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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煓梓 -【秋意情纏(大唐戀史之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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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1 00:04:4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整個瀟湘莊一片亂烘烘,坐在大廳上的任老爺更是氣黑了一張臉。

  自從意情跟著唐秋纏跳下懸崖以來,這已經是第二十一天,他派了大隊人馬四處尋找,但就是沒有任何發現。

  當年意情和意桐為了爭一個女人而大打出手之事,早已傳遍整個揚州,此後他們兩個,無論哪一個先得到消息,另一個一定會緊追在後,甚至毀了自家的產業也不在乎。

  荒唐!任老爺氣得痛捶桌子,恨自己的教子無方。

  他一向不喜歡意情,但無論如何意情總歸是他的兒子,而且比起意桐他們,他是個更好的商人,他為人陰狠又野心勃勃,但缺點就是太瘋狂。

  意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桀驁不馴呢?記憶中好象是從意桐跌落河裡之後吧,他不能確定,他一向不關心他的長子。

  但任家少不了意情是事實。意桐的能力比不上他,頂多能管好自己負責的產業,幸好他的責任心彌補了能力的不足,勉強撐住陶麟莊和易織坊。

  反觀意情就不同了。當初將盈波館交給他的時候,還懷疑才十六歲的他除了一副好體格之外,不可能有多大作為,但他以實力及傲人的成績厘清他的疑慮。他相當熱愛航海,尤其喜歡造船,而且勇於嘗試新事物。他的野心帶給任家難以估計的財富,去年光盈波館的收入,就幾乎超過其它產業的全部收入,使瀟湘莊的名聲更為顯赫。

  意情是個天生的商人,不擇手段,自私夠狠,但卻敗在愛情上。

  他不懂是哪裡出錯,有個瘋狂的長子就罷了,竟連一向老實規矩的意桐也感染他大哥的瘋狂,竟然集結盈波館的船只包圍自家的商船,並撞壞港內其它船只,鬧足了笑話。

  這一切都怪唐秋纏!要不是那女孩,意情就不會失蹤,而意桐也不會茶不思、飯不想,整天跟著搜索隊找個不停。

  找、找、找!他都快恨死這個字。兩兄弟打三年多以前就不停地找人,絲毫不知放棄為何物。其實他早已看穿意情對唐秋纏的思念,而他故意不去點破,因為思念使他更加瘋狂的投入工作,在短短的幾年內幫盈波館打下不少新據點。

  而意桐呢?老實的個性使他只會盲目的尋找,好不容易找到線索,又讓意情捷足先登。那個傻瓜!

  狡猾的意情唯一的弱點就在唐秋纏。為了她,他什麼都可以不要,包括自己的生命,這一點,意桐就比他來得理智。

  唉,意情的失蹤使盈波館陷入混亂的局面,少了龍頭老大的指示,整個航運也跟著一團亂,整天有人要貨找不到船,搞得他心煩意亂的。

  "老爺,左司郎中求見。"莊內總管將拜帖交給任老爺。

  "快請。"

  不一會兒,鄧子宵瘦長的身影走進大廳,朝任老爺拱手作揖。

  "任老爺。"

  "鄧大人,真是稀客。請坐,請坐。"待鄧子宵坐定後,任老爺露出虛偽的笑容詢問:"鄧大人可有要事找任某?"通常他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此次來訪,必是為了什麼事。

  "好說,好說,其實也沒什麼要事,只是聽說貴府最近出了點事,特來問候罷了。"鄧子宵笑容同樣虛偽的答道。

  "還不是意情那個不肖子。"任老爺干脆把話攤開,反正這已經是個公開的笑話。"連續搜了二十來天還找不到屍體,也不知他們掉到哪裡去了?唉!"

  "任老爺不必歎氣,找不著屍體表示令公子還活著,應當高興才是。"那麼一位優秀人才若真摔死了,那可是一大損失,任意情在造船上的天賦無人能出其右。

  "但願如此。還有唐秋纏的屍首也一樣沒找著。"話雖如此,但任老爺仍有些懷疑,沒找著屍體並不代表他們一定活著,也許屍體被野獸叼走了也說不定。

  "喔?那就麻煩了。"說著,鄧子宵臉上浮現一抹沉思之色。

  "鄧大人的意思是......"任老爺不清楚他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老夫有十足把握令公子尚在人間,怕只怕唐秋纏也一樣活著。"

  "何以見得?"任老爺一臉納悶的問。

  "老夫有一家僕,在兩年前曾掉落同樣的山谷,但他被巖壁上橫生的樹枝和右下方的巖洞救了,並且在那裡生活了一段時日,最後才找到下山的路。"這也是他今天前來的目的,除了告訴任老爺這個消息外,還要提供一個他們雙方均會互利的計劃。

  "鄧大人的意思是......犬子也可能發生同樣的事?"聞言,任老爺高興得快跳起來,任家的航運有救了。

  "沒錯。"鄧子宵點了點頭,"任大公子可能沒死,但唐秋纏就非死不可。否則事情會沒完沒了。"

  他說得對,只要唐秋纏一天不除,兄弟倆爭戰的噩夢便一天不醒。任老爺在心裡同意的想。

  "不知鄧大人有何高見?"瞧他的眼神,恐怕早已想好方法。

  "請任老爺附耳過來。"

  一陣低語之後,狡猾的兩只老狐狸便達成共識,並設好陷阱,就等著任意情他們回來跳下去。

  "鄧大人,久聞鄧小姐蕙質蘭心,犬子能夠娶做媳婦,真是高攀了!"任老爺語氣虛偽的說。

  "哪兒的話。任大公子英俊挺拔,瓶兒能嫁給他才是她的福氣。"這就是鄧子宵打的主意。

  瀟湘莊是大唐第一富豪,財產多得數不清,而任意情不但是未來瀟湘莊的莊主,同時又有才干,任意桐雖然也不錯,但比起他大哥仍是差一大截,更何況陰險狡詐的官場也不適合他。任意情不但城府深沉,又夠陰夠狠,除了唐秋纏能克住他之外,就再也沒有別人。

  對付像任意情那種角色,除了利用他唯一的弱點,恐怕沒其它辦法。

  "就這麼說定了。"

  兩只老狐狸各懷鬼胎的笑著,現在只等獵物出現,一出逼婚好戲便可上演。

  "我們回去好不好?"被抱在他懷中的唐秋纏哀求道,而愉快的將臉頰貼在她豐胸上的任意情卻笑得賊兮兮。

  "為什麼?"要不是她有怕水這個弱點,他還真找不到治她的方法。"我還沒幫你清洗血漬呢。"至今他猶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敏兒真的成為他的人了。

  "我不要洗了。"她緊縮小腿,以免碰到水。"你只要擰塊布給我擦就行了。"她真的很怕水,尤其這裡的水又深及腰部。

  "那怎麼行?我一向是負責到底的。"任意情朝她邪邪一笑,便往深水區走去,嚇得唐秋纏怪叫連連。

  "不要再過去了!再過去就是瀑布!"

  這是她第一次表現出害怕,看得任意情的心情更是暢快。誰教她要奪去他的主動權,還死不肯叫他的名字。

  "我就是要帶你去瀑布啊。"說完,他當真抱著她往瀑布走去,唐秋纏氣得猛捶他的背。

  "放我下來!"這個壞胚子,明知道她最怕水了,更何況是瀑布。

  "是你自己說的喔,不要怪我。"任意情作勢要放下她,她立刻勾住他的脖子,腳縮得更高。

  "你還是抱住我好了。"唐秋纏這一生從沒像此刻這麼沒志氣過,只差沒嚇出眼淚。

  "水有什麼好怕的?"他不懂,為何凡事冷靜的敏兒唯獨怕水。

  "你管我。"她賭氣說道。才不想讓他知道她怕的東西可多著呢,她怕水、怕馬、怕蛇更怕他。

  直到把自己給他後,她才明白她有多愛他。這感覺對她來說太陌生,也太駭人,所以她死不肯叫他意情,算是自己最後的防線。

  但他卻執意突破這道防線,並卑鄙地利用她最害怕的東西──水,來迫使她就范。哼!她才不會輕易認輸。

  "我的確是管不了你。"他笑得更賊,也更卑鄙,腳步也更快。"但它可以。"說完,他抱著她走到瀑布下。

  "任意情!"

  瀑布嘩啦啦的水流淋得她滿身都是水,她冷得直發抖,只好死命的抱住他。

  "我沒聽見。任意情是誰啊?"他故意裝蒜,氣得唐秋纏掄起拳頭又是一陣猛捶。

  "叫我意情。"說完,他的舌尖撩撥著她的耳內,令她體內又升起一股熟悉的情潮。

  "我不要。"她依然堅持道。

  "叫我意情。"他故意放輕抱著她的力道,唐秋纏的身體也跟著下滑,逼得她只好死命地攀住他。

  "卑鄙!"她邊罵邊勾住他的頸項,原本曲著的雙腿也改為環住他的腰。

  "我是卑鄙呀。"任意情倒是大方承認,一點也不以為忤。"我若不下流、無恥,怎麼能叫任意情呢?"他邊說邊輕撫她的圓潤,並降低她的身體,讓自己的欲望抵住她的核心。

  "除非你叫我意情,否則我還會繼續卑鄙下去。"他慢慢推進,但不深入,用一種緩慢的速度折騰人。

  "我不要。"她的手指緊掐住他的背,忍受身下磨人的快感。這人果真卑鄙,否則她也不會栽在他手上。

  "叫我意情。"他再次重復,也更深入一些,但還是有所保留。

  "不要。"唐秋纏也同樣堅持,但身體深處似乎有個聲音要她釋放自己,別再堅守那道防線。

  "好吧。"任意情故意投降退出她的身子,得不到滿足的唐秋纏自然而然的夾緊他。

  "任意情!"她滿臉通紅,不知道是因為情潮還是生氣,但她看起來美得驚人,他希望能完全釋放她。

  "意情。"他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但堅決不認輸。不能每次都輸給她,那會養成壞習慣。

  "意......意情。"

  她終於撤掉最後那道防線,教任意情忍不住激動。

  "敏兒。"他激動的沖入她的身體深處,強烈的將種子撒落在她體內。他希望她能懷孕,有了孩子她才能安定,才不會想獨自一人雲游四方。

  愛上一個不安定的靈魂教他恐懼,他曾失去過她無數次,每一次都深深折磨著他的靈魂。

  在數不清的夜裡他獨自醒來,滾燙的身體教他不得不去庭園吹吹風,卻每每看見荷花而更加瘋狂。他命人拔了又種,種了又拔,就怕看見那些荷花會想起她,卻又在面對空無一物的池子時,狂吼著要人重新把花種回去,那些狂亂的日子,到現在他還記憶猶新。

  "你真瘋狂。"被瀑布強勁水流淋習慣的唐秋纏,好象不再那麼怕水,但她累得無法松開他。

  任意情同樣不想離開她,一雙大掌扣住她的臀部,不讓自己滑出她體內。

  "我若不瘋狂又怎麼捉得住你?"無牽無掛的敏兒拒絕任何束縛,唯有以最狂熾的方式席卷她,才可能圈住她不安定的靈魂。

  "是啊,真敗給你了。"她懶懶地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你居然瘋到派人燒了陶麟莊,用這招遣走意桐。"

  "那是因為我知道他的弱點。他的責任心強,絕不會放任自己的產業發生危機而不去理它。"從小在一起生活,還是有些好處的。

  "那你呢?"唐秋纏好奇的直起身,看著他的臉。"要是你的盈波館也遭人縱火,你會怎麼處理?"

  "那就讓它燒。"任意情回答得干脆。"盈波館沒了可以再建,可是你只有一個,一旦失去你,便不可能再擁有。"說完,他深深的吻住她,強烈的愛意教她幾乎承受不住。

  "敏兒,嫁給我。"他語氣真摯的說。

  嫁給他?記憶中他似乎常常說這句話,但每次都不是出自真心,這一次呢?這一次會不會有所不同?

  "敏兒?"她的遲疑令他害怕,她在想什麼?是不是又想逃避?

  "嫁給你做妾嗎?"為了逃避他過於認真的眼神,唐秋纏以戲謔的語氣試圖打發過去。被一個人圈住後半生的想法太駭人,向往自由的她只想恣意飛翔,不想被任何人絆住。

  "你又想飛了。"任意情太了解她,知道她想獨自飛翔,但他會讓她明白,一個人單飛太寂寞,兩個人的天空會更遼闊。

  "我......"他如何猜到的?

  "敏兒,我不是意桐,我了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你想要自由,想要多看看世界,所以你選擇逃避任何想捉住你的力量。但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可以陪你一起飛翔,飛領你看這個世界?你以為我的沙船是為誰造的?是為了你啊!在設計它的同時,你的身影不斷浮現我腦海。數不清有多少次,我以為你就站在船頭,等著我一起揚帆啟航,但每一次都是幻影。"

  "你是說......那艘船是為我造的?"再也沒有比這更令她驚訝的消息了。

  "你認為呢?"她難得癡呆的樣子真可愛,任意情忍不住又親了她幾下。"一大堆的藥箱,滿屋子的醫書,我要那些做什麼?難道你從來沒懷疑過嗎?"

  她是懷疑過,但她以為那是航海所需。"可是......"

  "讓我的幻想成真好嗎?敏兒。"圍著她的手臂充滿了力量,明白告訴她從今以後再也別想甩掉他。"一個人飛翔太寂寞了,嫁給我,讓我們一起飛。"

  一起飛......

  看著他前所未有的認真,唐秋纏愕然的發現,失去他自己也飛不起來,在把身體交給他的同時,她的心也一並交給他了。

  若沒有他,她真的能飛嗎?會不會就像海鷗一樣,在每一次短暫飛行之後,總是不由自主的飛回同一個港口,只因為貪戀他的臂彎?

  "別用沉默拒絕我。"他太熟悉她的行為,並且決心不再讓她得逞。

  "我討厭瀟湘莊。"過了似乎千年之久,唐秋纏終於說出一句跟他的要求八竿子打不著的話,但他聽懂了。

  "我也討厭它。"任意情附和道。

  他早想離開瀟湘莊,只是一直缺乏原動力。在他心裡,他一直不認為那是個家,只是一個權勢名利的儲藏地,並且盡情利用他的才華以累積更多的財富。

  "我們可以住憑心堂、船上或任何你想住的地方,但先決條件是嫁給我,成為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我不想再活在恐懼之下,天天害怕你什麼時候會離開我獨自飛翔。"這些年的追逐幾乎擊垮他的驕傲,磨盡他的銳氣,就跟意桐一樣。

  他明白自己過於小人,手段太卑鄙,也明白意桐愛敏兒的程度並不下於他。但愛情的領域裡容不下同情,多了同情的愛情便無法自私。而他是自私的,他要敏兒的眼裡只有他,心和他融成一體,和他一起瘋狂的律動。

  "答應我。"他再一次要求,擁有她的希冀早已超越了自尊。

  答應他吧。在愛上他的同時其實她已失去自由。如果只是身體自由而內心卻時時刻刻牽掛著他,那麼要這種自由又有何意義?他說得沒錯,一個人飛翔太過寂寞,不如與他一同翱翔於遼闊的天空。

  "我答應你。"她終於給他等了近四年的答復,微笑地看著他興奮的臉。"但我們有個大麻煩,這裡是深山,我們又飛不出去。"仔細想想,方才的對話只是空談罷了。

  "噢,這問題交給我來處理好了。"他微笑地看著她充滿疑惑的臉,"不過,你介意幫我處理一些問題嗎?比如說......教我‘點穴療法'?"

  邪惡的眼睛和欲望連成一直線,扣緊她臀部的大手更是無可救藥的邪惡,教自詡為華佗再世的唐秋纏決心仔細教他。

  她夾緊雙腿,一雙水靈大眼壞壞的回睨著他,"沒問題,我是大夫嘛。"

  在欲望的沖刷之下,唐秋纏忘了對水的恐懼,只聽見彼此的喘息聲回蕩在這片寧靜的山谷。

  然而,真正的邪惡卻在山谷外,等著拆散這對正耳鬢廝磨的戀人。

  他們安全下山的消息立即傳遍整個揚州。凡是聽見消息的人都不敢相信他們竟如此幸運,那片山崖不知吞掉了多少失足的靈魂,而他們兩人竟然毫發無傷,教人覺得不可思議。

  唐秋纏不理會外頭那些流言,反正嘴長在人家身上,愛怎麼說都隨他去,能夠回家才是最幸福的事。

  她忘不了一踏入憑心堂的感動。堂內的一草一木,乃至於藥秤子都還好好地擺在原位。她作夢也想不到會再踏入憑心堂,這就像是另一個夢想的完成,而幫她完成這個夢想的,竟是當初毀掉她夢想的任意情。對於這一切,除了說是命運捉弄人外,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任意情充滿歉意的眼神說明了他有多後悔,擁緊她的雙肩顫抖的說抱歉──為過去而抱歉,為她父親的去世而自責。

  那是另一個她未曾見過的任意情,不再頑劣,不再輕佻,痛苦的眼神有著深深的自責。他發誓要彌補過去犯下的錯誤,使她的下半生得以完整。

  對她來說,過去的一切已不再那麼重要了,曾經怨過他的心情早已消逝無蹤。雖然他的手段卑劣,但她就不該負責任嗎?她不將事情說出來,一味地隱瞞她父親,而她爹也瞞著她身體不適的事。原本體貼的舉動最後卻演變成悲劇的源頭,她又怎能把責任全歸咎到他身上?

  於是唐秋纏搖搖頭,微笑地說一切都過去了,未來才是最重要的事。而緊摟著她的力道更加用力,自耳際傳來的聲音是最單純的兩個單音──謝謝。

  這兩個字代表原諒,代表道歉者的心情,也代表了他們的將來。

  他們決定在她最喜愛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這個決定再一次引起軒然大波。任意情買下憑心堂周圍的土地,命人日夜趕工擴建庭園,還不忘指示工匠一定要種上荷花。

  "這樣我才能賞荷,你也才能倒酒呀。"他笑著摟緊她,語帶幸福的說。

  "可是......這樣好嗎?"她擔心的問,這麼做必會更加深他和他爹的隔閡。"你爹他不會反對嗎?"

  "他當然反對。"他說得瀟灑,一點也不在乎。"但無論他怎麼吼,我都不會改變我的決定。"要他放棄敏兒,除非天地反過來。

  "但是......"

  "放心吧,敏兒。"任意情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你不必擔心我爹會斷絕父子關系,我還有利用價值,他不會那麼笨。"

  唐秋纏知道他表面說得淡然,其實內心十分痛苦。他一直很在乎他爹對他的看法,所以才會如此熱中投入航運事業,為的就是讓他爹刮目相看。

  他是做到了,但他爹並未改變對他的觀感,反而利用他來累積瀟湘莊的財產。過去他甘於被利用,因為他沒有任何需要爭取的東西,但現在有了敏兒,他開始懂得為自己打算,但也因而更加強父子間的對立。

  "我還是擔心。"她知道他有多在乎盈波館,只是嘴上不說。

  "別擔心,敏兒。"任意情憂郁的眼神瞬間轉為溫柔,重新溫暖彼此的心。"我不是普通人,我是任意情,那個瘋子,記得嗎?"說著,他伸手撫著她的臉,輕輕撫平她蹙起的雙眉。"能改變我的人只有你,你是我唯一的弱點,也是我這一生最在意的人,永遠不要忘記。"

  任意情知道自己的弱點,也知道數不清的敵人就潛伏在身邊,他們動不了他,但卻可能傷害敏兒。於是他派出武功高強的護衛,在憑心堂四周嚴密戒備著,不讓人打擾她的作息。

  唐秋纏則配合他的安排,盡量不走出憑心堂,每天頂多曬曬藥草,或到藥房裡制藥,再不就看些醫書,生活雖無聊卻也愜意,誰教她未來的夫婿不是普通人呢。

  在平淡卻幸福的日子中,唯一令她感到遺憾的就是意桐。

  從知道他們平安的那一天起,他就趕在意桐回家前出城。他們對他除了說抱歉之外,不知還能做些什麼?

  如果能夠選擇,她願意將自己分成兩半,但她不能,她的心全給了意情,這使得她的愧疚與日俱增,也許意桐自己也明白,所以寧可選擇離開揚州,怕自己傷心也怕她難過。

  為什麼愛情一定得是傷害?又為什麼她無法愛意桐呢?他溫柔、老實又深情,然而她卻愛上意情,一個比她更堅持,寧可放棄一切去追逐她的狂人。

  砰砰砰!

  連續而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唐秋纏的思緒,她起身去開門。

  "請問你找誰?"門外站的是一位清秀的小姑娘,身旁還站著一個神色焦急的婦人。

  "請問這兒是醫館嗎?"婦人語氣急促的說,而站在她身旁的小姑娘則是臉色蒼白,一副快倒下來的樣子。

  "這兒是醫館,但今天不營業。"意情吩咐過凡事小心,千萬不要相信陌生人。

  "求求你,姑娘。"婦人哀求道,小姑娘的臉色也愈發蒼白。"能不能請大夫出來為小女看診?咱們打從外地來,途經這裡,小女突然喊肚子疼,找了半天也只看見你這家醫館,大夫若不肯看病的話,教我上哪兒去找別的醫館,求求你了!"

  婦人的要求和女孩的臉色教她不忍,但意情的警告也不無道理,怎麼辦才好呢?

  "我就是大夫,你若不嫌棄,我可以為令千金把把脈,開個藥方讓你去抓藥,再往前走就有個藥鋪,很容易找的。"經過短暫的考慮,她決定采折衷的辦法,一來可避免危險,二來又可以幫人。

  "太好了!姑娘。不,我是說大夫,沒想到咱們這麼好運,一進城就碰見好人。"婦人感激的說。

  "請別客氣。麻煩將令千金的手給我。"唐秋纏接過女孩的手仔細把了她的脈搏,只是一般腹瀉。

  "令千金只是腹瀉,抓幾帖藥服下就沒事了,你請稍等。"

  唐秋纏立刻轉回屋內寫藥方,然後走出來將藥方遞給顯然放心不少的婦人。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

  "不客氣,你快去抓藥吧。"

  "我現在就去。"

  唐秋纏所不知道的是,這居然是任老爺子和鄧子宵共同設下的陷阱,意欲逼任意情就范。

  她也萬萬沒料到,一時的善心竟會為她日後的人生掀起軒然大波,改變了她和任意情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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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1 00:05: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被人從盈波館叫回瀟湘莊的任意情,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父親的臉,和意桐神似的臉卻閃動著和他一樣的表情。不知道爹自己有沒有發現,他最討厭的孩子其實是他的分身──城府深沉,喜弄心機。不過他懷疑他爹會知道,因為他已經盲目到看不清自己的缺點及性格。

  在這瞬間,任意情慶幸自己為愛情所做的改變,為了追求敏兒而認清自己的自大,那使他避免成為和他父親一樣冷酷的人。

  爹叫他回來到底為了什麼事?而且另一個城府同樣深沉的鄧子宵也來到瀟湘莊,他相信這兩只老狐狸聚在一起肯定是有什麼目的。

  會是什麼呢?任意情暗忖。

  "任公子。"鄧子宵有禮的打聲招呼,算是先禮後兵。

  "鄧大人。"任意情也有禮地打招呼。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互相較量著。

  他的女婿就要像任意情這樣。鄧子宵滿意地打量他,論人品、氣度樣樣不缺,最重要是,他夠狠,夠虛偽,十分適合官場,再加上瀟湘莊龐大的財力,要扶助他成為官場上的新勢力並不困難。目前他只是個左司郎中,但若有瀟湘莊雄厚財力在背後支持,要晉升為左丞相,乃至於右丞相皆非難事,這也是他為什麼急於跟任氏結為親家的主要原因。

  當然瀟湘莊也可從這樁聯姻中得到好處,畢竟他們再富有也只是商賈之家,無法進入朝廷。任老爺自然樂見兩家聯姻,一來可順利進入朝廷,二來也方便疏通關系,何樂而不為呢?

  過去任氏兄弟雖爭鬧不休,誰也沒有得到唐秋纏時,自然捉不到他的把柄。現在可好,在爭奪美人心上,任意桐敗下陣來,終於讓他掌握到任意情的弱點。

  "鄧大人撥冗前來,不知是否有要事商談?"任意情開門見山的說。他可沒空和這兩只老狐狸蘑菇,還有一整船的藥材等著他點收,那是他給敏兒的驚喜,相信她一定會欣喜若狂。

  "老夫的確有要事要與任公子商量。"鄧子宵明白聽出他語氣裡的不耐煩,看來應是和唐秋纏有關。

  "請說。"任意情的警戒心慢慢升起。

  "老夫有意將小女許配給任公子,不知任公子意下如何?"鄧子宵邊說邊和任老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婚事?任意情挑眉睨視眼前這兩只老狐狸。他和敏兒的事鬧得滿城風雨,在揚州可說無人不知,鄧子宵竟然還想和他結親,他倒要看看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我記得令千金好象叫鄧影瓶吧。"他語氣輕佻的說。

  "沒錯。"鄧子宵反倒欣賞他這副調調,輕佻中藏有深深的心機,最適合官場。

  "據說從未有人看過令千金的模樣......該不會是有什麼隱疾吧?"

  "意情!"任老爺連忙阻止他的出言不遜,鄧子宵這人可得罪不起呀。

  "關於這一點任公子毋需擔心,老夫敢保證小女的容貌絕對不比唐秋纏差。"雖然他未曾見過唐秋纏,但他對自己女兒的容貌有絕對信心。

  聞言,任意情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微笑,表情更為莫測高深,他早料到這兩只老狐狸靠在一塊絕對沒好事。

  "鄧大人若硬要將女兒嫁給晚輩,那倒也行。"他意外的好商量,教另外兩人一陣錯愕。"但晚輩的丑話可要說在前頭,令千金嫁進來只能做妾,不能當正室。我的正室早已決定好是唐秋纏。令千金若不嫌委屈,喜歡守活寡的話,我任意情倒也無所謂,還十分樂於接受哩。"

  "意情!"任老爺沉聲吼道,對大兒子的狂妄完全沒轍。

  "任公子的意思是拒絕囉?"鄧子宵冷笑道,眸中閃過一道詭譎的光芒。

  "沒錯。"任意情的眼神冷得嚇人。

  "我勸你最好三思而後行,任公子。"鄧子宵故意把話說得很慢,就怕任意情聽不清楚。"在拒絕這樁婚事之前先考慮唐姑娘的處境,她現在很危險。"

  敏兒?任意情愣了一下,隨即綻放出更冷的笑容,面帶肅殺之氣的望向鄧子宵。"鄧大人不妨把話挑明,省得大伙費勁猜謎。"他要是敢碰敏兒一根寒毛,他絕對要他付出慘痛代價。

  "爽快。"鄧子宵拿出一張紙,上頭寫著幾行字,全是藥材的名稱及數量。

  那是敏兒親手開的藥方,鄧子宵是打哪兒弄到的?

  "這張藥方和唐姑娘的安危有何關系?"看樣子他們是用計將敏兒的藥單騙到手,不過此刻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他們想要怎麼做。

  "大有關系。"鄧子宵無視任意情冷凝的臉,淡淡地道:"唐姑娘開錯藥方,害人抓錯藥醫錯病,而那人正巧是老夫的義女,如今還躺在家中等著入斂呢。你倒說說,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原來如此,這就是鄧子宵今天來的目的,也是他爹的意思。任意情終於恍然大悟。

  鄧子宵不愧是在官場上打滾的人,陰狠的程度令人咋舌,連無辜的女子也敢買來利用,徑自結束一個年輕的生命。

  敏兒不可能診斷錯誤,開錯藥方的,唯一的解釋是被人調包換掉藥方的內容。他該怎麼救她?

  "鄧大人的意思是要晚輩賣掉下輩子供你利用囉?"

  聰明!不愧是任意情。

  "這樁婚事你我皆能得利,任公子又何必說得這麼難聽?"

  "是嗎?"任意情臉色陰郁,心頭翻騰的怒火教他恨不得當場殺了鄧子宵這老賊。

  可是他不能,他要救敏兒。敏兒一定沒想到她的好心竟會為自己惹來這一場災難。

  "我會打贏這場官司。"就算是傾家蕩產他也要保住敏兒,不讓她受到一丁點傷害。

  "你盡管試試看。"鄧子宵不以為意的說。任意情一定沒想到平常都是他威脅別人,如今也落到被人威脅的地步。"‘官官相護'這話你沒聽說過嗎?就算你傾家蕩產也救不了唐姑娘的,我勸你最好接受我的條件。"

  "要是我拒絕接受呢?"雖然明知這只是困獸之斗,但他仍忍不住嘗試。接受這樁婚姻就會失去敏兒,但若拒絕也一樣會失去敏兒,他已經快被這進退兩難的處境逼瘋,他該如此做?

  "那麼唐姑娘可能性命不保,或是被判充當軍妓。"

  軍妓!任意情幾乎被這兩個字擊垮。要敏兒當軍妓?那還不如殺了她。她的個性靜如水卻又烈如火,絕對忍受不了這種侮辱。

  在這一刻任意情忍不住想大笑。上天真會捉弄他,竟在這個時候才跟他開這種玩笑。原本再過十幾天他與敏兒就要成親,如今......這一切只能當是春夢一場,再也不可能實現。

  "挑個日子把令千金塞進來吧。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讓令千金的下半輩子如活在地獄裡。"說完,任意情立刻轉身離去,不願在兩只老狐狸面前崩潰。

  鄧子宵冷笑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在心中暗道:你盡管虐待她吧,反正又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除了任老爺外,幾手每個人都落入他的陷阱裡,成為他網中的獵物。

  空氣中充滿了悲瑟的氣息,似乎也在為不由自主的靈魂悲傷。

  風,靜止了。

  情,卻滅了。

  任意情腳步沉重的走著,每走一步,他就心痛一回。

  看著眼前的憑心堂,他的視線不禁模糊了。他閉眼,再睜眼,他必須用以前的任意情──那個狂傲輕佻,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任意情──面對敏兒。

  過了今天,他的生命將不再完整,因為他的靈魂已經被抽空了,被必須分離的苦吸干,再也沒有感覺;最可悲的是,為了救她,他必須去傷害心愛的女人。

  他做得到嗎?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唯有以最殘忍的方式才能斷了她對他的思念,然而他的思念會持續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天。他可以確定那天將很快來臨,沒有了敏兒的日子就像荒漠,他沒有力氣再走下去。也不想再走下去。

  明知開口侮辱她比殺死自己還困難,但這卻是確保她會離去的唯一方式。跌入愛情的甘曾經教他狂喜,陷入分離的苦同樣令他狂悲。

  正低著頭專心刺繡的敏兒看起來是那麼美,美得沉靜,就像靜止的風。他曾希望這道風能在他身邊駐足,永遠只為他吹拂。然而世事多變,現在他寧可這道風強勁而猛烈,就算是把他吹倒也無所謂,只要她能毫無眷戀的轉身離去,她想將他的靈魂撕裂也無妨。

  "敏兒。"他的口干澀得幾乎無法出聲,而他的心早已碎成千萬片,再也無法拼湊完整。

  "意情。"唐秋纏聞聲,立刻抬頭朝他綻出笑顏。最近這幾天他不知道在忙些什麼,一直沒來看她,她都快無聊死了。

  "來看這個。"她勾住他的手臂將他拉到圓桌邊,桌上擺了一大堆絲線,有各種不同的顏色,絢麗得像她的微笑。

  任意情直直的盯著她看,將她的一顰一笑深深刻劃在腦海中,將這張他最愛的容顏牢記在心底。

  幫助我吧,上蒼!讓我有勇氣說出分離,讓我有能力控制我的表情,不教隨時可能崩潰的情緒影響我即將扮演的角色。任意情在心中痛苦的向上蒼祈求。

  曾經他可以為所欲為,毫不在意的傷人,而今再也沒有那種能力了。愛上敏兒使他看清自己,他並不是天生如此頑劣,不是天生就懂得傷人。

  "你看,這是我繡的喔。"唐秋纏興奮的拿起繡了一半的手巾向他炫耀。"以前我和小姐一起上過幾堂刺繡課,懂得些皮毛。"

  "意情?"她試探性的詢問,他看起來像是要用眼睛把她吃了,專注得嚇人。"你還記得錢雅蓉吧,你差點娶了的那一個?"

  他與意桐找到她後為了逼她就范,他還使過娶錢雅蓉,再迫使她低頭的手段,不過最後還是被她逃掉了,而且襲人也成功的搶回錢雅蓉。那一段往事想起來還真令人回味。不過,一切都不一樣了,意情變了很多,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不擇手段的壞胚子。

  她真可愛,尤其興奮地談起往事時更可愛。為什麼他一定得放棄她?上天為何如此殘忍待他?

  "意情?"不對勁。他不只表情怪,眼神更怪,一定是出事了。唐秋纏暗忖。

  "我記得。"任意情試著讓語氣冷然,從敏兒驚訝與不解的表情看來,他做得很成功。

  "我要成親了。"他一鼓作氣的說道,試著找回過去輕佻又高傲的任意情。

  "我們本來就要成親。"他大概是忙昏了,連話都說得很奇怪。

  "不,你沒聽清楚,是‘我'要成親了。"對了,就是這語氣,帶有濃厚的嘲諷意味。

  唐秋纏這才聽清楚,原本嫣紅的臉色逐漸轉白。

  "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漸漸攀升的恐懼影響她的理智。

  "我即將娶左司郎中的女兒為妻,今天來......是跟你說再見的,咱們從此分道揚鑣,永......永不相見。"他以為自己夠堅強,但是......該死的,說分手是如此痛苦,他怎麼可能講得毫無眷戀?

  聞言,唐秋纏怔愣的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直到他嘲弄的眼神滿不在乎的盯著她瞧,她才回過神來。

  "這不是真的。"她心痛的閉上眼睛,因而沒看到他同樣的表情。"告訴我,你只是在跟我開玩笑。"

  他也希望是,但事實不容許他軟弱,他必須狠下心說出更惡毒的話,逼她把他忘掉。

  "告訴我啊。"不輕易落下的淚水此時早已泛濫成災,她無法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我沒心情跟你說笑。"他的笑容依然輕佻,但內心早已在滴血。"游戲結束了,勝負已然揭曉,我是勝利者,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任意情讓自己的語氣更輕蔑,態度更驕傲。

  "利......用......價......值?"有一瞬間她聽不懂這四個字,他在說什麼?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你已經上了我的床,不是嗎?"任意情強抑心痛的逼自己繼續往下說,徹底打擊她的自尊心。"你以為我真的會娶你、在乎你嗎?一切都是游戲。我說過我一定會贏,而且會讓你失去一切。現在我做到了,當然沒必要再繼續玩下去。"

  他心痛的看著她一臉不敢置信的倒退,每退一步,他的心就抽痛一下。

  "我不像意桐那傻瓜,我喜歡權勢,喜歡財富,更喜歡美女。左司郎中的千金恰巧美若天仙,一切都符合我的期望,我不娶她娶誰?你只是個姿色平庸的女大夫,自然不能跟她相比,相信你會諒解。"

  她會諒解......才怪。他說得對,這一切都是游戲,他一向是個有耐心的獵人,而她卻是個愚蠢的獵物,笨到把自己雙手奉上,才會換來今日的恥笑。

  "出去。"唐秋纏轉身背對他,不讓他看見淚水。她的身心都已輸了,不能連最後的自尊也一並失去。

  "既然游戲已經結束,我們也沒什麼話好說的了。"她抱住顫抖的身軀,"請你出去。"

  她嬌小的身體背對著他發抖,努力噙住淚水的抽氣聲教他心如刀割。他多想伸手緊緊抱住她,可是他不能,只能強迫自己縮回伸出去的手,握緊雙拳垂放在身側,忍受椎心的痛苦。

  "保重。"這是他最後的一句話,也是發自內心最真誠的祝福。從此以後他們只能在思念的國度裡偶爾錯身,直到灰飛煙滅。

  在走出憑心堂的同時,任意情聽見身後傳來的啜泣聲。那使他幾乎想轉身回去,然而他只能像游魂似的蕩回瀟湘莊,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再過問盈波館的事,就這麼和記憶一起沉入黑暗,直到任意桐怒氣沖沖的沖了進來。

  "混蛋!你居然敢娶別的女人!"他提起任意情的衣領將他甩向牆壁。而任意情也不反抗,因為他已失去感覺,在答應娶鄧影瓶的同時,他的心已死了。

  "你知道我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將敏兒讓給你嗎?"他挫敗地狂吼,無法相信任意情竟會變心。

  "你這麼做對得起敏兒嗎?"他再度拉起任意情的衣領將他甩向另一邊,任意情依舊沒有反應,只是沉默的瞪著他。

  "她選擇了你!"任意桐狂吼,聲音中有著難以掩飾的痛楚。"她選擇了你,而你竟然如此傷害她......"說著他揮出重重的一拳,打得任意情的嘴角血流不止,但他仍舊不說話,只是瞪著他的目光轉為灼熱。

  "你若不愛她就不該跟我爭她,敏兒不是玩具!"任意桐握緊拳頭又想揮出一拳,卻因任意情突然的狂笑而停止了動作。

  "我不愛她嗎?"任意情用衣袖慢慢地擦掉血漬,瞪著他的雙眼突然轉狂,忽地反拉住任意桐的衣領,也給他一拳。

  "我不愛她嗎?!"他再次重復,連日來的挫敗全於此刻爆發出來。

  "我若不愛她就不會答應娶別的女人,就是因為我太愛她,所以才會甘於賣掉自己的下半輩子!"

  說完,他甩開任意桐,握拳痛捶柱子,心中的痛楚無法言喻。

  "她被鄧子宵設計醫死人,我若不答應娶他女兒,他就要告上官府,將敏兒發配到邊疆當軍妓!"他還以為他已經夠狠了,沒想到鄧子宵那只老狐狸更狠,為了逼他娶他女兒,甚至不惜犧牲一條人命。

  "敏兒會醫死人?"任意桐聞言愣了一下,繼而搖頭。"不可能,這是陷阱。"

  "的確是陷阱,是為了逼我就范而設的陷阱。那只老狐狸知道他動不了我,所以才會找上敏兒,因為他知道敏兒是我唯一的弱點,可恨的是我竟無法救她。"

  任意情愈想愈沮喪,拳頭愈捶愈急,愈捶愈猛。

  "我居然救不了她!為什麼?為什麼?"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宣洩積壓多時的憤怒與挫敗。

  站在一旁的任意桐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彷若陌生人的大哥,從小到大,他從未看過這副模樣的任意情。

  他所知道的任意情自私自利,從未為別人著想過,更別提犧牲,是敏兒改變了他,不!也許該說是彼此改變。他使漂泊的風為他停留,而她則讓他成為一個懂得包容的男人。

  他輸了,徹底地輸了!輸給意情對敏兒的愛。他可以為她跳下山崖,只因為她的一聲呼喚;可以為了救她而賣掉自己的後半生,從此成為一個無心的人。

  他們都愛敏兒,方式不同卻一樣癡狂。雖不甘心,但任意桐不得不承認,意情比他更適合敏兒,只有像他一樣瘋狂的個性,才能留住敏兒飄蕩的靈魂。

  "好好照顧敏兒。"任意情哽咽的聲音讓任意桐嚇了一大跳,意情竟然在哭?"我......把她交給你了。"

  任意桐了解要他說出這樣的話有多困難,沒有人能像意情愛敏兒這樣深,包括他自己。陡地,他了解自己該怎麼做,他已經在感情的深度上輸給意情,不能連最後的機會都輸給他。

  "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簡單的一句話卻包含了千言萬語。這是任氏兄弟自意桐淹水事件以來,第一次心平氣和的交談,顯得彌足珍貴。

  夜已深,燈已盡,明日卻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

  唐秋纏眷戀的目光掃過憑心堂的每一寸土地,這裡是她自幼成長的家,而今她卻要再度離開它。不同的是上次是被迫,這次是自願,而兩者皆是因為任意情。

  任意情......這個名字像酒釀般在她心裡慢慢發酵,苦澀卻又酸甜,教她生氣卻又不捨。

  終究她只是個游戲,只是她也參與了游戲並且輸得慘兮兮。

  走吧,別再眷戀了,她深愛的人再也不會出現在面前了。

  唐秋纏拿起包袱就要離開,但突然擋在面前的身影卻教她驚訝地停下腳步。

  "意桐!"再次見到他,教她高興卻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好久不見了,敏兒。"任意桐的笑是憂傷的,隱含了些許不捨,但有著更多關懷,教她感動得想哭。

  "你要離開?"他盯著她的包袱,慶幸自己並未來遲。

  "嗯。"她點頭。

  "因為意情要和別人成親,你怕自己受不了,所以要離開?"他追問道。

  他的問題讓她的淚水不由自主的掉了出來。

  最晶瑩的淚珠,是為了意情而掉,從來就不是為他,他輸得實在太徹底了。任意桐嘴角浮現一絲苦笑。

  "我一直不懂,我比意情早認識你,為什麼你愛的卻是意情而不是我?"他問得戚然,眼中有著深深眷戀。

  "對不起,意桐。"唐秋纏顫抖的捉住他的衣袖,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對他的深情無以為報,唯有滿腔的歉意。"對不起。"她應該愛意桐卻無法愛他,也因為如此,她才會弄得遍體鱗傷的離開。

  對不起!如果這三個字是他僅能擁有的,那麼他會珍藏它們。愛情本來就自私,他不也自私地不顧敏兒的感受而一味地追逐,但敏兒已經逃避太久,這次,他一定要她面對自己的感情。

  "你知道意情為什麼娶別的女人嗎?"

  聞言,唐秋纏僵直了身體,緩緩地搖了搖頭。

  "因為要救你。"任意桐清楚地看見她眼中的錯愕,更加確定自己做對了。"你開出的藥方子被人動了手腳,所以他不得不這麼做,否則你便有性命之憂。"他將事情大約說了一遍,只省略意情要他照顧她那一部分。

  唐秋纏先是呆愣了一會兒,然後開始啜泣。她從不知道自己的救人之舉竟會給他惹來這麼大的麻煩,他為什麼不告訴她呢?可是現在才說又有何用,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給我兩個時辰,敏兒。"任意桐要求道,同時深深地看進她的眼睛,記住她的容顏。

  兩個時辰?他要做什麼?

  "兩個時辰後你再離開,這是你欠我的。"就算是彌補這些年來的思念吧。

  面對他溫柔的眼神,唐秋纏再一次發覺自己無法拒絕他的要求。她一直遺憾自己無法愛他,只能把他當作朋友。他說得對,她是欠他,欠他的癡,欠他的真心。

  她點了點頭,"我答應你。"雖然不知道他想做些什麼,但她相信一定有他的原因。

  任意桐微笑地點頭,眼角泛著淡淡的淚光。他的愛情將就此結束,而對方甚至無法愛他,只把他當作朋友。

  不過他該滿足了,至少他們是朋友,不是嗎?

  "再見了,敏兒。"

  他留下淡淡的道別,讓敏兒自己去思考他話中的意思,轉身去做他該做的事。

  當任意桐踢開他大哥的房門時,裡面一片鬧烘烘。只見任意情悠哉的坐在窗欞上賞荷,吩咐總管去捉只公雞代替他和鄧影瓶拜堂。

  真是荒唐!他怎麼可以隨便找只雞拜堂?這等於是公開侮辱鄧家,鄧子宵不氣死才怪。

  這才是任意情,自私、驕傲、狂妄,卻是敏兒的最愛。

  "全部退下!"

  任意桐難得威嚴的聲音教滿屋子的人立刻走得不見人影。任意情這才慢慢轉過頭,好奇地看著二弟。

  他從懷中拿出一疊銀票甩在圓桌上,雙手抱胸的回望著任意情。

  "銀票?"任意情走到圓桌旁,拿起那疊銀票數了數,而後吹了一個長長的口哨。"三百萬兩!你一定搶了不少家錢莊。"

  意桐拿這麼大筆錢到底想干嘛?

  "敏兒現在還在憑心堂,你快帶著這些錢和敏兒離開揚州。"

  "意桐,你──"任意情甫開口就被打斷。

  "你為敏兒造的船,我也已經命人停泊在碼頭,只等著你和敏兒上船。"

  "意桐。"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已經遠遠超過他的想象。

  "鄧影瓶由我來娶,反正她爹要的只是聯姻,新郎是誰應該無所謂。"任意桐語氣平靜的說。既然娶不到敏兒,娶誰也沒什麼差別。

  任意情再一次啞口無言,他弟弟的度量大到令他汗顏,或者是說,他對敏兒的愛無私到足以包容一切,包括幫她找到真正的幸福。

  "快去吧,再晚就來不及。"任意桐催促道,同時動手拿起一旁擺著的新郎袍穿上。

  "謝謝你,意桐。"臨去前,任意情終於對他說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道謝。

  在他踏出房門的剎那,他聽到意桐充滿感情的聲音,輕聲說道:"保重了,大哥。"

  多年來的爭執、斗氣,全在這瞬間消失無蹤。從這一刻開始,他們會是真正的好兄弟,因為他們原本就是"情同手足"啊!

  "你也保重。"

  在彼此的道別聲中,他們各自踏上不同的人生道路,從此展開不同的旅程。

  唐秋纏不敢相信的猛揉自己的眼睛。

  "意情!"擁著她的臂膀如同往常般有力,這是他的擁抱、他的味道。

  "原諒我必須以最殘酷的方式離開你,不那麼做,我怕你會不肯離開。"他知道她有多固執,更怕那固執也會使他捨不得放她走,而造成她的危險。

  "我的確會不肯離開。在意桐告訴我你為什麼和別人成親時,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任意情搖頭。

  "我在恨你!我恨你為什麼不把事情真相告訴我,我恨你為什麼要獨自承受痛苦的煎熬。你曾告訴我,我們是一體的啊!為什麼你能承受的事,我就不能面對?"她再也不要忍受這種因太在乎彼此而造成的分離,先是她爹後是他,他們都把她當作易碎的瓷娃娃嗎?

  "原諒我。"他能體會她的感受,當他以為她已經離去時,他也是同樣的激動。

  "意桐呢?"她很好奇,為什麼意情居然能來,他今天可是新郎官。"他要我在這兒等他,怎麼他人卻不見了?"

  "他不會來了。"任意情深吸口氣,凝視她的眼眸,"他代替我娶鄧影瓶,還要我帶你離開揚州,此刻船正在港口等著我們。"

  代替他娶妻?

  唐秋纏怔愕了半晌,久久無法言語,最後眼淚終於決堤而下。

  "我對不起意桐,我對不起他!"原來他那一句"再見了"真的是在對她道別,因為他決定犧牲自己。

  他愛她太多、太濃,而她居然什麼都無法給他。

  "不,是我們對不起他。"比起意桐,他們倆都顯得太自私。他曾經看不起他的軟弱,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意桐才是最勇敢的人。

  "走吧,敏兒。"他支起她的下巴,目光認真的看著她,"我們將要離開揚州,並且永不回頭,你已經有這份認知了嗎?"

  聞言,她笑了,笑得好美。"從我放棄堅持愛上你的那一刻,我早已有這份認知。"她伸手捧住他的臉,也一樣認真的望著他,"你呢?你真的願意放棄這一切,放棄盈波館和我一起離開這片你成長的土地嗎?"

  "你不也在做相同的事嗎?"他改摟住她的肩膀,兩人一起看向盈波館的方向。"如果說我不為放棄這一切而心痛,那我就是在說謊。盈波館裡有我成長的足跡,是我用血汗使它有今日的局面,但為了你,我可以放棄這一切。"大不了從頭來過,沒什麼了不起。

  "意情......"唐秋纏動容的低喚他的名字。她上輩子究竟做了什麼好事,為何他和意桐都如此愛她。

  "因為我愛上的女孩是風,所以我只好幻化為流浪的雲,跟隨你的足跡。"

  愛情改變了命運糾纏的三人,變堅強、變脆弱、變沉靜。意桐因愛而成熟,變得更堅強;敏兒因愛而放棄堅持,開始懂得依賴;而他呢?則是因為這場愛戀,使他瘋狂的性格慢慢轉為沉靜。

  任意情再一次捧起她的臉,目光深情的看著她,"因為愛上你,我才了解嫉妒的酸澀滋味;因為你的不斷拒絕,我才明白何謂椎心的痛苦。敏兒,當年你不肯教我的兩種滋味,我已經深深體會到了,所以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止我愛你。"

  "意情。"她猛地抱住他,雖然無法給他同樣動聽的語言,但她的行動已經說明一切。

  "走吧,讓我們帶著愛情一起流浪,駛向未知的明天。"他執起她的小手,包入掌心之中。從此以後,他們只有彼此。

  "你知道嗎?其實意桐從一開始就輸了。"遠去的聲音愈來愈小。

  "何以見得?"嬌小的身影靠在他的身側,在烈日中形成兩個小黑點。

  "因為名字啊,我的名字占了天生優勢。"

  "謬論。"

  "是真的。"黑點愈變愈小,離憑心堂也就愈來愈遠。

  "你叫唐秋纏,而我叫任意情,合起來會變成什麼?"

  "意情秋纏?"

  "不,是秋意情纏!"

  "有道理耶!"

  最後,兩個黑影終於消失在路的盡頭,留下憑心堂和唐仕維溫柔的微笑,祝福他的愛女。

  愛,由沖突而萌發,因諒解而開花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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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1 00:06:03 |只看該作者
喧鬧的童年 Part2

  "言梓哥,你的眼睛還是一樣漂亮。"

  段旋舞張著一雙水靈大眼,靈動地盯著正在讀書的李言梓,撐著下頷的雙手富有節奏的打著拍子,長而翹的睫毛一眨一眨,眨得李言梓心火上升。

  混帳女孩!十六歲大的李言梓生平最討厭的東西有二,一是女人,二還是女人。她們又丑又笨,還自認為迷人,比如說眼前這個死賴在書桌前的山林野人。

  這女孩一看就討厭,既粗魯又沒教養,穿著品味低俗,就跟她的言談一個模樣。

  天,他居然還得跟這種人打交道,這不是在侮辱他嗎?

  "你看啥呀?"連續被看了半個時辰,他都快煩死了。

  "我看你呀。"段旋舞忍住笑,她就愛捉弄他。"我這輩子沒見過比你更漂亮的眼睛。"

  "白癡!"李言梓冷哼道。他的眼睛漂不漂亮干她什麼事?"你看完了嗎?看完了請滾回大廳,別打擾我看書。"以前是跟在他身邊,趕都趕不走,現在是看,這山林野人簡直和他有仇。

  "你說話還是一樣粗魯。"段旋舞不以為意,反而覺得有趣。應騰哥──襲人叔叔的兒子──平日老禁止她捉弄人,今日難得來京城,可要玩夠本才成。

  "我爹說一個有教養的人說話不可以這麼粗魯,那會壞了父母的名聲。"她佯裝好心的提醒道。

  "我爹的名聲不勞你操心。"李言梓目光不屑的斜睨著段旋舞,"反倒是你爹的名聲才岌岌可危。難說他是一名君子,怎麼會養出你這種不知羞恥的女兒?"他故意說得惡毒,巴不得這個討厭鬼快滾。

  "羞恥?"段旋舞才不上他的當,睫毛反而眨得更勤,笑容更甜。"我不懂這兩個字要怎麼寫耶,你能不能寫給我看?"想趕走她?門都沒有!

  "莫非你不識字,竟連羞恥都不會寫?"李言梓索性放下書,雙手抱胸的睨視她,被罵的人仍是一臉愉快,美麗的小臉仍在他的正前方盯著他瞧。

  "我是不識字啊。"段旋舞忍住笑裝不懂。她猜李言梓大概認為除了他之外,天下人都是目不識丁的笨蛋。

  "這就怪了。"李言梓笑得好不得意。這女孩看起來笨頭笨腦的,八成學不會寫字。"你爹沒教你嗎?我記得他是識字的。"據說她爹娘還是因為教字而結下的姻緣。

  老實說,她爹還真沒眼光,一個不識字的女人有什麼好愛的?女人要像他娘一樣,堅強、美麗又樣樣精通才值得愛。

  "唉呀,他哪有空教我啊?"她甜甜的笑道。一雙明眸直勾勾的盯著他,眸中閃過一抹促狹,"他整天和我娘膩在一起,親親我我的,哪來的空閒教我讀書識字?"

  看著李言梓倏地漲紅的臉頰,她早算准了自詡為有教養、有風度的"大唐第一貴公子",八成沒聽過這麼直接的話,嘿嘿嘿!

  "荒謬!"李言梓倏地起身,決定不再和眼前的山林野人浪費時間,拿起桌上的折扇就走。

  "你要去哪裡?"開玩笑,他要是成功脫逃,那她還有什麼好玩的?

  "你干嘛又跟來?"李言梓不禁想起七年前的噩夢,那時她也是跟前跟後,還弄髒他一件袍子。

  "人家喜歡跟著你嘛,你走路的樣子好好看喔。"這回不能再用怕迷路當借口,她都已經十二歲了,早認得成王府的路。

  死蠻女!李言梓氣得快吐血,偏又不能出拳揍她,真是倒霉透頂。

  "我警告你,別再跟著我。"這小蠻女八成有病,別人不跟淨愛跟他。行征也沒出門,怎麼不見她去找他?

  "啊,這是什麼?"段旋舞手中莫名其妙的多出一塊玉佩。玉佩在陽光下閃爍著翠亮的覺澤,上頭還刻了六個字──成王府李少儒。

  "我爹的玉佩!"李言梓伸手就要搶回不知何時失蹤的玉佩,卻教段旋舞靈巧的閃開。

  "不准拉我的袖子。"段旋舞甜甜的警告道。手中的玉佩也跟著消失在袖子裡面,李言梓動作慢了一步,只捉到她的袖口。

  "還給我!"他氣得大吼。卻在下一瞬間瞥到那塊玉佩的蹤影,他連忙撲向前,又教段旋舞給閃了過去。

  "不可以碰我的腰帶。"她邊說邊笑,玉佩也跟著不見。

  這不要臉的小偷!李言梓氣得咬牙切齒。這塊玉佩是先皇賜給他爹爹的,玩丟了他也得跟著掉腦袋。

  "把玉佩還來!"他大吼,平日的好風度盡失。

  "嘖嘖嘖,隨便碰女孩子的裙襬可不太好喔。"她話才剛說完,玉佩又不見了,這回跑到袖口內,李言梓只得跟著伸手探過去。

  "不准拉我的袖子。"

  "混帳!"他急忙松開手。

  "不准拉我的裙襬。"

  "你──"這小蠻女的手腳還真靈活,果真是當小偷的料。李言梓恨恨的想。

  "不准拉我的腰帶。"

  該死!怎麼玉佩又換了地方?

  "不准拉我的袖子、裙襬、腰帶!"始終甜得像蜜的聲音柔柔地回蕩在成王府的後花園裡。

  只見一個忙著命令,另一個忙著找玉佩,兩個人就像捉迷藏似的袖子、裙襬、腰帶換個不停。但無論李言梓的動作多快,就是抓不到忽隱忽現的玉佩。最後,他終於翻臉了。

  "再不把玉佩還給我,我就揍你!"什麼風度、教養全去死吧,這小蠻女分明欠揍,他不介意好好揍她兩拳。

  "喲,原形畢露啦?"段旋舞高興得只差沒跳起來,這"大唐第一貴公子"終於翻臉了。

  "你要是想揍我就盡管放馬過來呀,我就不信你能打得到我。"她撂下戰書,順便還送了個鬼臉。也不想想她的功夫是誰教的,在她爹和襲人叔叔的訓練下,包准打得他鼻子開花。

  這欠揍的蠻女!

  李言梓氣得勾起一把竹椅向她甩去,段旋舞揚掌便將竹椅打偏,順便還踹了張桌子還給他。

  這小蠻女的功夫還真是了得!

  李言梓不甘心的又揮出一道掌風,這回是對准她的心口。

  這沒風度的貓眼睛,居然玩真的!段旋舞生氣的躲過這道掌風,不客氣的拐他一腳,兩人當場就扭打起來。

  "你們在干嘛呀?"

  突然間介入的力道硬是將他們分開,分開後的兩人各自整理儀容,誰也不理誰。

  "言梓,旋舞是客人,你就不能有點禮貌嗎?"李行征對這個小他一天的堂弟一點辦法也沒有,他的自大可說是天下第一,根本看不起任何人。

  "禮貌是給人用的,不是給無恥的小偷。"李言梓瞇起雙眼,斜睨著一副無所謂的段旋舞,無法相信竟有這麼厚臉皮的女孩。

  "小偷?"李行征聽得一頭霧水,不過從他堂弟的表情看來,他大概恨不得殺了她。

  "嗨,旋舞。"他轉過頭和段旋舞打招呼,同時欣賞她因方才爭執而浮現的紅暈。"你愈來愈漂亮了。"這可不是虛偽的贊美,她的確愈來愈美,綜合了她爹娘的優點,美得驚人。

  "嗨,行征哥。"段旋舞甜甜的喚了一聲。"你不但愈來愈英俊,嘴巴也愈來愈甜。"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兒子果然長相出色,照這樣發展下去,他爹的寶座可得拱手讓人了。

  李行征但笑不語,只是張著一雙和李言梓相似的眼睛盯著她瞧,段旋舞倒也大方的任他看個夠,看得李言梓十分不悅。

  他們兩個在干嘛,玩對視游戲?悶哼一聲之後,他也不甘寂寞的插上一腳,打破這莫名的沉默。

  "把我爹的玉佩還來。"他邊說邊插進他們之間,伸手就要搶玉佩。

  "我什麼時候拿你爹的玉佩了?你可不要胡亂栽贓。"段旋舞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整個人躲到李行征的背後,對著他做鬼臉。

  "還說沒有?!"這善於偽裝的小魔女。

  "明明就沒有嘛!"她邊說邊朝他做鬼臉。

  "我要揍扁你!"李言梓卷起袖子就要捉人。

  "行征哥,救命啊。"她的聲音可憐兮兮,表情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讓李言梓看得更加生氣。

  "給我出來!"

  "不要!"

  "你們別吵了!"李行征都快被煩死了。

  就在一團混亂,吵得成王府的後花園快燒起來的時候,成王爺照例又出現了。

  "李爺爺!"段旋舞撒嬌的往他奔去,在經過李言梓的時候,無聲無息的將玉佩塞回他的腰際。

  "舞舞乖。"成王爺寵溺的抱住飛奔而來的嬌小身影。

  "又發生了什麼事?"成王爺蹙著眉看向兩名孫子,彷佛看到當年的少允和少儒。

  "是不是你們又欺負舞舞了?"段旋舞緊緊的靠著成王爺,讓成王爺好不快樂。他最喜歡舞舞了,長大後的舞舞更是可愛,嘴巴又甜,他真希望能快把她娶進門和他作伴,至於她想嫁誰,他一點意見也沒有,只要她高興就好。

  "她那麼狡猾,誰有辦法欺負她?"李言梓哼道。只有他了解她一肚子壞水,偏偏她又長得一臉無辜相,真是嘔死人了。

  "找死啊,兔崽子,竟敢侮辱舞舞。"成王爺一看見段旋舞紅了眼眶,立刻心疼起來。"舞舞乖,有李爺爺給你撐著,不打緊的。"

  "言梓哥說我拿他的玉佩,可是我沒有!"段旋舞說得好不委屈,眼淚都快掉下來。

  "有這回事?"成王爺陡地轉向李言梓,惡狠狠的瞪著他,"舞舞說的是不是真的?"

  他要殺了她!他沒告狀已經很好了,這小蠻女反倒搶先一步,真是氣死他了。

  "她本來就拿了我的玉佩。"作賊的人竟還有臉喊捉賊。哼!

  "我哪有!"段旋舞的表情更加哀怨,"你的玉佩不是好端端的掛在你的腰帶上嗎?為什麼還誣賴我?"

  經她這麼一說,全部人的視線全集中在李言梓的腰際,那兒果然掛了一塊玉佩。

  這該死的小蠻女,他被耍了!

  "你──"

  他的狠話在成王爺的瞪視下全吞回肚裡。罷了,改日再回整她,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著瞧。

  成王爺懶得理會氣得七竅生煙的李言梓,現在最要緊的事是拐舞舞嫁給這兩個兔崽子其中一位,隨便哪個都行。

  "舞舞啊,行征和言梓你比較喜歡誰?"

  又來了,每回來訪都跟她說這些,她都快不敢來了。這回段旋舞決定保持沉默,一句話都不吭,等著看他們自個兒掙扎,也好樂得輕松。

  "言梓的眼睛很美喔。"成王爺游說道。

  "是很漂亮。"奇怪,這李言梓是怎麼搞的,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行征下巴的凹線也很好看。"

  "是很好看。"行征哥更怪了,非但不反駁還笑得賊兮兮,彷佛很滿意他爺爺的強力推薦似的。

  "你覺得嫁哪一個好?李爺爺完全沒意見。"看情形這兩個兔崽子都喜歡舞舞,否則不會不吭一聲。

  "我誰都不嫁。"段旋舞堅定的拒絕。"我要嫁給襲人叔叔──"

  "你有病啊,那麼老的男人你也愛。"李言梓冷冷的打斷她的話,有些受不住被拒絕的打擊。

  "就是啊,旋舞。襲人叔叔少說也三十好幾了,和咱們怎麼能比?"李行征也不甘被拋棄。開玩笑,他和言梓可都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美男子,怎可輸給遠在益州的老男人。

  "我話都還沒說完,你們急什麼?"一聽他們侮辱她心上人的父親,段旋舞也不再客氣,應騰哥可是她的最愛。

  "我要嫁給襲人叔叔的兒子──應騰哥,又不是要嫁給襲人叔叔。"襲人叔叔是長得很帥,但畢竟太老了。幸好應騰哥是他的翻版,才十五歲大卻已經被整個益州的女孩追著跑,當然也包括她。

  這更加刺激了李氏祖孫。不但孫子急,做爺爺的更急。有沒有搞錯?盼了七年的結果,小旋舞居然要另嫁他人?成王爺當然急了。

  "舞舞啊,益州那地方有什麼好玩的,嫁到京城來比較有趣。"成王爺努力游說,深怕未來的孫媳婦就這樣跑掉。"嫁給言梓吧?"他隨便挑一個,無視另一個凶狠的瞪視。

  "不要!我不要嫁給言梓。"她斬釘截鐵的拒絕,她只想嫁給應騰哥。

  "那嫁給行征。"換一個的結果是惹來另一個的不悅,真難擺平啊。

  "不要!我也不要嫁給行征。"李爺爺真煩耶,每次她來都問相同的問題。

  "要不,兩個都嫁。"成王爺急昏頭了,不經思索的沖口而出。

  "什麼?!"

  成王爺的提議立刻引來在場三人的大叫。

  他們這滿腦子豆腐渣的爺爺真是昏頭了,一女豈能侍二夫?李行征與李言梓無奈的對視一眼。

  "我兩個都不嫁。"段旋舞堅持,她只鍾情應騰哥一人。

  這怎麼成,最起碼也要挑一個啊。於是成王爺再接再勵,盡力在她耳邊游說。

  "嫁給行征吧。"

  "不要。"

  "嫁給言梓吧。"

  "不要。"

  "兩個人都嫁吧......"

  "李爺爺......"

  "兩個人都......"

  "李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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