百孔,可他還是心存僥倖,抱著那一絲奢望和不甘心,希望等來蕭元娘的愛。

    可是他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

    「天霖,這事是你不對,快去跟元娘道歉。」陸夫人上來拉陸天霖,陸天霖卻避開陸夫人,轉身朝書桌走去。

    陸天霖提筆蘸墨,在宣紙上快速地寫下,休書。

    陸夫人跟在他身後,看到他寫的字,立刻驚叫道:「天霖,你寫休書做什麼?」

    陸天霖頭也不抬地說:「寫休書,自然是休了蕭元娘,既然她一心求去,我們何不成全她?」

    陸老爺一聽,可了不得了,頓時暴怒,四下張望,正好看見牆角梅瓶裡插著一根雞毛撣子,快步走過去,抽出雞毛撣子就朝陸天霖沖過去。

    「你這個逆子,忘恩負義的東西,當初若不是元娘,你能活到現在嗎?」陸老爺一邊說,一邊毫不留情地用雞毛撣子狠狠打在他後背,「想寫休書休了娘,你長本事了啊,逆子!」

    陸老爺只管左一聲逆子,右一句忘恩負義地罵著陸天霖,下手更是一下比一下重地抽在陸天霖身上。陸夫人心疼兒子,上去攔了一下,手就被雞毛撣子抽了一下,頓時現出一條細長的紅痕來。

   

    陸天霖將陸夫人推到一邊,任由陸老爺抽打,卻依然保持著挺拔的身形不動,手下的筆卻毫無凝滯,將休書一氣呵成。

    休書寫好,陸天霖也不管陸家二老了,拿著休書逕自走出書房,直奔甯安苑。

    看到大步走進來的陸天霖,蕭元娘愣了一愣,隨即便看到面色冰冷的陸天霖將一張紙摔在自己臉上,用一種彷佛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著她,冷冷地說:「這是你要的休書,從現在起,你蕭元娘和我陸天霖再沒有任何瓜葛。」

    蕭元娘一臉震驚地看著陸天霖,為什麼她感覺他換了個人似的,讓她覺得如此陌生,如此冰冷?

    捧著休書的雙手在微微的顫抖著,看著手裡的休書,她的心不可抑制地疼起來,這明明是她自己求來的,可為什麼會如此難過?

    「請你立刻離開陸家。」

    蕭元娘不敢置信地抬頭望向他,卻只看到他的後腦杓,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他拖拽著往外走去。

    陸天霖拽著蕭元娘的手臂,將她往大門方向拖著走,一路上引來數十個府裡的丫鬟、婆子、小廝尾隨。

    「少爺,您拽著少夫人去哪啊?」

    「少爺,您這是做什麼?」

    「少爺,您輕點,您這樣少夫人會受傷的。」

    「少爺,您慢點,少夫人跟不上您啊。」

    「少爺,您弄疼少夫人了。」

    「少爺……」

    陸天霖對眾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拖著蕭元娘很快走到大門口,他直接將她拖到門外,不顧眾人的疑惑與阻攔,回身準備將大門關上。

    可是門關到一半,卻被匆匆趕來的陸老爺和陸夫人遏止。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逆子,你敢關門試試。」陸老爺快步跑過來,伸手就是一雞毛撣子抽了上去,直到陸天霖鬆開握在門扉上的手,這才將他推到一邊,把門打開。

    這時陸夫人也趕了過來,她直接走到門外,拉了蕭元娘的手,就要將她牽進門,卻聽陸天霖冰W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如果你們今天把蕭元娘帶進陸家大門,我立刻就離開,也不會再回來。」說完這話,他立刻轉身往內院走去。

    「逆子啊逆子。」陸老爺大罵著,舉起雞毛撣子就準備抽上去,可惜陸天霖走得太快,這一下愣是沒打著。

    陸天霖走了,陸老爺也不再管他,邁步走出大門外,愧疚萬分地對蕭元娘說:「元娘,爹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那逆子的委屈。」

    「爹……陸老爺,您別這麼說,我不委屈,這本來就是我要求的。」蕭元娘臉色蒼白,嘴角卻依然掛著微笑,「您也別責怪天霖……陸公子了,這本就不是他的錯。」

    聽到她這般說話,又這般的改稱呼,陸夫人流著淚傷心地問:「元娘,你這是要跟我們生分了嗎?在我心裡,可從來都是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的啊。」

    蕭元娘也很傷心,難受地叫了一聲:「娘,對不起,都是元娘不好。」

    「好孩子、好孩子……」陸夫人緊緊地抱住蕭元娘,不住地哭。

    不遠處的陸府下人這會都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紛紛跟著哭起來,可是又沒人敢說讓她留下來的話,陸天霖都發了話了,要是蕭元娘留在陸家,他就離家出走,不管怎麼說陸天霖才是陸家真正意義上的主人。

    「你去帳房支取一萬兩銀子來。」

    「你去給少夫人安排一輛馬車。」

    「你、你,還有你,去把少夫人的衣服、首飾統統收拾好後,拿出來。」

    陸老爺趁著陸夫人拖住蕭元娘的時候,回身小聲吩咐底下人去辦事。

    蕭元娘沒有主子的派頭,待人寬和,深受陸府上下人等的擁戴,一說是替她辦事,個頂個的俐落,拿銀票的、收拾包袱的、安排馬車的,都以超乎想像的速度迅速辦妥。

    陸老爺接過下人遞過來的一萬兩銀票,轉手遞給陸夫人,並給她使了個眼色,陸夫人明瞭地點點頭,悄無聲息地將銀票塞在了蕭元娘的衣服袖袋裡。

    「好孩子,這是我和你爹給你的幾張銀票,錢不多,你就別推辭了,不然我們於心不安。」

    「謝謝爹、謝謝娘。」蕭元娘誠心道謝,既然陸夫人說是幾張銀票,想來也不會太多,於是她也沒去看那銀票到底是多少。

    「元娘,你先回家住幾天,等天霖氣消了,我們再去接你回來。」陸夫人抹著眼淚說。

    蕭元娘有些勉強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馬車來了,丫鬟、婆子們將蕭元娘的包袱放在馬車上,這才扶她上去坐好。

    「爹、娘,還有陸家的大傢夥們,元娘在這裡跟你們道別了。」蕭元娘朝著眾人揮揮手,放下了車簾子。

    「元娘,保重身體。」

    「少夫人,您保重啊。」

    在眾人的道別聲中,馬車朝著遠處快速駛去,很快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蕭元娘的家在臨安城以西二十裡遠的一個小村子裡,到家的時候恰逢中午,蕭元娘的父親和三個弟妹都在家。

    看到她回來,一家人都很高興,二郎、三郎幫忙把東西從馬車上拿下來的時候,都有些驚訝,所有東西都用布包著,兄弟倆也不知道裡面究竟是些什麼,只覺得一包一包的居然有七八包那麼多。

    三郎心直口快,今年十六歲了,卻還跟沒長大的孩子似的,張口就間:「大姐,你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回來,不會是把整個陸家都搬回咱家來了吧?」

    二郎年長些,今年十八,性格也略沉穩些,聽到三郎的話,不由在他的腦門上狠狠地敲了一下,「會不會說話??」說著,又偷偷地打量了一眼在旁邊幫忙的馬車夫。

    陸家的下人還在呢,這小子還這麼口沒遮攔的,要是這話傳到陸家人的耳朵裡,讓陸家以為他們蕭家人都貪圖他們陸家的錢財,以後大姐還怎麼在陸家待啊。

    「我就隨口說說嘛。」三郎撇撇嘴,還是有些不死心地小聲問二郎,「二哥,你不覺得大姐這次帶回來的東西實在有點多嗎?」

    二郎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沒說話。

    卸下東西,馬車夫婉拒眾人留飯的好意,道了別,駕車離開。

    待馬車夫離開,三郎再也忍不住了,追著蕭元娘問:「大姐,你這次回來準備住幾天啊,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

    蕭元娘苦著臉,假意歎了口氣,一臉幽怨地說:「我剛回來,你就準備趕我走了?」

    三郎被蕭元娘的反應弄得直發懵,隨即一臉慌張地連連搖手,「沒,大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四娘從廚房端著菜出來,見狀笑著說:「三哥,你怎麼這麼笨啊,大姐在跟你開玩笑呢。」

    四娘今年才十二歲,說話的聲音脆生生的很好聽,也許因為年紀最小,家裡人都很寵她,尤其是蕭元娘,所以她從來都不怕蕭元娘,跟蕭元娘很是親近。

    「大姐,你怎麼可以這樣嚇唬我?」三郎剛抱怨,腦門上又被二郎敲了一下,「還不去幫忙端菜啊?」

    「就知道欺負我。」三郎沖二郎做了個鬼臉,轉身去了廚房。

    飯菜擺上桌,一家五口都入了座,小戶人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再加上蕭家人感情深厚,所以每次飯桌上都很熱鬧,蕭元娘也很開心地笑著和弟妹們說著話,只有蕭父神色間隱隱有些擔憂。

    「元娘,你這次回來準備住幾天?」蕭父放下手裡的碗筷,目光直直地看著蕭元娘。

    這個問題三郎已經問了三遍,四娘剛剛也問了一遍,可是每次蕭元娘都避而不答,現在面對蕭父的逼問,她終於沒辦法再逃避了。

    她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氣,扯出一個自認為很自然的笑容,說:「我這次回來就不回陸家了。」說著,故意表情嚴肅的指著二郎、三郎,「你們兩個以後可得負責養我哦。」

    眾人都一臉震驚地看著她,三郎乾笑著,不確定地問:「人姐,你在跟我們開玩笑吧?」

    四娘也很驚訝,卻是眾人中唯一一個露出喜悅的,「大姐,太好了,以後你就可以一直跟我們住在一起了。」

    她十二歲了,在姊弟四人中最小,可是卻並不代表她什麼都不知道,她大姐的事,她早就聽三哥說過了,大姐是為了他們兄妹三個才不得已嫁到陸家沖喜的,為了他們幾個,大姐已經委屈了自己這麼多年,現在終於可以從陸家解脫出來,實在是太好了。

    二郎沉默了一會,語氣嚴肅而鄭重地說:「大姐,以後我會養你的。」十八歲的二郎已經有了足夠的穩重與擔當。

    聽到二郎的話,三郎也跟著表態,「還有我。大姐,你放心,有我和二哥在,一定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蕭元娘紅了眼眶,沖二人笑著點點頭,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沒有陸天霖,她還有二郎、三郎。從十五歲以後,她的生命中就只有陸天霖,像二郎、三郎一樣的弟弟陸天霖……

    想到陸天霖,蕭元娘突然淚如雨下,根本就不一樣啊,陸天霖和二郎跟三郎是不同的,她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楚意識到陸天霖於她而言,和二郎、三郎是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她一直認定自己當陸天霖是弟弟,一直以來她也是把他當做弟弟來對待的。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感情已經變了,她對陸天霖的感情早已經脫離了姐弟,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認,也不願面對。

    此時此刻,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大姐,你怎麼啦?」四娘擔憂地遞給她一條手絹。

    蕭元娘強抑制住內心的傷痛,擦了擦眼淚,搖頭說:「沒事,我就是太開心了,突然覺得你們都長大了。」

    四娘傾身過去,雙手摟住蕭元娘的腰,將頭靠在她肩膀上,話裡有話的低聲應和:「是啊,我們都長大了。」所以大姐不用再為了他們,委曲求全地待在陸家了。

    「好啦、好啦,都吃飯吧,吃過飯二郎、三郎還要去上工。」蕭父出聲打破屋裡沉悶而凝重的氛圍,結束了這個有些沉重的話題。

    從始至終,誰也沒有問她原因。他們不是不好奇,他們只是表達了對蕭元娘的歡迎與包容,不管原因為何,他們都樂意為她今後的人生擋風遮雨,這就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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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吃過飯後,四娘負責收拾碗筷,二郎、三郎都趕著去上工,他們兄弟倆早幾年的時候就開始在附近小鎮上的一家木具店做學徒學木工,幾年下來,兩人都已經學得有模有樣了。

    尤其是二郎,因為年長,多學了兩年,又捨得吃苦,肯下工夫,現在已經跟店裡的三等木工師傅一樣,每月拿一兩銀子的工錢了,而三郎每個月的工錢少點,也有五錢銀子。

    待兄妹三個都各自忙各自的去了,蕭父這才跟著蕭元娘回了她的房間。

    蕭元娘知道,這件事能瞞住三個弟妹,卻怎麼也逃不過父親的法眼,於是很坦然的面對父親,「爹,有什麼話,您就問吧。」

    蕭父躊躇了半晌,終是凝聲問道:「是你自願回來,還是陸家人趕你?」雖然這話問了也沒用,可蕭父終究還是問出了口。

    「是我自己要求的。」蕭元娘扯了扯嘴角,努力想要扯出一個微笑,「爹娘……陸老爺和陸夫人都不同意,是我自己堅持的。」

    活得久的人似乎總比年輕人多個心眼,蕭父一下就從她的話中聽出了關鍵,皺眉問道:「你公公、婆婆不同意,那就是天霖同意了,是他讓你回來的嗎?」

    蕭元娘無言以對,只是默默地低下了頭,當初自請下堂確實是出自本意,可是陸天霖沒有挽留她,反而毫不留情地寫下休書,決絕地將她趕出陸家卻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你不是說他當你是姐姐,對你很好嗎?」蕭父有些憤怒,「你可是看著他長大的,他對你就沒有一點感情?你說要離開,他就眼睜睜的看著你回來了?」

    「不是的,爹,您誤會了。」蕭元娘不希望蕭父誤會陸天霖,連忙解釋,道:「天霖要和林知府的女兒成親了,可林知府不想讓他女兒嫁到陸家做妾。您也知道,林知府是朝廷命官,陸家只是商戶……」

    「所以陸天霖就休了你,準備娶林知府的女兒為妻?」蕭父怒上心頭。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蕭元娘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為什麼她越解釋,父親反而越誤會陸天霖?可是她為什麼要解釋?又為什麼要在乎父親是否誤會陸天霖?她和陸天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啊。

    陸天霖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從今天起,你蕭元娘和我陸天霖再沒有任何瓜葛。

    再沒有任何瓜葛……蕭元娘突然悲從中來,大哭著撲進了蕭父的懷裡,「爹,您什麼都別問了好不好?什麼都別問了,跟天霖沒關係,一切都是女兒自願的。」

    看到如此崩潰的蕭元娘,蕭父驚愕不已,他心裡歎了口氣,輕輕地拍扶著她的頭,低聲應道:「好、好,爹什麼都不問了,都不問了。」

    當初將蕭元娘嫁進陸家沖喜,終究還是害了她啊。都怪自己沒用,連自己的兒女都養不活,還要女兒用她一生的幸福去交換,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寧可去乞討,也斷不會拿女兒去換錢。

    時間靜靜地流淌,父女二人都沉靜在屬於各自的悲傷中,良久良久。

    待兩人心緒平靜下來,蕭父替蕭元娘擦著眼淚,語氣柔和地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回到家,一切有爹在。」

    「嗯。」蕭元娘點頭,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伸手從左衣袖袋裡掏出一疊銀票來。

    「這是離開陸家的時候,陸老爺和陸夫人給我的。」蕭元娘將銀票遞給父親。

    蕭父接過來一看,頓時就是一個激靈,嘴唇哆嗦地說:「元、元娘,你怎麼能要陸家這麼多銀子?」

    蕭元娘一愣,又把銀票拿來回來,一看,一千兩一張的,一共有十張,整整一萬兩銀票,她頓時也驚呆了,「陸夫人明明說的是幾兩銀子啊,怎麼……」

    「這銀子咱不能要,有時間給他們送回去。」

    蕭元娘第一想法也是這個,可是想到二郎、三郎和四娘,她猶豫了,二郎十八歲,三郎十六歲,都到了娶親的年紀,四娘雖然才十二歲,可是也是時候相看人家把親事定下來了,這樁樁件件都需要花錢,而且她以後都要留在家裡,不能真的全靠二郎、三郎養著吧。

    「爹,這些錢……」

    「你先放著,以後有機會再還回去。」蕭父果斷地作出了決定。

    臨安城外,護城河邊,陸天霖和卓月明正陪著順親王散步閒聊。

    「天氣漸漸冷了,是時候該回京了。」順親王看著河邊成排的枯樹,語氣有些漠然,似乎對於回京之事不是那麼熱衷。

    「其實王爺大可不必這麼著急,眼下離年節還有將近三個月的時間。」卓月明說。

    「該辦的事都已經辦完了,只可惜……」順親王回眸看了一直默不作聲走在最後的陸天霖,只可惜,看不到他和蕭元娘最終的結局。

    就在這時,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像花蝴蝶一樣從遠處飛奔過來。

    遠遠守護在身後的王府護衛本來準備攔住那個女人的,順親王卻搖頭示意那護衛退下,於是那個女人毫無阻攔地沖到了三人的面前。

    這女人很年輕也很漂亮,因為剛剛的奔跑,小臉透著微紅,十分嬌豔美麗,來人正是林知府家的三小姐林月兒。

    林月兒用捏著小手絹的手拍了拍胸口,緩了一口氣,這才施施然走到三人面前,朝著順親王和卓月明微微福了一禮,「月兒見過二位公子。」

    順親王沒有說話,他不認識這個女人。倒是卓月明語氣平淡地道:「林小姐不必多禮。」

    站在一旁的陸天霖微微皺了皴眉,很快又恢復了他最近慣有的面無表情。

    林月兒追到這來不是為了卓月明和面前這個她不認識的男子,所以見過禮之後便不再多做攀談,轉身朝陸天霖望過去,眉目間的喜悅也跟著蕩漾開來。

    「陸公子。」她語氣歡快地叫了一聲,聲音中洋溢著毫不遮掩的小得意,「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陸天霖皺緊了眉頭,這個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你為了我休掉蕭元……蕭姐姐的事,我都知道了。」林月兒開心地說:「我知道你一定是怕我受委屈,所以才這麼做的,對不對?」

    休妻?站在一旁看戲的順親王和卓月明險些驚掉了下巴,這才幾天功工陸天霖怎麼就休妻了?他們錯過了什麼?難怪總覺得陸天霖這幾天都心不在焉的,整個人冷得跟塊活動的冰雕似的。

    陸天霖冰冷地問:「誰告訴你我休妻了,又是誰告訴你我會娶你?」

    林月兒微愕,下意識地說:「我爹說你把蕭元娘休了啊,我爹是不會騙我的。」

    「呵呵。」陸天霖冷冷一笑,語帶嘲諷地說:「這麼說,也是你爹告訴你,我會八抬大橋娶你進陸府當少夫人羅?」

    「難、難道不是嗎?」林月兒有些拿不准陸天霖的態度,按理說,陸天霖為了她休掉原配妻子,必然是因為喜歡她。可現在看他的態度,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我爹說下聘的日子和成親的正日子他都給我們挑好了。」

    陸天霖突然大笑起來,半晌之後,他才冷冷地對林月兒說:「我,陸天霖這一輩子,只會娶一個女人,很可惜,那個人不是你。」

    林月兒臉色大變,一直維持的溫婉賢淑瞬間消失無蹤,「那個人是誰,蕭元娘那個老女人嗎?她憑什麼?她又老又醜,哪一點比我好?」

    「在我心裡,你連跟她相提並論的資格都沒有。」

    「陸天霖,我恨你,我會讓你後悔的。」林月兒恨恨地哭著跑開。

    看著她快速遠去的背影,卓月明不由得一陣唏噓,他可是知道,當初林知府拜訪他爹,暗示過想將女兒嫁給他為妾,阿彌陀佛,幸虧他爹以還沒給他娶妻不好先納妾為由,給拒絕了。就這女人,前一刻還溫婉可人地給他們見禮,下一刻就張牙舞爪地破口大駡,想想就覺得恐怖。

    「陸兄,你真的休妻了?」卓月明調侃道。如果說一開始他還有所顧忌,怕觸及他的傷心事,可是聽他的語氣,就算把那河東獅休了,似乎還是認定了她,照這樣看來,恐怕遲早還得把人找回來。

    陸天霖瞥了他一眼,冷哼道:「聽說卓總兵親自給你提了一門親事,想來好事將近了?」

    卓月明臉色一變,當即翻臉道:「有你這麼做兄弟的嗎?專拿刀子往人心窩子上紮的?」

    說到卓月明爹的給他提的那門親事,他就有種要瘋掉的感覺,明明有一大堆名門閨秀等著他挑,可他爹偏偏給他提了一門江湖人家的女兒。好吧,出身不是問題,問題是,第一次見面,那女人居然把他揍了,還一臉嫌棄地說他是繡花枕頭、軟腳蝦。

    陸天霖淡聲道:「彼此彼此。」

    「陸公子。」順親王神色依然慵懶,只是言語間多了一絲抱歉,「前幾天答應你的事,我本來準備臨走之前親自去跟林知府說的,誰知卻害得你休妻。」

    「王爺多慮了,休妻之事跟王爺無關,跟王爺幫忙之事也無關。」陸天霖苦笑了一下。如果蕭元娘心裡沒有他,就算他提前退了林月兒的親事,她還會給他找來張三小姐、李三小姐的。

   

    回到蕭家已經好幾天了,蕭元娘總有些魂不守舍,農忙時節已經過了,田裡的莊稼不需要侍弄,家裡的活計有四娘操持,二郎、三郎每天按時去小鎮木具坊上工,就連蕭父都有事情做,只有蕭元娘整天無所事事。

    以前在陸家的時候,整個陸府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是她在打理,雖然忙碌,卻很充實。

    可是回到家,家裡人顧慮她的感受,怕她吃苦受累,一個個地都教她歇著。正因為如此,閑著沒事可做的蕭元娘總是不自覺地想到陸家,想到陸家二老,想到陸天霖。

    從彷徨無助地嫁進陸家,到深得陸家二老的喜愛.,從陸天霖對她毫不遮掩地排斥、抗拒,到他抱著她說他今生只娶她一個人……

    想到開心的事,她會不自覺地揚起嘴角,甚至輕笑出聲,想到她和陸天霖一次又一次的爭執、吵鬧,直至被陸天霖寫下休書丟出陸家大門,她又情不自禁地無聲淚落,每一天她都在重複著從笑到哭,再從哭到笑。

    這樣的日子,過了好幾天,她覺得再不找點事做,也許真的會瘋掉,於是在四娘提出反對意見之前,她逕自提著家裡的髒衣服朝河邊走去。

    初冬的河水雖然離結冰還早得很,可是已經十分冰冷。

    蕭元娘憑著記憶中的工序,將衣服在河水中浸濕,抹上皂角粉,搓揉、捶打,動作有些生疏,不過十分的認真專注。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就在即將越過她進入村子的時候,那輛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馬車上下來一個女人,是林月兒。

    林月兒被陸天霖羞辱之後,轉身讓人打聽了蕭元娘家的位址,一刻不停地就趕了過來。

    馬車即將進村的時候,林月兒從車窗看到小河邊有個女人在河水裡洗衣服,本來也沒在意。可是只一眼,她卻認出了蕭元娘,雖然只見過一面,可她就是敢肯定,那個女人一定是蕭元娘。

    林月兒快步朝蕭元娘走去,神色間滿是憤怒,可是越走近越,她反而漸漸平靜下來,等走到離蕭元娘三步遠的地方,她的臉上已經掛起了笑容。

    「蕭姐姐,真的是你啊。」林月兒故作驚訝地大叫道:「我在車上看到你,都不敢相信。這麼冷的天,你怎麼在河水裡洗衣服啊?」

    蕭元娘驚訝至極地回頭看著林月兒,「你怎麼會在這?」

    林月兒沒有回答,故作一臉心疼的模樣,繼續說:「蕭姐姐,你家沒有下人嗎?怎麼還要你自己洗衣服啊?哎,果然還是待在陸府好吧?蕭姐姐,要不要我跟天霖說一聲,讓他把你接回去啊?雖然天霖怕我受委屈,所以休了你,可你畢竟伺候他這麼多年,他這麼對你,真是太絕情了。」

    蕭元娘臉色蒼白地繼續洗衣服,她知道林月兒是想來做什麼了,當初林月兒要她主動退位讓賢,將陸天霖正妻的位置讓給她,現在她如願以償了,這是特意來跟自己炫耀的吧。想到陸天霖將她掃地出門時的決絕,她的心再次不可抑制地疼起來。

    見蕭元娘不理她,林月兒繼續說:「天霖說,他這一生只娶一個妻子,因為要娶我,所以才休了你的。蕭姐姐,你別生天霖的氣,要怪就怪我,好不好?」

    蕭元娘還是沒有反應,雖然她知道林月兒說的不是事實,可她還是覺得很難過,為什麼天霖容不下她?他既然說過愛她,卻又為何絕情地將她趕出陸家?

    見蕭元娘始終平靜淡然,對她不予理踩,林月兒的耐心終於耗盡了,她臉色鐵青地指著蕭元娘,大聲斥責,道:「蕭元娘,我在跟你說話,你聽不到嗎?你這個老女人,你居然敢無視我,我告訴你,再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陸家就要到我們家下聘,用不了兩個月我就要和天霖成親了。天霖現在喜歡的是我,以後也只會喜歡我一個人。」

    林月兒見蕭元娘始終低著頭洗衣服,她突然走上去從背後狠狠地推了蕭元娘一把,河邊的水很淺,可是河水卻很涼,蕭元娘被推到水裡,渾身都濕透了,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警告你,既然已經被休了,就老老實實地待在小村子裡當你的棄婦,別耍手段,妄想重回陸家,否則我一定要你好看。」

    林月兒說話間,一個驚呼聲從不遠處傳來,「大姐!」

    原來是四娘忙完了手裡的家務,發現蕭元娘不見了,在家裡找了找,又發現髒衣服不見了,於是猜到她在河邊,這才尋了過來。

    可是當四娘趕來的時候,卻聽到那個華衣錦服、打扮漂亮的女人在說什麼陸天霖為了娶她,所以把蕭元娘休了之類的話。

    四娘一時太過驚訝,才沒有過來,可是誰能想到,大家閨秀居然會做出推人入水的事來,看到蕭元娘被推到河裡,四娘才著急忙慌地跑了過來。

    也不知道蕭元娘是傻了還是被嚇到了,居然坐在河水裡一動也不動。

    四娘沖過去使勁地將蕭元娘從河裡扶起來拖上岸,這才轉身準備給林月兒好看,卻發現那個女人跑得飛快,才轉眼的工夫,居然已經跑到馬車旁,準備爬上車離開了。

    四娘也顧不得去追林月兒了,半攙扶、半拖拽地將蕭元娘帶回家。

    這會蕭元娘已經醒過神來了,四娘讓她先把濕衣服換下來,她則趕著去廚房燒熱水。等熱水燒好,讓蕭元娘泡在熱水中驅寒之後,她才換下半濕的衣服,跟蕭元娘打了一聲招呼後,出門直奔小鎮而去。

    這個時間,二郎、三郎正在忙活,見到突然跑來的小妹四娘,兩人都大吃一驚,忙找了處僻靜的地方,問明來意。這不問不知道,一問之下,二人都怒火中燒,陸天霖那個混蛋居然為了娶別的女人,把他們的大姐給休了。

    難怪大姐會突然跑回來,難怪絕口不提陸家的事,也絕口不提陸天霖,以前大姐每次回家,說的最多的就是陸天霖。說什麼陸天霖病病歪歪的還沒三郎高,說什麼陸天霖脾氣臭,吃東西挑三揀四,說什麼陸天霖被她馴服了,對她黏糊得緊,說什麼……

    那個混蛋,虧得大姐對他那麼好,他居然這麼對大姐,陸天霖你這個大混蛋,蕭家三兄妹此刻對陸天霖都是恨之入骨。

    三郎當即就爆發了,怒火燒紅了眼,當即就要去找陸天霖算帳,還好二郎穩重,先囑咐四娘回家看著蕭元娘,又跟主家告了假,這才滿腔憤慨地和三郎動身前往臨安城陸家。

    四娘從小鎮上回到家裡,發現蕭元娘居然還泡在大木桶裡,而水早已經涼了。

    「大姐。」四娘沖過去將她從浴桶里拉出來,一邊幫她擦拭、穿衣,一邊擔心地問:「大姐,你沒事吧?」

    「沒事。」蕭元娘搖搖頭,「你不問我剛剛是怎麼回事,不好奇那個女人是誰?」

    四娘咬了咬唇,壓下心中的怒火,故作平靜地說:「大姐,你告訴我,我就聽。你不說,我就不會問。」

    蕭元娘勉強笑了笑,說:「那個女人跟我有點誤會,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還是別讓爹和二郎、三郎知道了。」

    「嗯。」四娘點頭答應。

    到了中午時分,二郎、三郎都沒有回來吃午飯,蕭父和蕭元娘都有些奇怪,四娘說他們讓人給她帶過話了,說木具坊接了幾個大單子,活太多,忙不過來,中午就不回來吃飯了,蕭父和蕭元娘都沒有懷疑。

    可是到了晚飯時間,二郎和三郎兩個人還是沒有來,這下子四娘也有些著急了,二十裡路的腳程,來回也用不了兩個時辰啊,這是這都走了四個多時辰了,別是出什麼事了吧?眼看著天就要黑了,兩人還是沒有回來,蕭父和蕭元娘看四娘站在門口張望,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心生疑竇。

    「四娘,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說木具坊活計多,二郎、三郎中午才沒回來的嗎?可這會天都要黑了,他們怎麼還不回來?」蕭元娘走到門口,看了一眼一臉焦急的四娘,挑了挑眉問,四娘現在的表現實在太不正常了。

    「我、我……」四娘咬著嘴唇,神情猶豫。

    「四娘。」蕭元娘的語氣嚴厲起來,這丫頭明顯是有事瞞著她啊。

    四娘臉色變得蒼白,沉默了一會,終於說道:「上午那個女人的話我都聽到了。」

    什麼話?蕭元娘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一臉震驚地看著。

    四娘如實說:「那個女人說,陸天霖為了娶她,所以才休了你,這些話我都聽到了。」

    蕭元娘突然靈光一閃,不敢置信地問:「你把這事告訴二郎、三郎了?」

    四娘點頭。

    「所以他們是跑去陸府找陸天霖的麻煩了?」蕭元娘突然開始著急起來。

    四娘又點點頭,「他們上午就去了,可是到現在還沒回來。大姐,他們會不會出什麼事

    啊?陸家是臨安城的大戶,陸天霖那個混蛋對你都這麼絕情,他會不會為難二哥、二哥啊?」

    蕭元娘也不禁擔心起來,伸手狠狠地戳了四娘一指頭,責備道:「現在才知道擔心了?」

    「大姐,我們該怎麼辦啊?」四娘眼眶都紅了。

    「你在家看著爹,我去一趟陸家。」蕭元娘說著,不由分說地推著四娘進門,自己則轉身朝村長家跑去。

    村長家有一輛牛車,蕭元娘放下二兩銀子,借來牛車便直奔臨安城的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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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牛車跑得比馬車慢,可是卻比蕭元娘用腳走快上許多,可儘管如此,等她趕到陸府的時候,天早已經黑透了,陸家大門也早已經關上,門口屋簷下掛著的兩盞燈籠透著昏黃的光亮。

    蕭元娘在牛車水顛簸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早已經腿軟、屁股疼了,又擔心兩個弟弟,心急火燎地跳下牛車,居然沒站住,直接跪摔在地上,膝蓋上頓時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

    她也顧不了那麼許多,站起來沖到門口,使勁地叩門,叩了一會沒反應,她又用手使勁地拍門,一邊拍一邊喊:「有人在嗎?麻煩開一下門,有人在嗎?」

    蕭元娘的手都拍腫了,這才聽到裡面傳來略帶不悅的詢問聲,道:「誰啊,夜半三更跑來敲門,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好吧,說夜半三更有點誇張,可是對於門房的人來說,只要晚上關了府門就是他們的休息時間。除非主子們有事晚歸,特意囑咐晚上留門,要不然對於突然跑來叫門的人,他們是絕對沒有好臉色的。本想著沒人應答,敲門的會自己走人,誰知道居然敲了這麼老半天,這也是蕭元娘敲了半天才回應的原因。

    聽到有人應答,蕭元娘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連聲叫道:「是忠伯嗎?我是元娘,你給我開開門好嗎?」

    「我管你是……元娘?少夫人?」門房的忠伯這才恍然大悟,驚愕不已地穿鞋,快步跑過來。

    '打開門,藉箸門口昏暗的燈光,忠伯一眼就認得了蕭元娘,語氣滿是說不出的自責,「少夫人,我不知道是您回來了。」說著,又十分好奇地問:「少夫人,這些日子您還好吧?您走了,大家都很想念您。不過少夫人您怎麼突然回來了,出了什麼事嗎?啊,難道是您知道夫人病了,所以特地回來探望她的?」

    忠伯一開口就說了一大堆話,把蕭元娘要說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聽到忠伯的話,她擔憂道:「夫人什麼時候病了?嚴重嗎?請大夫了嗎?」

    「少夫人別擔心,不是什麼大病,大夫說是受了風寒,開了方子,說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蕭元娘松了口氣,「那就好。」隨即想到自己來陸家的正事,忙問:「忠伯,我二弟和三弟今天來陸府了嗎?」

    「蕭二爺和蕭三爺啊?」忠伯略一思索,搖頭,「沒看到啊,怎麼,少夫人是來找他們的?」

    蕭元娘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不然呢?陸天霖將她趕出陸家,說跟她再無瓜葛,還說如果她留在陸家,那他就離開陸家,如果不是擔心兩個弟弟的安危,她如何敢再踏陸家大門。

    得知二郎、三郎沒有來陸家,蕭元娘轉身準備離開,卻被忠伯叫住,「少夫人,您難得回來一趟,不去看看少爺嗎?」

    蕭元娘背對著陸府大門,昏黃的燈光從頭頂灑下來,將她籠罩。心微微地疼起來,他還希望見到她嗎?他應該很討厭她吧?如果見到她出現在陸府,他會很生氣吧?

    她想看看他,很想很想,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想看看他有沒有好好吃飯,想看看他瘦了還是胖了,想看看……沒有她的日子,他是不是比以前更開心。可是蕭元娘不敢去看陸天霖,她怕他會冷冰冰地對她,她怕他會像那天一樣絕情地把她趕出來。

    「他還好嗎?」她聲音微顫。

    「想知道,你不會自己來看?」一個清冷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陌生而熟悉的聲音讓蕭元娘強忍著的淚水瞬間決堤而下,是陸天霖。

    她不敢回頭,怕看到一張冰冷的面孔,她也不敢回話,怕I開口就掩不住自己洶湧而來的悲傷。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敢進來?」陸天霖語氣冰冷而嚴厲地質問著,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地朝蕭元娘走來。

    蕭元娘聽到漸漸拉近的腳步聲,突然慌張起來,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現在這樣狼狽的模樣。她心裡著急,快步朝著臺階下走去,想在他走過來之前,爬上牛車離開。可是越著急越出錯,三步的臺階她想一步跨過,卻硬生生踩空,直接撲跪在地上,原本就疼著的膝蓋和手掌再次傳來更加劇烈的疼痛。

    蕭元娘也顧不得呼痛,正想掙紮著站起身,一隻手卻輕輕地按在她的肩膀上,那力道不重,可是卻讓她掙不開。

    陸天霖蹲在她的身後,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慢慢地伸過去箝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慢慢轉過來,他的力道不輕不重,不會傷到她,卻也容不得她抗拒。

    她緊咬著下嘴唇,低垂著眼瞼,淚水還在無聲地滑落。

    「你哭了。」陸天霖凝視著她,雙眸中有著太多複雜的情緒,「為什麼?」為什麼要哭?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要看到他就跑?

    「因為……很痛。」蕭元娘嘴唇微微顫抖著,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手痛、膝蓋痛……」

    心更痛。她努力地為自己找藉口,在他面前,她哪都可以痛,就是不能說心痛。

    她還記得那一晚,他抱著她跟她說,他心痛。可是她還是拒絕了他,拒絕了他的愛,拒絕了他的心,如今她有何面目,又有什麼資格對他說她心痛?

    「手痛?」他鬆開箝制她的手,拉起她的手看了看,雙掌又紅又腫,還有明顯的擦傷,尤其是連結手腕的手掌部分還滲著血絲。

    「膝蓋痛?」陸天霖看她後著地的手掌都傷成這樣,先著地的膝蓋只怕也傷得不輕。

    他不由分說地攔腰將她抱了起來,大步朝府中走去。

    「天霖!」蕭元娘驚呼一聲,本能地摟住他的脖子。

    「我帶你去處理一下傷口。」陸天霖語氣冰冷地解釋。

    手痛、膝蓋痛,可真會找藉口,說一聲為他而哭就這麼難嗎?承認一下她想他有這麼難嗎?陸天霖抱著蕭元娘直接回到甯香院,一路上吩咐人去拿酒和紗布。

    等丫鬟拿來東西,陸天霖直接將眾人趕出去,親自給她處理傷口,「有點疼,你忍著點。」他用細棉布倒了藥酒輕輕地給她擦拭手掌,一遍又一遍,直到擦了三遍,才在傷口上均勻地撒了一些藥粉,敷上乾淨的細棉布,再用薄紗布一圈一圈地將手掌包裹起來。

    處理完手掌,輪到比較麻煩的膝蓋,陸天霖剛掀起她的裙擺,她下意識地縮了一下,卻被他牢牢地抓住腳踝。他本來準備將褻褲從褲腳往上卷,可是剛動手,就聽到蕭元娘克制不住的抽氣聲,必然是痛極了,於是他取來剪刀,直接從膝蓋上方剪開布料。

    陸天霖蹲在蕭元娘的面前,動作輕柔地幫她處理傷口,很慢、很仔細,好像生怕會不小心弄疼了她。

    蕭元娘一直低著頭,默默地看著他,看著他嚴肅認真的表情,看著他小心謹慎的動作,心田流過一股暖流。

    時間靜靜地流淌,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可是房間的氣氛卻莫名的有些溫馨。

    陸天霖終於幫她處理好膝蓋上的傷口,語氣不冷不熱地問:「還疼嗎?」

    「不疼了,謝謝。」蕭元娘搖搖頭。

    陸天霖開始收拾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用過的細棉布、被剪下來的布料。

    兩人沒說話了。

    處理完傷口,然後該幹嘛呢?蕭元娘有些不知所措,鬼使神差地就說了一句:「林小姐今天去找我了。」

    陸天霖停了一下,並沒有接話。

    「她說你們的婚期已經定下來了。」

    陸天霖還是沒說話,可是心裡卻生出些許期待。

    蕭元娘見陸天霖的表情始終淡淡的,似乎並沒有什麼要說的,心裡又難受起來,剛剛看到她受傷,他明明很緊張,還替她清洗傷口上藥,那麼溫柔、那麼疼惜,她以為他還是在乎她的,是她錯了嗎?是她錯了對吧?

    當初蕭元娘一再拒絕陸天霖,讓他傷透了心,所以才會和她一刀兩斷,劃清界限的吧。如今他要和林月兒成親了,她還在奢望什麼呢,當初明明是她拒絕了他的啊。

    「我祝你們幸福。」似乎為了表現出真誠,蕭元娘仰起臉,仰望著他,緩緩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祝你們幸福,幸福個鬼啊!陸天霖怒不可遏,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是不把他氣死誓不甘休是吧?

    「你……」陸天霖惡狠狠地瞪著她,突然不知道該做什麼。

    他怎麼能奢望這個女人才幾的工夫就改變呢?再忍忍吧,就像他和府裡所有人都堅信的,她對他是有情的,只是她還沒有覺察到而已。他可以等,也可以忍,他相信她終有一天會明白他的心意,會主動回到他的身邊。

    陸天霖甩門而去。

    蕭元娘呆呆地望著晃動的門扉,心如刀絞,他為什麼生氣了?

    陸天霖從房間離開後就沒再回來。

    蕭元娘躺在曾經的床上,一夜無眠。

   

    次日清晨,蕭元娘早早地起身,在屋裡等了大半個時辰仍不見陸天霖的身影,知道他不會再出現,於是死心地獨自去了甯安苑拜見陸家二老。

    陸家二老見了她自有一番契闊。

    蕭元娘見過陸家二老,堅拒他們的挽留之後,逕自走出陸家大門。

    此時早有下人將她昨晚來時乘坐的牛車牽過來等候。

    她走到牛車旁,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陸府的牌匾,卻正好看見幾個家丁押解著二郎、三郎出來。

    「二郎、三郎。」蕭元娘驚叫出聲,快步走上前,上下打量二人,「你們沒事吧?」

    「我們沒事。」二郎皺了雛眉頭,「大姐,你怎麼在這裡?」

    「我……」

    蕭元娘的話還沒說出口,只聽幾步之外傳來陸天霖冰冷的聲音,「這裡是陸府,不是你們蕭家姊弟閒聊的地方。」他冷哼一聲,又對幾個家丁說,「把他們統統趕出去,關上大門。」幾個家丁為難地看著蕭元娘,「少夫人,您看……」

    蕭元娘面色蒼白的泛起一個苦笑,「我們這就離開。」說著,一手一個拉著二郎、三郎走出大門。

    「關門。」陸天霖再次下令。

    蕭元娘看著漸漸闔攏的大門,看著漸漸被門縫帶走的陸天霖,心突然傳來一陣鈍痛,關上的陸家大門,彷佛陸天霖對她關上的心門,兩個人從此隔絕。

    「大姐。」見蕭元娘看著陸家大門神不守舍,二郎心裡的疑惑更甚。

    昨天他和三郎義憤填膺地跑來找陸天霖算帳,可是陸天霖連面都不見,直接教人將他們軟禁起來,好酒好菜地伺候著,就是不讓他們離開。

    他們被關了一天,連陸天霖的面都沒見到,更不知道陸天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到了晚上,陸天霖居然主動跑來見他們。

    他們還沒來得及發飆,甚至連一句質問的話都還沒說,陸天霖卻搶先說出了他們的來意。他知道他們來找他是因為他休了蕭元娘的事。可是他居然什麼也沒解釋,只說如果他們想知道什麼,就回去問蕭元娘。

    問大姐?難道陸天霖為了娶別的女人而休了大姐,還是大姐的不對?二郎和三郎兩個人蒙頭蒙腦地過了一夜,大早上剛吃過早飯就被陸天霖帶人趕了出來,誰知卻在門口看到了大姐。

    大姐這麼早出現在陸家大門口,難道是昨天就來了?該不會陸天霖扣留他們兄弟二人,就為了把大姐引來吧,可既然如此,為何他又用這樣的態度對大姐?二郎心裡亂成了一團麻。

    「大姐,我們先回去吧,昨晚我們都沒回去,爹和四娘肯定很擔心。」

    姊弟三人這才各懷心事上了牛車回到蕭家。

    蕭父和四娘也是一宿未睡,見到三人回來,都松了口氣,開始不停地問怎麼回事。蕭元娘一直沒能從再見陸天霖的失落中走出來,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說了句:「我累了,想去休息。」就要屋裡走,卻被二郎攔住了。

    「二郎,你做什麼?」蕭父大驚失色。

    二郎卻不為所動,低頭看著面無血色的蕭元娘,「大姐,我們是一家人,你不用什麼事都憋在心裡,說出來大家幫你,好嗎?」

    四娘也有些驚訝二郎的行為,但是在接收到二郎的目光示意後,忙過來拉蕭元娘去大廳坐,於是一家五口紛紛在大廳找了凳子坐下。

    蕭父大為不解,眉頭一直緊皺著,神色有些不悅地看著二郎。

    「大姐,能跟我們說說你和陸天霖到底是怎麼回事嗎?」二郎目光炯炯地直視著蕭元娘,語氣堅定。

    「二郎!」蕭元娘還沒說話,蕭父第一個激動地站起身沖著二郎大吼,他還記得蕭元娘回來的那天,他也問過類似的話,可是蕭元娘崩潰的反應讓他心有餘惇,既然是她不願觸及的傷痛,二郎又何苦還要苦苦相逼呢?

    「爹,這件事我們必須弄清楚,難道你願意看到大姐,直這樣消沉下去嗎?」

    「可是……」

    蕭父還想反駁,卻被四娘打斷,「爹,你相信二哥,二哥不會傷害大姐的。」

    蕭父歎了口氣,默默地坐了下來。

    安撫好蕭父,二郎再次逼問蕭元娘,「大姐,你愛陸天霖嗎?」

    「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嗎?」二郎追問,道:「早上陸天霖叫人關大門的時候,你為何失魂落魄?從之前回家後的那幾天,你為何神不守舍?以前明明最喜歡把陸天霖掛在嘴邊,現在卻為何絕口不提?」

    「大姐,承認吧,你其實是愛陸天霖的,是不是?」

    蕭元娘無言以對,眼淚卻已經情不自禁地往外冒,為什麼連二郎都能輕易地看出她愛上了陸天霖,她卻遲遲不自覺?

    見蕭元娘默認,蕭父不淡定了,焦急地問道:「可是,元娘,你不是說你把陸天霖當弟弟嗎?還主動張羅著給他納妾。」

    聽到蕭父的話,二郎更不淡定了,不敢置信地問:「大姐,你還主動給陸天霖納妾?」

    蕭元娘點點頭,用低到不能再低的聲音解釋道:「那時候我確實是將天霖當弟弟看的,可是後來、後來……」

    「那陸天霖呢?他當你是他的姐姐還是妻子,他同意納妾嗎?」

    蕭元娘搖頭,「他從來沒把我當做姐姐,他一直對我……」

    蕭元娘的話沒有說完,可是在座的人都已經明白了。

    「既然如此,就算你一開始把他當做弟弟,可是當你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並不是姐弟情誼的時候,你為何不接受他呢?」

    「我不能。」蕭元娘的情緒有些激動,還帶著些許的失落,「我比他大三歲,長得又不漂亮,我跟他不般配,不可能……」

    「大姐,你這些想法,陸天霖知道嗎?」

    蕭元娘搖頭。

    「大姐,你為何如此看輕自己?在我們心裡,你是世上最好的姐姐,在爹心裡,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兒,我想,如果陸天霖真心愛你,在他心裡,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妻子,獨一無二的,沒有人可以取代。」

    蕭元娘震驚地環視四周,看到幾人均對她點頭,表示認可二郎的話。

    難道陸天霖當初也是這麼認為的嗎?她不敢置信地道:「林三小姐是林知府的女兒,民不與官鬥,陸家只是區區商戶,不能得罪林知府,我離開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大姐,如果陸天霖連這一關都過不去,他要怎麼撐起陸家?你不相信自己,難道也不相信陸天霖嗎?你認識的陸天霖是這樣一個會對權勢妥協的窩囊廢嗎?」

    蕭元娘不淡定了,為什麼在她看來無法解決的天大難題,在二郎嘴裡統統變成了不值一提的小問題?她確定如果她有足夠的自信去信任陸天霖,那麼事情就不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他給她的休書還一直壓在她的枕頭下面,他說過與她再無瓜葛的話還時常在腦海響起,早上他關上大門那一霎那的冷漠仍停留在眼前,「一切都太遲了,他已經不愛我了。」蕭元娘終於忍不住哭號起來,一直以來壓抑的情緒終於在此刻徹底爆發出來。

    蕭元娘的事情總算是徹底弄明白了,二郎松了口氣的同時,心裡突然生出一個看起來有些荒唐的計畫,愛不愛,在乎不在乎,試試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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